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自己做不慣的事。」
說來簡單。
可是,人生有時不得不做一些不慣的事,或者不擅長的事。
綾子正是如此。
米原朋子為了跟情人私奔,因而逃出自己的訂婚派對的事,綾子幫上了忙。可是,每次都要夕裡子或珠美幫忙才做得好的「難事」,這次她自己一個人承擔了。
這真是可以稱作「歷史性的」、「劃時代」的事件。雖不至於記載在歷史教科書上,但是在綾子個人的歷史上,肯定要以超特大的黑體字印刷出來。
只是到了最後的最後,終於失敗了。在趕到車站時,新幹線已經開動了;然而跟綾子完成的事項比較起來,那只不過是很小的瑕疵。
「真是討厭死了。」綾子難為情地說。「我雖是大學生,卻完全不行。真難以相信有人換乘地鐵就可以去到東京的任何地方。我呀,一換兩趟車就不行了。還有,萬一搞錯一次月台,別人叫我過聯絡甬道的話,我准不懂方向——」
「是嗎?」安西京介一點也沒取笑綾子的樣子。「我的方向感也完全不行。同樣的地方必須去三次才記得。」
「哦——」
綾子很感動。知道這世上有人跟自己一樣(不,大概比自己好得多)時,那真令人感動之至。
「我想朋子一定很擔心了——真對不起,我總是失敗。」
「不要緊。」安西京介笑了。「你從剛才起,道歉了六次。」
「六次那麼多?有嗎?」
綾子屈指認真地數算起來,結果只算到四次。不由逕自覺得虛空起來——「到了名古屋的話,必須打電話給朋子了,她一定擔心得要死。」
說完,綾子望向窗外,喃喃地說:「幹嘛跑得這麼慢呢?」
新幹線正全力以時速二百公里的速度跑動著。倘若聽見綾子的牢騷,它一定撅起嘴巴說:「那你自己跑跑看嘛。」
當綾子說「要死」時,安西京介不由嚇一跳。
可是,他再想深一層,沒什麼好怕的……這女孩什麼也不知道。
的確,有這樣的女大學生在現實中存在,幾乎是難以置信。京介本身認為自己不懂世故,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比這女孩好得多。
京介起碼知道,從新幹線中可以打電話。然而這個佐佐本綾子竟沒想到有這種事。
在抵達名古屋以前,她不會跟那叫米原朋子的取得聯絡。在她打電話期間,我只要找個地方消失就行了。
然後,這女孩會大吃一驚吧?……她能好好地回到東京麼?
京介望一望坐在旁邊位子的佐佐本綾子,接看直眨巴眼。
佐佐本綾子小嘴微張,已經呼呼入睡了。
京介遲疑看是否應該叫醒她。即使叫醒了也無話可說。
京介輕歎一聲,按下座位的靠背。車輛很新的關係,靠背不是瞪地倒下,而是慢慢地滑動。
這給予京介預想不到的快感。說是奢侈也許太單純,可是人有時就因一點小事就浸透在舒適感裡。
「食堂車廂為大家預備了自助餐,敬侯光臨——」
突然有廣播傳入耳朵。
京介再瞄了綾子一眼,站起來。
一聽見廣播就馬上去食堂車廂的話,若是往時的京介會因難為情而絕對不幹。
現在卻有不拘小節的瀟灑感覺,雖然任何事情都不再動搖京介的決心。
到了食堂車廂時,已有兩名客人先到,京介鬆一口氣。如果是第三位客人,只叫一杯咖啡也不會不好意思了。
本來想坐四人座位,又不願意在擁擠時跟不相識的人同座,因此選了兩人座。
女孩端水過來。
「歡迎光臨。請慢用。」
悅耳的聲音。那個聲音跟剛才按動椅子情況一樣,使京介產生同樣的愉快感覺。他不太想吃,只叫了咖喱飯。
「還有咖啡。」京介說。
還有咖啡……對了,那女孩每次總是這樣補充一句。
那個聲音仍在京介耳中迴響。雖然脫離物理法則,它的迴響卻一點也沒失去動力,彷彿永遠持續不停的感覺。
只要聽的人一天不關起耳朵——綾子。
並不稀奇的名字,坐在鄰位的人竟然也是「綾子」。
偶然是有趣的事。不是嗎?
綾子。
京介稍微閉起眼睛。如此一來,「綾子」立刻出現在眼前「對不起,我來遲啦。」
不要緊。你每次都遲到的。
假如每次遲到都生氣的話,不能跟女孩子約會了。可不是?
