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杜清風等四寇被假張方戲耍了一通,把他們都放了。杜清風滿腹懷疑,從這兒回了劍山。假張方也沒回甘家堡,進了樹林就蹤跡不見了。到了後文書,群雄聚會破劍山、真假張方火燒三陽觀、大鬧劍山蓬萊島,還有見面的機會,咱們暫且先不提。
單說家裡邊的眾人,一看張方把四寇拎走,不知他出於什麼目的,派人出去觀看。回來人說張方也走了,把四個人也放了,眾人更是疑惑不解。把院子收拾收拾,眾人給雍親王道驚,胤-一笑:「咳!方纔這一嚇,我出了一身透汗,現在反而覺著病體輕多了。各位不用掛念我!不知受傷的幾位如何?」這陣丁瑞龍、鐵三爺、夏九齡、司馬良,業已恢復正常。雖說有幾位受傷的,但傷都不重,大家包紮以後也都沒事兒了。如今風平浪靜,自然就想到鐵扇寺的童林,不知海川輸贏勝敗。
咱們一支筆難表兩家的事,話分兩頭,再說童林。童林帶著龍善伯、張方等二百四十餘人來到鐵扇寺的後山白沙澗紅雁落沙灘。海川一看哪,今天的人比哪天都多。因為鐵扇寺比武的盛況,早就不脛而走。從遠路來的人成千上萬,但見山坡上、樹上、道邊上全都是人了。童林領著人剛一到,不知是哪位帶頭給叫開好了:「歡迎童俠客!童俠客來啦!」「嘩……!」老百姓掌聲如雷,都替童林叫勁兒。童海川向百姓們招手致意,分人群趕奔梅花圈。等童林他們都站好了,抬頭往對面一看,鐵扇寺的人早都到了。濟源、濟慈陪著公孫越正在那兒坐著喝茶。
童林到了之後,讓張方過去搭話。張方專愛幹這事兒,聞聽此言,答應一聲,蹦進梅花圈,衝著濟源他們一拱手:「二位師傅辛苦了!諸位都挺好哇?昨天晚上睡得都不錯吧?」群賊一看是張方,怒目而視。濟慈把火兒壓一壓,站起身來:「彌陀佛!是張少俠客嗎?」「不錯,正是在下。」「童俠客、龍善伯老劍客可曾來了?」「我說這不都在這兒了嗎。」「好!既然如此,貧僧久候多時,現在可不可以比武哇?」「當然可以啦!我師傅讓我跟你們打個招呼。哎!公孫越,有種的你下場!跟龍善伯老劍客比試棒法!」
張方說完回去告訴龍善伯:「龍老劍客,就看您的了!輸贏勝敗在此一舉!」老頭子鼓了一百二十成的勁,心說:眾人這麼替我叫勁,我要是輸了,我可沒臉見人哪!老英雄甩掉英雄氅,摘了帽子,週身上下緊村利落,從背後拽出墨角雙棒,飛身形跳進梅花圈。
這時公孫越已經下場了,手持一對血美梨花棒,耀武揚威。兩位老人這才見面。公孫越面對龍善伯一陣冷笑:「老劍客,別來無恙乎?昨天我等了您一天吶!可惜您言而無信,怎麼沒到場啊?」「啊,老朽因為身體不爽,故此拖延一天。今日下場也不算晚吧?」「哈哈哈哈!好啦!既然如此,大家都想看咱倆來個寶棒對寶棒,俺公孫越領教了!」「唰!」公孫越把血美梨花棒一晃,放出兩道寒光,直奔龍善伯。龍老劍客晃墨角棒,跟他戰在一處。他們兩個人的能耐不分上下,今天已是第三次對棒啦。兩個人心裡都是這麼想:不分輸贏,今天絕不收兵!非要拼出高低來不可。因此,公孫越一伸手就是猛的。這對血美梨花棒上下翻飛,一招緊似一招。老英雄龍善伯更是懷著一百二十分的勇氣,掄雙棒一步不讓。
簡短捷說,他們由早晨打到中午,三百多個回合沒分輸贏,把兩旁的人都看傻了。打到三百六十個回合的時候,龍善伯就要使迴光返照絕命雙棒。可是沒等到使呢,沒想到墨角棒正碰到血美梨花棒上,耳中就聽到「叭」地一聲,把龍善伯嚇得一哆嗦。再看,把寶棒震折,兩隻墨角棒折了一對。龍善伯吃驚非小哇!這可不是自己的能耐不行,是傢伙不好使喚。老頭子又心疼、又著急、又上火。正一愣的時候,上了當了。公孫越得理不讓人,上邊棒一晃,底下就是一棒,奔向老頭的雙腳。龍善伯旱地拔蔥往上一縱,單棒走空。老頭雙腳剛一落地,公孫越反手一棒,直奔後背。龍善伯躲閃不及,正打在後背上。啪!把龍善伯打出三丈多遠,一個跟頭摔在地上。
全場的人嘩一陣騷亂,這才知道公孫越的厲害。鐵扇寺的人鼓掌喝彩,拍桌子、打板凳,大喊:「公孫越大師可了不起,我們又打了勝仗了!打得好!」再看濟源、濟慈喜上眉梢,樂得跟彌勒佛似的。
