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病太歲張方一口要通天和尚磕頭認師,通天和尚紅著臉給張方磕了仨頭。張方一瞪眼道:「我又不是死人,你怎麼磕三個頭?得磕四個!」通天和尚無奈,重新跪倒又磕了一個頭。他從地上站起來,對張方道:「張方,咱有言在先,你可得告訴我你是怎麼練的!」張方嘿嘿一笑,道:「這玩藝兒可太難練了,起五更爬半夜,得拿出拉屎的勁兒來!不過,我看你人品不錯,我就傳授給你吧!」張方說著話,從兜裡掏出個小瓶來。他把瓶蓋兒打開,往手上倒了點白色的藥末,然後又把瓶子揣了起來。他又讓和尚提來一桶水,張方把藥沫放入水中,用手來回攪動,等攪勻了,他又命小和尚們抬來了一個磨盤,他就用桶裡的水洗這磨盤。洗完了,他又讓小和尚們過來搬這磨盤,小和尚們一搬,磨盤斷為八塊。
通天和尚不明白,就問張方:「張方,你這是——」「噢,我用的化石粉。不用武功,用這玩藝兒就能化石為粉啊!」通天和尚一聽此言,不由得火往上撞,心說:好哇,你這個臭小子,弄了半天你是在糊弄我!想到這兒,通天和尚就要找張方出氣。可張方已蹤跡皆無。這下可把大夥兒給樂壞了。貝勒爺把張方叫到面前,問道:「張方,你這藥是從哪兒弄來的?」張方把得藥的經過一說,眾人全樂了。
怎麼回事呢?原來,張方在福州的時候,上街去閒逛,逛來逛去,他發現十字路口圍著一夥兒人。張方好奇,他從人叢外往裡頭一瞅,原來是個練把式的。這賣藝的人有五十多歲,穿的破破爛爛。這人專練「隔豆擊石」,張方看迷了。等人家練完了,往店房走,張方就跟在了此人的身後。那人回到店房,把門關好,在屋裡偷偷數錢。張方捅破窗戶紙,往裡頭一瞅,心說:好小子,一看你這個模樣,就知你沒什麼絕藝!想到這兒,張方一腳把門踹開,進屋抓住那人便道:「你犯案了!」那人差點兒沒被嚇死,聲音顫抖道:「朋友,我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我犯什麼罪了?」
張方一瞪眼,道:「什麼!你還敢強嘴?!方纔你欺騙民財!」「我怎能欺騙呢?」「你練的那『隔豆擊石』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你要不說,我就把你扭送到官府!」那人一聽,嚇得「撲通!」就坐在了地上。稍鎮靜一下,那人又道:「我說這位大哥,我這可不是欺騙民財呀!我用的是一種藥粉,叫化石粉,不管多麼堅硬的石頭,只要一抹上這種藥,它就得壞!」
張方聽罷,心中暗喜,他又厲聲道:「把藥拿出來!弄了半天你連點真功夫都沒有!」「嗯——」「拿!」「哎,哎!」那人真讓張方給唬住了,他伸手把藥拿了出來,交給了張方。「還有多少?全都交出來!」「沒有了。就這一瓶!」張方把藥瓶掂了掂,道:「好了,歸我啦!」「哎喲,大哥,您可得給我留碗飯呀!」「不行,不能讓這種騙人的東西存在!」說到這兒,張方從兜裡掏出一個老錢,扔給了那人。
張方講完了得藥的經過,眾人樂得眉開眼笑。單表通天和尚,氣得兩眼發直:「阿彌陀佛!張方啊!你可報透了!你他媽的是我的耷拉孫兒!小子,你給我出來,否則我就到人叢之中去抓你!」通天和尚像頭瘋驢似地,撲進人群之中,就要抓張方,張方嚇得躲在了童林的身後。童林伸胳膊阻攔道:「且慢,大師父,你這是何必呢?重陽會講的是當場獻藝。你怎麼跑到人群中來抓人?」「怎麼的,他欺騙我!」「哈哈!」童林一樂,又道:「你樂意讓他騙,你要不樂意,他能騙得了你嗎?在場這麼多人,怎麼別人不拜他為師,就你拜他為師呢?這證明你有一顆貪心。這事不怪別人,只能怪你自己!」
張方躲在童林身後道:「對呀,我師叔說得太對啦!我是逼著你給我磕頭來,還是按著你給我磕頭來?不是你自己趴下磕的頭嗎?」「阿彌陀佛,小兔崽子!」通天和尚邊罵邊掄掌朝張方打去。這下可就激怒了混元子韓希韓老劍客。韓希早就憋著一肚子火呢!他一看通天和尚蠻不講理,伸手要打人。韓老劍客一個箭步搶上前來,一把抓住了通天和尚的衣領道:「禿驢,你太不講理了!你真要比試掌法嗎?來來來,老朽陪你!」通天和尚一看是韓希,更氣壞了,倆人跳進梅花圈就戰在了一處。
