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為此而高興,先生。」拿爾拉柯特偵探說,警察局長好奇地望著他。
「真的不高興,」拿爾拉柯特說,「我完全不像當初那樣高興。」
「你認為我們抓錯人囉?」
「令人失望!你知道,開始時,只強調一個方面,而現在不同了。」
「拘捕皮爾遜的證據沒有變呀!」
「對的,先生。但更多的證據也暴露出來了。又有一個皮爾遜——白裡安。原來我聽說他在澳大利亞,就沒有進一步查究,而現在證明兩個月前他就回到了英格蘭,——顯然是和威爾裡特一家同一條船來的。看來在航行中,他愛上了那個姑娘,但不知什麼原因,他總不跟自己家的任何人來往,他的哥哥和姐姐根本不知道他在英格蘭。上星期四,他離開盧捨爾廣場由阿姆斯比旅館,開車到皮丁頓去住,一直到星期二晚上。安德比遇見他時,他無論如何都不肯講他的行止。」
「你給他指出這個過程的嚴重性了嗎?」
「據說他根本不在乎。他說他與謀殺案毫無關係,他怎樣消磨時光是他個人的事,與我們無關。他拒絕說明他到過什麼地方?一直在做什麼?我們應該去調查他的所作所為。」
「太離奇了。」警察局長說。
「是的,先生。真是個奇案。你知道,離開事實空談是無益的,這男子的案情比別的更為離奇,典型得多。把吉姆用管子打老年人的頭的說法,移到白裡安。皮爾遜的身上,也是不足為奇的,並不矛盾。因為他脾氣壞而傲慢——不要忘記,他得利的程度,也是相等的。」
「他今天早上和安德比來過,很正派,有風度,相當規矩,光明正大。這是他的儀態。
但這經不起考驗,先生,經不起考驗的。」。
「哼!——你的意思是——」
「這和事實無關,他舅舅的死亡星期六各種報紙巳登載,為什麼在此之前他不露面?星期一他哥哥被逮捕了,而他沒有任何表示。若不是那個記者昨晚半夜在西諾福特寓所的花園裡碰見他,他是不會露面的。」
「他到那裡去幹什麼?我指的是安德比。」
「你知道,記者都是些什麼人呀,」拿爾拉柯特說:「無孔不久,離奇古怪。」
「他們老是讓人反感。」警察局長說,「雖然他們也有一定的用處。」
「我看,一定是那個姑娘唆使他幹的。」
拿爾拉柯特說。
「姑娘?誰?」
「艾密莉-策列福西斯小姐。」
「她怎麼知道這件事?」
「她在西塔福特四處偵探。就是你常說的那個機靈的姑娘。」
「白裡安-皮爾遜怎麼解釋他的行為?」
拿爾拉柯特用不信任的口吻說道:「他說,他來西塔福特寓所的目的是會晤懷阿里特小姐。因此,她在夜深人靜時溜出來幽會,她不想讓她母親知道這事。他們就這麼說的。」
「我相信:要不是安德比追查到底的話,他將會永遠不露面地跑回澳大利亞,在那裡提出他的繼承權了。」
警察局長咧嘴微笑。
「他一定恨死那些包打聽的記者們了。」
他低聲地說。
「還暴露其他一些情況,」偵探繼續說,「你知道皮爾遜家有三個人。舒爾維亞-皮爾遜嫁給馬丁-德令,小說家。他曾對我說,他和一位美國出版商吃中餐消磨了一個下午,然後在晚上參加文學宴會,可是他根本沒有參加宴會」「誰說的?」
「又是安德比說的。」
「看來我非得見見安德比了。」警察局長說,「在這個偵破中,他是個活躍人物,毋庸置疑,《每日電訊報》確實擁有不少精明能幹的年青人。」
「晤,那是當然的。但意義很小,或沒有什麼意思的,」偵探繼續說,「策列維裡安上尉是六點鐘以前被殺害的,也就是說,德令晚上在什麼地方本來是無足輕重的,——可是,他為什麼故意扯謊呢?費解。」
「是的,」警察局長表示同意,「看來沒必要這麼做。」
「這會使人認為整個事情可能都是假的。雖然我認為這個設想是牽強的,但是德令也完全可能乘十二點十分的那越火車離開皮丁頓——