童林這邊人大吃一驚。童海川帶著張方趕緊撲過去,搶救龍善伯。就在這時候,就見龍老劍客從地上起來了,大口噴著鮮血。老頭兒心裡還明白,覺著這臉就像火燒似的難受,心賽油煎一般。老頭兒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覺得對不起童林,對不起各位俠義英雄。大夥兒把我捧到天頂上去了,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怎麼這麼沒出息,我怎麼這麼沒能為!我這一輸,大夥兒的心裡該多難受哇!哎喲!我白活了,我沒臉見人了!
龍善伯一頭奔西北就下去了,分開人群落荒而走。童林和張方追出來了:「老劍客留步!」「老劍客等一等!」怎麼喊,他也不站住。等兩個人追到山腳之下,再找龍善伯,蹤跡皆無。上哪兒去了,誰也不知道。海川長歎一聲,跟張方這才回來。可是龍善伯的徒弟武林武士同、他侄兒龍小臣,眼淚汪汪:「童俠客,我得找我老師。」「我得找我叔叔去!」童林點點頭:「二位,你們辛苦吧!我現在事多纏身,實在分不開身,就求你們二位跑一趟吧!」「哎!」兩個人在後邊就追。
按下童林暫且不表,單表龍善伯手裡還拎著這半截墨角棒。他一邊往前跑一邊吐血,哇一大口,跑幾步哇又一口。老頭兒怎麼用氣功,也壓不下去了,就覺著後背像刀割一樣的疼啊!尤其老頭兒的心難受,一邊跑一邊想:我不能活了,我找個沒人兒的地方,我死了就得啦!世界上再不要臉的人還有比我不要臉的嗎?我辜負了大家的希望,我沒臉見人哪!因此,老頭兒像瘋了似的,一口氣跑出好幾十里地來。
往前一看,有一帶密林。老頭兒就進了樹林了。到這兒就跑不動了,一屁股坐在一棵樹下,把這對半截的墨角棒往身旁一放,老頭兒眼淚滾滾吶!沒想到我龍善伯闖蕩江湖六七十載,今天這跟頭栽得這麼暴,我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老英雄想到這兒,又把那半截墨角棒拿起來了。就我這對兵刃是寶中之寶,寶刀寶劍都不能傷它,怎麼就被公孫越的血美梨花棒給打折了呢?這不是天意該著嗎?這不是逼我死嗎?看來墨角棒打別人是打不了啦,打我自己還行啊!就別指望別的了。老英雄使足了力量,就拿這半截的墨角棒,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嘿,使出最後一把勁兒,就打算自殺身亡。
這時從樹後邊轉出一個人來,把龍善伯的手腕子給抓住了。這隻手好像鋼鉗夾住一樣,龍善伯動都動不了啦。「啊!」老英雄一愣說:「這是誰?」甩臉回頭觀瞧,一看身後轉過一個小伙兒。這小伙兒長得可太漂亮了,十八九歲,頭梳日月雙抓髻。繫著五綵頭繩,前發齊眉,後發遮頸,散發披肩。粉嘟嘟的面皮,寬腦門尖下頦,臉蛋兒上一邊一個酒窩,黑直的兩道細眉飛通入鬢,一對大眼睛水靈靈像葡萄粒。雙眼皮長睫毛,鼻如懸膽口似桃花,一張嘴露出青白閃亮的小白牙,身穿彩蓮衣,下蹬虎頭靴,紅綢子鞋帶,就像仙宮下凡的善面童子。小伙兒身後背著一對雙棒。
小伙兒樂呵呵地把龍善伯的手給抓住了。龍善伯不認識:「年輕人,你這是何意?」年輕人笑著說:「老爺子,您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跑到這兒自殺來了?我要不發現,您這條命還保得住嗎?受了什麼委屈了?是兒子不孝,還是媳婦給您氣受,把您逼到這步天地?」龍善伯口打咳聲:「年輕人,你猜得都不對。」「那您為什麼自殺呀?」「咳!你問這也沒用!」「老爺子,看您說的。天下人要管天下事兒,怎麼能說我問沒用呢?萬一您說了我能幫個忙,您不死不是更好嗎?」龍善伯一想也對呀,一琢磨:他剛才托我手那個勁兒像鉗子一樣,這小伙子是個練武的。他還背著雙棒,這對雙棒怎麼這麼亮?叫什麼名兒來?想不起來。老頭兒一合計:我就跟他說說,備不住他可能是個世外高人吶!
