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貓幽靈俱樂部 第三章 裸體畫模特兒
    1

    “第一次到現場。我們實在有點怠慢啦。”

    晴美說著,在房間裡四處張望。

    這裡是一樓的一零六號房,梅原伸子住的房間。

    梅原伸子失蹤了,浴室裡留下遍地血跡。當然現在誰也沒有使用房間。撇下的女兒榮子暫時由格林貞子照顧。

    本地的警察前來調查過了。由於找不到屍首,無法判斷是不是凶殺案。作為現場的浴室,一直無人清理。

    晴美慢慢在房裡巡視,邊走邊說。

    “目前的關鍵是梅原伸子跟‘幽靈俱樂部’有何關連。還有,她的失蹤原因何在?她跟‘幽靈俱樂部’如何連結,必須逐一推理由來。”

    其實,她的談話對手是她自己。房裡只有晴美一個人。

    簡單地說,她在表演獨角戲。

    自稱名偵探的晴美,正在充滿謎團的現場排演。

    事情尚未餌決。那位平田大使會在中午以前派人來接他們去吃飯。時間還早,晴美單獨跑到梅原伸子的房間來“視察”。

    晴美的食指貼在唇上,繼續思考。

    “奇妙的怪事件,特征乃是事件本身不清不楚。”

    對。譬如山邊美知子的強暴事件就是。晴美記得她出現在庭園裡的事。假如那是美知子的演技,只能說是妒火純青的名演技了。可是,她那皮膚的傷痕,撕裂的裙子卻不是假的。想起她恢復意識,嚷著要洗澡的激動表情,怎麼想都是真實,並非作假。

    美知子被誰強暴了呢?大致上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哥哥片山做的。那麼是誰?

    在庭園裡遇襲之前,也許她和對方二人在散步。因為庭園太大,不可能一個人獨自散步,尤其是深夜了……

    換句話說,美知子大概知道襲擊她的人是誰。然而自她硬硬把責任推給片山之後,整個人出奇地鎮靜下來。也許真正的歹人住在酒店裡,或者就在附近,她必須十分謹慎行動。

    接著發生梅原榮子事件。榮子被人拋進水池的事,迄今毫無頭緒。

    榮子表示不認得凶手。然而為何她會單獨出現在那裡,以及凶手襲擊榮子的手段也充滿疑惑。

    晴美走近房間的窗口。可以眺望庭園,當然看不見噴水池,由於樹籬太高,擋住了視野……

    晴美認為榮子的溺水事件不能看成是意外。因為水池太高,區區一個七歲的小女孩不可能掉下去。

    晴美想,有必要再向那個女孩詢問一遍。

    她的母親若是失蹤,那些血又是什麼?她到哪兒去了?

    表面看來是凶殺案,可是找不到屍首。

    還有,餐廳老板好像是自殺身亡,卻又不肯定……

    這一連串的事件似乎毫無關連,可是有一個共通點,即是不清楚到底是何種事件。

    就在這時,門外有開門聲。晴美嚇一跳,回過身來。

    門的旋鈕在轉動。假如是有事才敲門進來的人,大概不會那樣鬼鬼祟祟的開門吧!

    霧時間,晴美想藏起來。在她想到之前,身體已經移動了。這點跟片山大不相同。

    晴美鑽到牆邊擺著的沙發背後。這裡的家俱全都又舊又大,對於嬌小型的晴美十分方便。

    晴美屏息等候,有人進來了。傳來悄悄關門的聲響。完全沒有腳步聲。多半是被厚身的地毯吸掉聲音了。

    是誰呢?晴美有點緊張。

    這間酒店太古老了,聲音不容易傳出外邊。假如在房裡遭人襲擊,縱使揚聲大喊,走廊上也聽不見。

    晴美喜歡冒險,可不害歡遇害。萬一遇到危殆,她會不顧一切的奮抗到底!

    一直屏息靜觀其變的晴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屁股。

    “哇!”晴美嚇得三魂少了七魂,跳了起來。

    “原來是姐姐!”

    站在前面的是榮子……

    “嚇死人啦!”晴美撫著胸口喘息。“榮子!你在干嘛?”

    “噓!”榮子用手貼住唇。“你躲在這兒,我還以為是小貓咪!”

    “你以為我是福爾摩斯?”晴美帶著復雜的心思回問。“我這姐姐不是比福爾摩斯的身材標致麼?”

    “可是,我摸到的屁股感覺一模一樣呀。”

    聽了榮子的話,晴美不知該不該高興。

    “恰好。榮子,姐姐有點話跟你說,現在可不可以?”

    “我在跟小貓咪捉迷藏哪!”

    “是嗎?不過沒關系,姐姐跟小貓咪感情很好的。”

    “你別告訴它,我在這裡好不好?”榮子懷疑地注視晴美。

    “不告訴它。我答應。”

    “真的?”榮子依然半信半疑。“大人都不守信用的。”

    這句話使晴美啞口無言。

    “等一下。”榮子突然想到什麼,走到門邊,打開一條縫。“這就可以了。”她回來說。

    “為何打開房門?”

    “因為即使小貓咪知道我躲在這裡,可是它不會開門呀!那就不公平了。所以我替它打開。”

    “哦!你真偉大。”

    “我不像大人那麼狡猾。”

    晴美假咳一聲。“大人……真的狡猾?”

    “嗯。爸爸也是。他一直說‘跟我們很快就會見面’,可是一直沒有回來。”

    爸爸?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

    “榮子。”晴美盡量顯得若無其事。“你爸爸是誰?”

    “不行。”榮子瞪大眼睛。“這個不能告訴任何人。”

    “可是,可以告訴姐姐吧!我們是朋友呀!”

