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劍俠 第09回 古剎風雲
    百靈子田伯超在小矬子徐輪將要遭受酷刑的時候,正巧趕到。他這是從哪兒來呀?在這兒需要簡單補敘兩句。

    田伯超也是永樂朝的功臣。在永樂帝收復九江、剿平韓亮叛黨之後,大賞有功人員,田伯超由於戰功卓著,被晉封為威烈侯、殄寇大將軍,並奉旨與固振山之女固明珠完婚。不過,固振山提出要接他到南昌完婚。這是因為田伯超單身一人,連個家也沒有,大將軍府第還沒破土動工。永樂帝照準,破例賞給一年假期,期滿後回京任職。

    田伯超完婚後,夫唱婦隨,兩情甚濃。正當假期將滿的時候,突然接到徐方的一封信,信中說他已辭官退隱山林了,希望他保重,後會有期等語。田伯超對這件事感到突然。在他與徐方的接觸中,徐方曾不止一次提到功成身退的話,卻沒有料到他退隱的這麼快,想找徐方好好談談吧,又不知他的住址,為此他提前銷假趕到南京,見到田再鏢和常茂,又拜望了胡大海和姚廣孝,向他們打聽徐方的去向時,不知他們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願告訴他,結果什麼也沒問出來。

    田伯超與徐方叔侄感情深厚,徐方這一辭職,使他也無意居官,便步徐方的後塵,也辭官不做了。永樂帝再三挽留,田伯超堅辭不受,後來君臣約好,如國家平安無事,伯超就永遠為民,一旦國家有難,就入朝效力。

    現在田伯超已經有了一個三歲的女兒,取名伶玉,聰明可愛,夫人明珠也十分賢慧,堪稱幸福家庭。不過伯超是個很重義氣的人,雖然身在江西,心卻在南京,經常思念胡、常、田、武、徐各位老少英雄。

    這天,夫妻吃罷早飯,田伯超正逗著女兒玩耍,家人報道:「有位仙長求見。」伯超剛起身,道人已步入中庭,口稱「無量天尊,田施主一向可好?貧道稽首了。」

    伯超見道人仙風道骨,超凡脫俗,驚問道:「仙長尊姓高名?」「貧道劉伯溫是也。」田伯超驚喜異常,請伯溫上坐,納頭便拜:「久聞先生大名,恨無緣相見。今得見尊顏,夙願已達,深感榮幸。」

    固明珠也拜見了劉伯溫,然後到後宅送信兒。不多時固振山趕到前庭,來見伯溫。

    當天中午,田伯超盛排素宴,為劉伯溫接風。席間固振山問道:「不知先生從何處來,意欲何往?」伯溫道:「五日前我見過徐方叔侄,今日是特來拜會貴翁婿的。」「怎麼,您見過徐方叔侄?」田伯超眼睛放光,心扉洞開。劉伯溫笑著點點頭,便把經過講了一遍。伯超道:「先生的意思是想叫我為國出力了?」「不錯。可是你和徐方叔侄不同,你有家室,這是需要認真考慮的。」

    田伯超正色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田某決不是貪戀溫馨的庸才。既蒙先生見召,伯超敢不從命。」固明珠、固振山也支持田伯超再赴國難。飯後劉伯溫告辭,飄然而去。

    兩天後,田伯超把家裡的事情安排妥貼,帶好應用之物就起身了。他恨不能肋生雙翅飛到南京,見一見那些親朋故友,尤其盼望早點見著徐方叔侄,故此日夜兼程。這日趕路錯過了宿頭,越走天越黑,連個人影也看不到。伯超暗想:反正離南京也不遠了,實在沒地方下榻的話,乾脆也就不睡覺了,夜間趕路更快一些。就這樣他走進聚寶山,忽然聽見前邊有驚鳥鈴的聲音,知道有寺院,就想到那兒暫且休息一下。趕到山門前一看,匾額上寫著「寶慧禪寺」,叫人無人應,推門推不開,正這時候,忽聽寺內傳出呼救之聲,仔細一聽,這聲音十分耳熟,一時又想不起是誰,遂縱身上牆,順著聲音一直找到後院。可是他來的稍微遲了一步,法了和法青已經把徐輪夾進地道去了。

