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轉眼到了第三天,童林放完假回來了,後頭跟著穿雲白玉虎劉俊、傻小子於和,兩邊是花刀洪玉爾、夏九齡、司馬良,爺幾個高高興興到了裡邊。何春、何吉一看童林:「喲!我的教師爺喲,可了不得啦!」
這一句話沒把童林給嚇死:「怎麼了!」
「哎呀!您走的那天晚上,雍親王突然得了病。」
「哎喲!現在病體如何?」
「不見好轉!您快去看看去吧!」
童林提著袍子就往裡跑,小弟兄們跟著。等童林一進屋,幾位福晉迴避。男女授受不親,就得閃開,躲到屏風後頭去了。童林來到榻前,先給雍親王請了安,然後坐到身邊就問:「爺,您醒醒!爺睜眼,您醒醒!」
「哎喲!可疼死我了!是海川嗎?」
「是我,您這是怎麼了?」
「咳呀!別提啦!人吃五穀雜糧啊,朝不保夕。你說我從來沒鬧過眼睛,現在怎麼害起眼病來了?說來病就是急茬的,疼起來痛苦難當。」
童林也不精通醫道,只能從外表看看,一瞅雍親王這倆眼睛像扣倆小碗似的,腫得都封了喉了。順著眼角往外淌的不是眼淚,是粉紅色的水。「哎呀!」童林就覺得不對頭啊!先問大夫,你們看這是怎麼回事?大夫知道童林是雍親王的紅人,二號的雍親王,敢隱瞞嗎?就把經過一說:「跟你講吧教師爺,我們實在不知道病因哪!這是怎麼回事兒呢?按理說我們那個藥,神仙一把抓,吃下去立見功效,但是仍不見好轉,這實在叫我們束手無策。」
童林就知道這裡頭有事兒,把何春、何吉叫到跟前就問:「我走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倆人也不隱瞞,說:「有點怪事。你走那天晚上,王爺練了會兒武術,練完了回屋要喝水,我們就給他燒水,結果燒了兩壺開水,一轉身就沒了,您說哪去了呢?燒第三壺我們不敢離開了,這壺水才保住。等給王爺沏好了茶,送到裡屋,王爺說剛才有個人給送茶了,說那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責備我們,問那人是誰?我們把所有的人集合起來查看,這人蹤影皆無。王爺不相信,又親自查了一遍,仍然沒有蹤影。您說這人是從哪兒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從地下鑽出來的?是不是鬧鬼,還是鬧仙哪?過了一會兒,王爺就覺眼睛疼痛,說個疼就忍不住,一直到現在。我的俠客爺,您看怎麼辦?」
「哎喲!」童海川二眸子亂轉,思前想後這麼一琢磨,壞了!雍親王肯定受了陷害了!那個人一定是個綠林人,不定是誰派來的。他為什麼對雍親王下此毒手呢?而下毒手卻沒要他的命,這是怎麼回事呢?童林疑惑不解。但是你說有人陷害,又無憑無據,只能心裡頭畫鬼。
童林不能回家了,讓穿雲白玉虎劉俊回家告訴父母放心,說最近這一時期先不回家。童林就支了張床,跟雍親王住到一個屋裡頭,日夜守候。可他守著有什麼用啊?雍親王每天晚上疼得都得叫喚幾回,有時候疼痛難忍,滿屋亂跑,童林就把他抱住。一發生這種情況,就把大夫請來,馬上吃藥,吃藥就見點好,可是穩定不了一個時辰,接茬還疼。童林守了兩天,再看雍親王,不但眼睛腫,腦袋還大起來了,比當初的腦袋大了四圈。鼻子、眼睛、嘴都腫了,飲食不下。有時候昏昏沉沉,呆頭傻腦,完全變成了兩個人了。全仗著雍親王府有權有勢,熬好了人參燕窩湯,給他撬開嘴往裡灌,要沒有這玩藝兒養著,這命就沒了。
童林一直守了三天,把倆眼睛也熬紅了。這天晚上,雍親王疼得最厲害,一會兒一叫喚,一會兒一叫喚,簡直像瘋了似的,幾個人按都按不住。好容易盼著到了後半夜,雍親王消停了一會兒,打了呼聲,睡著了,童林的心這才有點舒展。讓小弟兄們在屋守著,他來到院裡,面對長空,搖頭歎息。童林一琢磨,人這一輩子真難活,窮苦人家,愁吃愁穿,有錢的人家也不太平。拿雍親王來說,貴為親王,金技玉葉,皇上的兒子福如東海,還有比他再享福的嗎?咳!他就得了這種怪病!或者受奸人所害,這不也不太平嗎?再想想自己,從降生到現生,道路坎坷,也遇到無數的風險,誰知道在這後半生能遇到什麼事呢?童林想到這兒,鼻子一酸,掉下雨滴傷心的眼淚,歎了一口氣。就在這時,童林本能地覺得頭頂上「噢!」嗯?童林就一動,別人聽不見,那童海川有能耐,他似乎覺得房子頂上有人。