龍善伯口打咳聲把經過講述一遍。小伙兒聽罷一陣冷笑:「哈哈哈哈!老英雄,您打敗仗也不至於自殺呀!這麼辦,我先給您看看傷症,治好了,咱們再商議。」「你還會治病?」「啊,學過兩天。來來來,您就趴在地下。」這陣兒龍善伯感覺後背太難受了,好像萬把鋼刀紮著似的,渾身無力就趴在地上了。這年輕人先掏出塊手絹擦擦手,還挺講衛生,把龍善伯後背的衣裳撕開:「您,傷可不輕啊!老爺子,幸虧您會氣功,您要不會氣功,就這一棒得把您的骨頭打斷,筋打折了。誰讓遇上我了呢!我還真能治。」這小伙兒說著話從百寶囊中掏出個小瓶來。這小瓶是玉石的。倒出點粉紅色的藥面,給塗在傷口上。然後小伙兒一運氣,開始給老爺子按摩。時間不長,揉來揉去把傷給揉好了。雖說還有點痕跡,不疼了。
小伙兒又從兜裡取出個瓶兒,從裡邊倒出三粒丹藥,讓龍善伯含在嘴裡。這藥清香異常,走五官通七竅,到了肚裡涼涼快快的,頓覺精神爽朗。哎喲!這年輕人可了不起!龍善伯把衣裳穿好,躬身施禮:「恩公,您可積了大德了!恩公請受老朽一拜!」「別、別!我說老爺子,這可使不得。您多大歲數了,我才多大年紀。您要給我磕頭,您這是催著我死呢。這不算什麼,我師父經常跟我說,天下人要管天下事兒,學會武藝就是要扶困濟危,除暴安良。您看,頭一回我就遇上您了,我做點好事,我師父一定高興。」「嗯!」龍害怕就問:「請問小恩公尊姓大名、仙鄉何處?」「我呀!我是個無名少姓之輩,說出來你也不知道。要問我,人送綽號金蓮花,我叫鳳岐。」「噢,姓鳳!」老劍客一聽姓鳳,這姓可挺少,很可能是旗人,不然的話不能姓這姓。「請問小恩公,你家住在哪兒?」「我家住得遠啦,在陝西鳳翔府吶!」「那請問貴恩師是何人?」「這個這個……老劍客,您甭往下問了。我師父不讓對外人講,說出我師父來,恐怕惹禍。」龍善伯就不好往下問了。
就見這小伙兒站起身來說道:「老人家,您站起來活動活動。」「強多了,強多了。」「我看這麼辦吧,您在頭前引路,我看看這公孫越去。我到那兒一棒子把他打趴下,好給您出氣。」老頭一聽好懸沒樂了,心說:年輕人真不知天高地厚!我都不行,你能行嗎?龍老劍客心裡這麼想,你別看他沒說,可臉上帶出來了。這年輕人真精,看出來了。「老劍客,是不是您對我不相信吶?是不是認為我這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嘴大舌長、沒事兒盡呼呼吹牛哇?您吶,不必想這事兒。我這麼跟您說吧,我師父跟我說過,我這能耐呀,除了我師父之外,就是我啦,別人都在我之下。我到那兒,一定能把他贏了。」龍善伯一聽好懸沒樂了,心說:這孩子長得挺好,可真能吹牛,他師父也夠能吹的。天下就你們爺倆,別人都是飯桶。但是人家把自己的命救了,又不能責怪。老頭兒一想。我被公孫越打得這麼慘,叫這年輕人試驗試驗也未嘗不可。「年輕人,你叫鳳岐?」「對,金蓮花。」「鳳岐小英雄,如此說來,咱們就試一試。」「哎,好啦。您走得動嗎?走不動我背著您。」沒等龍善伯說什麼,就見這小伙兒一哈腰把龍善伯背起來就往外走。出了樹林就奔上回鐵扇寺後山的大路,走到半路正遇上武士同和龍小臣。