    田伯超在房上看到了他們進地道的情況,當院中平靜時,他飄落在地上,哈著腰來到水缸前,按照和尚的方法一按機關,木托輕輕一轉,就露出了地道口。他不敢耽擱,縱身跳到下面,手握雙攔,往前搜索。拐角處站著個放哨的小和尚,剛一回頭,就被伯超卡住了咽喉,一聲都沒吭,就奔極樂世界去了。田伯超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又遇上一個放哨的和尚,這傢伙光顧伸著脖子往裡看了,對來人毫無察覺。伯超用點穴之法把他點住,輕輕拖到一邊,這才來到主室門口。

    羅鏢審問徐輪時的對話,他幾乎全聽見了。伯超心說:原來是徐輪哪,這個矬子還是這樣頑皮,真是山河易放,稟性難移呀。

    田伯超是個比較精細的人,在他沒動手之前,已觀察了主室的情況,思考了對付的方法,便決定先救人後交手。就在徐輪將要受刑的時候,他大吼一聲,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利用對方被驚呆的一剎那,以最敏捷的速度把徐輪的捆綁切斷。徐輪也以最快的速度把十指上的棉花甩掉,從地上拾起了五行輪。當羅鏢清醒過來,喝令眾人動手時,田伯超已拖著徐輪奔向地道口。那些護衛和小和尚想要上前阻攔,可他們哪兒是這兩人的對手啊,不是刀槍亂飛,就是死屍翻滾,田伯超殺開一條血路,拉著徐輪逃出了地道。

    「追,快追呀,全是他娘的飯桶!」羅鏢氣急敗壞,聲嘶力竭地吼叫著。智能忙指揮群僧衝到地面上。羅鏢一夥怕也無用了,只好壯著膽子點起燈球火把,在院中排開陣式。

    小矬子徐輪拉著田伯超的雙手,樂得直蹦:「我說小爺爺,這不是作夢吧,你是從哪兒來呀?簡直太巧了,若不然我這十個手指就變成蠟燭了!」田伯超搗了他一拳:「明明是真的,哪來的什麼夢?我正在南昌打盹兒,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知道我那寶貝徒孫有了災難,才架著觔斗雲救你來了。」「嘿,小爺爺,你算把我這一套都學會了,乾脆咱倆翻個個兒,你拜我為師好了。」

    說起來田伯超與徐輪的關係非常近。田伯超的師父是長臂飄然叟左夢雄,徐方的師父是左夢雄的二弟子北俠唐雲,徐輪又是左夢雄四徒弟吳貞的徒孫,因此田伯超是徐方的師叔、徐輪的師爺,要不徐輪怎麼稱他小爺爺呢。另外,他二人曾幾經患難,風雨同舟,彼此十分瞭解。徐輪敬重田伯超的人品正,武藝精,為人坦誠而又謙遜,從不擺架子,不計較得失;伯超愛徐輪聰明,心眼兒好,有膽識,更愛他的頑皮和詼諧勁兒。

    徐輪利用羅鏢、智能在擺兵佈陣的機會,向伯超扼要地介紹了事情的經過,田伯超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徐輪說:「朱胖子是這次叛亂的罪魁禍首,說什麼也不能叫他跑了,今晚就看咱爺倆的了。」伯超道:「我們竭盡全力就是了。至於能不能拿住他,我可沒有把握。」「不拿住他可不行,慢說還有你這個堂堂的百靈子,就我一個人也得把他抓住呀。」

    這時羅鏢已經指揮眾和尚把二人圍在正中。智能手握鐵禪杖高聲喝道:「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畜牲,你們還跑得了嗎?」

    徐輪往前跨出兩步,冷笑道:「和尚,你說這話羞也不羞,恥也不恥?方纔我雖然被你們拿住了,那不過是想開個玩笑,逗逗你們,另外呢,也想試探一下你們是否有悔改之心。現在一看,你們這些人都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至死不悟,不可救藥,我也就不必再可憐你們了。要拿出真功夫來,慢說是你,就是大羅神仙也得甘拜下風。不信咱就比試比試!」

    智能氣得直念佛。他剛要出戰,大徒弟法青就衝過去了,舉棍便砸。徐輪知道他的厲害,抽身跳出圈外,喝道:「我可不願穿新鞋踩狗屎,對付你這樣的,有我小爺爺就夠了,師爺請吧,這件功勞讓給你了。」

