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 第22章 大雪山
    毛澤東沒有趕到瀘定橋去向楊成武和四團的英雄們祝賀。三天之後他才露面,比前來向自己部下祝賀的林彪晚了四十八小時。

    在數千名紅軍走完了突擊隊匆匆開闢的小路之後,毛才沿著大渡河西岸從容不迫地北上。他一路上大多是緩步而行。據他的警衛員說,這是為了使大家少消耗一些體力。他有時停下來,讓工兵拓寬道路,或讓紅軍部隊先通過那些搖搖晃晃的橋樑。他在日落之前便早早宿營了,第二天晚上住在磨西面,第三天很晚才到達瀘定橋。周恩來和朱德都比他先到。

    楊成武在西岸迎接周恩來和朱德,並護送他們過橋。劉伯承和聶榮臻在對岸迎接。周在警衛員的陪同下,親自換下幾塊斷裂的橋板,等著毛的到來。黃昏前不久,毛終於到了。據敬仰他的警衛員們說,毛走過東搖西晃的瀘定橋時,腳下大渡河水白浪翻滾,但他毫不在意。毛在河對岸與他的高級指揮員會合,開進骯髒的瀘定城,坐下來美美地吃了一頓米飯、南瓜、土豆,可能還有雞和肉。

    紅軍過了大渡河,終於甩掉了國民黨的追兵,毛和他的部下現在要決定的是下一步如何行動。紅軍放饅了前進的速度。毛和司令部在瀘定逗留了一天一夜,然後又到化林坪休息了幾天。一九三五年六月二日,楊成武率領的突擊隊又出發了,他們全速前進,目標是東北方向約四十五英里以外的天全一帶。

    當時的形勢仍然充滿矛盾。毛雖然擺脫了國民黨進攻的危險,已經沒有敵人來阻止他與川西北的張國燾及第四方面軍會合了。但是毛卻不知道張的確切位置,張也不瞭解毛的位置。其實他們及一、四方面軍之間的直線距離不過一百英里,只是中間被大雪山隔開了。

    毛過金沙江時,一、四方面軍是否已知道對方的方位,中國的歷史學家迄今尚未找到佐證。到了過大渡河時,兩個方面軍有無聯繫同樣也是一段空白情況。長征初期,一、四方面軍曾有一些斷斷續續的無線電聯繫。但據張國燾回憶,他事先根本不知要長征,長征開始幾天之後他才聽說。這同李德、博古和周恩來「三入團」對自己的計劃嚴加保密是相符的。他們的許多最親密的同僚也像張國燾一樣蒙在鼓裡。張甚至在聽說一方面軍已開始行動後仍不明白其意圖何在,但推測一方面軍出了問題。

    一、四方面軍相互極少聯絡的一個原因是四方面軍丟失過一個密碼本,擔心它已落入蔣介石之手。儘管如此,張國燾聲稱一方面軍進入貴州後,他的無線電偵聽台便開始為長征當「耳目」。他回憶說.他常常通宵達目地守在電台旁邊,以確保把四方面軍偵聽到的情報扼要地發給一方面軍。

    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二日,張收到中央關於遵義會議決定的通報。「中央指示他採取行動幫助一方面軍渡過長江。但是沒有下文。因為四方面軍幫不上多少忙,而且一方面軍也從未真正靠近長江上的任何一個主要渡口。軍事博物館秦興漢將軍認為,一方面軍渡金沙江時,這一指示仍然有效,但沒有證據表明一、四方面軍是按照這個指示行動的。

    通信聯絡十分困難,這不光是因為擔心密碼不保險,而且因為兩個方面軍都在運動中。張國燾決定率領部隊渡過嘉陵江,進入靠近西藏的四川西北角、事實是迄今沒有找到證據說明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二日後,一、四方面軍之間有任何信件或信使往來。有時,他們通過老百姓中間的傳聞或國民黨報紙刊登的片言隻字瞭解到一些情況,但消息十分有限。當毛率領部隊在貴州兜圈子和張四月份揮師向邊遠的西北運動時就更是如此。

