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過客 十六、皮克偉上校
    「從法國傳來的消息非常不妙,」皮克偉上校拍著西裝上的一大堆雪茄灰說,「我還記得邱吉爾在上次大戰時也說過同樣的話。他是我所知道的最能把握言簡意賅這門藝術的人。這句話雖然很不帶感情,但已經足夠說明我們應該要知道的。時間雖然隔了很久,但是,今天我給各位的一句話,也是同樣的,從法國傳來的消息非常不妙。」

    他皺著眉頭咳了一下,又彈掉更多的煙灰。

    「意大利的消息也不佳,」他說,「假如俄國的情形我們能多知道一些的話,想必也不會太好。到處都有暴動發生,示威學生砸爛窗戶,攻擊各地的大使館!埃及、耶路撒冷、敘利亞,那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但阿根廷的消息就有些非比尋常了,阿根廷、巴西、古巴等地的學生已經聯合在一起,自稱為黃金青年聯邦、他們還有軍隊、服裝、武器,制度都很齊全,也有飛機、炸彈,天知道還有些什麼致命的武器。最糟的是,他們還知道如何運用這些武器。他們一路唱著歌,有流行歌曲、民謠和過去的軍歌,就像救世軍一樣。」

    他接著說。「我還接到消息說,一系列的行動將在我們這些文明國家裡展開,第一個就是英國,我們還可以稱得上文明國家吧?我還記得前幾天有個政治家說:『我們真是一個絕頂奇妙的國家,主要的理由是太過縱容了。我們號稱民主,所以可以砸毀商店的窗戶;假如我們無聊得沒事幹,就抓一個人來揍他一頓。我們以暴力的行為,來表示高昂的鬥志;以脫光衣服的裸奔,來表示純潔。』我猜他八成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麼——政治家本來就如此,但他的話卻又切中時弊,所以他們才成為政治家。他只是剛好講對。」

    他停了一下,看著正在聽他高談闊論的人。

    「真是令人沮喪,你難道沒有歡樂一點的消息?」喬治-派克罕爾爵士說。「實在令人難以相信,而且令人憂慮,令人——你要講的就是這些?」他面無表情地問。

    「這些還不夠?你真是貪心啊!無政府主義正蔓延於世界,他們就快得勢了。」

    「當然我們會採取某些行動來抵擋他們的攻勢羅?」

    「當然,但是並非你想像的那樣容易。催淚彈只能阻擋他們一時,而給警察先生們一個喘息與重整陣容的機會。我們自然也擁有不少細菌武器、原子彈和一大堆的危險東西,但是,你想想看,只要我們一用,情況會有多可怕?示威的男孩女孩,在商業區購物的主婦們,在家的老年人。還有許多無辜的人,這不等於一場大屠殺嗎?」皮克偉上校吸了一口煙,又盯了喬治-派克罕爾爵士一眼,繼續說道,「不過,假如你對這些還不滿意的話,當然,我知道你在來此以前剛接到一通熱電,德國首相亨利克-史賓塞親自拍來的,何不拿出來分享呢?」

    「我的天,你怎麼知道的呢?這應該是最高的機密——」

    「這兒的每一件事我們都知道,」皮克偉又用他那一句名言:「這是國家付給我們薪水的目的。」

    「而且他們還要派什麼科學家,是不是?」皮克偉又說。

    「是的,一位李查德博士,他們最好的科學家,我想是——」

    「不是,是醫生,瘋人院——」

    「哦,我的天,是——心理學家家?」

    「可能是,經營瘋人院的多數都是心理學家,不是嗎?但願他能替我們看一看這些年輕朋友,是哪一點出了毛病,整個腦袋裝滿了德國哲學,黑人人權哲學,已故法國作家的哲學,就是沒有我們自己國家的。而且,他們也許讓他替那些法官看看病。不要整天說那些廢話,要我們小心謹慎地處理,不可傷害那些年輕人的自尊,說他們將來還要到社會上來工作的。我倒寧可請他們回房裡,專心讀他們的哲學吧。我的思想是落伍了,我知道,但我真是這樣想。」

    「一個人應該學著接受新思想,」喬治爵士說,「我感覺,我希望——哎,這很難說——」

    「您一定很難過,不能把心裡的話適當地表現出來。」

    桌上的電話鈴響了,皮克偉上校接了以後,把話筒拿給喬治爵士。.「是的,我是,」喬治爵士說,「喂,是的,我同意,可以,可以,哦——不,不能在辦公室,這是私人性的聚會,當然,我們可以——」喬治爵士謹慎地打量室內。

    「我這兒還不太擠,」皮克偉意有所指地說。

    「密碼藍色多瑙河,」喬治爵士噓著聲音說,「是的,是的,我會和皮克偉上校一起來——哦,當然,當然,一定要請到他,就說我們專程請他,不過要記得我們的會議一定要保持絕對的秘密。」

    「不能坐我的車吧?太引人注目了。」皮克偉說。

    「河士漢會開他的金龜車來接我們。」

    「很好,」皮克偉上校說,「很有意思吧?這一切?」

    「我希望——」喬治爵士遲疑地說。

    「你希望什麼?」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建議你用一下衣刷子。」

    「哦,這個,」皮克偉上校拍拍自己的肩膀,造成一小片煙灰的雲霧,喬治爵士又咳了好幾下。

    「蘭妮--」皮克偉上校接了桌上的一個鈴。

    一個中年婦人手持衣刷,像神燈裡的仙人一樣及時趕到。「請你暫時閉一下氣,喬治爵士,」她說,「會很嗆人的。」

    她打開門讓他出去,房間裡傳來皮克偉上校間雜著咳嗽的抱怨聲。

    「這些有潔癖的人,咳、咳,每次都非得讓我像剃頭師傅那樣乾淨。」

    「我可不敢說。您有人家一半乾淨。您應該讓我每天為您清理一次,您們內政部患喘病的人已經夠多了。」

    「嗯——那是他們自己的錯,為什麼不改善倫敦街道上的嚴重的空氣污染。」皮克偉語聲一頓便接著道:「走吧,喬治爵士,讓我們去聽遠道而來的德國和尚是否會念比較精采的經。好像還是挺緊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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