「今天,我找到一間外型可愛的餐廳。你一定喜歡的。」京介說。
「嘩!好開心!不枉我打扮得一身漂亮而來。」綾子微笑。「跟京介君約會,真是開心。不過不要勉強哦。我在擔心你是不是很辛勞。」
「一點也不。為你的緣故的話。」
「唷,很會說話哪。看來今晚又會不醉無歸啦。」綾子笑得花枝招展。
那是綾子獨特的笑法,十分嫵媚性感,令京介心頭撲撲跳。
的確不可思議,她沒說什麼,也沒任何動作表示。可是她已明明地向京介作出表態:「今晚你可以和我過夜哦。」
這種事不常有。數一數看——跟綾子交往兩年,僅有四次。他們每月見面兩、三次,意味著十次有一次的概率。
不過,縱使綾子不和自己睡,京介也是幸福的。朋友之中,有些傢伙以「我和無數女人睡過」而自豪,看到那種男人時。京介覺得噁心。
京介打從心底愛著綾子,尊敬她,決定將來跟她結婚。因此,縱然發展到情侶最自然的上床關係之後,他絕不認為自己達到目的。
「那去吃飯好嗎?」
每次為了討好喜歡新事物的綾子,京介都煞費苦心去策劃,在哪兒碰面,到哪兒吃飯,然後去哪兒玩樂。
當然。見到她的時候,他不會露出那種態度來。而且,於談戀愛的人來說,為了討對方歡心而付出的辛勞不算辛勞。
是的。他知道問題所在。
綾子善變、任性、虛榮。
那女孩值得你的愛和尊敬麼?你真的這樣認定她麼?
京介經常聽見心裡頭有那個聲音。但他塞住耳朵,假裝沒聽見,可不是嗎?
人會長大,會改變。
綾子也許有一天,會被自己的愛所感動,停止跟別的男人交往(據京介所知,她還有其它三個男伴)。然後她會知道,人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哎,京介君。」
到了那家餐廳,綾子點了價錢貴得驚人的菜,另加葡萄酒,享盡佳餚美味之後說。「我有話跟你說。」
「哦?什麼呢?」
綾子從來不曾用這種方式跟自己說話,京介毫無頭緒地注視綾子分外親切的笑瞼。
「我要結婚了。」
綾子說這句話的瞬間,改變了京介的一生。
說是「瞬間」,其實那個衝擊達到京介的最深處,需要好幾分鐘。那句話宛如強酸一樣,侵蝕並融化了京介內心良善的、被光照亮的部分——「對象是K君哦。」
K那個男孩,京介也認識。他父親是醫生,而且是大醫院的院長,花了幾十萬把K送進私立醫科大學,整天用跑車載女孩到處玩著畢業。
光是京介所知道的,K使三個女孩大肚子,而他父親用幾百萬打發了卻面不改容。
K的朋友常笑著說,那種傢伙也當醫生,好可怕呀。
「我絕對不去他工作的醫院看病。」
有人這樣認真地說,其它人都默默認同——那個K和綾子結婚。京介不能相信。同時覺得這些事不可能發生。
「跟你交往,好開心,不過,歸根究柢,結婚是現實的,不是嗎?我這個人愛慕虛榮,奢侈愛錢。對不起,讓你花了不少錢財。」
老實說,是的。這樣說,也許比她故意蒙騙的好。不,都一樣。
對京介而言,綾子不單只背叛了他。她還玷污了他心目中的「綾子」。京介不能原諒綾子。
「所以,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讓我們愉快地分手,好嗎?」
別裝蒜了,他想狂喊,想推倒桌子,把碟裡的醬料栽頭淋在綾子的頭上。
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京介相信他足夠有這樣的權利。
京介放下刀叉,說:「恭喜你。找個地方慶祝好嗎?」
「綾子」在他眼前坐下。
「好極啦。」綾子蒼白著瞼說。「不知何時,我竟睡著了。」
「哦——我見你睡得很舒服,所以不忍心吵醒你。」
「醒來嚇了一跳——怎麼旁邊是空的。我以為已經過了名古屋,你下車去了哪。」
