星期一,下午兩點,飯店停車場。
——沒錯。
守田茜多次向自己確認。
她在飯店前一點下了出租車,從飯店職工專用出口溜進了樓裡,為的是避開人們的視線。
從前走出這家飯店時,為了躲開記者,她也曾這麼幹過。她早已熟知這個出口。
平安無事。一個衣著十分樸素的女孩子快步走過,並沒有誰看到。這麼大的飯店裡,有好多女孩工作。查驗工作證則在更靠裡邊的地方進行。
她沿著四壁雪白、冷冷清清的走廊向前走去,中途發現一個指向「停車場」的箭頭,阿茜便拐向了那邊。
下了樓梯,推開沉重的鐵門,便來到了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
現在,車極少。阿茜一眼就發現了電梯。
房間號是703。乘上電梯之後,用手掀了一下七層的按鈕。
電梯慢騰騰地向上行駛。
主電梯速度更快,所以這部電梯沒有什麼顧客乘坐。它是供開車來的人去大廳時使用的。
電梯中途未停,逕直開到了七樓。
阿茜鬆了一口氣。萬一有誰發現她這樣走進飯店,馬上就會炒出一條「阿茜與情人幽會」的新聞來的。
703房間很快找到。
她撳了一下門鈴,幾乎就在同時門從裡邊打開了。
「我等候多時了。」
小野田絹子滿臉微笑地說。「快請進!」
「打擾了。」
阿茜走進房間。頓時眼前一亮。
豪華套間非常寬敞。起居間放著一張寫字檯,寫字檯上的打字機正吱吱響著在打印材料。
「您在這兒創作?」
「是啊。我閒不下來。住在家裡吧,又離修一住的醫院太遠。你請坐。——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不用。」
「午飯還沒有吃吧?咱們倆在這兒一起吃吧!」
「好的。」
「吃點什麼好?我讓他們送餐。」
「那樣好嗎?一聽說送餐,我總有點特殊感覺,口裡直打鼓。」
阿茜打開菜譜,猶豫片刻,才定下來點什麼菜。
絹子打電話訂好飯萊,才鬆了口氣說道:
「修一的神志清醒過來了,只要傷口一好,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我每天晚上都為他祈禱。」
「謝謝!也許就是你的祈禱靈驗呢。」
絹子笑著說道。
「不過,最近出了很多事啊。」
「是啊!『白晝』小姐也是在這家飯店被殺的嘛。」
「可不是嘛。兇手好像還沒抓到。」
「你也很危險呀。要格外當心才好!」
「對。」
「你如果受點傷,是會讓修一埋怨的。」
絹子說道。
「刺傷修一的兇手也是同一個人吧?」
「我弄不清楚。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絹子稍顯孤寂地喃喃自語著。
「我……喜歡修一。」
阿茜雙手握在一起說道。
「年輕時的戀愛,適宜於作為美好的回憶加以珍藏。在現實生活中,它是會窒息而死的。」
「真的嗎?」
「因人而異嘍!在你身上也許會順利。」
絹子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阿茜,說道。「看見你彷彿就看到了過去的我。」
「不好意思呀!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矢澤說道。
「沒關係。」
服務員搖著頭。「事後,請把工作服放進那個筐裡。」
「好。我照辦不誤。」
矢澤穿上那身稍顯緊繃的工作服。鬆了一口氣。「一彎腰就勒得慌。」
「夠您受的!」
服務員顯出同情的樣子。「誰都認識您呀!」
矢澤不愧為演員,穿上飯店的工作服。搖身一變,成了服務員。
這套工作服是絹子出錢給搞到手的。