五點多鐘就到埃克參頓,殺了那老傢伙後,坐六點十分的火車,半夜前可到家。無論如何非調查不可,先生。我們要調查他的財源狀況,看他是否極度的貧困,他妻子繼承的財產他是否有權處理——你只有找她才能瞭解。我們必須弄清楚那天他不在場的說法能否站得住腳。」
「事情是非同小可的,」警察局長評論說,「但是我始終認為對皮爾遜的指控是結論性的確證。我知道你不同意——你覺得你抓錯了人。」
「證據確鑿。」拿爾拉柯特承認,「按照當時的情況,任何一個審判團都該這樣判決的。
你說的是事實——但我看不出他是個殺人兇犯。」
「他的未婚妻對這案件很積極。」警察局長說。
「策列福西斯小姐,她是個傑出的人,沒錯。一個真正的好姑娘,她沒法要把他救出來,她牢牢地控制著那位記者安德比,她正在利用他拚命為她工作,她對吉姆-皮爾遜確實太好了。真不知道,除了皮爾遜標緻以外,他的為人還有什麼突出的地方。」
「假著她是個妻管嚴,她就喜歡這種人。」警察局長說。
「唉呀!各有所好吧!」拿爾拉柯特偵探說,「先生,你同意我馬上去調查德令不在場的證明吧!」
「對,應該去調查。遺囑上第四部分有關當事人佔多少?四分之一是嗎?」
「對,是那個妹妹,完全不錯,我在那裡。
問過了,她六點鐘在家,我馬上去找德令,先生。」
大約五點鐘以後,拿爾拉柯特又一次到了努克的小起居室。德令這時在家,但女僕說,他寫作時不許人打擾他,偵探拿出警方證件,要她立刻呈送主人,然後他在房裡踱步,不停地思考著,不時從桌子上拿件小東西,心不在焉地看一看,然後又放回原處。這是澳大利亞小提琴形的香煙盒一一可能是白裡安-皮爾遜的禮物。他拿起一本磨損得相當舊的書《傲慢與偏見》,翻開封面,只見襯頁上褪了色的墨水塗潦草草地寫著「瑪瑟-萊克羅夫特」的名字,不知怎麼的,萊克羅夫特這名字使人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來。這時,門打開了,馬丁-德令先生一進房,他的思路就被打斷了。
這位小說家中等身材,一頭濃密的栗色頭髮,兩唇豐圓紅潤,還是蠻莊嚴,好看的。
他的儀表並沒有使拿爾拉柯特產生好感。
「早安,德令先生,對不起,又打擾你了。」
「哎,沒關係,偵探。但我再也不能提供比上次更多的情況了。」
峨們原來知道你的內弟白裡安-皮爾遜住在澳大利亞,現在我們發覺前兩個月他已到了英格蘭,早就有人暗示了我,但你的妻子卻咬定他住在新南威爾斯。」
「白裡安到了英格蘭!」德令先生似乎真的吃了一驚,「我可以向你保證,偵探,我不知道這事,我相信,我妻子也不知道。」
「他一直不跟你們來往嗎?」
「確實沒有。我只知道舒爾維亞曾寫了兩封信到澳大利亞給他。」
「啊,這樣的話,我很抱歉,也非常掃興,先生,可是我本能地認為他極可能已經跟他的親人來往了,而你卻堅持那樣對我說。
「哎呀!我剛才說了,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抽支煙吧,偵探?我看,你們是抓到了那個逃犯。——「對,星期二深夜抓到的,地碰到了倒霉的濃霧,往回走了大約二十哩,高普林斯頓只有半哩路」「霧裡走回頭路那是多麼奇異的事呀!他沒有在星期五逃跑是件好事,不然人們真會把這件謀殺案栽到他頭上的。」
「他是個危險人物,人們管叫他做佛裡曼陀-佛來底,搶劫、行兇——過著很奇特的雙重生活,有一半時何作為一個有學問、受人尊敬的富人。我本人不相信布羅德莫爾就容納不了他。那種狂熱的罪犯經常找他,他真會跑去跟最下賤的人結伴的!」
「我相信能從普林斯頓逃跑的人不多,是嗎?」
「幾乎不可能,先生,而這次特殊的越獄是經過周密策劃的,我們還沒查究到底呢。」