「你擔心那個?是我不好。」
「不,是我自己打瞌睡不好——我問附近的人,他們說你可能來了這裡。」
佐佐本綾子用手按住胸口。「好極啦。我正不知如何是好……」
「太誇張啦。」京介笑了。「我幹嘛一個人消失掉?」
「嗯,我當然明白。但是不行,我這個人,什麼都往壞的方向考慮的——妹妹們經常取笑我,我自己也覺得像傻瓜。不過,人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你說是不?」
「對。」京介點點頭。「完全正確。」
「太好啦,我放心了。一放下心……肚子就餓了。」
京接口前擺著咖喱和咖啡。
「呃……我也要咖喱和咖啡。」綾子說。
「是。」女侍應拿起桌上的發票問:「寫在一起可以嗎?」
「好的。」京介說。同時綾子說:「不,請分開來。」
「怎樣寫才是?」女侍應困惑地說。
「分開。」綾子以堅決的語調說。
「好的。」女侍應走開了。
「那一點我可以……」京介說到一半。
「不,不能那樣。」綾子搖搖頭。「假如你是我的情人,你請客無所謂,但你應該請的對象是朋子。」
「你相當頑固哪。」
「也不是的。我只是覺得,不該做的事就不能做罷了。」
京介彷彿看到來自外星球的生物般盯著綾子看。
「呃……」綾子說。
「嗄?」
「何不先用?飯都涼啦。」
「啊——我並不怎麼餓。你先怎麼樣?」
「不,這是給你的加喱飯嘛。」綾子畢竟很頑固地說。
京介開始先吃了。
綾子。同樣是「綾子」,怎會如此不同?很諷刺,京介想。
然後開始思考,這女孩跑到自己身邊來,也許不是普通的偶然——「嗚呼!」
國友筋疲力竭的樣子,穿過沒人在的派對會場走來。
「國友——」夕裡子不安地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問了客人們,誰也沒見到像是綾子或珠美的女孩離開這裡。」
「怎麼搞的。」夕裡子抱頭苦惱。「她們兩個跑到哪兒去了嘛。」
「的確奇妙。」國友搖搖頭。「一方面是殺人事件,一方面是兩個女孩失蹤。會有這種事嗎?」
「難道事情有什麼連繫不成?」夕裡子說。「姐姐和珠美在現場目擊到兇手殺人,被兇手擄走之類——」
國友露出為難的表情。
「確實不能說沒有那個可能性,不過不能肯定是這樣。你要堅強。一定沒事的。」
「對呀。」夕裡子終於擠出笑臉。「她們兩個不會遇害的。」
「就是嘛,那麼好的女孩們,不可能遇害的。」國友有力地說。
當然,國友和夕裡子都曉得,理論與實際是兩回事。只是藉著說話令彼此振奮而已。
「那我先送你回家好了。」國友說。「說不定她們先回去睡覺也有可能。」
夕裡子想打電話回去看看,想想又沒那個可能。
「謝謝。」夕裡子點點頭。「但你不是忙嗎?我一個人可以回去。」
「不,不要緊。我也得回去一下。這身裝扮對查案不方便。」
國友低頭望望自己的燕尾服打扮。
「說的也是。」
夕裡子終於微笑了。
「受害者叫前日美由紀,米原朋子的大學朋友。」
國友邊開車邊說。
「她出席派對的事是可以瞭解的。可是為何她穿著朋子的晚裝呢?」
「那就不曉得了。從晚裝皺褶的情形來看,前日美由紀似乎一直背向房門而睡。假設兇手從後面襲擊,用繩子勒住她脖子的話……」
「即是說,兇手看不見前田美由紀的瞼了。」
「殺她之後,當然察覺了。」國友點頭。
夕裡子一直沉思。
「基本上,兇手的狙擊目標不是前田美由紀,而是米原朋子,這個想法比較對吧。」
「可是,米原朋子行蹤不明這點也令人在意。」
「對——為何前田美由紀穿著她的衣服呢?看來內情有點複雜。」
夕裡子做夢也想不到,內情「真正」複雜到什麼地步。