    晴美努力制造““友善”的微笑。

    “不行。”榮子毫不買帳。“必須交往很久才是朋友。”

    “你好無情啊!”晴美撅起嘴巴。

    “噓!”榮子瞥一瞥房門。“這麼大聲說話,走廊外面聽見的。”

    “對不起。”晴美完全落在下風。

    “不然,我們躲進洋服衣櫃裡談話好了。”榮子說。

    “洋服衣櫃?”晴美睜大眼睛。

    “對。那個大的。”

    一個通到天花板的舊式洋服衣櫃,穩如泰山地坐在那兒,像個千斤頂般。

    “可是……躲在裡面談話,不是很拘束嗎?”

    “沒有的事。”榮子快步走過去,兩手猛力拉開那道看起來很笨重的衣櫃門扉。

    好象是梅原伸子的衣櫃,掛滿大衣、套裝等,看來似乎可以容納晴美……

    “快來嘛。”榮子向她招手。

    沒法子。為了套出榮子的真心話。晴美唯有鑽進衣櫃中,屈起雙膝坐下來。

    “對了。把門關起來吧!”榮子吩咐。

    “好好好。”

    晴美只有照做,拉起門扉。裡面當然漆黑一片。晴美記起小時候躲避父母的調皮經歷來。

    “榮子,你不怕黑?”晴美壓低聲音間。

    “不怕。我最喜歡黑暗的地方了。”

    “噢!”

    晴美大感意外。通常小孩子都怕懸才對。現在的孩子真不能用普通辦法應付。

    “榮子和媽媽為什麼來德國?”晴美問。

    “坐飛機來的。”

    “不,不是的。我是說,你們為了見什麼人而來,或是來看什麼東西?”

    “不知道。你怎不去問媽媽?”

    “可是,你媽媽不在了呀。”

    “找找看呀!姐姐的丈夫不是警察麼?”

    “丈夫?啊!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晴美強調。

    “還不是一樣?媽媽說的。”

    這個家庭如何教育下一代呀!晴美沒法子,只好轉換話題。

    “榮子,記不記得掉下水池的事?”

    “水好冷啊!”

    “就是嘛。幸好姐姐和小貓咪來了,救起榮子哪!”

    “嗯!我知道。”

    “所以,能不能把當時的事詳細告訴姐姐?為什麼你去噴水池那邊?”

    榮子有點遲疑似地沉默片刻,終於在黑暗裡發聲。

    “我有義務說出來嗎?”

    “義務?對,可以這樣說。我救了你,你總該向我回禮吧!”

    “晤……說的也是。”

    “告訴我,那是你第一次到噴水池嗎?還是什麼人帶去?”

    榮子的遲疑答復傳來。“我在玩捉迷藏。”

    “捉迷藏?跟誰?”

    “嗯……跟——”榮子欲言又止之際,傳來打開房門動靜。

    “有人來了。”榮子低聲說道。

    不錯。不過不像是福爾摩斯。它不需要把門開得那力大。

    “你知道嗎?”榮子悄悄擠到晴美身邊挨著,在她耳邊嗝。“媽媽也在這裡躲過。”

    “這裡?”晴美也低聲細語。“為什麼?”

    “不知道。半夜時,當她以為我睡著之後,她就悄悄進這裡來了。”

    半夜跑進衣櫃?晴美甩甩頭。不管衣櫃有多大,容納個大人還是拘束了些。而且,為了什麼躲進這個地方?

    晴美留意到,剛才進來的人走了出去,不由松一口氣。

    傳來關門的聲音。也許是酒店的職員開門進來窺望,發現沒有異樣又出去了。

    “榮子,出去好不好?姐姐腰酸背痛了。”晴美說。

    “你已經老了嗎?”榮子的言詞相當厲害。

    “不……我很年輕,但是這個地方……”

    晴美伸手想推開衣櫃的門扉。然而一時失去身體的平衡,反而往後仰面跌倒。

    在衣櫃裡面,應該碰到後面的板才對,可是……

    晴美也不清楚發生什麼事。跌倒時,背部應該碰上硬板才是,然而那塊板不見了。

    晴突失去支持的力量,往後栽倒。後面竟然沒有東西。

    於是,晴美一邊發出尖叫,一邊滾落下去。

    “然後聽見“咚”一聲……周圍一度變成黑夜——怎麼還沒吃過平田大使邀請的午飯就已經是晚上了?

    2

    晴美有一陣子失去知覺。

    好不容易回復意識,張開眼暗,覺得全身像散開似的疼痛。不過,發現四肢俱在,自己還活著。

    怎麼回事?晴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可能掉進地獄去了吧!”晴美喃喃自語。

    她的記憶逐漸回來。剛才明明是在衣櫃裡,怎地突然一個大轉身……

    對了!晴美終於想起榮子說過的話:媽媽也躲在衣櫃裡衣櫃背後是個打開牆壁的洞穴。自己一定是借助某種彈力打開了那道隱蔽的門,然後滾落樓梯。

    明白事態之後,晴美鎮定下來,打量四周。

    眼睛習慣黑暗之際,她才看到自己滾下來的樓梯,並不太高,然而滾落時卻有無止境的感覺。

    上面相當於衣櫃背側的門已經關上,眼前一片黑暗。

    榮子好像留在衣櫃裡。她會不會跑去通知哥哥或石津?

    晴美終於站起來,歎一口氣。既無折斷骨頭,好像也傷的樣子。

    這是一條地下通道吧!晴美怔怔地搖搖頭。

    確實,由於這裡本來是古堡建築,有地下通道並不稀奇。因為這不是戰斗用的城堡,而是貴族居住的宅邸,為了預防萬一而建通道,並非不可理解。

    這條通道是從前就有的,而且肯定現在還在使用。因為四周鑲了木板,地面鋪了地毯。樓梯也鋪了地毯,剛才滾時沒受傷,可能是這個緣故。鋪地毯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發出腳步聲吧!