    據張回憶,大約是在五月底或六月一日,他獲悉(消息來源不詳)一方面軍渡過了金沙江,如果張沒有記錯日子,紅軍這時實際上已渡過了大渡河。

    難怪毛過了瀘定橋後要停留一下。要好好考慮到哪兒去找四方面軍。

    人民共和國康健而久經風雨的主席李先念是位七十五歲的老革命家。一九八四年時他回憶說,一九三五年六月初,張國燾指示他派一支部隊去迎接一方面軍,當時估計一方面軍快到了。但張既未告訴他一方面軍的抵達日期,也未告訴他一方面軍的方位。李派自己屬下的一個師向南攻克了位於雪山北麓的懋功。

    當代中國歷史學家堅持認為渡金沙江時.一方面軍「應該知道」張的部隊在川西北,而張也「應該知道」一方面軍的行蹤。這更說明缺乏有力的證據能夠證明一、四兩個方面軍是相互通氣的。

    很明顯,雙方都不知道另一方在哪裡。約在六月初,雙方都大概估計了另一方所在的位置。

    夾金山一萬四千英尺高,是大雪山的一個要隘。毛澤東何時決定翻越夾金山沒有記載。可能是在天全作出的決定,天全是個岔路口,大部分紅軍在那裡停留了幾天。

    毛當時面臨三種選擇。他可以沿一條馬幫常走的山路插向雪山西面,這條路通往川西北和青海藏族地區的首府阿壩,路程較長,沿途幾乎都是充滿敵意的藏民聚居的地區。他們也可以走雪山以東通往松潘的路,但沿途遭受國民黨進攻的危險極大。

    第三種選擇就是走中路翻越雪山,這是一條險路,但當地有人包括婦女、兒童走過這條路。毛的決定明確地表現出他一貫的主張:如果沒有把握就走偏僻的小路。這就是他在這個關鍵時刻作出的抉擇。可能他(正確地)估計到走這條路能使他最接近自己的目標:與張國燾的第四方面軍會合。. 從歷史記載看,毛是在經過考慮後進行這場賭注的。他決定翻越雪山時,對越過這座大山後能否與張國燾會合毫無把握。除非當時曾有小販、牧民或行人把張的消息帶給了毛,不過沒有這方面的任何記載。

    這是個生死攸關的決定。毛和他的部隊都沒有爬過雪山。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來自華南炎熱而潮濕的亞熱帶或半熱帶地區,雪在那裡極為罕見,有些人幾乎沒有見過雪。大雪山終年積雪,十分壯觀。從山上極目遠眺,地平線上雪峰兀立,與加拿大的洛基山脈一樣巍峨。頂峰在樹線之上,高聳入雲。後來修的公路呈之字形盤旋而上。在這裡,所有的綠色都不見了。山成了光禿禿的一片褐黃,不久便是雪的世界。即使在五六月間,也還是厚厚的積雪,一直鋪到峰頂,鋪到雪山的另一邊。

    在中國,人們敬畏雪山,也迷信雪山。當地居民稱夾金山為仙姑山。他們告訴紅軍,只有仙女才能飛過此山。如果到了山頂把嘴張開,山神就會使你窒息。的一位長征過的老戰士記得有人告訴他在山上講話要低聲,因為氧氣太少了,一句話,夾金山是座魔山,鳥都飛不過去,人最好對它敬而遠之。

    紅軍長征來到仙姑山腳下時,已經過了八個月的跋涉。許多人已經打了三四年或更長時間的仗。對他們來說每天的生活都很艱難,卻又使人感到踏實,因為畢竟沒有國民黨追兵的威脅了。

    一九八四年六十五歲的老紅軍、醫生戴正啟說,他熟悉紅軍生活的每一步每一個細節,他閉上眼睛也能把紅軍長征的生活述說一遍。一九三四年開始長征時,他才十五歲,是一個宣傳員,不久就改作了衛生員,現在是政府的一名高級衛生幹部。他說,像他這樣的普通戰士,長征中走的路要比地圖土標出的紅軍在一年中從江西走到陝北的兩萬五千里路多得多。他們常常一口氣走八十到一百六十里,忽上忽下,忽前忽後,走的完全不是直線。許多衛生員為了照料傷病員和垂危病人,三次甚至四次越過大雪山。對許多人來說,征途長達三萬至四萬里。