「對了。」國友想起來。「一名派對的男客,曾被某女孩逗誘過,冷不防被擊暈,全身衣物被剝光了。」
「強盜?」
「好像不是。因為錢包之類的全部留下沒動。只是身上的燕尾服不見了,穿著內衣褲躺在那裡。」
「那——搞不好,他的燕尾服……」
「殺人犯穿上它跑掉也是可能的。因為那是那裡最不顯眼的裝扮。」國友苦笑。
「換作別的場所,沒有比那更引人矚目的打扮了。」
「對嘛。哎,你記不記得米原龍也的說話?」
「他說他被老婆威脅的事?兇殺案應該跟他的私事無關吧。」
「你不覺得他的事跟命案有關?」、「唔——」國友在等訊號燈轉綠色。「的確,也許在某方面有相關之處也說不定。」
「那位太太的事,也許調查一下的好。我有點不喜歡她。」
「有同感。但是,令人在意的還是綾子和珠美。她們跑到哪兒去了?」
「她們即使有事,一定也能逢凶化吉的。」夕裡子說。
類似祈雨的言詞。
「訊號轉綠啦。」夕裡子說。
後面傳來咯噠聲。國友和夕裡子對望一眼。
「哎,剛才……」
國友的指頭貼在唇上,制止夕裡子說下去。然後指一指行李廂後面。
夕裡子點點頭,然後低聲問:「怎辦?」
「快到公寓了,總之去了再說。」國友囁嚅著說。
車子開動了。夕裡子想,不可能是綾子和珠美躺在行李廂裡吧!若是有可疑人物躲在後面的話,說不定成為得悉她倆行蹤的契機。想到這裡,不禁心跳起來。
真的是——我一不在,就不曉得她們兩個搞什麼花樣了。
車子來到大廈前。
「有停車場吧。」
「嗯,在地庫。」
「那就先停車好了。」
車子繞到大廈後門,開進地庫停車場。
「這裡可以吧,暫時停放一會。」
「好。到我家去吧。」
兩人若無其事地說著話,然後下車。
他們故意發出腳步聲,走向電梯,然後悄悄脫掉鞋子,屏息等候五分鐘左右之後,行李廂發出吱一聲打開了。
出來一名年輕人。牛仔褲外套打扮,出到外面站住,呼一口氣,伸直腰身,甩甩頭。
確實,一直蜷縮在行李廂不動的話,全身腰骨會痛。
他環視周圍之後,急急向出口方向走去。
「等一等。」
國友喊住他。年輕人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然後颯地往前衝。
「慢著!」國友追上去。
「別讓他跑掉!」夕裡子喊。
那年輕人跑得相當快。可是,也許許久蜷縮不動的關係,他的步伐有點不靈伏身在別的車子後面。
一口氣,伸直腰身,甩當他衝上停車場的汽場入口斜坡時,突然有車出現在眼前。
「嘩!」
年輕人跳起來,閃避不及,就這樣跌倒了。傳來隆一聲,年輕人的腦袋撞在旁邊的混凝土牆壁上,就此暈倒。
「怎麼啦?」車上駕駛的太太嚇得從窗口探頭出來。「那個人……」
「不,沒啥大不了。」
國友上前嘿一聲扶年輕人站起來,夕裡子也奔上來。
「啊……對不起。」
「咦,佐佐本小姐……那個人怎麼啦?」
「我們在玩捉迷藏。」夕裡子笑說。「畢竟躲在停車場很危險哪。」
「是呀——」
這番話直叫車上的太太眨巴眼:「真是費時又費力。」國友歎息。
兩人好不容易才把完全失去知覺的年輕人抬到佐佐本家的玄關前。
「我現在開門……咦?」
夕裡子正要打開玄關大門的鎖時,發現走廊的角落上,有人蹲在那裡。
「怎麼啦?」
「有人——」
一名穿燕尾服的男人靠著牆蹲在地上。
「是誰呢?」國友側側頭。「總之,先把這傢伙抬進裡面去。好重啊!」
「嗯——」
國友和夕裡子合力把年輕人抬進屋裡,讓他坐在廚房的椅子上。
「這樣可以了。大概不會馬上醒來的。」
「沒死嗎?」
「他是石頭,沒事的。重要的是外面的……」
「嗯。」
兩人出到走廊,戰戰兢兢地走近去。
「喂——喂——」夕裡子喊。
「唔?」
男人似乎在打瞌睡,他抬起臉來。
男人?不是的!