    前面一點的通道有彎曲。晴美之所以能夠看到周圍的地形,是因為前面漏出燈光。

    晴美不可能不對這麼一條通道產生好奇心。

    本來可以順路跑上樓梯,從那個衣櫃出到梅原伸子的房間,把事情告訴片山或石津,然後一塊兒來調查這條通道通往何處。

    然而晴美喜歡“不是本來”的東西。這種性格與生俱來,無可厚非。

    她就像一匹看到眼前吊著紅蘿卜的馬一樣,只是一味不斷的前進。假如覺得有什麼危險,立刻回頭就是了。

    晴美一面告訴自己,一面徐徐往前。

    轉彎之後還是通道。牆璧上到處裝有照明,古典的角燈設計,裡面是燈泡,表示地下有電路。

    通道曲曲折折。起初是朝廷園方位前進,可是往左往右的轉了好幾次之後,晴美也猜不到是往哪裡去的了。

    前面有門。通道的一邊,並排著三道門。

    通道似乎還在繼續。晴美在其中一道門前駐足,窺探裡面的情形。完全聽不見任何動靜。

    可是,門上了鎖。晴美嘗試打開另外兩道門,同樣枉然。

    晴美聳聳肩。她認為不是普通的儲藏室。因為門鎖很緊,旋鈕上有雕刻,肯定是有特殊用途的房同。

    沒法子,只好繼續前進。

    通道前面,出現一道紅色的天鵝絨遮簾,擋住去路。

    前頭會有什麼?來到這裡,晴美當然不肯回頭。

    她從遮簾邊端往內窺望——裡面是個房間。

    晴美走進房間。出乎意料的寬敞,類似酒店的會客室,氣氛就像舒適的客廳。全是名貴的家俱,豪華之至。

    沙發環繞中央的理石桌子,下面鋪著巨型老虎毛皮。餐具櫥一看就知是古董物,手工精美奪目。天花板很高,逐漸集中到中央的圓頂狀,從中心垂著一盞燦爛的水晶吊燈,散發出眩目的金光。

    牆上掛著油畫。晴美不太懂畫,不過也對其中若干幅畫有印象。當然不是真貨。換言之,那是名畫的摹本。聽說好的復制品也非常昂貴。

    晴美站在寬敝的房間中央處觀望。

    到底這是什麼用途的房間?

    晴美無法沉著下來。為什麼?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以個人的愛好而言,這個房間過分裝飾了。她認為簡單一點更有格調。對了,有點不夠格調的感覺。

    晴美進來的入口對面有一道門。那裡通去什麼地方?

    晴美好像提不起興趣打開那道門。她想回到剛才的通道,把事情通知片山等人。

    當然,她不清楚這個地下道和地下室是否跟這次的事件有關。可是梅原伸子既知道有這個地方的話……

    對了。梅原伸子之所以失蹤,恐怕是藏身在這裡吧!雖然原因不明。

    “總之,先回去再說。”

    正當她往遮簾方向走去時,對面的門突然打開了。

    “嗨!等了很久嗎?”男人說。

    因為太突然,晴美來不得驚訝。

    既沒聽見腳聲,也沒聽見敲門聲,冷不防地打開房門,當然大吃一驚了。

    眼前站著一個從末謀面的男人。不,仿佛在什麼地方見過。

    男人的裝扮非常土氣。衣服似乎不稱身。深灰色的西裝已經過時,現在的中年政府公務員也不會穿這麼土裡土氣的西裝了。

    對方的年齡在四十或五十之間。頭發留得很長,而且塗上發亮的潤發油,七三分界,稀奇古怪得很。此外是圓邊眼鏡,以及寬得驚人的領帶。總括地說,這個男人可以畫成一幅“土包子”的滑稽圖。

    可是,確實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他是誰呢?

    “是否等得不耐煩,准備回去了?別生氣,請坐吧!”

    男人的話使晴美不知如何作答。

    “坐在這邊。”男人在其中一張沙發坐下來,招手叫晴美到他自己旁邊來。

    晴美遲疑不決。可以一走了之嗎?這個男人看起來不會太凶,萬一感覺危險,相信大肆吵鬧也能逃脫。

    “你生氣啦?”男人皺皺眉頭。“平靜下來吧!我會好好補償一番的。”

    “好吧!”晴美的手交叉在背後,做出半發脾氣的表情走近沙發。

    “對對對。你很聽話。聽話的女孩子最得人喜愛。”

    這人溫柔得有點惡心。

    他是誰呢?晴美坐下來後,重新注視男人的臉。

    的確在哪兒見過。可是不是相識的朋友,也不是酒店的客人。假如是的話,晴美的記憶力不會差勁到這個地步。

    但是,這個男人應該不認識自己才對,為何對自己如此親密?

    “你……幾歲了?”男人問。

    “我?二十歲。”晴美故意打馬虎眼。

    “二十歲?還未成年哪!”男人有點失望的樣子。

    “那不是我的錯。”晴美表示生氣。“算了,我要回去了。”

    “不,沒關系。”男人慌忙捉住晴美的手臂,晴美嚇了一跳,叫他放手。

    “啊!我弄痛了你嗎?對不起!”

    男人抬起晴美的手,吻了她的手背一下。這個土包子倒是懂得裝模作樣。

    “你很可愛,而且特出,乃是目前的少女中最好的一個。年紀差一兩歲無所謂。”

    “是嗎?謝謝。”

    晴美的內心並不平靜。從他口中所說“目前的少女中”的含意來看,晴美好像是來“賣身”的。

    這麼說來,這裡是比較豪華的“妓寨”了。

    晴美暗自吃驚。這間酒店的地下室竟然是賣淫場所……

    這件事,格林貞子不可能不知道。她在酒店業的背後,居然做這種不見得光的勾當!

    “你……是大學生?”男人間。

    晴美本來想說自己是女職員,後來改變主意,若無其事地說:

    “嗯。大學二年級。”

    “果然。”男人感激點點頭。“你的手如此柔軟,不像是做過事的手哪!還有……你的眼睛。”

    男人的臉靠過來,晴美慌忙退後。

    “何等清澄的眼睛啊!沒有沾染世俗的污垢,清沏一如處女的黑瞳!”