通天和尚的功夫是不錯,但他不會活用。兩個人打到三十幾個回合,韓希一轉身來到通天和尚的背後,一掌把通天和尚打了個狗吃屎,把兩個門牙都碰掉了。通天和尚從地上爬起來,轉身扎進人群之中。通天和尚這一敗,可激怒了他二師兄黃天黃恩祥。就見黃天大吼一聲,跳出人群,手指韓希道:「老匹夫,你甭拿我兄弟開玩笑!洒家在此!」說完他飛身形跳進了梅花圈。
這黃天,一張西瓜皮臉,兩道硃砂眉飛通兩鬢,花白鬍鬚散滿前胸,週身上下穿一身虎皮色的短靠,腰裡繫著板帶,顯得乾淨利落。再看黃天,不容分說,探掌便打,跟韓希就戰在了一處。韓希的能耐是不小,但他絕不是黃天的對手。倆人打到四十幾個回合,韓希讓黃天一掌打出去幾丈遠,差點沒吐出血來。韓希一頭扎進人叢之中不見了。
單表黃天,沖周圍眾人嘿嘿一笑道:「諸位,方纔那和尚是我師弟,剛才被我打下去那老頭兒也不含糊!你們哪位不服,請上吧,咱們比一比掌法!」他在裡邊發威這工夫,從山坡上過來輛車。趕車的老闆二十多歲,長得十分精神,大簷寬邊草帽,一身藍布褲褂,挽著白袖面。青腿帶,青緞子鞋,手裡握著桿大鞭子。再看這車,青騾子拉套,大白馬駕轅,還有兩頭小毛驢拉著邊套,顯得非常華貴。車上還搭著個小棚,棚上有青紗窗,裡邊還掛著五色的窗簾。裡頭坐著個什麼人?誰也不知道。
等車來到人群外邊時,車老闆趕緊把車煞住。他伸著脖子往人群裡邊看了看,然後又跟車棚子裡邊的人說了幾句話。再看棚簾一掀,從裡邊跳出一個年輕女子。這女子長得可真不錯呀!青水臉,尖下頦兒,挺寬個腦門兒,一身灰色道裝,腰繫絲絛,背後背一把寶劍,手拿拂塵。她來到人群後邊,呼啦!把拂塵一晃,探身軀往裡觀看,看罷一笑。眾人回頭一看,都不認識,誰也沒敢多說什麼。
單表黃天黃恩祥,站在梅花圈中口出狂言:「諸位,我們海外三怪全來參加這次盛會。我們哥兒仨站在高處往下一看,沒人!只不過一個童林罷了。就拿剛才那醜鬼張方來說,他會個什麼呀?只會胡說八道。真叫人可發一笑!哪個敢下場來跟我比劃比劃?哪個敢?怎麼啦,成千上萬的人,真是賣不了的書——該穿起來了!哈哈哈!」他在這兒一賣狂,可激怒了剛來的這女子。就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翻,用拂塵一指黃天,道:「這東西,可惡!應當把他的牙全掰了!三兒啊!」「在!」三兒就是趕車那小伙子,應道:「老劍客,什麼事?」「看守車輛,我到裡邊教訓教訓他!」「老劍客,但能容人,且容人。您一路可傷了不少人了!這人雖然是狂了些,但看他這般年紀,您把他的上牙掰了就行了,把下牙給他留下吧!」
再看這女子,把手中拂塵搖三搖,晃三晃,邁步走進梅花圈。她來到黃天的面前道:「孽障!你叫什麼名字?」黃天一聽,大大不悅!心說:我都八十多歲的人了,你怎麼能叫我孽障呢?你年紀輕輕的,竟敢在我的面前擺架子!想到這兒,他不由得發出一陣冷笑,道:「我說丫頭,要問我,黃天黃恩祥!」「噢,海外三怪都來了,你們都不是好東西!今天我就是為收拾你們這些混賬東西而來的!」
黃天一樂,又道:「你是誰呀?你能不能報個名姓?」這女子嘿嘿一笑,道:「且慢,我有名有姓,但不能跟你說。為什麼呢?因為你長了一張臭嘴,我怕你臭嚼了我的名姓!等我把你的牙掰下去了再說!」「哎喲,我長這麼大歲數還沒掉過一顆牙呢!你掰一掰,讓我看看!著掌吧!」說著話他朝那女子劈面就是一掌。那女子一閃身,黃天一掌擊空,這女子把拂塵插到身後,挽了挽袖子,就跟黃天戰在了一處,也就過了五六個回合,就聽黃天慘叫一聲,閃退一旁。怎麼回事?他被那女子給掰掉了一顆門牙。
倆人打了十幾個回合,那女子一晃手,「啪!」又掰下黃天的一顆門牙。眾人不斷喝彩。再看黃天,滿嘴是血,狼狽不堪。心說:這女子可不好惹啊!看來我硬打是打不過她的。哎,乾脆,我給她來個特殊的吧!想到這兒,他嘿嘿一樂道:「喂,你先停一停,我真服你啦!你別走,我練手絕藝給你看看。你要能練得上來,今天我就徹底服氣!我馬上就回海外去,往後永不出頭!」那女子一樂,道:「是嗎?如此說來,你就練一練你的絕藝,讓我觀看觀看!」「你稍候!來呀,給我準備!」他這麼一說,手下人就懂嗎?懂。因為他們早就佈置好了。
