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復安妮的敘述)
我一到慶伯利便打電報給蘇珊妮,她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找我,沿途不斷地打電報告訴我她來的消息。我十分驚訝地發現她真的喜歡我——我以為我對她而言,只不過是一項新鮮的玩意兒,但是當我們見面時,她真情地擁抱著我痛哭。
當我們情緒稍微緩和下來後,我坐在床上,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把經過情形告訴她。
「你真的一直懷疑瑞斯上校,」她思考著說,「我沒有懷疑他,一直到那天晚上你失蹤。我一直很喜歡他,而且認為他可以成為你的好丈夫。哦,安妮,親愛的,不要生氣,但是你怎麼知道你的那位年輕人說的是實話?他說的每一個字你都相信。」
「我當然相信,」我憤慨地叫了起來。
「但是他到底有什麼如此吸引你?我看不出他有什麼,除了他那有點鹵莽的好看外表,以及他那石器時代族長式的戀愛方式之外。」
我對蘇珊妮發了一陣怒氣。
「就因為你已舒舒服服地結了婚,而且發胖了,因此你忘掉了有羅曼史這回事,」我最後說。
「哦,我沒有發胖,安妮,我最近為你擔憂,一定瘦得只剩下一層皮了。」
「你看起來十分豐腴,」我冷冷地說,「我想你一定胖了好幾公斤。」
「再說,我也不認為我過著舒適的婚姻生活,」蘇珊妮以悲傷的聲調繼續說,「我不斷收到克雷倫絲嚴厲的電報,命令我立刻回家。後來我乾脆不回他的電報,而我現在已兩天多沒有他的消息了。」
我無法認為蘇珊妮的婚姻問題有什麼問題,等到時機來臨時,她還是能跟克雷倫絲和好如初的。我把話題轉向鑽石。
蘇珊妮臉長長地看著我。
「我必須解釋,安妮,你知道,我一開始懷疑瑞斯上校之後,就為那些鑽石擔心得要死。我想留在瀑布區,以防萬一他把你綁架到那附近什麼地方去了,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些鑽石。我很怕把它們保管在我身邊——」
蘇珊妮不安地四周觀望,好像怕隔牆有耳,然後熱切地低聲附在我耳旁告訴我。
「很好的主意,」我贊同地說,「在那個時候,是好主意。但現在就有點棘手了。尤斯特士爵士怎麼處理那些箱子?」
「大的幾箱都送到開普敦去了。我在離開瀑布區時,收到彼吉特的信,信中附著寄存的收據。他今天已離開了開普敦,準備到約翰尼斯堡去跟尤斯特士爵士會合。」
「我知道了,」我深思地說,「那麼那些小箱的呢,在什麼地方?」
「我想尤斯特士爵士把它們帶在身邊。」
我在腦子裡仔細考慮這件事。
「好了,」我最後說,「是很棘手——但是卻很安全。目前我們最好按兵不動。」
蘇珊妮帶點微笑地注視著我。
「你不喜歡按兵不動吧,安妮?」
「不怎麼喜歡,」我老實地回答。
我能做的一件事是,拿到一張時刻表,看看彼吉特搭的火車什麼時候經過慶伯利。我發現火車將於第二天下午五點四十分進站,然後六點鐘再開出。我想盡快見到彼吉特,而這似乎對我來說,是一個好機會。河邊高地的情勢已變得很嚴重,如果錯失了這次好機會,那可能要再等很久,才能再有機會。唯一使得這一天顯得有生氣的事,是一封來自約翰尼斯堡的電報。一封最天真無邪的電報:
「安全抵達。一切順利。艾瑞克在這裡,還有尤斯特士,但是沒有彼吉特。你暫時留在原地。安迪。」
艾瑞克是我們替瑞斯取的假名,我之所以選這個名字,是因為這是一個我特別不喜歡的名字。在我見到彼吉特之前,顯然沒有什麼事可以做。蘇珊妮忙著拍一封長長的慰電給遠方的克雷倫絲,她變得對他很多情。她真的很喜歡克雷倫絲——當然這種喜歡是跟我與哈瑞之間的喜歡大不相同的。
「我真希望他在這裡,安妮,」她嚥一口氣說,「我已很久沒見到他了。」