    那真值得欣慰。看來這個人完全不懂現實。

    “現在的女子大學生,不單純的人多的是!”晴美親切地告訴他。

    “你是不同的!”男人傾斜身體,在晴美的身上來回打量。

    “不要這樣看我!羞死人啦!”

    “你的身體很美。線條優美,具有處女的清純,又有成熟女性的渾圓美。”

    他的話像落伍的詩人——晴美想,只好找個恰當的機會告辭了。然而她還想問出其他眉目來。

    “你時常……來這裡嗎?”晴美用甜膩膩的聲音說。

    “不時常來。一是我沒時間,還有這裡太貴了。”

    “會嗎?”

    “對。”男人點點頭。“你也賺不少錢吧!”

    “不錯……可是很快就花光了。錢呀!來得容易也去得快。”

    “可不是嗎?”男人笑了。“怎樣?喝點什麼?”

    晴美松一口氣。這樣可以拖延時間。

    “嗯,什麼都可以。不過,我不太能喝酒。”

    “是嗎?我想看你醉模樣耶!”

    男人愉快地說著,站起來,走到餐櫥櫃前,取出兩支玻璃杯,注入威士忌。

    看來他對這裡非賞熟悉。可是現在大白天……

    到庇他是什麼人?日本來的旅客?可是,如果他住在日本,何必特意跑到這個地方來買日本大學女生?

    說不定是在日本企業公司服務,派來這裡赴任的駐員,因而對日本女人產生懷念的情緒也是可以了解的。

    可是,“了解”並不是表示可以“諒解”。晴美最討厭這種好色的男人。

    “來,干杯。”男人把玻璃杯遞給晴美。

    “為什麼事干杯?”晴美說。

    “那還用說?”

    “清純的處女?”

    “當然。”男人笑了。晴美也笑一下,二人碰杯。

    “一口氣喝下去。對,你很行嘛!”

    “糟糕!喝得太快,頭暈了!”晴美誇張地說。

    其實晴美酒量很強,這一點酒難不倒她。

    “女孩子喝得三分醉,眼圈帶紅,最美不過了。”男人笑逐顏形,慢慢把酒喝光,站起來,向晴美伸手。“去房間吧!”

    房間?哪裡的房間?

    晴美想起通道上那三道上鎖的房間。

    原來如此。先在這個大房間會合,然後再去其中一個房間“交易”。看來這門生意相當興隆哪!

    晴美想,必須深入調查,然後揭發出來!

    看來這是個比想像中更龐大的組織。

    嘻美猛然倒抽一口涼氣——“幽靈俱樂部”!

    說不定這就是“幽靈俱樂部”。俱樂部的成員集合在這間酒店,目的是……

    “來吧!”男人的手伸過來。

    “可是,我……”晴美突然覺得頭暈。

    “怎麼啦?”

    “奇怪……我的頭有點暈……”

    不可能!不論如何強烈的酒……不,這不是酒醉的感覺。是藥!酒裡面有東西。

    “我走不動……你在杯裡……”

    晴美站起來,只是往前蹌踉了幾步,膝蓋就彎了下去。

    周圍景物搖搖晃晃,天旋地轉。

    晴美企圖再站起來,一下子伏倒在老虎皮上面,眼前的一切愈來愈模糊……

    晴美失去意識之前,發覺男人的笑臉,曾經在某份雜志的彩頁出現過。

    3

    “惱人的家伙,真是的。”片山歎息。

    “怎麼辦?”石津顯得可憐兮兮的不知所措。

    二人站在酒店大堂裡。平田大使派來的車子,停在酒店正門,正在等著接片山等人。

    格林貞子快步走過來,對片山說。“不行。到處都找不到她。”

    “對不起,麻煩了你。”

    “哪兒的話……可是,晴美小姐到哪兒去了呢?”貞子擔心地說。

    “她不定性,喜歡來去無蹤。”片山望望門口。“不能這樣等下去了。說不定她待會就來——石津,走吧!”

    “可是……”石津依依不捨。

    “請走去吧!”貞子說。“我會再找一遍。如果找到了,我一定帶她過去。”

    “拜托了。”片山把頻頻回頭張望的石津拉出去。

    司機打開車門等著。松永秘書坐在前座。片山和石津鑽進後座。

    “幸會——咦!令妹呢?”

    “她有點事,遲一點才去,叫我們先去。”片山說。

    “是嗎?那麼……”

    車子開動了。石津依依戀戀地回頭看酒店,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

    “大鹿亭”餐廳位於閒靜的森林之中。就像那間酒店一樣,可以看出是由古老建築物改建為餐廳的。

    “請。”

    下車後,松永罄書在前頭為片山二人引路。

    一名肥胖的德國人,看樣子是餐廳的主人,親密地上前跟松永打招呼。當然是用德語,片山和石津都聽不懂談話的內容。

    “在裡面的小房間准備好了。”松永對片山說。“大使還沒到。”

    “是嗎?”

    “恰好今天有接待。”松永邊走邊說。“我也是抽空溜來的,時間不能准確啊!”

    “對不起,你們都是大忙人啊!”

    片山頓時膽怯。實際上不得不對平田強制一點。

    “不必擺在心上。”松永為他們開門。“請進。大使的職務,泰半是出席宴會而已,當事人也厭煩得很哪。無論多麼好吃的山珍海味,一天吃五六頓也膩啦!”

