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剛剛受到到一樁案子的牽連了。」坦普林女士很惋惜地說道。「我的天,多大的刺激,我親愛的!」她睜大了那兩隻藍色的大眼睛,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貨真價實的謀殺!」年輕的丈夫很有感觸地說道。
「丘比壓根就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坦普林女士接著說,「他根本就不知道警察把你叫去的原因。你知道嗎?應該到用一下這個事件。」
卡泰麗娜感到有些不快。人們剛剛吃過午飯,卡泰麗娜開始端詳飯桌周圍的人們。坦普林女士又在考慮自己的新計劃了。艾萬斯先生傻氣地坐在那裡,雷斯諾卻顯得有些迷惑不解。
警察局方面並沒有要求卡泰麗娜保守秘密,因此她也就沒有必要向人們隱瞞事件的真相。當然,如果讓她保持緘默,那就更好了。
「對!」坦普林女士突然從幻夢中清醒過來。「應該做一點事,在報上發表一篇文章,是一個證人的談話;可以用這樣的題目:『同被害者談過話,但不知道內情』──或者,如何?」
「胡思亂想。」雷諾斯說。
「你不相信?」坦普林女士象唱歌一樣繼續說道。「你知道報界肯給一篇小小的報道付多大的代價嗎?當然,文章必須由一個出身高貴的人寫。你當然不能承擔這個任務,卡泰麗娜,我時刻準備承擔這個工作。你認為如何?」
「讓我去搞這套名堂,還沒有這個興趣呢。」卡泰麗娜直爽地說。
這種斷然的拒絕使坦普林女士大吃一驚。她歎了一口氣,但還試探著想多打聽一點內情。
「你是說,這位被害的女士長得滿不錯,是嗎?那能是誰呢?你沒有記下她的名字嗎?」
「有人提起過,」卡泰麗娜說,「但是我記不起了。你知道,我當時有點激動。」
坦普林女士的問題觸動了自己的神經。雷諾斯同她母親一樣地敏感,她察覺到母親的企圖,因此,就邀請卡泰麗娜到自己的房間去。她們在房裡呆了一會兒。在卡泰麗娜離開她的房間之前,雷諾斯很坦率地說道:「你不要怪罪我媽媽,為了拿一兩個銅板,她可以去挖自己的祖墳。」
雷諾斯回到母親房間的時候,正遇上母親同繼父在議論新來的客人。
「她長得很美。」坦普林女士說,「甚至可以說她相當漂亮,穿戴也相當得體。」
「你注意到她的眼睛了嗎?」丘比問道。
「算了,你不要管她的眼睛了。丘比,現在談談要緊事。她看來有點不容易指使,不太聽話。可是不會很小氣。」
「媽媽,你將敲成一筆竹槓,你盤算的不是這樣嗎?」
「她是我堂妹。」坦普林女士嚴肅地說道。
「對,是你的堂妹,」正在打盹的艾萬斯先生猛然驚醒。他說道:「你直接叫她卡泰麗娜好了。」
「你願意叫她什麼,這倒是無所謂的,丘比。」坦普林女士說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我也叫她卡泰麗娜。你看她會打網球嗎?」
「沒有什麼跡象表明這一點。」坦普林女士說,「她不過是個養女罷了。一般說來養女嘛,只會編織點什麼東西。最多也不過是捻捻毛線,給小狗洗洗澡。」
「我的天!」艾萬斯先生叫起來。「她真的只會幹這些事?」
雷諾斯又回到卡泰麗娜所在的房間裡。
「我能幫你幹點什麼嗎?」雷諾斯問道。卡泰麗娜婉言拒絕了。雷諾斯坐在床沿上仔細端詳著卡泰麗娜。
「你到底還是到我們這裡來了,這是為什麼呢?」她終於問道,「你在我們這裡是很不合適的。」
「我要到社會上來體驗一下生活。」卡泰麗娜說。
「看來你不會這樣愚蠢,」雷諾斯說。「你穿的這身衣服可真漂亮。」她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不需要漂亮的衣服,我生來就不修邊幅。遺憾!可是,我喜歡看別人穿件好看的衣服。」
「我也是,但時至今日我才很少有機會穿件好看的衣服。你住在這兒,喜歡這地方嗎?」卡泰麗娜問道。
雷諾斯仔細地打量著卡泰麗娜的衣著。
「我喜歡你。」雷諾斯突然說。「我終於有機會告訴你,要留神我媽媽。但看來不必要了。你是個坦率而有禮貌的人,並不笨拙……出了什麼事?」
從客廳裡傳出了坦普林女士音樂般的說話聲:
「德裡克剛剛來過電話,雷諾斯,他說晚上到我們這兒吃飯。可以嗎?我們不是還有火雞嗎?可是他又不愛吃那東西。」
雷諾斯把媽媽安撫平靜了這後,又回到卡泰麗娜的房間,坐在床邊上,有點生媽媽的氣。
「我喜歡德裡克來。」過了一會兒她說。「他會討你歡心的。」
「德裡克是誰?」
「勞爾德-雷康布裡的兒子;同一位很有錢的美國女人結了婚。追他的女人都成群結隊了。」
「為什麼?」
「這是現在比較時髦的風氣。他是個漂亮的花花公子,紈褲子弟,又是個沒用的人。但是深得許多女人的垂青。」
「你也是嗎?」
「我有時也挺喜歡他。」雷諾斯說,「但有時我又想找一個鄉下的牧師結婚,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去種我的白菜。」
