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原名晝間明子,人如其名,睡到近晌時分才醒了過來。當然,此刻她是躺在床上。矢澤早已無影無蹤。
「咦……」
她伸了一下懶腰。窗簾已經拉開了一些,房間裡光線充足。矢澤大概擔心,如果把飯店的遮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白晝」會長睡不醒的。
「幾點?」「她一看表,快到十二點了。
她歎口氣說:「該結賬退房了。」
「白晝」這個藝名是她所在的製片公司的老闆給她起的。當然是從「晝間」這個姓和「明子」這個名得來的。但老實說,她自已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傻乎乎的」。可是,她這種身份又不能違拗老闆的意志,除了順從別無辦法。
況且,她自己覺得用「明子」這個名宇太缺少感召力。當然,昨夜被矢澤抱著睡的是演員「白晝」,而非晝間明子。
——明子原本不是那類喜歡中年男子的人。不過,跟矢澤做愛對工作並無壞處,而且她還有一種獵奇心,想跟世界上有名的花花公子睡上一覺。他果真特棒。或許是久經床第鍛煉的緣故,他的體力是明子那些年輕男友無法與之相比的。擺弄起女人來也是駕輕就熟。
也許,他在中年男子中也是特殊的一個。反正,明子跟矢澤廝混的那段時光玩得痛快淋漓。起床後走進了洗澡間,她用淋浴把自已澆得更清醒些。倒也沒有什麼急事。她既不是那種日程徘得滿滿登登的大忙人,也不是那種出來進去有人迎送的大名人。
桌子上放著一張矢澤留下的字條:「我先走了,用這些錢付費吧。」旁邊放著幾張面值一萬日元的紙幣。結完賬,還會剩一點,正好夠吃午飯。
正當她拿浴巾擦著身子的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
「是我。」
她剛拿起電話聽筒,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來接你的,在大廳等著你。」
「咦?」明子吃了一驚。「是有什麼工作了?」
「我跟你說。我是K電視台的。他們讓我到這裡來接你。」
「K電視台?是嘛!」
大慨是來了什麼急活兒。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呢?
「矢澤先生在電視台等你。」男人補充說,明子終於明白了。
「我知道了。好,我馬上下去。」
她歡快地說完,就趕緊梳冼打扮起來。說是「馬上」化妝卻用了將近二十分鐘。明子走出房間,下到大廳,結完了賬,然後朝正面大門走去。
「我一直在等你。」一個人在向她打招呼,是剛才電話裡的聲音。
「讓你久等了!」明子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汽車在地下停車場,請您跟我下去好嗎?」
「行!」
「那麼。請跟我來。」
明子跟在男人身後走了下去。
走到大廳盡裡邊,那個男人打開了門,說道:「電梯來得晚。走樓梯!」
「那麼急嗎?」
「是,有點急。」
「好吧——」
明子從應急樓梯朝地下停車場走去。
那個男人轉過身來說:「你做得不對!」
「咦?」
「勾引男人是罪過。」
這是明子聽到的最後一句不知所云的話。而且,連思索一下那句話的含義的工夫也沒有給她。
「——啊!」珠美一走出校門就停了下來。她正跟幾個同學在一起。
「怎麼了,珠美?」同學們問她。
「我忘了,下課後老師叫我來著。沒準兒要耽擱點時間,你們先走吧!」珠美快人快語道。
「嗯!你幹什麼壞事了?」
「怎麼會呢?那麼,對不起了!」
「拜拜!」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走了。
珠美返身走進校門,又轉身走出校門,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朝著停在馬路對面的一輛奔馳車走去。
「喂!」車門開處,西崎敦夫走了下來。
「今天真早啊!」
「三點。」
珠美說道。「你幾點來的?」
「一個小時以前吧。」
「公司把你開除了,你卻不知道!」
「沒關係。今天我請好了假。」
珠美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去哪兒?」西崎慢慢開動汽車問道。
「你問我去哪兒?西崎先生,你不是為我擔心才來接我的嗎?」
「那還用說。國友刑警特意求我。他說他今天很忙,讓我一定替他來保護你。」
「真的嗎?」珠美笑著繼續說道。「前些天,不是你對國友哥說,『請你務必讓我來代替你』的嗎?」
「一回事嘛。」西崎若無其事地說道。「你如果只當我的保縹,就不能帶我出去玩,只能徑直把我送回家。」
「嗯……可是,還得防止你營養失調啊。敵人可不光是殺人犯。」
珠美噗哧一下笑了出來,說道:「我這身打扮可不行。先送我回一趟家,換一身衣服。」
「遵命!」
西崎臉上露出歡悅的表情猛踩了一下加速器。
神谷紀子被殺害;小野田修一被刺傷;一個頗像犯罪分子的男子打來電話揚言要殺死守田茜和珠美。因此,西崎幾乎每天都在珠美放學的時候等她。西崎和珠美——在任何人看來,他們二人與其說是戀人,不如說是「父女」。儘管如此,他們卻談得十分融洽。「修一哥怎麼樣了?」珠美在車上問道。
「嗯。還是老樣子。」西崎瞧了坐在身旁的珠美一眼。「你生氣了?兒子躺在病床上,我還請你出去吃飯!」