    他說,哨音一響,一天的生活就算開始了。一般是清晨六時吹哨,但也常常五時或四時吹哨。起床後用十五分鐘時間整理行裝,歸還借來搭床鋪的木板、門板和稻草。再用十五分鐘洗臉、刷牙(遺憾的是,並非所有的戰士都刷牙)、吃早飯( 半磅米飯,有時是紅薯 )、領乾糧、整隊。有時先頭部隊領完乾糧,米桶就見底底了,其他人什麼也領不到了。

    戴正啟在當宣傳員時,身上背著背包、挎包,腰裡別著手槍,手上拎著一桶貼標語用的漿糊。他當了衛生員後,就背起了藥箱,裡面裝著凡士林、碘酒、石炭酸、阿斯匹林、繃帶和脫脂棉。

    每人負重約二十五磅。早晨出發前告訴大家當天的路程。白天休息兩次:上午休息一次十分鐘,午飯時間二十分鐘。沒有午睡。如果遇到敵機空襲,大家就都可以乘機休息一下。趴在路邊,等候哨音再一次吹響。

    翻越夾金山前,向所有的戰士簡單地介紹了高山、冰雪及嚴寒對健康的危害,要求他們用布條遮一下眼睛,防止雪盲;要求他們穩步前進,不要在高處停留;要求他們在出發前吃飽吃好,穿上厚衣服(大多數人只有補了又補的單軍裝)。可是,山腳下還是酷暑天氣,開始爬了不多一會兒,就大汗淋漓了。

    宣傳員把注意事項編成便於記憶的順口溜,教戰士唱誦:

    「夾金山,高又高,

    注意事項要記牢;

    裹腳要用布和棕,

    不緊不松好好包。

    到了山頂莫停留,

    堅持一下就勝利了。

    病人走不起,

    幫他背東西。

    大家互助想辦法,

    一定幫他過山去。」

    曾當過外交部長,現在任國務委員的姬鵬飛翻越大雪山時是中央衛生委員會的一名成員,一九八四年見到我們時,他已七十四歲,頭髮花白,身材相當高,年青時體格更健壯。他告訴我們,爬夾金山時,遇到的一個問題是,由於坡度不大,終年積雪的山頂看起來似乎就在眼前,實際上山腳的海拔就已相當高,結果造成大家對高度的錯覺。雖然幾個月來的行軍和缺糧已使大家十分疲乏,開始爬雪山倒似乎很順利,可是,沒多久,進入了一個冰雪世界。眼睛突然看不見了。山上沒有路,踩在冰上滑倒了,掙扎著往前爬,卻沒有氣力。但誰也沒有想到會死,也不知道海拔一萬四千或一萬五千英尺的高山上氧氣如此稀薄。有的人掙扎著要站起來,結果卻永遠倒了下去。

    衛生員見此情景立即意識到山頂不能停留,哪伯停一步都可能喪命,必須盡快翻過山頂,下到氧氣較多的高度上去,不能休息,可實在是太糟了! 肌肉麻木得好像不存在了,可是還得堅持走。一旦越過山頂,最好的辦法是坐在冰上往下滑,反正沒有路。不少人都這樣滑了廠去。有些人摔斷了骨頭,有些人不慎滑下了懸崖。儘管如此,這仍不失為最好的辦法。

    傷亡的大多是後勤人員,如擔架員(當時還有拾擔架的)和炊事員。

    炊事員們不顧輕裝的命令,堅持負重六十到八十磅,鍋裡還裝著米和其他食品。三軍團的炊事員在山頂停下來,為搶救病人做鮮姜辣椒湯。( 毛曾告訴警衛員,爬山前要吃些生薑和辣椒。 )炊事員堅持說:「我們不能讓任何人死在雪山上。」他們把熱湯送給別人,兩名炊事員卻倒下了,再也沒有醒過來。紅軍到達陝北時,這支部隊犧牲了九名炊事員。

    對於體弱和有傷的人來說,空氣稀薄格外令人難受。據姬鵬飛回憶,當時幾乎無法看護病人,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送下山,可是誰也沒有氣力這樣做,往往還沒有送到低處,他們就犧牲了。他們常常死在衛生員把他們從雪地上拉起來的時候。姬鵬飛說:「犧牲的人很多,天氣太冷,有些是凍死的,有些人根本喘不上氣來。」

