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眾人隨著來到了童林家裡,讓傻英雄回屋休息,海川把大家讓到客廳落坐。眾人剛坐下,雍親王府的大總管何春來了,說是找童林。何春見著童林就說:「雍親王不放心,請你們各位到王府談話。」童林一看,這親王爺還真行。本來麼,他知道出了事兒了,能放心嗎?童林帶弟兄忙又趕奔雍親王府。一到銀安殿,見雍親王正背著手來回溜呢。
「海川回來了?」雍親王問。
「回來了。」童林答道。
「怎麼樣?」「咳!完事兒了。」童林把經過講說了一遍。
「好!」雍親王樂得一拍大腿,「海川哪,你是不是又留情了?你要不留情的話,這小子能活著出去嗎?我沒跟你說過嗎,一路酒席對待一路賓朋,像這樣的貨,就往死裡給我打!天塌下來有我給你接著呢!打死他這樣的,跟條狗有什麼區別!拉到溝裡頭一埋,不就得了麼?」「爺,您放心,這一掌揍得也夠重的了,足可以給於和報仇了。」「唉!你就是這麼一個人兒,動不動就是但能容忍且容忍。你記住,打蛇不死,必要傷人哪!海川哪,你叫我怎麼說你好呢!」
震東俠一笑,道:「爺!海川這麼做不是不對呀!非把人打死,那不就更結下仇怨了嗎?」
「哈哈哈!」雍親王一樂,「行行行,你們有理,你們有理!剛才這飯也沒吃好,咱們還得接著茬吃。來人哪,擺酒!」
酒宴擺下,眾人歸坐,邊吃邊談。震東俠喝了一口酒,然後對童林說:「海川,我看今天這事兒完不了啊。這野飛龍肯定不是一個人來的,倘若回去之後,搬弄是非,麻煩就更大了。這兩天你切記緊加小心哪,如果稍為疏忽,就可能引出大禍。」「哥哥,您放心!我心裡頭有底,又都不是小孩子了。」震東俠也就是點到為止。酒宴吃完了,東俠、侯二俠起身告辭。人家有一大堆事兒呢,還得準備三月三亮縹會的事,說話兒天就到了,因此,不能在這兒久留。雍親王通情達理,也就不勉強了。震東俠眾人站起來跟雍親王告辭,臨走的時候向雍親王說道:「三月三那天,我們來接您。」「不錯。海川哪!你替我送送吧!」
童林告辭出來,把大家一直送到前門外大柵欄兒,到了雙龍鏢局。一看,咳喲!這塊兒熱火朝天哪。鏢局子基本就緒:門聯兒、油漆彩畫金碧輝煌,就等著最後掛名兒,鳴放鞭炮,這就算開了張了。一應的手緒都辦得差不多了。黃燦出出進進,潘龍也忙得是手腳不閒。童海川在這兒沒多待,因為他還惦記於和的傷,所以跟兩位哥哥告辭,大家送出童林,這才拱手作別。
童林急匆匆回到家裡頭,劉俊忙把師父接進去。海川急問:「你叔叔的傷怎麼樣?」「沒事兒!剛才又吃了點藥,這陣兒睡了。」「噢!」童林放輕腳步,進了屋,一看傻英雄蓋著被子,面朝裡,正在呼呼大睡。摸了摸頭,摸了摸手,一切正常,童林這心才放下了。來到外頭,告訴小弟兄加意在這兒服侍,他說:「你們大夥兒就放假先別練功了。」小弟兄點頭稱是。童林又抽了空到後院兒給爹媽問安,然後退出來回到自己的房裡頭。童林坐到八仙桌旁邊,心裡頭沉思,好不平靜呀,想起自己的身世,童林輕輕打了個咳聲:從表面上看,我現在是雍親王府的御教師,在京裡紅得發紫,吃喝不愁,比當初在霸州童家莊強勝萬倍。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一件件一宗宗這些苦惱的事情,就拿今天野飛龍這事兒來說,這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今天野飛龍,明天就備不住野飛虎,沒完沒了,究竟到什麼時候才算完呢?想到這兒啊,童林心裡很不痛快,吃這碗飯就有點兒吃夠了,真不如伴雙親回到原籍故土,春種秋收,何樂而不為呢?但是現在這話又說不出,勢在騎虎,想下也不是那麼容易哪!想著想著,身體有點兒乏累,童林這才躺到床上。
剛躺下,劉俊在外頭輕輕叩門:「師父!您幹什麼呢?師父!」「進來!」一推門劉俊進來了,說:「師父,剛才來個人兒,給您送來個字柬。」童林接過來一看,寫得簡短几個字。上寫:「明日早晨,請童俠客公主墳一會。」就這麼幾個字兒。童林就問:「誰送來的?」「不知道。門上的人給我遞進來,說是好像個老頭。遞進來這個人轉身就走了,當我出去一看,就沒影兒了。」
