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今晚很遲啊。」布江看了看鍾說道,「先吃了吧。」
「嗯!」裕果鬆了-口氣。
「這東西,再弄熱它吧?」
「用微波爐溫溫它吧,一分鐘就好了。」
「一分鐘.OK。呀,肚子好餓呀。」
裕果本來想說餓得快死了,但話到唇邊馬上截住,因為父親今天往參加喪禮去裕果不想提這「死」字。即使是開玩笑也好,她不想將這字說出來。
然而,裕果肚子餓也是事實,因為已經是八時許了……
「你爸出門時沒有說過今天會這麼晚的,搞什麼鬼了裕果,拿沙律醬出來吧。」
「知道。我喜歡日式的沙律醬。」
「你還是不要那麼揀擇吧。」布江笑著對女兒道。
「今天是爸爸的部下的喪禮吧?」
「是的。聽說是交通意外死的。裕果,你也別考什麼車牌算了。」
「現在哪一個年輕人沒車牌了?」
「是嗎?那麼你可要小心啊!千萬要小心!」
「待我把車牌拿到手再跟我說吧。」
裕果已開始進食,邊吃邊和媽媽說話。
「電話響了。」
「一定是你爸的。由我來接聽吧?」布江連忙站起來。「喂,這裡是田川。啊,謝謝你常關照外子,哦,是山口……:」山口。呀,想起來了,他的確有個叫山口的同事。布江怔了一怔。
這人與田川同期,但卻老是不懷好意,常說丈夫的壞話。
「外子尚未回家,聽他說往下屬的喪禮去了。」
「我知道,我也有參加那個喪禮呀。但是喪禮很早便結束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未回家呢?真奇怪。」
山口的口氣,好像對日川的遲歸饒有興趣的。
「他回來後,我叫他打電話給你吧。」布江道。
「不,不用了。也沒有什麼急事的。呀。對了。」
「嗄?」
「喪禮後,田川好像和水原小姐一道的。兩人一定是往哪裡去了吧?」
「水原小姐……是那位秘書嗎?」
「對,是今野生前的愛人。太大打擊了,田川先生可能是特意安撫她去了吧。
呀,對不起,不該說的說了。」山口說完匆匆收了線。
布江擱好了電話,但卻滿腹疑團地佇立著。
「什麼事?」
「沒什麼。」到裕果叫她時,才猛地驚覺,搖著頭說:「是你爸爸公司的同事。我們還是吃飯吧。」
布江走回餐桌。然而因為山口的那種說話態度,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那個山口明明在暗示丈夫和水原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但卻故意假惺惺地扮親切,裝著走漏口風的樣子。
太可惡了,對這些人最好是不要理會他!
布江心裡這樣對自己道。可是過了一會,卻又在問自己,丈夫現在到底做什麼了?
兩母女快要吃完飯的時候,門鈴響了。
「是爸爸!我去開門。」
裕果說著往玄關跑去。
「爸爸,你回來了!」
然而,大門敞開之處,裕果裡住了。站在大門外的竟是倉田莉嘉。
「對不起,這時間打擾你。」莉嘉膽怯地說。
「沒有的事,但是……無論如何,先進來吧。」裕果說道。
「不是……你的家人都在吧?」
「只媽媽在家,我爸還末回來。」
說話間,布江也走了出來。
「裕果,是誰?」布江著著莉嘉,起初不知是誰。「呀……是倉田先生的……
「你好。」莉嘉低著頭道。
「媽,讓她進來好嗎?」裕果道,「上一次,我被那些流氓纏住,全靠莉嘉才可以脫身。」
「啊!」布江眼也瞪大了。「你怎麼沒將這事告訴我?」
「這……這些事誰願再提了。那-次,要不是莉嘉剛好經過,真不知道怎樣收拾。」
「是嘛……莉嘉,真感激你。」布江道。
「不,也沒什麼的。」
莉嘉覷嫻地說,臉上卻歡喜得很。
「媽,可以讓她進來吧。」
「當然可以。進你的房間坐吧,拿些茶點招呼人家啊!」
「嗯!莉嘉,快進來吧!」
「對不起,打擾了。」
莉嘉低著頭,脫了鞋。
進入了裕果的房間,莉嘉四周打量了一回,笑著說:
「很女性化啊。」
「我的房間和這裡大小相若,可是房內什麼也沒有,看起來好像很寬敞。」
「隨便坐吧。放生墊子在地氈上,就坐在地上好嗎?」
「對。這較……」莉嘉拿了一個像布佳佳的軟墊子,笑迷迷地墊在屁股下面。「不怕被罵嗎?」
「誰罵了?」
「和我這種人交朋友……:「「快別這樣說吧!你是我的朋友嘛!又不是爸媽的朋友。」
莉嘉默默地聳了聳肩膊。
布江送了些紅茶和餅乾進來。
「沒有什麼招待你。你們慢慢談吧。」
「謝謝。」
莉嘉說著,布江走出了房間。「好像很久沒說「謝謝」這句話了。」莉嘉苦笑道。
「你媽好漂亮啊!」
「我替你轉告她吧。」裕果拈了一塊餅乾道。「這都是我媽親手做的,吃吧!」
「嗯……」「找我只有事?」裕果問道,接著馬上又說:「平常沒事也可以找我呀。」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莉嘉也拈了塊餅乾,「唔,真好吃。這麼好的東西,該怎樣做了?」
「並不難啊。」裕果笑道。
「四樓,有一個孩子死了。你知道吧。」莉嘉突然滿面認真地道。
在這氣氛中,突然提到「死」這字眼,裕果不禁有一點驚訝。
「那孩子有什麼不妥?」
「聽說孩子的父母正要控告醫生,指他明知小孩有微燒,而沒有作出任何的治療,是錯誤的診斷。」
「啊!」
「我想勸說孩子的雙親放棄控告醫生。」
「勸他放棄控告醫生?怎樣做……」「我想由你爸跟他們說。」