「好啦!」德令站起來望了一下手錶,「均果沒別的事的話,偵探——我看,我是相當忙的——。」
「不,還有些事,德令先生,我想弄清楚為什麼你對我說星期五晚上你參加了捨施爾旅館的文學晚宴?」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偵探。」
「先生,我想你應該明白的,德令先生,你沒有參加宴會。」
馬丁-德令愣住了,他兩眼不停地轉,從偵探的臉部到天花板,然後望著門,又望他的雙腳。
偵探平靜耐心地等待著。
「啊,」馬丁-德令終於開口了,「假設我沒有參加,這與你何干?我的舅舅已被謀殺了五個鐘頭,我的行動與你或別的人有什麼關係呢?」
「你明確地說吧!先生,我需要證實你的話,你所說的已經有一半不真實了,我想要核實那另一半,你說你跟一位朋友共進午餐,還消磨一個下午。」
「對呀,我那位美國出版商。」
「他叫什麼名字?」
「羅森克勞恩,埃德加-羅森克勞恩。」
「啊,他的地址呢?」
「他已經離開英格蘭,上星期六定的。」
「去紐約嗎?」
「對。」
「那他現在一定在海途中了,搭什麼船呢?」
「我——我實在記不得了!」
「哪一條航線,知道嗎?是庫納爾德線還是白星線?」
「我真的記不得了。」。
「那好吧。」偵探說。「我們可以打電報到紐約問他的商號,他們一定知道的;」「加爾根圖亞號船。」、德令先生繃著臉說。
「謝謝你,德令先生。我看,只要你肯想,你是台記起來的,你說羅傑克勞恩先生和你共進午餐,還和他消磨了一個下午,那你見幾點鐘離開他的?」
「大約五點鐘。」
「然後去哪裡?」
「不告訴你,你管不了,你想知道的就進麼多了。」
拿爾拉柯特偵探沉思地點點頭,「如果羅森克勞恩證實德分先生的陳述,那對德分先生不利的一切申述都落空了,不論那天晚上他盼活動多麼神秘,也影響不了這案情。」
「你打算幹什麼呢?」德分先生不安地問。
「給加爾根圖亞號船上的羅森克勞恩先突發電服」。
「糟糕。」德令大叫起來,「你把我捲進ˍ各種各樣的宣傳中去了,你要留神——。」
他走到寫字桌,在一片紙上寫了幾句話,交給偵探。
「我看,你要為你的行為負責。」他不禮貌地說:「至少該照我的辦法做。緊盯著一個人,造成這麼多的麻煩,這是不公道的。」
那張紙上寫著:
羅森克勞恩S-S加爾根圖亞號,請證實14日星期五我和你共進午餐一直和你相處到五點鐘。馬丁-德令。
「直接給你回訊——我不反對,但不要寄到蘇格蘭場或某個警察派出所去。美國人怎麼想法,你是知道的,我牽涉到案件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會使我最近和他們商訂的契約告吹,請把這事做為私事處理,偵探。」
「我不反對這樣做,德分先生,我所需要的是真實情況,電報費由我付,回電送到我在艾息特的私人住處去。」
「謝謝你,你是個好人。靠寫作來謀生,沒你那行那麼容易吃,偵探。回訊一定使你滿意,關於宴會的事,我確實沒有對你講實話,雖然我仍然堅持這麼說,但事實上我已經把我去的地方告訴我妻子。不然的話,定給我帶來許多麻煩」「要是羅傑克勞恩證實你的說法,那你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德令先生。」
「一個令人不舒暢的人。」偵探走出來時心裡這麼想。「但是他似乎很有把握,那位美國出版商會證實地講實話。」
當他跳上回德文郡的火車時,忽然想起一件事。
「萊克羅夫特,」他說:「當然的——那是一位住在西諾福特一間小屋的老先生的名字。
一個奇怪的巧合。」——
克裡斯蒂小說專區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