童林沒抬頭,怕一抬頭,把這主給驚動了。他低下腦袋一琢磨,肯定有事兒,他假裝溜躂,順著這廊簷下往後轉,轉到這東山牆,往左右看看沒人,腳尖點地,飛身上房。他來到大殿上,屏住呼吸,仔細觀瞧,不看則可,一看果真有一個人。由於天黑,看不清五官貌相。這人穿著一身黑,頭朝下,腳朝上,兩腳扣住掩陽瓦,腦袋往下探著,意思是往屋裡看,身後背著明晃晃一把單刀。童林一想,這小子是哪兒來的?甭問,雍親王得病肯定與他有關!你還跑這兒看來了,絕不能叫你逃走!童林想到這兒,使了個餓虎撲食,腳尖一蹬房瓦,飛身往前一縱,抬起腿來,「啪!」這一腳正著這小子屁股上。你想童林那功夫夠多硬,挨上他哪能待得住?就聽「啪唧!」整個摔到院裡,把這小子摔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地上剛想爬起來,童林就到了,大腳丫子一踩這小子:「別動!」就踩住了。劉俊眾人正在屋裡,聽院裡「咕通!咕通!」有聲響,不知道怎麼回事,小兄弟們出來一看,師父腳底下踩著個人,就問:「老師,這……」
「綁!」眾人找根繩子就把他綁上了。恐怕驚動雍親王,童林用手往廂房一指,穿雲白玉虎劉俊、傻小子於和,拎著這個襖領子,推到屋裡去了。這時何春、何吉也來了:「哎!教師爺,這是怎麼?」「抓住的!肯定雍親王有病與這個人有關。你好好在外守著,別驚動王駕。」
「哎,哎,哎!好咧!教師爺,您得好好審訊哪!這東西太可惡,絕不能輕饒他!」
童林點頭進了廂房。童海川搬了把椅子坐下,讓小弟兄們把這人推到眼前,借燈光一看,這不是貝勒爺提到的那個人,這人長得還挺好,二十七八歲,鼓鼻樑、大嘴岔,黃白淨臉尖下頦,大辯兒在腦袋上盤著,原來他頭髮用絹帕繫著,由於在房上摔下來,把絹帕也摔掉了,所以大辮在脖子上纏著。穿著夜行衣,背後背著一把刀,看這意思,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眼珠子嘰哩咕嚕直轉,瞪瞪童林,把臉一仰,一句話也不說。童海川今兒個有點壓不住了,把旁邊的茶几一拍,「啪!」問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為何夜探雍親王府,究竟你來的目的是什麼?還不從實講來!」
「說!說!」夏九齡、司馬良過去,「啪啪!」就是倆嘴巴子。年輕人火更大了,童海川一擺手,哥兒倆這才退下。這小子挨了倆嘴巴一點不在乎,嘴角動了動:「哼!姓童的,耍什麼威風!幹什麼來了?我知道,我就不告訴你!有法兒你想去,真他娘的廢話!」
他這嘴裡一帶髒字兒,劉俊能讓嗎?劉俊過來,拽住他耳朵,「啪!啪」又是倆巴掌,把這小子打得嘴冒血。於和於寶元過來把他脖子給卡住了:「好小子,今兒個我卡死你!」
童林一看,別卡死呀!死人口裡無有招對,不就麻煩了!他忙道:「師弟,趕緊撒手!」
傻英雄這才撒手,把這位卡得眼珠直往上翻,好懸沒斷了氣兒。童林想:問!今天不問個水落石出,絕不能放過他!便問他:「你叫什麼名字?今天晚上為什麼來的?說了實話還則罷了,不說實話,今兒就把你打爛了!你到底說不說?」
這傢伙把腦袋一撲稜:「不說!不說就是不說!姓童的,有法兒你想去!爺要怕就不來了,來了就不怕,早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了。死算個什麼呢?再過二十六年,還這麼大個兒。」
童林一看沒辦法,本來童海川不主張用刑,今天事出特殊,不得不如此。叫夏九齡、司馬良找來根鞭子,讓洪玉爾找來根棍子,把他按到地上,這頓揍。你說這些人都是練武的,手能輕得了嗎?把棍子也打折了,鞭子也抽斷了,把這人打得血肉橫飛。這小子真有骨頭,把牙咬得「嘎嘎」響,就是不招,再打就打死了。把童海川急得背著手在屋裡來回直轉,怎麼辦呢?打死麻煩了,這問不出來口供可怎麼辦?童海川正著急呢,傻小子於和出去了,時間不大就見於和進來了,手裡拿著兩樣家什:一樣是把斧子,另一樣是個橛子,拿斧子削出了尖來。傻子更有傻心眼:「把他褲子扒了!」
大夥一看,扒褲子幹什麼?於和說:「我把這極子給他釘到糞門裡頭。」
這刑法可特殊,那位一瞅,把嘴一咧:「別,別,別介!」