「為什麼要我爸爸?」
「其他的人都不會信任我。只有你才信任我,所以……」「這怎會呢!」
「總言之」莉嘉喝了一口紅茶,繼續說:「是我爸爸教唆那孩子的父母提出控告的。」
「你爸爸?」
「對。我爸爸是專事這種勾當混飯吃的,利用人家的糾紛,乘機介入其中,偏幫某一方……沒有人喜歡和別人爭拘的,往往見有人幫忙,便會委託別人出面。」
「那麼,你爸爸會替那孩子的父母全權主理這件事?」
「我爸只負責交涉,從中令事件進一步惡化,之後,便向雙方勒索酬金。這本來是黑社會的陰謀。有一個叫洪中的,是車站一帶的黑社會分子的頭領,和我爸爸頗為稔熟,爸常替他們當跑腿的。」
莉嘉笑了笑。
「他們是想勒索金錢吧。」
「對。這一次也不例外。他們教唆那小孩父母要求醫院方面賠償,從中收取酬金之餘又向醫院方面勒索「掩口費」。」
裕果聽得目瞪口呆在這世界上竟然有人是靠著這些勾當過活的,正是聞所未聞,不禁為之大吃一驚。
「假若這事真的是醫生的疏忽,我也很贊成提出控告。但我爸並不是這心腸。利用死了的孩子斂財,太令人噁心了。」莉嘉雙手抱著膝蓋,繼續道:「當然,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在那些人身上斂多少財我也不反對,但從死人身上打主意……找卻無論如何也著不過眼。」
裕果雙眼緊緊地盯著莉嘉道:「莉嘉,你的心地真善良。」
「這樣做。一定有報應的,我也只是怕報應而已。」莉嘉笑道。
「你這樣做……不怕惹你爸生氣麼?」
「哼!都習慣了"只是最近已很少被拳打腳踢而已。」
「他打你?」
「那傢伙……一火起來,是制止不住的,直至打到半死為止,我媽也是因為這樣才走了。」
「這倒也看不出來。」
「最近,嘴巴學得乖了,油腔滑調的。但其實可怕得很。」
「你也被他?」
莉嘉默默地舉起了右手,同裕果展示一道燙傷的疤痕。
「這是爸爸在盛怒時用燙斗擲過來燙傷的。那時,我還是小學生……
裕果啞住了。在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父親……
「對不起,嚇了你一跳。」莉嘉微笑道。「無論如何。我也想制止這件只要小孩的父日說不追究。我父親縱有天大的本事,地無能為力的。」
「我明白了。我將這件事告訴父親吧。」裕果點頭道。
「對不超,裕果,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莉嘉一口氣喝乾了紅茶,歎了口氣道:
「他始終還是我的父親,這一輩子也改變不了……」裕果正要開口,但馬上發現衣櫃那扇白色的門開了。
不,現在不可以出來!
櫃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半。
背著櫃門的莉嘉完全沒有察覺到,正吃著餅乾。
裕果卻擔心假若少女這時出現,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少女沒有出現。代之,一種奇怪的現象發生了。
那可能是裕果的錯覺,但,卻明明白白地出現在裕果的面前。
那半開的櫃門裡,漂出了一團沒有具體形狀的,好像霧-樣的東西來不。那東西比霧更加要蒙隴一點,好像一個影子,籠罩在櫃門的旁邊。
只是什麼?是心理作祟嗎?還是電燈出了毛病?……
然而。那影於卻好像從空氣中走出來一樣,一步-步地朝莉嘉的背部擴散而來。
說不出的不安包圍著裕果,令她摒住了呼吸。一種未知的東西正漸漸向莉嘉迫然而,裕果說不出-句話來,望著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餅乾的莉嘉,一句話也無法說出來……
那影子靜靜地攀上莉嘉的背部,按著一直伸延擴散至胸部。汗,從裕果的太陽穴滴著。
逃!莉嘉,快把那影子從身上抖下來!
然而,那影子卻由莉嘉的頭髮開始,一直侵至手指、腳指,像一種會動的生物一樣莉嘉突然打了-個寒顫。對裕果說:「好像有一點涼。」按著發現裕果滿面驚惶,遂問道:「裕果,你怎麼了?」
裕果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再張開眼時,那個影子已經不見了。
「你沒事吧,面都青了。」莉嘉道。
「沒事呀。有什麼事?」裕果裝著若無其事道:「我有貧血病。有時會頭暈,沒事。」
「是嗎?也難怪,千金小姐多是身體虛弱的。」
裕果笑了一下道:「千金小姐是這般打扮的麼?」
「這也說得對。」
莉嘉看了看盛餅乾的盤子,「啊,都吃光了。我也得走了,不然,爸爸要回家了。」
「好吧,你走吧。我會將事情告訴爸爸的。」
「嗯。拜託了。」
莉嘉站了起來,還探頭窺著那打開了半一扇門的衣櫃一眼。
裕果睹狀,不禁暗吃一鋼。
「都是漂亮的衣服嘛!」莉嘉挖苦的口吻道。
「你試穿穿吧!」裕果故作大方地道。
「也好,勉強穿穿吧。可惜,穿了也不知到哪裡去。」莉嘉笑著說。「我走了!再見!」
「嗯。」
莉嘉拉開了房門,突然好像若有所覺地道:「我可以再來嗎?」
「當然可以,還用說嗎?」
裕果答道。亦在同時,心裡不禁再度想起那不可思議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