    “是嗎?”石津表示詫異,因他一天至少吃五六頓。

    “大使的工作很傷腦筋吧!”片山一邊就位一邊說。

    房間位於建築物的角落,明窗淨幾,可以望見剛才乘搭的車子停泊的前院一帶。

    樹林就迫在眼前的感覺,氣派很夠。

    “當然不能說是輕松的工作。”

    松永有點輕松下來的感覺,拉開椅子坐下,同時向走進來的店主人叫飲品。

    “我要果汁。”片山悄聲說。

    片山最愛喝萍果汁,然而一年到晚都叫萍果汁,喝起也沒味道了。可是他不能喝別的,沒法子。

    “平田大使不太喜歡社交耶!”松永說。

    “噢?那就辛苦了。”

    “可不是嗎?從旁看他,胃也不太好……必須找時間歇一歇,否則支持不住。”

    片山想,問題就在如何歇一歇的內容了。也許關乎“幽靈俱樂部”的存在。

    “平田大使如何歇息?”片山間。

    “我也不太清楚。”松永搖搖頭。“我不太懂大使的私事,有時一天,通常只有半天,大使會抽空到什麼地方去,而我不能同行。”

    “原來這樣。”片山點點頭。

    松永瞄一瞄腕表。“大概快來了。先上菜怎麼樣?”

    “不,那樣太不禮貌了,多等一會吧!”片山說。石津露出有點異義的表情……

    “啊!好像來呢。”松永望向窗外說。

    片山也望出去。正好一部車子停在餐廳正門。

    平田走下來,向司機說些什麼,然後走向入口方向。車子隨即開動——突然“砰”一聲,平田往前僕倒。

    片山不由大喊一聲。“他中槍了!”

    “不好!”松永蒼白著臉站起來。

    片山比松永更快沖出房間。勉強稱得上是保持刑警本色呢!石津跟在二人後面。

    出到走廊時,恰逢店主人捧著飲品走過來。遇到片山等人猛然沖出來,嚇得跌倒在地。

    “大使!請您振作!”出到外面時,松永高喊。

    片山瞪大雙眼。平田應該倒在血泊中才對,但是沒有。

    他好端端地站起來,正在拍著西裝上衣的污垢。

    “啊,對不起,我來遲了。”平田看到片山等人說。

    “大使……”松永呆然。“你沒事嗎?有沒有受傷?”

    “受傷?受什麼傷?”平田大吃一驚。

    “剛才我們聽到槍聲。〞

    “槍聲?”平田不解。“我沒留意到。”

    “那你為何跌倒?我們以為你中槍了……”片山說。

    “不,踢到石頭跌倒而已。”平田說。“對了,我好像聽到砰一聲汽車碰撞東西的聲音。”

    “碰撞……”片山歎一口氣。“我以為是槍聲。”

    “累你擔心了。”平田笑道。

    石津沒有笑。店主人在酒廊上栽筋斗,連飲料也全打翻了,使他遺憾不已。,

    “在這裡跌了一跤……”平田皺皺眉頭。“請到房間去。我要拜托這裡的老板替我把衣服弄干淨。”

    說完,逢自走進餐廳去了。

    “哎!擺烏龍啦。”石津說。“我的肚子更餓了。”

    片山等人正要回去餐廳時,又傳來汽車聲。

    “也許是晴美小姐來啦。”石津高興地說。

    小型車停下來。格林貞子打開車窗,探頭出來。

    “晴美小姐還是找不到哪。”貞子對片山說。

    “是嗎?那家伙在搞什麼玩意嘛!”,

    “不過,我把一位賓客帶來了。”貞子微笑。

    福爾摩斯從車窗跳出來,跑到片山腳前坐下,抬頭對他“喵”了一聲。

    “不是我不帶你來。是你自己不來大堂集合嘛!”片山替自己辯護。

    “喵!”

    “好啦好啦!先進去再說。”片山歎息不已。

    “我會回去,再找令妹一遍。”貞子一邊發動引擎一邊說。

    “對不起。拜托了……”

    片山目送貞子的車遠去的背影,同時暗想,為何特地把福爾摩斯帶來這裡?她太親切了……

    “味道怎樣?”平田說。

    “美味無比。”石津即刻回答。

    “鹿肉非常滑嫩。”片山嘗試說內行話。

    主要的肉料理終於吃完了。

    房間突然陷入沉默。意味著進入正題的沉默。

    “松永君!”平田說。“請你出去一下。”

    “好的。”松永沒有絮叨地多問為什麼,馬上起立。“我去外邊喝杯茶。有事的話請叫我一聲。”

    說完,松永鞠個躬走出去了。

    小房間裡,剩下平田、片山、石津,以及在地上享用肉片的福爾摩斯。

    “甜品的分量也不小。”平田說。“休息一會再吃好了。”

    “我想跟你談……”片山說。“你是不是‘幽靈俱樂部’的……”

    “噓!”平田打斷片山的話。“請等一等。”

    平田似乎想到什麼,站起來,開始檢查桌面的水晶燈,接著爬到桌子底下。

    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觀。

    “找東西嗎?”石津問。

    “正是。”平田把室內的椅子、煙灰盅等物品一一詳細檢查……

    “你想找什麼?”片山問。

    “隱藏的竊聽器。”平田說。

    “竊聽器?在這個房間裡?”

    “不一定沒有。做我這一行的,經常要跟間諜比賽智慧的。”

    “間諜?”

    “不錯。不管是東是西,都在互相刺探機密……這間餐廳的主人也是間諜。”

    片山睜大眼睛。“你明知道他是……”

    “當然。可是不能一一握防。況且,這裡的萊做得很好吃也是事實。吃飯的事倒跟他是不是間諜一概無關。”

    平田走到窗框附近檢查。

    “意外極了。”

    “是嗎?不過,一旦安排大使到這個房間,肯定安裝了竊聽器。對方也知道我發現了。歐洲就是這樣,每一處都是間諜斗智的地方。”

    “哦……”

    “就像一種游戲。我的看法是,錯不在於間諜,而是沒有識破對方那一邊不對。”

    “喵。”片山由衷欽佩。“那麼,找到了沒?”

    “沒有。好奇怪。一定放在某個地方……”平田搖搖頭說。

    福爾摩斯輕盈地爬起來,快步走到搖花瓶的方向,喵了一聲。

    “那個花瓶呢?”片山說。

    “已經檢查過了。”

    福爾摩斯擺了一個架勢,輕輕往空中飛躍而起,在花瓶旁邊勉強著陸,鼻端伸入花瓶。

    “裡面有什麼?”平田走過去。

    福爾摩斯銜著其中一朵花,用力拉出來。

    “喵!這是……”平田睜大眼睛。

    “怎麼呢?”