童林拿這個字條翻來覆去地尋思,心想:看了沒有?又來事兒了。「公主墳一會?」為什麼要上那兒去?童林知道,那地方離城裡挺遠,非常荒涼啊。為什麼要上那兒去呢?難道有什麼圈套不成?劉俊壯著膽子說:「老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看這事兒有點兒名堂,老師切宜謹慎,但能不去,我看還是不去。要去麼,也要做充分準備。」「嗯!我心裡頭有數。這件事兒,不要跟外人講,聽見沒有?」「是!」「你下去。」童林向來是這樣,說話乾淨果斷。劉俊不敢再說第二句話了,輕輕地退出去,把門兒關好。童林一琢磨:這事跟野飛龍的事兒有直接的關係。我要不去,好像怕他們。我要一聲張,弄得雍親王他們也不安心,大夥兒也不安定,尤其我侯大哥、侯二哥最近正忙著亮鏢會的事情,不能讓大夥兒分散精力啊!要去就我一個人兒,我究竟要看一看是什麼事情?誰找我去上公主墳?童林這一晚上也沒睡踏實。
第二天早上,童林早早地起來,吃完了飯,梳洗已畢,把兜裡揣了點散碎的銀子。為了防備萬一,暗帶上子母雞爪鴛鴦鉞。臨走前把劉俊拉到一邊,說:「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找我,你就說我師父出門兒了,不知道上哪兒去了。聽見沒有?」「哎!」劉俊想攔不敢攔,只好把童林送出門外。
童林出北京,趕奔公主墳。這個公主墳哪,有人說是明朝崇禎皇帝的妹妹,有人說是崇禎皇帝的姑娘,有人說是萬曆年間的,總而言之,雖其說不一,但這塊兒埋的是個公主,人們俗稱就叫公主墳。因為它不是近代的事情,也沒人修整,多年荒廢,成了一片野地,經常有人在這兒路過,不是被人搶就是被人奪了,還有土匪出沒,所以消息傳出,行人罕見,就是白天也沒人敢來這兒停留。童林呢,在北京住的時間不短了,對這地方非常熟悉,他沒費勁兒就來到公主墳。就見這裡古樹參天,野鳥亂叫,荒草都長得一人多高。童林先圍著公主墳的外圈轉了一轉,又走到門這兒。這門樓已經塌了,地下有漢白玉鋪的雨路,童海川順著這甬路就進了公主墳。他放輕了腳步,兩隻眼睛東瞧西看,走了有一段路,前頭就是墳塋。高大的墳頭上邊長滿了野草。前頭有一塊石碑,字跡清晰可見。石碑的前頭有個石頭供桌,童林往供桌上看,呀!在上邊坐著一個人。這人把包袱皮兒展開,在上頭盤膝打坐,旁邊放著個長條包袱。童林看得清楚,這個人頗似二俠侯傑,但是比侯傑稍微魁梧一點兒。大禿腦袋是錚明刷亮,還剩下那麼一百多根兒頭髮梳了個小辮兒,比筷子還細,用紅頭繩繫著,上邊還墜了個大錢兒。身穿藍布褲褂,右大襟,白骨頭鈕,腰裹紮了根布帶。往臉上一瞅,小臉兒不大,寬寬的腦門兒,窄窄的下頦,多少有點兒凹摳臉兒,大奔顱頭含著一對眼睛,眼皮下垂,看不見目光。一對大耳垂肩,一部銀髯灑滿前襟,一動也不動。要不知道的,就像是木雕泥塑的一般。童林再看了周圍沒別人兒,他斷定很可能是這個人給送的信,問一問吧。童林輕輕咳嗽了一聲,邁步過來了,沖這老者一抱拳,道:「老人家請了!」就見這老頭一動沒動,好半天眼皮往上一抬,從眼睛裡頭放出兩道光來。這老頭打量打量童林,雙腿一飄,從石頭供桌上下來了:「您就是震八方紫面崑崙俠童俠客嗎?」「哦,不錯!正是童某。請問老英雄是……?」「哈哈哈!童俠客,言而有信,好!我正等著你呢。你是不是想問,那紙條是誰給你送的?就是老朽!我只當童俠客不能來呢,還真賞臉,我太高興了。哎呀,曠野荒郊,也沒地方坐。童俠客,委屈委屈,請坐到石桌上一談。」
童林一抱拳,說了個「請」字,兩個人就坐到石頭供桌上了,面對面呆著談話。童林二次抱拳,道:「請問老英雄仙鄉何處?尊姓大名?」「啊!童俠客,實不相瞞。小老兒是四川劍閣的人士,複姓諸葛,單字名建。有個小小的綽號叫賽南極。」
「噢!」童林聽明白了,賽南極諸葛建。「請問老英雄,把我童某找到此處,不知有什麼事情?請講在當面。」「哈哈哈哈!童俠客,為什麼把您請到這兒來,有個原因。出我的嘴,入你的耳,別人兒全聽不見,這地方清靜得很,我打算跟童俠客做次長談。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童林說:「不知道。」
