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直回去嗎?」
同班同學大原敦子疾步追上來,跟夕裡子並肩往前走。
「嗯。父親出差了。家裡發生了好多事。」夕裡子一邊走一邊說。「不過,如果吃甜食,我可以奉陪呀。」
「難得!不會錯過讓夕裡子發胖的機會的。」
敦子笑著說。大原敦子從大一起就是夕裡子的朋友,是個身材高大、做事從容的女孩。夕裡子是個高中生,既要應付考試又要做作業,還有朋友之間的交往。
「是不是又捲進什麼危險的事情裡去了?」
兩個人進到店裡之後,大原敦子一邊吃奶油泡芙一邊說。
「你聽我說啊。」夕裡子吃著冰淇淋。「這次嘛,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妹妹跟一個中年男子交朋友,讓犯罪分子給盯上了。」
敦子霎時間目瞪口呆。「你撒謊吧?是真的?」
「嗯。被殺害的是姐姐的朋友,大學裡的上年級學生。」
「可怕!」敦子歎口氣。「如果擁有那種人生,是不會膩煩的。」
「我對兇殺,早就膩煩透了。」
夕裡子說出這樣的話讓人聽了都會大驚失色的。接下來她又說:
「我們三姐妹全能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結婚成家,也許是奇跡。」
「嗯。」敦子一會兒就吃完了奶油泡芙。「那麼,請夕裡子吃甜食也不是浪費嘍。」
「什麼意思?」
「甜食就是熱能。跟犯罪分子搏鬥時有用。」
「謝謝!我的青春哪兒去了?」夕裡子苦笑著說。
「這也算肯春吧。比如。坐在那個角落的男子正在瞄準你。」
「角落的男子?」「對。剛才一直在看這邊。顯然不是看我,是看夕裡子嘛。」
夕裡子也不是那種聽她這麼一說就馬上回過頭去的外行。她眼睛慢慢轉悠。一直看到玻璃隔扇,最後盯住映在玻璃上的「角落的男人」。
「是暗中愛慕夕裡子的傢伙?」
「沒有見過。」夕裡子小聲說,搖了搖頭。
然而,那個男人好像確實在看夕裡子。看上去三十歲左右,也許是那身粗呢上衣、休閒服使他顯得年輕些。
「他帶了什麼東西?藏在懷裡!手槍?」敦子這樣說道。
「我倒沒有這種感覺。」夕裡子說著把冰淇淋吃完了。「不過,他確實帶著什麼東西。」
夕裡子發覺男人的上衣顯得有些鼓脹。
——是誰呢?也許是無所謂的事,但還是當心為佳。
「夕裡子!走?」
「嗯。敦子,你先走!出什麼事了危險。」
「你不要緊吧?我去叫警察?」
「那倒不必。不過,也不能有萬一。」
「嗯。有什麼遺言嗎?」敦子一副蠻認真的面孔。
敦子先站起來,朝收款台走去。當夕裡子觀察動靜時,那個男人曾一度抬起屁股,在看到夕裡子仍在坐著以後,重又坐了下去。看上去,他還在盯著夕裡子。
夕裡子故意慢悠悠地喝水,拿起書包站了起來。她雙手緊抱書包。然後,夕裡子不直接去收款台,而故意兜個圈子從那個男子所在的桌子旁邊走過。
人一緊張,從他的後背也能看出一種氛圍。夕裡子看到那個男子把一隻腳稍向外側伸出,在等候自己。夕裡子以原來的腳步從男子的桌子旁邊通過。男子猛然動了起來,一支黑色槍口捅在夕裡子眼前。
「呀!」
夕裡子狠狠地拿書包打那男子。她早已擺好了架勢,連皮包帶夕裡子的身體同時撞擊在他身上,打了個正著。
男子「哇」地叫了一聲,倒在桌子上,連人帶桌子就勢翻倒在地板上。玻璃杯、煙灰缸破碎的聲音響徹喫茶店。
手槍從男子子上掉了下來,在地板上滑了出去。
——手槍?不——
「夕裡子!」敦子喊著,從地上撿起了它。「這是麥克風呀!」
「『S電視台……節目製作主任』。」夕裡子念著名片,「是牧野先生?」
「我是牧野始。你不認識我?」那個男人顯出不高興的樣子說道。