她沉思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同德裡克在一起有趣著呢。全家同他一道喝酒,然後進行無聊的賭博,懂嗎?在古代,人們可以輸掉宮殿和老婆。德裡克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土匪頭子。真見鬼!」她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回頭說道:
「你有興趣的話,也下樓來看看。」
當屋裡只剩下卡泰麗娜一個人的時候,她深思了起來。
她並沒有感到是到了家裡,反而覺得周圍的環境使她頗受壓抑。這裡的人以這種方式詢問她「藍色特快」上發生的事件,使她那敏感的神經一再受到了刺激。她又認真地思索著被殺害的那位女士。她非常可憐露絲,雖然從個人感情上講,她並不太喜歡她。那種貪得無厭的自私自利的本性使她感到很討厭。
格蕾小姐談完話後離開女士包廂時得到的印象是:露絲下了決心。但這種決心的確切含意,她弄不太清楚。可是,死亡把她的一切計劃完全毀滅了,一切都成了泡影。多麼可怕啊!這次火車上的旅行竟是如此的結局。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她也許應該報告給警察局。這件事是她偶然間想起來的。這有什麼意義呢?她確信,有個男子曾到過死者的包廂。當然,也可能那個人就住在隔壁的包廂裡。鐵路上的強盜作案的可能性是根本不存在的。這時她又一次想起那個人,同她兩次見過面的人。一次在薩沃旅館,一次在考瑞克旅行社。莫非是她搞錯了,那個男人要本就沒有進過死者的包廂,而是進了他自己的包廂?這件事不向警察局報告也許更好。誰能預料,一旦報告了會惹出什麼樣的後果。
她要下樓到他們那裡去。透過合歡樹的枝叉可見地中海上的藍色波浪。當她聽到坦普林女士說話的時,感到一陣高興:這裡畢竟和麗麥德村裡不一樣。
她穿上金黃色的晚服,在境子前打量了一番,帶著一種膽怯而害羞的心情走進了大廳。
客人們已經雲集在大廳裡了。因為坦普林女士的聲音特別的響,所以其他人的說話聲亂哄哄地混成了一片,令人難以聽清。丘比趕忙跑到卡泰麗娜那裡,遞給她一杯酒,然後就把她帶在了自己的身邊。
「你到底來了,德裡克!」當一位遲到的客人走進大廳時,坦普林女士尖叫了一聲。「現在我們終於可以吃點東西了,我都快餓死了。」
卡泰麗娜嚇了一跳。他就是德裡克!同時,她又仔細地看了一眼,為了是確認一下,是否就是他。她看到,連續三次同她邂逅相遇的那個男子,這一次又同她相遇了。他似乎也認出了她。突然他停止了同坦普林女士的談話,心裡嘀咕了幾秒鐘,然後又繼續談下去。吃飯的時候,他同卡泰麗娜坐在一起,並向著卡泰麗娜微微一笑。
「我知道,我們很快就會認識的。」他說。「我只是沒有想到會這種場合下相遇。我現在開始相信定數了。一次在薩沃旅館,一次在考瑞克旅行社,但諸事都是『事不過三』,第三次最好。您現在最好別說,記不清了。您最她說:我們好像見過面。」
「您的確使我感到意外。」卡泰麗娜說,「但是我今天您想遇不是第三次,而是第四次。第三次在『藍色特快』列車上。」
「在『藍色特快』上?」他的表情突然有些變化。但是他並沒有流露出一點驚慌的神色。他的聲調還是那樣沉著,繼續說道:
「今天早晨的謠傳到底是怎麼回事?列車上真的死了人了?」
「是的,」卡泰麗娜慢悠悠地說,「是有人死了。」
「人真不該到列車上去死。我相信這又引起一系列的國際問題。火車又為自己的一再晚點找到了新的借口。」
「凱特林先生?」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美國胖女人,用她那特有的、證明她是個美國人的美國腔,向德裡克說。「凱特林先生,看來您已經把我完全忘卻了,可是我還是那樣喜歡您。」
德裡克很風趣地回答了胖女人的話。卡泰麗娜坐在旁邊卻顯得目瞪口呆。
凱特林!當然這就是被害者的姓。這是多麼離奇面又神秘!過去的一夜他到過自己妻子的包廂裡,離別自己妻子的時候她還健在;而今天,今天他卻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裡,完全不知道他妻子的命運。這裡決沒有什麼疑問:他不知道她已經死了。
一位僕人在德裡克耳邊說了些什麼,並遞給他一封信。他說了句「原諒」之後拆開了信。一種強烈的絕望的表情浮現在他的臉上,然後他呆滯地凝視著大廳內的太太們。
「這的確是很離奇的事。羅薩莉(羅薩莉是坦普林女士的愛稱),萬分遺憾,我不得不離開您。警察局長要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
「你的罪行已經大白於天下了。雷諾斯大笑著說道。
「是這樣,」德裡克說。最大的可能是一場惡作劇。但是無論如何我得去一趟。否則這個老傢伙決不會在我進行這樣豐盛的晚餐的時候,來打擾我。因此,可以說是發生了比較嚴重的事情了。」他笑著把椅子向後一移,站起身離開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