    “這朵花喲!原來是假的。做得真好……這朵花是竊聽器!”

    “什麼?”石津眼睛都大了。

    “太好了。這只貓真了不起!”平田撫摸著福爾摩斯的頭。“且把這朵花帶回去作紀念吧!”

    “原來任何東西都可改裝啊!”片山欽佩得很。

    石津碰碰片山。“喂!剛才吃的鹿肉,會不會也是竊聽器?”

    平田回到位子上。“對不起。其實那是敏感問題,萬一被間諜掌握那個秘密就麻煩了。”

    “明白了。那麼,理在可以說了嗎?”片山說。

    “上次你出席了集會……”

    “那次我只是迷了路而已。”

    平田笑一笑。“原來這樣。我也覺得你太年輕,沒資格做會員。”

    “幽靈俱樂部的事,多多少少傳進警視廳耳裡。那是以游戲為目的的俱樂部?”

    “本來是的。”平田點點頭。“所謂的上流階級,包括高級官僚、社會名流、達官貴人等等,通長不能盡情玩樂。如果光是有錢人,大可用錢買女人。可是名人需要面子,無論走到哪兒,一舉一動都會引人矚目。縱使不是太有名的人,也怕萬一被人發現而引起麻煩。”

    “譬如像你這樣的人?”

    “是的。”平田點點頭。“關於這點,恐怕很難理解吧!可是不管理想有多高,政治家也是人啊!偶而歇一歇息,不顧一切的買醉,或者玩女人之類的事也是平常。可是,萬一被認識的人撞見的話……一想到後果,馬上裹足不前,放棄一切了。”

    “喝喝酒有什麼關系?”

    “萬一喝醉了呢?平時藏在心裡的話,可能毫不隱諱地說出來了。”平田搖搖頭。“若是普通公司職員,頂多說說上司的壞話,不會有多大問題。”平田攤攤手。“然而身為一國大使,如果喝醉了,罵的是某國元首的話,可能演變成國際問題哪!”

    “原來如此。”

    “想到這裡,我就不能不顧一切地喝醉了。至於玩女人,是不敢造次啦。”

    片山似乎可以了解一點。然而對他這個既不會喝酒又有女性恐懼症的人而言,還不能夠完全理解。

    “不僅是酒和女人,賭博也是一樣。我所認識的外交官,有時向相熟的劇場化妝師請求,把他化裝成阿拉伯的王族,到賭場去玩輪盤。”

    “啊!”聽到這個地步,片山唯有衷心感歎的份兒。

    “這一類例子屢見不鮮。”平田說。“還有更沒趣的,我認識一名大宗派的舞蹈宗師,後來患上了精神病。”

    “她為啥啦?”

    “因為她不能打彈子機。”

    片山大吃一驚。“你說那種啪啦啪啦的彈子機?”

    “不錯。這位女宗師從學生時代起迷上了彈子機,十分善愛這種玩意。後來繼承了宗師職務,她還不時飛車離開家去玩彈子機。”

    “那為什麼……”

    “她上電視了,一下子出名啦。如此一來,她不敢出門玩機了,怕被人發現。畢竟宗師是有身分的人,不能玩那種消道。她一直忍耐,逐漸神經不正常起來了。”

    “幽靈俱樂部就是為這樣的人產生的嗎?”

    “正是如此。”平田點點頭。“確實我是俱樂部的會員之一,然而對於俱樂部的組織幾乎一無所知。”

    “怎麼說呢?”

    “我是聽謠傳,知道有這麼一個組織。恰好有位朋友是會員,經他介紹才入會的。不過沒有特別的總會,也沒有年報之類。只有個人成為會員,跟俱樂部保持關系而已。”平田說。“希望你明白一點。”

    “什麼事呢?”

    “請不要追問俱樂部的事。即是如何聯絡之類的,我不能告訴你。”

    片山有點迷惑。確實,搜查目的不在於調查“幽靈俱樂部”的組織。而是栗原所說的,為了防止會員之間有殺人事件發生。

    “明白了。”片山點點頭。“聽了你的解釋,我想那不是太嚴重的犯罪組織。”

    “事實如此。”平田說。“這點也許你知道了,若要成為這個俱樂部的會員,不能使用自己的原名。”

    “即要借用別人的名字吧!”

    “不光是名字,還要把某人的過去經歷一切借用過來。換言之,必須以別人的身分申請入會。”

    “那個借用的對象是自己找的嗎?”

    “是的。所以很難。出賣自己一切的對象不容易找到哪!”

    “為了不讓他人知道?”

    “這是其中一個理由。因此,假設買到畫家的名字和經歷,行動舉止就得像畫家,若是演員,行為態度必須像演員。”

    “有點象小孩子游戲。”

    “不錯。這種孩子游戲,成年人卻玩得很認真。不過,有時也跟年輕少女上床,那就不能說是孩子游戲了。心情上就像在玩‘煮飯仔’吧!”

    “若是這樣,只要恰當地制造一個名字不就可以了嗎?”石津插嘴。

    “話雖不錯。但是這個俱樂部拘泥於實在的人物。換句話說,普通的人找不到這樣的人選。一是花時間,二是花錢。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為會員。”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若是那樣,為何陷入被人狙擊的窘境?”

    平田一直滔滔不絕地說到現在,驟然間躊躇起來。

    “那不是……不是我們的責任。真的。”

    “怎麼說呢?”

    “譬如我的例子吧。我向某位病死的人物買他的過去。並不便宜哦!我說服了他的遺族,繼續讓他保持行蹤不明。可是……”

    “怎麼樣?”