    派了一些人沿途收容掉隊的人。這些「掉隊的人」往往是掩埋在雪下的屍體。由於海拔太高,水已無法燒開,火柴也很難劃著。找不到柴火,看不見村莊,看不見人煙。翻山用了一整天。到了山的那一邊後,海拔仍然很高。

    水是個問題。無法把雪化開。戰士們不得不刨開地表的冰雪取下面的雪解渴。無法修廁所,因為沒有能在冰上和山石上挖茅坑的工具。冰天雪地裡戰士們還穿著草鞋。有些人找到破布把腳包了起來,大多數人沒有包,四肢凍傷了。有些戰士是光著腳翻過雪山的。大多數人穿著單軍裝。許多人得了雪盲症,不得不讓人攙扶著下山。幾天之後,他們的視力才逐漸恢復。

    對危秀英來說,爬雪山和過草地是長征中最艱難的時刻。她說:「過雪山後,我便不來月經了,所有的婦女都是如此。」

    當時,年方二十歲的丁甘如隨後衛部隊五軍團翻過雪山。他們到得最晚。他說:「翻山前做了許多政治工作。」他指的是各部隊的政委告訴戰士爬山前要把衣服鬆開,以便於呼吸,走路要慢,但絕對不能停。他說:「我們好像成了一群馬上要被人領進公園的小學生。」爬到山頂後,下達的命令是:「坐下來往下滑。」他們照辦了,但有些同志掉下山去,再也見不著了。

    一九八四年,李一氓忙於文化交流。一九三五年時,他是一個政委。他對長征中的幾乎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對大雪山也是如此。他認為翻雪山並不困難。相比之下,翻越五嶺的最後一嶺要難得多。他說:「雪山不高,上山的路很好走,不陡。下山的路也不陡。」但他承認下山的路上全是冰,很滑,天氣很冷。沒有人煙,藏族牧民都嚇跑了。」

    還有一些人覺得雪山沒有什麼了不起,鍾伶就是其中之一。他一九三一年參加紅軍時才十—歲。翻大雪山時剛滿十六歲。一九八四年,他已是個六十五歲的老醫生了。但看上去還很年輕,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上身穿一件淺藍色襯衣,再配上灰色的褲子和襪子,完全是一副專家的模樣。他在江西老家參加紅軍時還不夠領槍的年齡。他在宣傳隊工作,負責往牆上刷標語。他家裡很窮,一年中有四個月缺糧,不得不向地主借,欠下了水遠還不清的債。

    鍾醫生存長征途中是個衛生員。他說:「當時我們是紅小鬼,年紀輕,生命力旺盛,體力恢復得很快。我想得不多,只知道吃飯、睡覺、行軍,從來不去想會有什麼危險。我們坐在吹足氣的豬皮筏上過河,我從未掉下去過。」

    翻越雪山有種種困難,但鍾醫生一點也不在乎。他應該穿上暖和的衣服,但他沒有。他只有一件汗衫和一件單布褂。當時是六月天氣,可是夾金山上卻下著雪。他穿的是草鞋,也沒有裹綁腿,腳卻沒有凍壞。他從未感覺氣短。有人交代他不許停,不許休息,要一口氣走完。他就這樣翻過了雪山,沒有看到一個人死去。據他回憶,三軍團醫療隊中他所認識的人中沒有人犧牲。

    「請記住,」他強調說,「當時我還年輕,困難對我影響不大,想得也不多。」

    黨的總書記胡耀邦比鍾伶只大一、兩歲,可他對翻雪山的回憶就沒有那麼輕鬆了。他記得看見了國民黨的飛機。那些飛機飛不到紅軍所在的高度。「我們朝著飛行員大聲減:『上來,上來呀! 』」他說。第二座雪山最要命,用了兩天時間才翻過去。他們不得不在山坡上宿營,用毯子把自己裹起來,擠在一起取暖。他說;「我們年紀輕,挺過來了。」