別介?傻子說做就做,「哧啦!」一聲,把褲子拽掉就要釘,童林好懸沒樂出來,心說,你看我這傻師弟,還真有絕的,這叫什麼刑法:「師弟且慢!他說了就拉倒。」
「他不說,先給他釘半截。」
童林說:「你看見沒有?你要是不說,釘,我可就不管了。」童林想,你再不說我真不管了,我也不看,反正我出去,叫他們收拾。
這位汗珠子下來了。哎呀!心裡一想,這虧我可不能吃啊!這太羞臊人了:「好了,我說!」
哎!您看看,惡人自有惡人降,沒等釘,他就說實話了。童林一聽他說,趕緊吩咐叫他起來,把這人從地上拉起來,告訴取來刀傷藥,給他敷上,另外取來一碗水讓他喝了,童林說:「你別著急,說了決不打你,好不好?你就細說詳情吧!」
這傢伙皺皺眉,咧咧嘴:「好吧!先說我是誰。我有個綽號,叫鬼影子,姓張叫張青。」
「噢,鬼影子張青。」「對!」
「你從哪兒來的?」「永發鏢局來的。奉了我們師太羽士清風俠杜清風所差,我到這兒來刺探情況,是……這麼回事。」
這回這傢伙還真老實,把以往的經過都說了。是怎麼回事呢?因為前者三月三亮鏢會,杜清風大戰童海川,童林沒有辦法,拋鉞亮劍,劍削杜清風,把道冠給他削下去了,腦袋上炒肉拉皮給片下一塊去。杜清風當眾出醜,恨童林恨得要命。等三月三亮鏢會之後,這幫小子沒走,全在西直門外永發鏢局。杜清風腦袋上纏著藥布長吁短歎:「就憑我出了名的劍客,哪裡吃過這個虧!等我傷好了,非找你童林玩兒命不可!」眾人都恨童林,可誰惹得起呀!雍親王府就在城裡安定門裡富貴巷,可誰也不敢去找。正在這時,來了仨人。這仨小子到了永發鏢局,是兩個老道一個庶家,倆老道不是旁人,一個是五毒真人華亮羽,一個叫金鉤蠍子喬玄齡。這倆老道在前面說過,一個好餅都沒有,專門發賣薰香蒙汗藥,做一些沒有人道的事兒。他們都是劍山蓬萊島的小頭目,這次從劍山來,也想參加三月三亮鏢會,但因事耽誤了,緊趕慢趕到了北京晚了。他們找個店房住下,在店房裡正好遇到了熟人,這熟人就是獨闖江湖老魔頭,叫寧五。這寧五小個兒長得不高,滿臉橫肉,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這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藍一塊,活脫就是個鬼呀!另外,這個人品質相當惡劣,也和喬玄齡、華亮羽一樣,發賣薰香蒙汗藥,甚至有些地方比他倆還損。您別看這麼壞的人,他們仨可有交情,一見如故。見著面說明原委,寧王說:「我也想參加亮鏢會,可我到這兒,人家會散了。咱們這麼辦吧,趕奔永發鏢局吧!」
他們來到永發鏢局,因為和杜清風都是劍山蓬萊島的,所以,一見面三個人一愣,一瞅杜清風這腦袋上包著藥布,愁眉不展的,這是怎麼了?三人細問經過,杜清風就把受辱之事講了一遍。三個人聞聽全把眼睛瞪起來了,喬玄齡大聲道:「無量天尊!道兄啊,要說別人都好惹,這姓童的你惹不起呀!我在揚州就遇上過他,好懸這條命沒交待他手裡頭。您要叫他傷著,您還便宜,您把命還算撿著了。」
華亮羽也說:「姓童的決非等閒之輩,您哪,真得認便宜,不然這命就保不住了。」
喝!杜清風一聽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噢!我這腦袋讓拉下一塊去還得認便宜?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沒有一個想法給我出氣的,都跑這兒來給我洩氣來了!」
唯獨這獨闖江湖老魔頭哈哈一笑:「道兄,您受了委屈我深表同情。想報仇不?」
杜清風一聽,這話還有門兒:「想報啊!兄弟,你能幫哥哥一點忙不?」
「當然了!我既然說,我就有主意。這麼辦得了,我到雍親王府溜躂溜躂,找找童林。不見著則可,見著我要他的命!」
杜清風聞聽此言,一晃頭:「賢弟,咱們自己弟兄,無話不談,我不是長童林的威風,滅你的銳氣,就你這點能耐,怎麼能是童林的對手呢?你不去是便宜,去了是非死不可呀!」
「哎!」老魔頭說,「您不知道,逢強智取,遇弱活擒哪!我知道我打不過童林,但是我有辦法呀!」
欲知老魔頭有什麼辦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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