    “那位該病死的對象,其實不是病死的。”

    “不是病死的?即是……”

    “他是被人殺死的。”平田說。

    4

    頭好重。腦筋遲鈍,頭痛欲裂。

    晴美徐徐張開眼睛。因為稍加刺激,腦袋就有撕般的痛楚感。

    怎麼啦?首先想到的是醉酒。在她的經驗中,這種頭痛法,只有急性酒精中毒才會發生。

    奇怪。自己昨晚有喝那麼多酒嗎?

    昨晚……現在呢?現在在哪兒?

    晴美突然醒覺,視線清楚了。

    由於仰面躺著,映入眼簾的當然是天花板。可是……

    東京的破公寓天花板大異其趣。

    對了。這裡是德國。德國的酒店。古堡酒店。然後是地下道、奇異的會客室……

    終於想起來了。自己跟一名落伍二十年的男子暢飲威士忌——酒裡下了藥。

    “畜生!王八蛋!開什麼玩笑!”

    晴美罵了一大堆不雅的說話,企圖坐起來。不意一陣頭痛襲來,不由抱頭呻吟……

    托頭痛的福,她的意識逐漸清晰起來。

    這裡不是那個豪華的會客室。大概是上鎖的其中一個房間。沒有窗,可是燈火通明。房間布置很像會客室,有些刺眼的宮殿設計。

    那個男人呢?晴美四處張望,找不到他。

    有點冷。啊——晴美發現自己是赤裸的。

    不過五秒鍾,晴美嚇得跳起來。原來自己赤裸裸地躺在一張睡椅上。

    “好失禮——把一位淑女——赤身露體的——擺在這裡——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晴美對著看不見的敵人亂吼亂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拼命搜尋脫掉的衣服,可借一件也找不到。

    “怎麼辦?”

    晴美焦急了。自認女強人的晴美落到這種田地,雖然沒有生命危險,畢竟覺得“羞恥”,失去了奮斗的意志。

    她在房內東張西望。沙發、床,還有——竟然有畫架。

    畫布面向另一邊,看不見畫的是什麼。

    無奈,晴美只好裸著身體走向床邊。因為受了這麼大的刺激,頭痛完全消失了。她用力扯下床單,打圈圈裹住身體。感覺上是穿上印度民族服裝。

    首先藏起肌膚,晴美舒了一口氣,再想下一步做什麼。

    身體似乎沒有受到傷害,不然一定知道。

    那人把晴美脫光衣服,讓她躺在長椅上,然後跑掉了。為什麼這樣做?

    晴美望望畫架。前面擺了一張椅子,旁邊的小幾上面並排著調色板和畫筆。好象使用到一半的感覺。

    畫的是什麼?晴美繞到畫布前面去。

    “嘩!”晴美不由大喊一聲,瞪大眼睛。

    晴美在畫布上。在睡椅上裸睡的晴美……

    “畫的是我啊!”晴美禁不住喃喃自語。

    看到自己的裸體畫,心情有點怪異。難為情和羞恥感兼而有之……

    “我這麼胖嗎?”晴美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難道這是那個毫不起眼的土包子畫的?

    晴美不太懂美術。家裡唯一的一幅畫,乃是銀行日歷的雷諾雅雷而己。

    然而現在看到的畫,多少可以看出具有相當不凡的技巧。當然,出身美術大學的人,也許個個都畫得出來,不過確實畫得相當好。

    這幅畫的顏料塗得很厚。不是美術創作上非現實主義的歪曲形象,而是印象派的感覺,晶瑩的肌膚在光與影之中玲瓏浮現。

    晴美忘了置身何處,欽服地凝視那幅畫。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移開視線。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這幅畫,的確不簡單。

    晴美的裸像周圍,特別是背景的牆壁一帶塗得很亂,有用褐色的顏料塗滿的感覺。

    “不能讓石津看見。”晴美喃喃地說。

    不僅是畫本身的問題,而是今後怎樣處理是好。

    離開這個房間,是否可從地下通道回到梅原伸子的房間?

    那個男人跑到哪兒去了?不可能把畫畫到一半就回家去了吧!想起來也很苛妙,做故意下藥使自己沉睡,沒有對她有不軌行為,只是為了畫一幅裸體畫?

    若是那樣,何不雇用一名模特兒更干脆?何必花費心思到這個地方來?

    那人不像有畫畫的心境。難道這是別人畫的?

    假如這裡是想像中的高級淫窩,自己豈非早就被人——

    幸好想像落空了。

    總之,必須設法離開再說。可是身上披的是床單,走起路來總是不方便。

    “我的衣服呢?”

    晴美一邊嘀咕,一邊四處尋找。房間不大,看過衣櫥,找不到,衣櫥裡空無一物。

    床的另一邊還有一道門,大概是浴室吧!

    晴美走過去,找開門一看,果然是浴室。

    然而,晴美無心再找衣服了。因為有一個男人在那裡。

    男人癱坐在冰冷的花磚地上。穿著西裝,領帶扯掉了,

    襯衫的鈕扣打開,似乎睡著了,頭往下垂,怪異地一動也不動。

    晴美膽怯地彎下身去窺望男人的臉。男人突然動了一下。晴美嚇得跑起來。

    男人不是憑自己的意志移動。而是根據所謂的“重力法則”,慢慢向旁邊倒下去。

    他死了。真覺告訴晴美。

    看看他的臉,晴美立刻知道她的直覺是正確的。男人臉上的眼鏡脫落,咚一聲掉在地上。

    晴美再次發現那張臉似曾相識。他是誰呢?為何死在這裡?是否心髒病發暴死了?

    晴美身體探前詳看,驀地瞪大眼睛。

    他的背部有黑色的污塊擴散。是血。

    “被人殺死的!”

    晴美狂吞一口唾液。到底是誰干的?

