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邵斯伍德說:
「親愛的,我認為事情會進展得十分順利!」
她坐在林娜-黎吉薇「渥德園」的閨房裡。
從窗口望出去,花園之外是廣闊鄉間蔥鬱蒼翠的林木。
「這景致真棒,不是嗎?」琳娜問。
她手臂倚靠著窗緣,臉上流露出熱切、活潑與充沛的精力。喬安娜-邵斯伍德一站在她身邊就顯得黯然失色——她是高瘦、年滿二十七歲的年輕女郎,聰明的長臉蛋,眉毛卻修剪得有些怪誕。
「你一天的工作量太多了!你請了建築師嗎?」
「三個」「這些建築師怎麼樣?我好像不曾見到半個。」
「他們都很不錯。有時我只發現他們不切實際。」
「親愛的,你快別這麼說。你是最實際的動物!」
喬安娜從梳妝台拿起一串珍珠項鏈。
「我猜這是真的珍珠,是吧,林娜?」
「當然是真的。」
「我曉得對你而言,當然是真的,甜蜜,但對大多數人則不然。你受過高等教育,家裡又有錢!親愛的,這串珠鏈的手藝真是巧奪天工,搭配得也恰到好處。它們一定值一大筆數目!」
「相當粗俗,是吧?」
「不,一點也不粗俗——-而是真的很美。它們價值多少?」
「大約五萬元」「好大一筆錢。你不怕被偷嗎?」
「不,我經常佩戴在身——再說也保過險了。」
「借我一直戴到吃飯前,好吧,親愛的?這東西使我興奮不已。」
林娜大笑。
「你要戴就戴吧!」
「你知道,林娜,我真的很嫉妒你。你樣樣不缺。剛年滿二十歲,就擁有自己的頭銜、大筆財產、美貌及健康的體格。甚至你還有頭腦!你二十一歲生日是什麼時候?」
「明年六月。我將在倫敦舉行盛大的成年舞會。」
「然後你要嫁給查理斯-溫特顯姆?那些專愛說人閒話的小記者對這件事興奮得不得了。不過他確實為你投下了少心血。」
林娜聳聳肩。
「我不知道。我還沒想要嫁人。」
「親愛的,體的想法很正確!結婚以後就不一樣,是吧?」
電話鈴響了起來,林娜走過去接。
「喂?喂?」
「是杜貝爾弗小姐打來的。要我接過來嗎?」
「杜貝爾弗?哦,當然,好,你接過來。」
拍達一聲,一個急切、溫柔、略微喘息的聲音響起,「喂,是林娜。黎吉薇嗎?林娜!」
「賈姬,親愛的!我幾百年沒有你的消息了。」
「我知道。真可怕。林娜,我急想見你。」
「親愛的,你能來這裡嗎?我的新玩意,我亟欲讓你看看。」
「我正想這麼做。」
「那就跳進一輛火車或汽車吧。」
「好,我會的。我花費十五磅,買了一輛破舊得可怕的雙人座汽車,有時走得挺順利。但它太有脾氣了。如果喝茶時間我還沒趕到,你就知道它又鬧情緒了。再見,我的蜜糖。」
林娜放下話筒,走回喬安娜身邊。
「這是我的老朋友賈克琳-杜貝爾弗。在巴黎時我們一起住在修道院裡。她的運氣壞透了。她父親是法國伯爵,母親是美國南方人。父親跟某個女人跑了,母親則在華爾街搞金融搞破產。賈姬被拖累得淪落不堪。不知道她最後兩年是如何度過的。」
喬安娜正用閨友的指甲油在塗亮自己深紅色的指甲。她頭側向一邊,仔細端詳著塗油後自己的指甲。
「親愛的,」她慢吞吞地說,「這不是相當煩人嗎?我的朋友若碰上霉運,我一定立刻將他們甩開。這話聽起來很絕情,但省卻以後多少麻煩!他們不是想向你借錢,就是開張做衣服的生意,然後你就從他們那裡拿到最糟糕的衣服。不然他們就是描燈罩或做蠟染。」
「所以如果我失去我所有的錢,你明天就把我甩掉?」
「當然,親愛的,我會這麼做。你不能說我待朋友不忠誠。我只是喜歡結交成功的朋友罷了。你會發現幾乎每個人都會這麼做——只是大部分人不肯承認罷了。他們只是說他們再也受不了瑪麗或愛蜜麗或帕美拉啦!挫折使她變得如此哭喪、齷齪不堪,可憐的人!」
「你真現實,喬安娜!」
「我只是像其他人一樣趨炎附勢而已!」
「我不會趨炎附勢!」
「你漂亮,每季又有中年的美國托管人付給你生活津貼。在這種條件下,你顯然不必做這種卑鄙的事。」
「你對賈克琳的看法不正確,」林娜說。「她不是那種依賴朋友為生的人。我曾想幫助她,但她拒絕了。她像魔鬼一樣自負。」
「那她幹嘛這麼急著要見你?我敢打賭她一定有事才登三寶殿。你等著瞧好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什麼事很緊急。」林娜承認道。
「賈姬一向太過於衝動。有一次她還拿削鉛筆刀去刺一個人!」
「親愛的,這多可怕2」「有一個男孩在欺侮一隻小狗。賈姬企圖制止他。但他不聽。她就拖住他搖他的身體,但他力氣比她大,最後她就亮出一把削鉛筆刀,直直插進他的身體。結果大家亂成一團!」
「我可以想像。這種事聽起來極不舒服!」
林娜的女僕走進閨房,喃喃地道歉了一聲。她從衣櫥裡取出一件衣服;就趕緊走開了。
「瑪麗怎麼啦?」喬安娜問。「她在哭哩。」
「可憐的東西。你知道我告訴過你她要嫁給一個在埃及工作的男人。她對他的背景瞭解不多,我想最好替她打聽一下他這人正直不正直。結果發現他已經有一個太太——還有三個小孩。」
「林娜,你這樣會樹立多少敵人!」
「敵人?」林娜很吃驚的樣子。
喬安娜點點頭,替自己點燃一支煙。
「敵人,甜蜜。你這樣任性破壞人家的事,你這樣擇善固執,可知道會招惹多少怨恨呢!」
林娜大笑。
「可是在這世上我還沒有半個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