「素不相識。」「你沒有看過S電視台的〈午後系列節目》?」
「一般學生平時午間都在學校。」
夕裡子回復他說。夕裡子幾乎不看這類節目。
「我看過。」敦子說。「對吧?」
牧野始這個人說話有些裝腔作勢。但他剛才跟桌子一起翻倒了下去,上衣也被水弄濕了。這副模樣無論如何也與「明星派頭」太不相稱了。
「我記得你。」敦子點著頭。「在《NG特訓節目》裡,你在奈良東大寺做現場報道,讓鹿咬了屁股,痛得跳了起來。」
「你聽我說……現場報道真是要命的活兒。」牧野顯出一副頗受傷害的樣子。不過。他好像也覺得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那麼。你這位搞現場報道的。為什麼要把麥克風忤到我面前。我又不是什麼明星?」夕裡子問道。
「那是為了搞獨家新聞呀。」牧野說道。
「獨家新聞?」
——三個人坐在這家喫茶店靠裡邊的桌子邊上。總不能把店家的桌子撞翻之後就逃之夭夭呀。
「你呀,也不要裝糊塗。你知道的嘛。」牧野放低些聲音說道。
「什麼新聞?」
「守田茜呀!」
老實說,夕裡子連想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阿茜的名字,真是吃驚不小。
「你說守田茜……那個守田茜?」敦子問道。
「對。那個守田茜嘛。現在她有一個親密的男友。」
「那跟我有什麼相干?」「你前幾天在《瘋狂的愛》外景現場吧?我知道的。」
——他是把夕裡子錯當做珠美了。
「那又怎麼樣了?」
「當時,有一個男人緊跟在守田茜身旁。你跟守田茜聊得很投機。你能不能給我們談談那個男人的情況?」
夕裡子驚呆了。怎麼會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找到我這裡來了!
「你可以問守田茜小姐本人嘛。」夕裡子答覆他。
「現在她勢焰萬丈,惹那裡的事務所生氣可不好。所以走了個內線。怎麼樣。告訴我們一點?不會虧待你的。」
「怎麼回報?」
「讓你在電視裡露面。給你出特寫鏡頭。」
「不行。」
「如果你覺得不好,就把眼睛蒙上,把聲音也改變一下。」
「我什麼都不知道。又不是守田茜的朋友。」
「——你是在裝糊塗呀!」牧野哧笑了一下。「不過,有些事恐怕她也不願意讓你知道。」
「什麼事?」
「我掌握了一個證言,證明你跟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一部車裡。靠下流的遊戲來賺零花錢可不行啊。——我給你保密,你也幫我一次忙,好嗎?」
夕裡子覺得自己已看到他們是按照什麼程序來製作明星醜聞的了。
「你可打錯了主意!你還想在身上再澆點水嗎?」夕裡子惱怒地說。
「你聽我說!」牧野好像強壓怒氣似的說。「我是跟你說知心話。讓學校知道了你的那種事你會難堪的。輕則停學,重則退學。還是不要鬧那個樣子為好。」
「你等一下!」夕裡子也怒上心頭。「你這不是威脅嗎?」
對方認錯了人,這是夕裡子也清楚的。但他所說的事卻是決不能原諒的。
「不,不是什麼威脅。是為你著想。在你屢行不端陷入深淵之前,應該好好提醒你。」
「你不是說,我若不講出守田茜的情況你就要向學校揭發我嗎?」
「那就看怎麼解釋了。」牧野露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態。
「氣死人了!」夕裡子站起身來,催促說。「敦子,咱們回去吧!」
「夕裡子——」
「這種人讓他說去吧。丟醜的是他自己。」
「喂!」牧野滿臉通紅地吼叫。「你在耍笑大人!那種事,決不饒恕!」
夕裡子則越發冷靜,回敬道:「要笑一個混賬大人有什麼不好嗎?」