時間不長,就看幾十個小和尚趕進來一輛牛車,上頭拉著六十四根梅花樁。這樁子都有杯口粗細,筆管條直,上面都刷著油漆,一頭尖,一頭圓。再看這些小和尚們,進來之後,一起蹲在地上扒拉土。幹什麼呢?他們得弄出六十四個坑。那位說六十四個坑,現刨來得及嗎?別擔心,人家早就刨好了。不用的時候,用浮土埋上;用的時候,再把浮土扒拉開,所以,時間不長,六十四個坑就全刨好了。小和尚把這六十四個樁子全埋進坑裡,又用木夯砸結實了。怎麼叫梅花樁呢?八根木樁為一組,六十四根樁子為八組。八八六十四根樁子,正好組成一個梅花形。這還不算,稍過片刻,這些小和尚們又抬來兩個大木箱子。那位說裡頭裝的是什麼呢?全是尖刀。這些尖刀長都有二尺五寸,鋒芒利刃。每把尖刀的後邊,都有一個大砣。小和尚們把這些尖刀都埋在了梅花樁的空隙之間,一個個寒光閃閃,刀尖朝上。
黃天一看準備好了,大步來到那女子的近前,道:「高人,剛才你練的那幾手可太闊氣啦!我十分佩服!既然如此,咱也不要泛泛地打,每人都來幾手絕藝!你看見沒,這叫梅花樁,又叫梅花陣。你要有能耐,咱就到上邊去打!怎麼樣?」說話之間,黃天坐在地上,把腿帶解開,把褲腿兒往上挽了挽,又將鞋襪脫掉,露出兩隻大腳丫子來。他週身上下收拾了個緊襯利落,一扭身,「噌!」就蹦上了梅花樁。他用大腳指頭尖兒點在樁尖兒上。他能站穩當嗎?當然不能,他得不住地來回倒步,從這樁子蹦到那個樁子上,身子搖搖擺擺,兩隻胳膊平伸起來,為的是保持平衡。他邊倒步邊說:「喂,高人,上來吧!這回就看你的啦!」
單說這女子,她可是個了不起的劍客呀,她的功夫太高了!可有一樣,她練不了這種功夫,為什麼呢?因為她是個女人,那時的女人都纏足。雖然她的腳已放開了,但跟一般人的腳不一樣,如果光著腳丫子上木樁上,觀之不雅啊!就是會練這種功夫,她也不能練。所以這女子的臉「騰!」一下就紅了。她知道黃天是故意刁難自己,她微微一笑道:「黃天,我服你了,我認栽!但是,你可不是憑功夫把我打栽的,你是用這種東西把我嚇栽的!你明知我沒法練這種功夫,又故意刁難於我,這筆賬咱先記下,一會兒再算!」女子說完轉身就走。
張方一看,心說:怎麼能叫她走了呢?說什麼我也得把她留住!想到這兒,他擠出人群,跑到車前。這時那女子已上了車,就見張方隔著棚簾施禮道:「哎,這位大姐,您留步哇!」車老闆一看來人了,趕緊挑簾道:「老俠客,有人找您!」那女子往外一探身,問道:「你是誰呀?」「我叫病太歲張方,我老師叫歐陽修!」「啊!怎麼,歐陽老俠客是你師父?」「哎,是呀!」「那你就磕頭叫我師姑吧!」「啊!」張方聞聽就是一愣!心說:這位是吹牛呢,還是真的?我沒聽師父說過這麼個人呀!他又一看,這女子長得十分正氣,不像個開玩笑的人。張方心說:磕頭就磕頭吧,反正也不吃虧!想到這兒,他嘿嘿一笑,道:「師姑,請上受小侄一拜!」說完他磕了四個頭。這女子笑著把張方攙起來,道:「張方,免禮!」張方又看了看這女子,問道:「師站啊,我也給您磕了頭了,敢問您老人家尊姓大名?」「哈哈哈!張方,不必多問!早晚你自然會清楚的!」張方一看對方不肯報名姓,心說:也罷!我得先把她留住:「我說師姑,您可不能走啊,您瞅這兒有多熱鬧!您先別走,您就在旁邊看看熱鬧。等我回去把黃天那小子給揍完了,您再下場獻藝!今兒個,咱爺倆就包打這重陽會啦!您看如何?」「好!既然如此,我就不走了!孩子,你真能上梅花樁嗎?」「能!」「好,今天你師始我也要開開眼!」「您等著,我馬上就去揍那王八羔子!」說完張方就回歸本隊。
那位說他敢上嗎?上個屁!他哪會呀?!再看張方,兩隻眼睛不住地在人群中掃來掃去,心說:說什麼我也得找個能上梅花樁的!他邊想邊看,忽然發現了一個人。心說: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他要上梅花樁,準保能贏!
欲知此人是誰,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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