「倒也不是。」珠美搖著頭。「先不說那碼事。修一哥也不會生氣的。」
「是啊。我也這麼想。」西崎鬆了一口氣說道。
「好,這麼辦吧。」珠美提議說。「回家之前,先去醫院探望一下他吧!」
「是嘛。好吧。」西崎露出了微笑。「你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我看一眼就看出來了。」
「是嗎?」珠美有些難為情了。
到了醫院。他們二人進了修一的病房。
「啊,你們來了。」夕裡子正坐在床邊上。
「姐姐!你在幹什麼?」
「今天,和國友哥約好在這兒見面。——你好!」夕裡子說著,又向西崎打了招呼。「麻煩你專程來探視。絹子剛才在這裡吧?」
「不在。她說有工作,到飯店停車場去了。」
「是嘛。這個循規蹈矩的傢伙!」西崎點了點頭。「她從過去到現在就是這麼一種人!」「還有,西崎先生——」
夕裡子向旁邊靠過去,只見躺在床上的修一睜開了眼睛。「修一!神志清醒過來了!」
「剛醒過來。」夕裡子微笑答道。
「是嘛……好極了!」西崎把手放到修一頭上說道。「感覺如何?」
「覺得就像早上睡過了頭。」修一說完,又望著珠美補充道:「噢!女朋友也跟來了!」
「你既然能說這種話,那說明你是毫不在意嘍。」
「啊……也不能說毫不在意。你若是被刺傷一次就知道了。」
「我會躲避的。」珠美說道。
「我馬上去跟小野田絹子聯繫。」夕裡子說道。
「我說修一!國友刑警就來。你還記得兇手的模樣嗎?」
修一皺起眉頭,滿臉不悅地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不……我沒看見。我當時恍惚恍惚地坐著,只覺得有人從我身旁走過去……」
「什麼也沒看見。連男女也弄不清楚?」
「嗯……現在還恍恍惚惚的呢!不過,我可以好好想一想。」修一說道。
「反正要趕緊治好病!」西崎鼓勵了這麼一句。
「你們二位的婚禮,我是能參加的。」修一說道。
「別胡說!」
珠美的臉居然紅了起來。也許是看到修一的樣子放下心來的緣故,西崎在催促珠美趕快走。
「好,我會再來的。」
「你好自為之,不要惹人家討厭。」兒子嘲諷西崎。
夕裡子陪他們來到走廊,低聲說道:「醫生說沒有危險。」
「哎呀,讓你掛念。本想多呆些時間,可是絹子要來,我還是早走為妙。那就拜託你了!」
「哪裡!妹妹還要拜託你呢。」
夕裡子回應道。恰好在這時,國友大步流星地趕來了。
「夕裡子妹!他神志清醒了?」
「對。犯罪分子,他好像沒有看見。」
「是嘛。真糟糕!」國友搖著頭。「對不起,我來遲了。」
「算了。你睡過了頭?」
「不是。」國友猶豫了一下。「反正都會知道的。——一個名字叫『白晝』的女演員,你知道嗎?」
「啊,我知道。」珠美說道。
「我不知道。那是她的名字?」夕裡子這樣問道。
「嗯。藝名叫『白晝』。本名好像叫晝間明子。」
「那個晝間小姐怎麼的了?」
「今天響午過後,發現了她的屍體。」
聽到這句出乎意料的話,夕裡子頓時語塞。「——被殺害了?」
「嗯。在飯店停車場的應急樓梯上被刺身亡。一刀刺進心臟,當即死亡。」
「飯店停車場?那是絹子先生住的飯店呀。」夕裡子說著,又問道:「殺人犯呢?」
「現在還沒有發現目擊者。當然,也許跟這次事件是另一碼事。現在正在搜尋。」國友說道。「走,進去吧!西崎先生,請你多留意珠美的身邊!」
「那還用說?」西崎用力地點著頭。
等西崎和珠美走後,夕裡子說:「國友哥,我總覺得跟那個女演員不會沒有關係。」
「嗯。不過,她跟守田茜並不是一個製片公司。前邊的神谷紀子也是如此,有什麼共同點呢?」
「一定會有共同點。」
「先聽一聽小野田修一的說法吧!」國友歎了一口氣。「我跟上司說了,珠美那裡也應該給配上一個人。」
「她身邊有西崎先生啊!你嘛,總跟著我,只要心裡想著我就行。」夕裡子這樣說道。
「喂喂!」國友溫情脈脈握住了夕裡子的手。
「啊,對了。」珠美再次搭上西崎的奔馳車以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西崎先生。這是哪個女人的,你記得嗎?」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子袋裡拿出一隻耳環給他看。
「什麼?」
「啊,算了。你好好開車吧!」
「沒問題!」西崎笑著說道。
「哎呀。紅燈!」
汽車一停下來。珠美便把那只耳環交到了他手上。
「——前些日子,我坐在這個座位上時,發現座席的接縫裡有個耳環。是哪裡的哪一位女人的?女人太多了,就弄不清楚了吧?」
西崎盯著耳環看了一會兒。
「——啊,信號燈變了!」
後面的汽車鳴了笛,西崎才醒悟過來。汽車繼續行駛。
「對不起!你在沉思著什麼嘛。」珠美說道。
「沒有,沒有啊!」西崎雙眼凝望前方。「我只是想了一下這是誰的。」
「不必硬去回想了。回想出來了,也可以不告訴我。」西崎這才恢復平素鎮靜的表情。說道:「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珠美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的話裡含有與過去大為不同的意思。如果人家問她為什麼。她也無法說明。
「肚子餓了!」珠美故意大叫一聲,在副駕駛的座位上調整了一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