    田伯超又笑又氣,合雙攔跳到法青面前。法青一向高傲自大,目中無人,尤其他一招抓住徐輪,更覺得自己了不起了,見田伯超貌不驚人,更不放在心上,使了個泰山壓頂,摟頭便打。伯超上步閃身把棍躲過,用左手攔壓住棍頭,右手攔白鶴亮翅,奔法青當胸便刺。法青忙撤棍橫擋,把門戶封住。伯超身形一轉,攔隨身動,「刷」一聲奔法青耳門猛刺。法青一看不好,急忙往下一哈腰,哪知伯超的右手攔正扎到他的肚子上,「噗!」紅光迸現,慘叫一聲,死屍跌倒。

    法空大怒,跳上去舉棍便打,邊打邊罵:「強徒,拿命來!」伯超冷笑道:「莫非你見他死了,有點眼饞不成?乾脆你們就同路去吧。」十個回合剛過,伯超使了個「燕子投林」,左手攔猛刺法空的前心,右手攔橫掃軟肋。法空顧此失彼,他光注意前心了,沒提防軟肋,結果被紮了雞蛋那麼大個窟窿,血箭躥出去一丈多遠。法空兩眼一翻,四肢抽搐了幾下,癱倒在地上,不動了。

    徐輪一哈腰躥到法空眼前,晃著尖腦袋說:「無量佛呀彌陀佛,看你這個樣子,肯定挺難受的,某有好生之德,不忍和尚遭罪,就積點陰德,送你早登西天去吧。」手起輪落,法空的腦袋滾在一邊。

    法明、法了雙雙飛出,夾攻伯超,雙棍雙攔攪在一處。智能見連傷了兩個弟子,真是痛斷肝腸,兩眼冒火,大吼一聲,直取徐輪。只見鐵禪杖呼呼掛風,如排山倒海,似電閃雷鳴,把小矬子罩在當中。

    徐輪見凶僧來勢甚猛,嚇得心驚肉跳,壯著膽和他交戰,還不敢碰人家的兵刃,且戰且退。也就十幾個回合,汗就淌下來了。徐輪高叫道:「小爺爺,大事不好了,你孫子要龍歸滄海、御駕殯天了!快幫幫忙吧,不然我可不行了。」

    田伯超力戰二僧,難免傷神費力,他用眼角的餘光一掃,果見徐輪招架不住了,忙抽身而出,夾攻智能。法明、法了又追過來,兩條大棍奔徐輪亂敲亂打,把徐輪嚇得直冒冷汗,心說:還不如不求援了呢,去了一個來一對,可夠我受的,又喊道:「小爺爺,快過來呀,我這裡雙拳難抵四手,可要完事大吉了!救命啊,快點救命!」

    田伯超見徐輪吃緊,本想救他,卻被智能纏住不放,一時難以抽身,只得給徐輪鼓氣:「好孩子,再加把勁兒,我相信你會堅持住的。」徐輪邊打邊喊:「我說小爺爺,我是堅持不住了,從昨晚到現在我還沒吃飯呢,腸子和胃口都粘到一塊兒了,哪還有一點勁兒喲。你要再不過來,我可真要玩兒完了。」

    田伯超急得直冒汗,往左跳智能往左攔,往右跳凶僧往右擋,說什麼也甩不掉。法明、法了獰笑道:「矬鬼,你還往哪兒跑,看你還能活得成?」笑罷棍頭加緊,打得更凶了。小矬子一時沒留神,五行輪正碰到鐵棍上,一下子就被震飛了,從院內飛出牆外。與此同時,小矬子的左腿肚子被法了的鐵棍掃了一下,疼得他大叫一聲,仰面摔倒。二凶僧趁勢雙棍並舉,奔徐輪打來,眼見徐輪就要命喪寺院。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有兩塊房瓦像沒把兒的流星直飛下來,一奔法明的後腦,一奔法了的禿瓢。隨著兩聲悶響,瓦碎了,兩顆禿頭也開了花。

    形勢陡變,眾人皆驚,仗也不打了,一個個仰頭翹首往房上觀看。只見一人身材矮小,瘦小枯乾,尖頭頂,尖下頦,窄腦門子,兩頰無肉,骨瘦如柴,雞鼻子,雷公嘴,芝麻粒牙,薄嘴片,兩隻小耳朵;頭上戴馬尾過梁透風巾,頂梁門高打英雄結;左鬢邊插一朵守正戒淫花;上身穿青緞子綁身靠襖,納領、納袖、納邊、納扣,排扣到底,金線盤花,上繡萬字不到頭;下身穿青緞子飛叉蹲襠滾褲,挑三針、納眉針,針針繡的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打著半截魚鱗裹腿,層層包,道道裹,倒灑千層浪;蹬一雙千層底兒、帶尾巴的小-鞋;狗油胡七根朝上八根朝下,一對小黃眼珠,滴溜亂轉,熠熠放光;手提一對鑌鐵鴛鴦棒,渾身上下一股精氣神。來者非別,正是小矬子徐方。