「有一個人要來看我。不過,讓別人認出他來也不好。」
絹子這麼一說,服務員馬上心領神會,給予幫助。
「應該準備妥了。請您等一下。」
服務員一路小跑奔向廚房。
這個時間要求送餐的客人很少。還沒等五分鐘,服務員就推著送餐車回來了。
「就是這份。是703房間訂的。」
「謝謝!是乘這部電梯上吧?」
「對。飯後,請您把送餐車還回來就行。」
「嗯。那我就借用一下了。」
「請吧!」
服務員走後,矢澤推著送餐車上了電梯。
「七層,七層……」
他按了一下電梯按鈕。門正要關上時,有人快步跑了過來喊道:
「等一下!」
矢澤按了一下「開」的按鈕,等待來人。
「啊,謝謝!」
只見來人穿了一身普通的西裝。
「您去幾層?」
「七層。」
「那麼,跟我是同一層。」
矢澤說完,關上了電梯門。
電梯發出咯噠咯噠的低微聲音朝上行駛。因為這是工作用電梯,所以電梯四壁的油漆已經開始剝落了。
「這部電梯真夠慢的!」
矢澤嘟囔了一句。
「還差一點兒。」
一起坐電梯的那個男人冒了這麼一句。
「咦?」
「不,沒什麼。」
那個男人側身對著矢澤,所以矢澤看不清他的臉孔。
電梯總算到了七層。那個男人急匆匆地下了電梯走掉了。
「這小子幹什麼的?」
矢澤一邊歪著頭納悶,一邊推著送餐車走出了電梯。
他在走廊裡推著車向前走。
703室。就在前邊。
拐了一個彎,矢澤仍往前走。突然,有人從身後向他猛擊了一下。他感到陣陣沉重的疼痛擁向後腦,一下子癱倒在走廊上,不省人事了。
「啊,對不起!」
絹子顯出慌亂的神色。「灑到你身上了!不要緊吧?」
「不,沒關係。」
阿茜嘴上這樣說,但她已感覺到灑出來的橙汁已浸潤到了膝蓋附近。
事情發生在她倆等候送餐服務員來到的那段時間。
「喝點冰箱裡的橙汁吧。」
絹子這麼一說,阿茜也沒好意思推辭,便拿起杯子喝了起來。
這功夫又說到了絹子新寫的電視劇本。
「阿茜,你能不能走幾步給我看看?」
絹子一邊介紹著她的新劇本的場面,一邊提議道。
阿茜按照絹子的解說,向前走走,又猛然轉過身子。就在這當兒,兩人撞了個滿懷。
當時絹子手上正拿著杯子,於是橙汁全灑到了阿茜身上。
「這下可糟了。對不起!」
「不,沒關係。」
守田茜嘴上是這麼說著,可是橙汁灑在身上,粘乎乎的。
「你去沖個澡吧,否則會感覺不舒服的。」
絹子說道。
「這合適嗎?」
「那有什麼不合適的、是我給你灑上橙汁的嘛。來,這邊來!」
絹子邊說邊把阿茜領進浴室。「你那件衣服,一時半會也沒法穿。——我回頭去給你買一件新的,下邊商業街就能買到。」
「可是……」
「沒關係。沖完了澡,先穿著浴衣出來算了。」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
阿茜道謝之後,關上了浴室的門。
絹子回到起居室,收拾了杯子,看了看表。
「他再不來就晚了。」
她剛喃喃自語,門鈴響了起來。
「來了!」
絹子急忙朝房門走去。「我等你半天了。」邊說邊打開了房門。
「哎呀!」
門外空無一人。絹子朝走廊邁出了一步,想環視左右。
突然,有人把絹子給撞倒了。
「哇!」
她喊了一聲剛想爬起來,那個人又猛撲過來重重地壓在了她身上。
「誰?幹什麼?」
她剛說出聲來,小腹又被那人的膝頭狠狠地撞了一下。絹子呻吟了一聲,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老實點兒!」
她隱約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只要乖乖的,就不會把你怎麼樣。」
他是誰?為什麼要這樣?