「噢!」夕裡子瞠目。
「咦,夕裡子。」穿燕尾服的米原朋子說。「糟糕——我睡著啦。」
米原朋子慢慢站起來,國友和夕裡子呆呆地望著她。
「請問……綾子回來了嗎?」米原朋子說。
到底由誰說明,一時之間也毫無頭緒,不知從何說起是好——「那麼——」夕裡子說。
「那麼——」朋子說。
又不是在玩遊戲。
夕裡子鬆一口氣,拍拍胸口。
「那麼,綾子姐姐並沒有被綁架囉。好極了。」
當然,她還擔心珠美的事,不過,擔心兩個和一個則大有差別。
「美由紀竟然被殺了!」朋子啞然。
「那麼說,你讓前田美由紀穿上自己的衣服才跑掉的囉。」國友說。
「是有那個意圖的。」
朋子說出她得知繼母裡美聘人監視,不得不改變計劃的內情。
「是姐姐把那個男人打倒的嗎?」夕裡於聞言大感震驚。
「我們兩個合作的。不過,綾子確實揍了那人的頭兩三次。」
夕裡子的嘴巴合不起來。
「不能對這種事表示欽服。」國友皺眉頭說。
「對不起。」
「可是——你溜出來跑到這兒的內情是明白了。但已深夜,我姐姐又到哪兒去了呢?」夕裡子說。
「我也擔心這個。我不應該要求綾子做那件事的,是我不好。」朋子也很沮喪。
「等一下。」國友在記事簿裡寫著寫著,最後因為覺得情況混亂而放棄。「讓我整理一下好了。首先是綾子協助你私奔,去新幹線找你的情人了。」
「是的,不知能不能……見到他?」
「等等,這件事暫且不談……關於珠美的行蹤,你全然不知?」
「嗯,不曉得。」
「錢田美由紀被殺了。多半是因為被當作是你的替身。對兇手有無頭緒?」
「毫無頭緒。」
「唔哼——然後你來了這兒,夕裡子也在這裡。」國友說了理所當然的事。「可是,頭痛了。應該從何下手是好——」
「姐姐沒回來,一點也不奇怪。」夕裡子說。「她能好好去到東京車站,已是奇跡了。」
「我對綾子不起。」
「傷勢不要緊嗎?」夕裡子問。
「嗯,已經不-了。」朋子點點頭。「令妹的事也叫人擔心哪。」
「她很英勇的。」夕裡子彷彿告訴自己似的。
「總之。你平安無事的事,應該通知令尊的好。」國友說著,走向電話那邊。
「等等。」夕裡子說。
「怎麼啦?」
「在那個派對中有人企圖殺朋子哦。換句話說,不是相當熟悉的人,就是……」
「家屬。」朋子說。「若是細媽做的,我一點也不驚訝。」
「怎會呢?」國友說。「哦,對——」
米原龍也受到裡美威脅的事,並沒告訴朋子。因為事件要絕對保密。
「若是這樣,朋子小姐,也許不要馬上回家比較好。」
「當然啦。」朋子說。「我是為了私奔而離家的。完全沒有回家的意念。」
「那——真的準備私奔囉?」
「當然。不過,假如他不來的話——」
「慢著。這是兇殺案。事情若是與你有關,而你不在的話,我們很為難。」國友說。
「可是,如果暫時回去的話,再想私奔是不可能的了。」
說的也是,夕裡子想。
「你的心情是可以瞭解的,只是,在命案解決以前,希望你不要離開。」
國友十分為難地表示。
「那麼,國友,只要請朋子留在這兒就行了吧。」夕裡子說。
「留在這兒?」
「只要當作只有我們知道就好了嘛。」
「可是——她是重要證人哦。」
「證人也有戀愛自由呀。」
國友本人自然不想拒絕夕裡子的要求。當然,萬一洩漏出去的話,上司肯定不會寬容對待就是了。
「好吧。」國友歎息。「我想辦法隱瞞到底好了。」
「真好。」朋子微笑。「你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謝謝。」夕裡子嫣然一笑,國友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電話響了,夕裡子急忙衝上去。
「是……姐姐,你在哪兒?」
聽見這句話,朋子也奔過來。
「嗄?名古屋?」夕裡子瞪圓了眼。
「是呀。發生許多事——總之,已經沒班車了,我明天才回來。」
綾子似乎筋疲力竭的樣子。
「那——你見到朋子——的朋友了麼?」
「我和他一起呀。你告訴朋子,我明天帶他一起回來。」
「知道啦。」
「你告訴她,京介先生真是好人。」
「我會轉告的,那你今晚在那裡……」
夕裡子的話還沒說完,電話掛斷了。
「糟糕。我正想問她今晚住哪兒哪。」
「哎,綾子說什麼?」朋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他們兩個好像去了名古屋。明天才回來。」
「那麼,他們碰面了?好極啦。」
朋子合起雙手,貼在胸前。
「姐姐叫我轉告說「京介先生真是好人」。」
朋子眨眨眼說:「京介是誰?」
就這時候,傳來「啊,好痛」的呼痛聲,有人搖搖晃晃地走進客廳。
「啊!忘掉他了!」夕裡子跳起來。
在停車場暈過去的年輕人,他好像頭還很痛,皺起眉頭說:「這是什麼地方?」
「坐。」國友說。「我是警方的人,為何你要躲在行李廂裡,希望你解釋。」
「我……」
話沒說完,年輕人震驚地望著朋子。
朋子也啞然無聲地瞪著他。
「朋子,怎麼啦?」夕裡子說。
「你——和人!你怎會在這兒?」
「朋子——你真是朋子?」
國友和夕裡子的吃驚程度也不相上下。
「朋子小姐,你認識這個人?」
「認識?當然!……因我本來決定跟這個人私奔的嘛。」朋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