「我毫不隱諱,我現在在劍山蓬萊島,英王富昌駕前稱臣,官拜站殿將軍之職!這一次奉英王所差,到北京來辦事兒。一共我們來了三個人,一個是我師兄羽士清風俠杜清風,一個是我師弟野飛龍燕雷。沒想到昨天進了京,屁股還沒等坐穩當呢,我這師弟野飛龍就犯了野脾氣了,非要找童俠客比武較量,結果搬磚砸腳,弄巧成拙。咳咳!不但沒贏了童俠客,相反被你打得大口吐血。咱這麼說吧!燕雷回去跟我們哥倆都說了,我們得問問什麼原因哪,他把經過講說了一遍。這事兒,別看他是我師弟,我說他做的不對。為什麼這麼說呢?童俠客不認得他是誰,也沒找他去,是他找得童俠客相會,還把童俠客一個師弟叫什麼和的給打了。可你打了別人,別人就許打你,童俠客把他打吐血,是應該的,我作為師兄絕不怪你。這次把您請來,替我師弟向您賠禮認錯。」
童林一聽,這個人還真懂人情,在世上並不多見哪!童海川一聽人家直說客氣話,自己當然也得客氣客氣了:「老英雄!事從兩來,莫怪一方。我童某也有不對之處。昨天一學可能打得太重了,請您把地點給我留下,童某必當過府認罪,我去探望探望。」
「不必不必!有您這句話,老朽心就領了,等我回去定把您這話給帶到。」老者看了看童林,又道:「童俠客,名不虛傳哪!老朽在四川就聽童俠客的名聲,不亞於一個雷天下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真是武林界後起之秀,佼佼的人物哪,老朽非常佩服!這一次到北京,能跟童俠客促膝談心,也足慰平生,老朽覺得臉上增加了光彩。」童林一笑,道:「老英雄,您過謙了。童某無非是一武夫,粗拳笨腳,沒什麼了不得的。望求您老人家不要這麼高抬我。」「哎!不對!不對!有能耐就是有能耐。童俠客,還有一件事我打算跟你說。」「噢!那有話,您請講吧!」「請問,你現在居什麼官職?」童林覺著這話問得有意思,他說:「老英雄,我現在是無職的白人。」「噢,沒當官?」「沒有,我就是雍親王府的一名教師。」「可惜可惜呀!就憑你這麼大的能耐,這麼好的武術,還是普通的老百姓,叫人看得太不公平了。童俠客,想當官不?想發財不?要願意的話,老朽給你介紹介紹。我把你薦舉到四川劍山蓬萊島。如果你能保了我們英王,就憑你這能耐和才幹,最次跟我一樣是站殿將軍。好一點,你就許能鬧個副元帥之職。吃香的,喝辣的,穿綢裹緞兒,使奴喚婢,那有多好!何必非要給人家當教師,服侍別人呢?童俠客!如果你願意的話,請把話賞下來,今兒這個事兒就算決定了。我諸葛建不是說句大話,在我們英王駕前,可以說是說一不二。我給他老人家薦舉的人,他絕不能駁我的面子。童俠客,願意嗎?」
童林一聽,頗有反感。為什麼?他雖然不知道這個英王富昌究竟是何許人也,但是他起碼知道,富昌是大清國的叛逆,是反對大清朝的,也可以說是反對皇上的。另立為王,這犯下的是不赦之罪啊!保富昌的這些人,全是國家的要犯。要抓住,一個都不能活呀!童林心想,我既不想當官,也不想參與這兩方面的事兒。你聘我不聘我,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想把我拉進去,那我可不能幹。所以,童林聽完了馬上擺手拒絕道:「老英雄,我童林就是個練把式的,一不想當官,二不想發財,您的美意我非常感謝,恕我不能從命。」
「噢!哈哈!唉呀,像你童俠客這樣的可不多呀。好吧!我也不必勉強,既然童俠客拒絕了,這事兒就放到一邊兒,咱們不談了。還有一件事兒,我聽說童俠客奉師之命,下山要別開天地,另行一家武術。這話果然是事實?」
「老英雄,這事是真的!」
「噢!既然童俠客雄心這麼大,敢於另行一家武術,想必有特殊的能耐。老朽好不容易進京一趟,見著這樣的高人,我能不開開眼學一學嗎?我打算在童俠客面前領教一二,不知童俠客可賞臉否?」老者說到這兒,把臉往下一沉,兩眼睛放出兩道凶光來。童林明白了,他剛才說那些話都沒用,目的就在於此,就是想給野飛龍燕雷報仇。童林也准知道,今兒個不比也不成了。海川一笑:「諸葛老英雄,我這兩下子平常稀鬆二五眼兒。如果老英雄非要跟我比試,童某只好奉陪,望求老英雄見我哪點有不到之處,多加指點。」
「好!痛快,痛快!童俠客,別的都甭說了,您脫衣服請過來!」老頭說著,啪!跳到寬敞之地,把袖面一晃,亮出了門戶。童林一看,事到如今,想躲也躲不了,只好決一雌雄了。童林一蹁腿從石頭供桌上下來,這才要大戰諸葛建。
欲知童林勝敗與否,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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