    徐輪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叉著腰對房上的徐方說:「我說叔叔,你到底上哪兒去了?等的我好苦哇。」徐方嘿嘿一笑:「孩兒啊,急什麼,我不是來了嘛!先接傢伙。」徐方把徐輪的那只五行輪扔給了他,然後身子一縱飄落在塵埃,聲息皆無。

    田伯超又驚又喜,忙招呼道:「徐方,你挺好啊,多年不見,想死我了。」徐方笑道:「彼此彼此。師叔請上,受我一拜。」「免了,免了。」

    小矬子徐輪嘟嚷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哪有工夫說閒話,還講那一套繁文縟節,真是的。」徐方道:「急什麼,無論啥時候也得講禮法,分大小輩兒。」「瞧你說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懂,你是說這是戰場,怕朱胖子跑了,對不?」徐輪點點頭。徐方大笑道:「孩兒啊,你儘管放心,有叔叔在,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徐方和徐輪分手之後,單獨去尋找朱-的行蹤,結果找了多時也沒見著影子。天已經黑下來了,徐方怕侄兒焦急,順著原路又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忽聽前邊野草「——」作響,把他嚇得趕緊蹲下了,心說:天已黑了,夜幕降臨,莫非有野獸出沒不成?徐方屏住氣,瞪著眼,結果看清了,不是野獸,是兩個人。就見這兩人慌慌張張,東瞧西看,好像怕見人似的,這卻引起了徐方的疑心。他們在前邊走,小矬子在後邊跟,就聽這兩人邊走邊嘀咕。

    高個子說:「大教場離這兒能有多遠?」低個子道:「不近呢,少說也得有二十五里。」大個子道:「往返五十里,可夠咱受的,天亮之前還得叫咱趕回來,真拿人當牲口使。」「可不是嗎,誰讓咱無能呢,人家怎麼說咱就得怎麼做唄。」大個子歎口氣說:「真要能把兵搬來還可以,搬不來才冤枉哩。」

    「把兵搬來?」這句話更引起了徐方的疑心:莫非他們是懷王一黨?不然搬兵幹什麼?看打扮不像官軍,也不像官府的人。為了弄個水落石出,徐方直著身子趕向前去。

    那兩人忽聽身後有腳步聲,嚇了一跳,等回過頭來一瞧,又放心了。原來天黑看不清五官,他倆以為是個小孩兒呢。大個子喝道:「你是誰家的孩子,跟著我們幹什麼?」

    徐方往前緊走兩步,到那人近前,把臉一揚:「我說你們翻開狗眼看清楚點兒,誰家的小孩兒有鬍子?」這二位一看,差點樂了:「喲,可不是嗎,哪有長鬍子的小孩兒,原來是個小老頭兒。霍,身上還背著傢伙呢。」

    大個子仔細看了一陣,往後一撤身,拉出打架的架式,喝道:「你是什麼人?」「肉人,從裡到外有肉有骨頭。」「廢話,我問你是幹什麼的?叫什麼名字?跟著我們幹啥?」徐方嘻皮笑臉地說:「大道通天,各走一邊,你們走你們的路,我趕我的道,你們有啥理由盤問我呀?莫非你們是官府的暗探不成?」

    兩個人一怔,相互看了一眼,見四外無人,大個子虎著臉說:「怎麼,你還不服氣嗎?」矮個子推了徐方一把說:「老傢伙,我看你是存心找彆扭吧。」徐方笑道:「你們說的都對,我就是想找彆扭。」

    「嘿嘿,老傢伙,你想找死啊,打他!」大個子一伸手把徐方的前襟抓住,往懷裡一拽,下邊一抬腳,想把徐方掃個跟頭。徐方使了個貼身靠,雙手把大個子的腰抱住,用尖腦袋猛撞對方的下巴頦。大個子的下巴被撞壞了,疼得他嗷嗷直叫。那個矬一點的傢伙,伸出兩隻大手,要抓徐方的肩頭,徐方往下一哈腰,使了個倒踢紫金冠,正踢到對方小肚子上,「哎喲」,那傢伙雙手捧著肚子往地上一蹲,就動不了啦。