他們倆正在尋找龍善伯,在半路遇上了:「叔叔!」「師父!」倆人又驚又喜。龍善伯說:「我給介紹介紹,這是我的恩公。沒有他解救,我性命休矣!他要趕奔梅花圈,為我出氣,會鬥公孫越。」「啊,是呀!」兩人一看,比我們還小呢,他能行嗎?就見鳳岐一笑:「既然你們一家子遇上了,該著我輕爽一會兒了。這麼著,你們背著老人,來,咱們一塊兒回去。」
簡短捷說,他們原道回去。一進人群,老百姓開了鍋了。嘩!「哎呀!哥哥、兄弟,那不是龍老劍客嗎?他挨打負傷跑了,怎麼又回來啦?」「就說呢,你看還有個年輕的,也背著雙棒。」「大概把高人請來要報仇吧?」「哎,咱得好好看看。」
龍善伯回來直接找童林。海川又驚又喜:「哎呀,都把我急死了!您到哪兒去了?」「咳,別提了!」龍善伯把經過講述一遍,然後介紹了金蓮花鳳岐。童林一躬到地:「小英雄,多謝你幫忙!」「您是哪位?」「童林是也。」「哎喲!童俠客,可了不起!您的大名如雷貫耳,耳朵裡灌得滿滿的了。我師父跟我說,你下山之後,別人都不要找,你就找童林,你要能把童林給贏了,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好漢!沒想到在這兒遇上您了。我說童俠客,我千里迢迢來得可不容易,有機會您得教教我能耐,我領教領教。不跟您過過招兒,我的武術算白練了。」海川聽完一陣好笑,心說:這年輕人真有點意思,但這陣兒,沒有工夫細問他的身世。
梅花圈當中,公孫越正在那兒發威呢,把血美梨花棒一晃:「呀——呔!眾位,知道我是誰嗎?複姓公孫單字越,是海外三怪的頭一怪。方纔那老頭兒叫龍善伯,使棒的老前輩,叫我把寶棒打折,口吐鮮血。有敢過來的沒有?我叫得嗓子都啞了,怎麼沒人捧場啊?我可要收場了。我要大勝而回!」轉身他就要走。金蓮花一聽火往上撞,雙眉倒堅二目圓翻,問龍善伯:「您是叫他揍的嗎?」「啊!不錯,就是他!」「您等著,我過去,他怎麼揍您,我怎麼揍他!一定給您出氣!」說著話,就見金蓮花把外邊衣服閃掉,從背後抽出雙棒,鏘鋃鋃鋃。這對棒兩頭兒是紅的,中間是白的,跟公孫越使得那對棒一般不二,是一對血美梨花棒。就見這小伙兒甩大胯跳進梅花圈,把雙棒一碰,嘎叭一聲,道:「對面,你可是公孫越?」公孫越一瞅這對棒就大吃一驚:哎喲!世上還有跟我使同樣雙棒的!這小伙兒他是誰呀?他正在發愣,就見金蓮花哈哈大笑:「公孫越呀!我奉我師父之命前來找你,不期在此相遇。今天我要給死者報仇雪恨!」金蓮花往上一縱,要棒打公孫越。
按理說呢,咱應接茬兒說這比武之事,可誰知事情有變,咱不得不將這比武之事撂到這兒,往下另說胤-緊急帶童林等人離鐵扇寺回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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