「擦一點面霜,」我安慰她地說。
蘇珊妮在她迷人的鼻子上擦了一點。
「我不久將再需要一些面霜,」她說,「而這種面霜只有巴黎才買得到。」她歎了口氣;「巴黎!」
「蘇珊妮,」我說,「很快你就會玩夠了南非。」
「我喜歡一頂真正的好帽子,」蘇珊妮渴望地說。「我明天要不要跟你一起會見彼吉特?」
「我想我自己去比較好。他在我們兩個人面前講話,會更害羞。」
因此第二天下午,當蘇珊妮邊吃著水果,邊安詳地躺在床上看書時,我卻站在飯店走道上,跟一支撐不開的陽傘死命掙扎。
根據飯店的搬運工說,今天的火車情況良好,很可能準時進站,雖然他很懷疑它是否能通行無阻地到約翰尼斯堡去。他一本正經地向我保證說,鐵軌已經被炸毀了。這令人聽起來很愉快。
火車晚了十分鐘進站,每個人都擠出來到月台上,開始不停地走來走去。我不用費勁使看到了彼吉特,急急地向他招呼。他看到我時,像往常一般地緊張起來——這次有點增強。
「天啊,貝汀菲爾小姐,我聽說你失蹤了。」
「我又再出現了,」我一本正經地告訴他,「你好嗎,彼吉特先生?」
「很好,謝謝你——我期望著重新抬起我跟尤斯特士爵士的工作。」
「彼吉特先生,」我說,「有一件事我想請教你,希望你不介意,但是有很多事都取決於這件事,比你可能想像的更多。我想知道,一月八號那天,你在馬羅幹什麼?」
他非常驚愕。
「真的,貝汀菲爾小姐——我——真的——」
「你是在那裡,對不對?」
「我——為了一些私人的事,我是在那附近,是的。」
「你不想告訴我是什麼事?」
「尤斯特士爵士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
「尤斯特士爵士?他知道?」
「我幾乎深信他已經知道了。我希望他沒有認出是我,但是從他的一些暗示和談話看來,我想他恐怕已經知道了。不管怎麼樣,我準備原原本本跟他說清楚,然後提出辭呈。貝汀菲爾小姐,他是一個古怪的人。有著不正常的幽默感。讓我一直如坐針氈似乎能給予他樂趣。我敢說,他一直都十分清楚實情。也許他已知道好幾年了。」
我希望我不久便能瞭解彼吉特在說些什麼。他順暢地繼續說:
「要一個象尤斯特士爵士那樣的人,來替我設身處地想想是很難的事。我知道我是錯的,但是那幾乎是無傷大雅的錯誤。我寧可他大發脾氣地指責我,而不是沉浸在拿我當他娛樂犧牲品的笑談中。」
一聲汽笛響起,人們開始擠回車廂裡。
「是的,彼吉特先生,」我打斷他的話說,「我很同意你對尤斯特士爵士的看法。但是你為什麼到馬羅去?」
「那是我的錯,但是在那種情況下是自然的——是的,我仍舊感到在那種情況下,是自然的事。」
「什麼情況?」我絕望地叫了起來。
彼吉特似乎到現在才曉得,我是在問他問題。他的腦筋開始從尤斯特士爵士的古怪,以及他自己的判斷轉回到我身上。
「請你原諒,貝汀菲爾小姐,」他生硬地說,「但是我想不出這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現在他已回到車上,彎下身子跟我講。我感到絕望。你拿這種人有什麼辦法?
「當然,如果你覺得那件事太可怕了,對我羞於啟齒——」我不屑地說。
我終於找到了門路,彼吉特臉紅紅地僵直在那裡。
「可怕?羞於啟齒?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麼告訴我。」
他以簡短的三句話告訴了我。我終於知道了彼吉特的秘密!一點也不是我所期待的。
我慢慢走回飯店。飯店裡的人遞給我一封電報,我把它撕開來。電報上給了我詳細而正確的指示,要我到約翰尼斯堡去,或者該說是到約翰尼斯堡的一個車站去,在那裡將有一部車子等著接我。上面的署名不是安迪,而是哈瑞。
我坐在一張椅子上,認真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