絹子掙扎著,想動一動。立刻小腹又被踢了一腳,於是完全失去了知覺。
那男人喘了喘氣,把放著飯萊的送餐車拉進房間,關上了房門。
他慢慢走進起居室,站立了片刻。這才聽出了淋浴的聲音。
他馬上意識到這是浴室的水聲。
透過緊閉的浴室門,傳出了淋浴的聲音。
他的喘氣聲逐漸粗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
進入他視線的是緊束在窗戶兩側的窗簾。他把捆束窗簾的粗繩從金屬環上解了下來,兩手用力拉了拉。
長度也正合適。
浴室裡的淋浴聲停了下來。他躲在浴室門旁邊,伺機行動。
響起蟋漱的聲音,可能是在用浴巾擦身子吧。——他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時,房間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好像沒人接。」
夕裡子說道。
「她不在吧。」
國友說道。「沒準她去醫院了,跟咱們走兩岔去了。」
「是啊。怎麼辦?」
夕裡子準備把電話掛斷,突然又說:
「啊,有人接了。——喂,喂!」
「你好!」
「請問,是小野田先生的房間嗎?」
「啊,夕裡子?我是守田茜呀。」
「噢。怪不得聽起來耳熟嘛。」
夕裡子說道。「我現在在樓下大廳呢。醫院說是修一的住院手續不全,我剛給他辦完。小野田先生呢?」
「應該在呀……我剛才把衣服弄髒了,現在正在浴室裡呢。」
「我聽到響聲嘛。那我上去了。」
「好。我也馬上出來。」
「國友也一塊上去,你可別穿得過於暴露了。」
國友聽了後半句話,捅了夕裡子一下。「你說什麼啊!」
「好,馬上上去。」
夕裡子撂下電話,對國友說:「守田茜怎麼會在絹子房間裡?」
「嗯……可能是她們二人有話要說吧?」
兩人朝電梯方向走去。
「電梯來了!」
夕裡子跑了起來,二人一起衝進已經開始關門的電梯。
「小野田先生!」
阿茜打開門,走出浴室喊道。「先生,您在嗎?」
真蹊蹺啊!她歪著頭在房間走著。
從身後。一根粗繩子勒住了阿茜的脖子。
值得慶幸的是,她穿的浴衣領子很厚,上面又搭了一條浴巾,而繩子正好勒在這上面。
繩子猛然被勒得緊緊的,浴巾的厚度恰好抵銷了它。阿茜條件反射地抓住了繩子。
那個男人焦急萬分。兩個人相撞,朝同一方向搖晃,一起倒在了地板上。
「七層!」
電梯門開了,夕裡子和國友從電梯走到走廊,看了一眼方位圖。
「703,在這邊!」
國友朝前走去。
「是個套間。從地圖上看,夠大的。」
夕裡子說著,追上了國友。
「住一晚上得多少錢呀,這種套間?」
「是呀,還不得五六萬?沒準還要貴呢。」
「一會兒工夫工資就沒影了。」
國友笑著說。
「可有人常住飯店呀!」
「不過,住飯店太彆扭,我不喜歡。再說,想住也住不起呀-是這間吧?」
國友說著,停住了腳步。
「叫你死,你這個魔鬼!」
那個男人順口這麼說著,騎到了趴在地上的阿茜身上。
拚死掙扎的阿茜,雙手徒然地在抓撓著什麼。男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雙手用力地抓住了阿茜的脖子。
「你給我死!你給我死!」
突然,他的臉被猛擊了一下,痛苦地呻吟起來。煙灰缸滾落在地上。
原來是絹子拚力站了起來,抓起煙灰缸打了他一下。
阿茜一掙扎,男人便搖晃著倒在地上。
門鈴。——門鈴響了起來。
阿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奔向房門。
男人見此情景也爬了起來。他仲出手來,快步前跑,急欲抓住阿茜。
「阿茜!」
夕裡子咚咚地敲著房門。「小野田先生!我是佐佐本。」
「怎麼會沒有人呢?」
國友話音剛落,突然門砰地一聲打開,從房間裡跑出來一個人。
「哇!」
國友被撞倒在地,夕裡子也摔了個屁股蹲兒。
「夕裡子!」
穿著浴衣的守田茜手捂著脖子咚地一聲倒了下來。「小野田先生在裡邊。」
夕裡子霍地跳了起來,向國友大叫一聲。
「快追!」
同時,衝進了房間。
國友奮力向前追趕,朝著剛才衝出房間的那個男人逃跑的方向。
這時,電梯來了。
國友拚命地跑,可就是差一步,門關上了,電梯向下駛去。
「王八蛋!」
國友撳了撳電梯下行鍵,但電梯遲遲不上來。
於是,國友又跑回小野田絹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