    總之,對於大多數紅軍戰士來說,翻越雪山是長征開始以來最艱苦的一關。其艱苦程度超過湘江之戰,超過翻越五嶺,也超過四渡赤水。比起只有少數人參戰的搶渡金沙江或飛奪瀘定橋來更是艱苦得多。有些指揮員也病倒了。一軍團年富力強的司令林彪在夾金山頂上幾次失去知覺,靠了警衛員的幫助才翻過山去。紅軍情報局局長徐迪寧也是如此。據警衛員說,毛澤東也走得十分吃力。警衛員想去幫他,可他們自己也陷入了困境。毛未穿棉襖。他的棉布褲子和布鞋不久便濕透了。路上又遇到一陣冰雹,只好躲在油布下避一避。警衛員陳昌奉幾乎暈倒,毛把他扶起來。而當毛停下來鼓勵戰士往前定時,又是陳設法幫助毛重新邁開步子的。」

    周恩來的警衛員魏國祿說長征中過雪山最困難。戰士們手拉著手以防摔倒。山上不是下霧就是颳風,積雪常常從山頭崩落。魏頭暈目眩,渾身無力,走幾步就得停下來喘—口氣,越走越慢。起風了,魏看見自己的一個同鄉倒了下去。還沒等他走到跟前,那人就已停止了呼吸。戰士們把屍體放在山縫裡,用雪掩埋好。下午三點他們到達頂峰,開始下山。」

    下山後,周恩來頻頻咳嗽。他著了涼。這是一場大病的最初症狀,這場大病幾乎要了他的命。

    四方面軍派李先念去迎接一方面軍。三十軍政委李先念當時駐紮在理縣( 雜谷腦 )。他帶領他的第八個八師和九軍第二十五師和二十七師一部於六月八日佔領懋功(今小金),六月九日佔領下山必經之地達維。二十五師師長韓東山電告李先念,預計一方面軍六月十日可以到達。李先念十分驚訝。他沒想到會這麼快,懷疑韓的報告不準確。他電示韓再核實一下,韓回電說:「情況準確,他們業已到達。」

    情況是準確的。一方面軍的先頭部隊已於六月十一日翻過雪山,並於六月十二日上午到了達維。這裡距雪山不到二十五英里。當一方面軍的偵察兵發現四方面軍派出的部隊後,一時敵友難辨,雙方都打了槍,但無人傷亡。當吹響軍號,雙方便弄清了對方是誰。

    —方面軍的部隊川流不息地開進達維。李先念急忙從懋功趕來。六月十四日,毛澤東、周恩來(仍在病中)、朱德、彭德懷、葉劍英、林彪等都下了山。李先念回憶說:「當時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歡樂氣氛。人人興高采烈。一方面軍風塵僕僕,看上去人困馬乏,四方面軍戰士的身體情況比較起來好得多。」

    當時,達維還是個不顯眼的村子,有一百零六戶人家。附近的小山上有一座大喇嘛寺。這裡盛產鴉片,是個鴉片之鄉。至少三分之一的土地種罌粟。每年初秋,達維一帶村村賣鴉片。

    六月十四日晚,在村外喇嘛寺附近的坡地上舉行了盛大集會。倖存者們估計一萬人參加了大會。毛闡述了團結和北上抗日的必要性。晚會演出了戲劇、歌舞,還舉行了會餐,食物和其他用品都是四方面軍從地主手裡沒收來的。

    李伯釗又唱又跳,觀眾反覆要她再來一個。她跳的蘇聯水兵舞,受到熱烈歡迎,這是她在莫斯科學會的。大家不讓她停下來,她也好像精力特別充沛,跳上一整夜也不在乎。

    當晚,毛和李先念談了一次話,毛問李三十軍有多少人( 李以前指揮第九軍,此時指揮第三十軍 )。李說有兩萬多。毛問他多大了李說二十五六。五十年後的今天,李對當時未做好迎接一方面軍的準備工作仍然感到抱歉。「我們到後他們跟著就到了」他說、「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我們作了最大努力,甚至補充給他們一千來人。一、四方面軍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可爭吵的。」

    第二天、毛和他的司令部人員繼續前進。還要翻過不少山,包括一些雪山,才能同張國燾最終相逢,這將是他倆在一九二三年廣州舉行的中共三大上各執己見以來的第一次重逢——

    亦凡圖書館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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