「好,失陪!」夕裡子匆匆走出喫茶店。
「夕裡子!」敦子追趕上來說。「剛才的事——」
「全是張冠李戴加上胡亂推測。」夕裡子搖著頭說。「按照這種辦法捏造醜聞,明星也夠可憐的。」
「對。不過,那個男的好像蠻氣忿的樣子。」
「讓他氣忿去好了!」夕裡子說道。
但她卻未料到由此引發出的嚴重事態。
但說,夕裡子回到家去,見國友站在大廳裡。
「國友哥!」夕裡子一直怏怏不快的情緒馬上好轉。「你什麼時侯來的?」
「啊,你回來了!」國友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剛來。摁蜂鳴器,好像沒有人在家裡,我就在想是回去還是等候。」
「幸好趕上了。」夕裡子打開自動門,挽起國友的胳膊說。「請進吧!」
國友一進房間立刻頹然坐進沙發裡,使夕裡子十分驚訝。
「怎麼的了?」
「這兩三天幾乎沒有睡覺。真是累壞了。」說著直搖頭。
「那麼,稍睡一會兒?」
「嗯……不,還不能睡。」說著歎了一口氣。「珠美君不要緊吧?」
「她也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我倒是擔心姐姐。」夕裡子幫國友鬆開領帶。「這樣舒服吧?」
「謝謝!」
「吃點什麼吧?」
「唉呀,肚子餓了。」國友稍思忖了一下,又說:「今天午飯,我吃了沒有?」
「你這樣下去,對身體有害。」夕裡子歎著氣。「我來做點什麼吃的吧。你先休息!」
「對不起了……小野田修一大體脫離危險,性命保住了。可是,神志尚未恢復,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見犯罪分子。」
夕裡子在廚房一邊用平底鍋熱著冷凍了的雜燴飯,一邊大聲問:「神谷紀子小姐的案子呢?有什麼新情況嗎?」
「全無進展。可是,神谷紀子跟守田茜這兩個人中哪兒牽連上的呢?」
「對。還有,我們家的電話號碼,他是從哪兒弄到的。真是蹊蹺啊!這個號碼又沒有登載出來。還有,今天遇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自稱是電視台的突擊報道記者。」
「嗯……」
「豈有此理!把我和珠美給混淆了。國友哥,你在聽著嗎?」
「嗯……」
「他好像要搞守田茜和小野田修一的獨家新聞,為此要我幫他的忙。簡直是開玩笑嘛。」夕裡子又生起氣來。「幹那種糊弄人的事,以後還能得到人們的信任嗎?你說呢?」
夕裡子不見回音就瞧了瞧起居間,只見國友張著嘴睡得正香。夕裡子把雜燴飯做好盛到盤子裡放到桌子上。然後走到寢室拿來毛毯蓋在國友身上。
國友稍動了一下又繼續睡。夕裡子在同一張沙發上稍離開點坐下來,望著國友的睡相。
「國友哥……」
她輕聲叫著。雖然被珠美奚落的一對戀人,實際上他們幾乎沒有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
他是累了,讓他稍睡一會兒吧。夕裡子把臉朝國友也在另一張沙發上恬靜地睡著。
那邊轉過去。
「我回來了。」
綾子回到家中,「哎呀」叫了一聲。國友蓋著毛毯睡在沙發上。夕裡子也在同一張沙發上睡得正香。
「唉!會感冒的呀!」
綾子到自己房間取來毛毯,悄悄地給夕裡子的肩膀蓋上。夕裡子則沉醉在夢鄉中。
「好天真哪!到底是個孩子嘛。」
綾子微笑著說。作為夕裡子來說,也許不願意讓綾子說她「天真」之類的。綾子凝望著妹妹安詳的睡相。
「我回來了。」
珠美回到家來,望一眼起居間吃了一驚。一張沙發上,國友和夕裡子蓋著毛毯在酣睡,綾子也在另一張沙發上恬靜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