    晴美走出浴室。總之必須離開這裡了。這副裝束當然不能進一流餐廳,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晴美再用床單緊緊裹住自己的身體,走向門口。正想開門之際,發現門上掛了鏈子。

    急急拿掉鏈子,拉開房門一看——還有一道門。

    這是歐洲常見的雙重門。門隔三四十厘米的雙重門。

    晴美再拉外邊那道門。沒有上鎖。

    出去一看,竟是走廊。

    不是地下通道,而是酒店裡面的走廊。

    正在楞楞發呆時,前兩三間的房門開了,一名穿酒店制服的女性走出來,見到晴美,有點驚訝地站住。

    當然啦,有人裹住床單在酒店走廊上行走,不吃驚才怪。

    “午安!”晴美忙不迭地露齒一笑,赤著腳快步跑開。

    目送晴美的背影離開的德國女職員,歎息著搖搖頭……

    晴美其後很幸運沒碰到別人,找到自己房間。

    門沒上鎖。由於是舊式酒店,幸好不是自動鎖。

    晴美沖進房內,反鎖好房門,拉上窗簾,終於鎮定下來。

    “糟糕!”

    看看時鍾,已經四點多了。

    “哥哥他們……對了,接受平田大使的款待去了。”

    他們一定很擔心,也許在酒店裡到處找過她。

    現在這個樣子不能出去。晴美心裡覺得不舒服,先去浴室洗澡,然後穿上自己的衣服。

    哥哥他們回來沒有?先去大堂看看好了。

    晴美走向門口,正想拉開房門,倏地停住。

    突然想起來了。那個房間的門掛起鏈子。房間沒有窗口,也沒有其他門。換言之,房裡只有男人和自己……

    換句話說,殺死男人的凶手無法出到外面。

    也即是說,男人是晴美殺的!

    “怎麼可能……”

    她被藥弄睡了,不可能殺人。況且,屍首旁邊沒有發現凶器。客觀來看,當然最可疑的是晴美。

    晴美一時說不出來。“哥哥……”

    “我們一直等你,而你鬼影也不見——跑到哪兒去了?”

    “呃——你不來真可惜,食物好吃得很。”

    “瞧你說得多自在!”晴美瞪著片山。

    “你在生什麼氣?”

    “算了!”

    正在賭氣時,石津走過來了。見到晴美,高興地說。

    “嗨!晴美小姐!你在這兒呀!”

    “對不起!你們找我嗎?”

    “對呀!不過,實在太好吃了。我怕浪費了晴美小姐那一份不禮貌,總並吃了一人半的份。那份甜品真是極品……”

    “夠啦!”晴美愈聽愈氣,轉身就走。

    “她怎麼啦?”石津說。

    片山聳聳肩。“女人脾氣,晴時多雲偶陣雨!”

    會客室裡空無一人。晴美坐在沙發上唉聲歎氣。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終於說出這句怨言。

    透過玻璃窗可望見庭園。客人在三三兩兩散步的身影映入眼簾。

    總覺得一切仿佛是夢。暗道、地下秘密會客室,以及迷藥、裸體畫、屍首,最終以密室結尾。

    當然難以置信。可是,屍首是實物,那幅畫也真有其實。究竟是怎麼回事?

    行動派如片山晴美,稀罕地自我苦惱不已。

    “喵!”腳畔傳來的聲音。一看,福爾摩斯在抬頭看她。

    “福爾摩斯,連你也想來告訴我,那裡的菜餚很好吃麼?”晴美托著下巴。“我知道。大家都不在乎我嘛!”

    “喵!”福爾摩斯的叫聲好像想說什麼。

    “怎麼辦呢?那邊有屍體的事,很快就會被人知道,這麼一來……”

    喚!糟了!那幅畫!大家一眼就看得出是晴美的畫!

    “糟糕!看到那個,就以為我是凶手……”

    “什麼凶手?”片山走過來。“到底你在干什麼?”

    晴美突然疾顏厲色地說。“你們在享受佳餚美味的時候,我正從衣櫥後面滾進秘密暗道哪!”

    “哦?好不好玩?”

    “裡頭有個秘密會客室,我喝了下藥的威士忌,失去知覺了喲!”

    “原來這樣。”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沙發上,浴室裡有個男人屍體啊!”

    “然後就睡醒了?”片山以為晴美講夢話。

    “好!跟我來!”晴美氣忿地起身往前走。

    福爾摩斯和片山急忙追在後面。

    “喂!你去哪兒?”

    “我帶你去看屍體呀!”

    “什麼?”片山不太相信的表情。“你說真的?”

    “很遺憾。是真的!”

    “那麼——你說一絲不掛什麼的,也是真的?”片山的臉色變了。

    “真的。不過,我沒受到任何侵略。”晴美急急補充。

    “那為什麼……”

    “去到就懂了。”晴美逐漸恢復本來的心境。“平田大使的故事怎麼樣?”

    “這件事不重要。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那男的有事而已。”

    “你說屍體?”

    “對。”

    “難道是謀殺……”

    “是啊!”

    “真要命!”片山望著天花板歎息。“我受不了!”

    往上看的緣故,片山的腳一個踉蹌,向前僕倒。

    “小心一點!被殺的只有一個人!”

    “知道凶手是誰嗎?”

    “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晴美說。“凶手是我。”

    片山啞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就是這裡。”

    晴美站在那道門前。門沒上鎖。

    “原來是雙重門啊!”

    “沒有窗口的房間,冷颼颼的。因此才做雙重門吧!”晴美說著,率先走進去。

    畫架還是原來的樣子。

    “先去浴室看看吧!”

    “可是,有血……”片山不安地說。

    “沒有的,不會太嚴重。”晴美打開浴室的門。

    確實沒有血流成河的場面。同時也沒有屍體。

    “咦?屍體呢?”嘻美不由大喊。

    “喂!你說的屍體……”

    “剛才明明在這裡的!背部流血……你過來這裡看看!”

    晴美拉著片山回到房間畫架之前。

    “冷靜一點!這幅畫的模特兒是我……”

    突然,晴美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

    片山看到那幅畫,莫名其妙地說:

    “這幅水果畫的模特兒,是你嗎?”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