    徐方把大個子的胳膊擰到背後,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快說。」大個子痛苦地擺了擺下巴,徐方這才想起他的下巴掉了,忙用手往上一托,「喀叭!」端上了。大個子吧嗒吧嗒嘴,覺著沒事了,猛地掙脫身子,瞪起眼珠子吼道:「老傢伙,我跟你完不了!」掄拳便打。徐方早就看出他不服氣,一轉身躲到他身後,飛起一腳把他踢了個狗啃屎。大個子爬起來,又奔徐方撲來,徐方哈腰躲過,又是一腳,大個子又趴下了。徐方一口氣踢了他十個跟頭,大個子趴到地上起不來了。徐方轉回身問那位較矮點的:「你服不服?是不是也踢你一頓?」「別別,我早就服了。」

    徐方把他們倆拖在一起,從懷裡抽出匕首,在二人面前晃了晃說:「想死還是想活?說句痛快話!」大個子咧著嘴說:「老爺子,我們都想活,您老可別殺了我們吶。」「好,我也不想殺你們,不過得有個條件,你們必須說實話。」「是是,說實話,一定說實話。」

    「好,現在我可就問了。姓名?」大個子說:「我叫趙林。」另一個說:「我叫夏忠。」「年紀?」趙林說:「三十二歲。」夏忠說:「二十九歲。」「職業?」「和尚。」「和尚。」「是嗎?」徐方把他倆的頭巾扯下去一看,果是兩顆禿腦袋。

    徐方又問道:「出家在哪座寺院?」「寶慧寺。」「你們不在寺院誦經,化裝外出幹什麼?」「這個……」「哪個?說實話!」徐方把匕首放到趙林的鼻子頭上,把他嚇得一哆嗦,「我說我說。我們倆是奉方丈所差,到大、大、大教場去辦點事。」「什麼事?」「是搬……搬兵。」徐方喝道:「和尚搬兵幹什麼?難道怕山大王搶你們去當壓寨夫人?」「不,不是那麼回事。是……是……」「快說!要不我就宰了你們!」徐方拽著夏忠的耳朵,裝出下手的樣子。「別別,我說我說。」「快,再要耍滑,我可就下傢伙了!」「不是我們方丈派我們去搬兵,而是懷王千歲讓我們去的。」

    徐方眼睛一亮,嘿,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鬧了半天朱胖子在寶慧寺裡藏著呢!為了弄清來龍去脈,他繼續問趙林:「懷王叫你們找誰聯絡?」趙林說:「找尚國柱副指揮。」

    尚國柱字希文,河南登封人,粗通文墨,滿身武藝。早年豫西一帶遭了災荒,餓死了不少人,尚國柱揭竿而起,領著一夥人曾一度攻佔縣城,後畏罪潛入嵩山,當了山大王,打家劫舍,幹了不少壞事。永樂六年,朝廷派人與他和談,尚國柱接受招安,他手下的一千多人被收編,變成衛戍京畿的龍江衛右翼營,常年駐紮在京東大教場,尚國柱授副指揮之職,繼續統領這支人馬,不知是什麼原因,他也成了懷王一黨。

    徐方接著審問:「派你倆去搬兵,人家能相信嗎?有什麼憑證沒有?」趙林說:「我們不認識尚指揮,自然得有憑證了。懷王寫有親筆信,叫我們面呈尚將軍。」「信在何處?」「在這兒呢。」趙林從懷裡把信取出來遞給徐方。小矬子把信展開,用火扇子照亮,仔細觀看,見上面寫著:

    尚卿面悉。昨晚舉事遇挫,孤暫避寶慧寺中,望卿速速引軍前來保駕。十萬火急,切切。

    信角上蓋著懷王的篆刻名章。徐方看罷,把信折起來揣進自己懷裡,接著又問寺裡一共有多少人,都是誰,有什麼機關埋伏,都與誰聯繫過等等。這就是徐方精細的地方,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徐方問的差不多了,對趙林、夏忠說:「你們已經是國家的反叛、大明的罪人了,論理我應該送你們上西天。不過念你們還有悔改之心,可以從輕發落。快,把你們的腰帶解下來!」

    兩個人不敢不聽,解下了腰帶。徐方把他們倒背雙手捆好,又把嘴給堵上,拖進樹林,分別綁在兩棵樹上。

    徐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笑著對趙林、夏忠說:「你們就在這兒等著吧,天明之後我派人來放你們。不過我的腦瓜不太好使,倘若忘了,就看你們的時運了。懂嗎?再會了!」

    徐方說罷,出樹林朝著寶慧寺的方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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