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頭虎賈明和小俠蕭銀龍,夜探雙龍山,讓人家給抓住了。這小哥倆挺身疊肚,毫不在乎,大罵群賊,激怒了震八方林士佩。林士佩建議金面太歲程士俊,對這兩個人決不能心慈手軟,應當把他們亂刃分屍。程士俊點頭答應:「來啊,把這倆小子拉到外面,剁了。」十幾名刀斧手,有拿刀子的,有拿斧子的,就要下手哇。
蕭銀龍把眼一閉,心中暗想:這算交待了,看來是走上絕路萬無生理啦。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房坡上趴著一人,就見這人把手一揚,「啪啪啪啪」,打下四顆毒蒺藜,正好打在劊子手哽嗓咽喉,這四個人「唉喲」一聲,撲通摔倒,「嗆啷啷」兵刃落地,那些人都嚇壞了。「嘩啦啦」往四外就跑。
這時房上的人,飛身跳入天井當院,把掌中十三節鏈子槍一晃,高聲喊喝:「呔,爾等休要猖狂,小爺在此。」蕭銀龍、賈明一看「唉喲」,真沒想到,來者非別人,正是小俠劉雲劉萬里。
劉雲這是從哪來呢?前文書咱們說了,他跟姐姐劉玉蘭,從連雲山起身,趕奔茂州古城村,去找勝英。一方面給三伯父道喜,另一方面,想讓勝英給作主,究竟我們姐弟二人,誰應該先成婚。因為玉蘭喜歡兄弟,讓兄弟先完婚,劉雲呢,認為姐姐歲數不小了,姐姐應該先成親,姐姐要不先找到人家,我不能娶媳婦。姐弟二人爭執不下,這才找勝英給評這個理。哪知道,到了勝家寨,還沒等提這個事呢,勝家出了大事了,少林的和尚大鬧新房,火燒勝家寨,折騰了個人仰馬翻,老勝家好險沒出了人命,這姐倆還怎麼提?後來勝英負氣出走,去找攪鬧家宅的和尚,把這姐弟二人就扔到勝家寨。姐倆一琢磨,這可怎麼辦呢?正趕上老勝家有事,決不能袖手旁觀哪,小姐倆就想幫忙。就在他們要起身的時候,老勝家又來了兩撥朋友,頭一撥,就是老俠客於鳳恆;帶著二男二女——於化龍、於化虎、於金鳳、於銀鳳。因為於金鳳許配給蕭銀龍了,所以,老頭子這次來有兩個目的,頭一個給三哥道喜,另一個問問女兒的婚事,跟銀龍什麼時候成親。但是,來到這,勝英不在,因為他們遲來了一步,沒趕上老勝家出事。於鳳恆到家裡一看,殘垣斷壁,一個個唉聲歎氣,滿街上一片荒涼。不知道什麼原因,勝忠把經過說了一遍,於鳳恆大為掃興。老頭一想,三哥不在家,我和三哥又不是外人,乾脆,我在家住幾天吧,勸勸大伙,活躍活躍氣氛,所以,他就沒走。
第二天,九頭獅子孟凱孟二爺來了,因為路上有事,他也遲來了一步,老勝家的事,他也沒遇上。勝奎把二伯父讓到屋裡面,熱情款待。孟凱一看,於鳳恆在這呢,哥倆多年不見,親熱得不得了。住了一晚上,孟凱這才清楚,三弟家出了事了。哎呀,心裡很不是滋味,恨自己,早來一步就好了,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了,追悔不及。從談話當中,他才知道,於鳳恆的大女兒,已經許配給塞北觀音蕭銀龍。沒想到,蕭三弟,人家的兒子有了媳婦了。孟二爺非常羨慕,同時呢,又想到自己的兒子孟金龍,到現在也沒有個媳婦。孟二爺仔細一看吶,於鳳恆的倆丫頭,大姑娘找到了人家,二姑娘還沒有人家,這小丫頭挺聰明,二爺就動了心了,跟於鳳恆商議:
「兄弟,咱們都是武林中的人,不拘小節,哥哥有句話,你別挑理。」
「老哥哥,有話就說吧。」
「你看,你侄也老大不小的了,咱們家也富裕,就因為這孩有點缺心眼,到現在娶不上媳婦。我看你的二丫頭不錯,金配銀,銀配金嘛。你看看你大女兒於金鳳許配給蕭銀龍了,這金配銀了。我兒子叫孟金龍,你二女兒叫於銀鳳,是不是金配銀,銀配金?太合適了,能不能咱倆來個對門親家?」九頭獅子孟凱呀,認為這事呀,十成佔九成,有把握,沒想到於鳳恆挑了理了。其實於老俠挑的不是不對,於鳳恆是這樣想的,孟凱,你沒瞅瞅你那兒子什麼模樣,就我這姑娘能給他?你那兒子吃飯都不知道饑飽,睡覺都不知道顛倒,大鼻涕都過河,還有比他更難看的嗎?我姑娘要是給他,那不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嗎?說什麼,我也不能幹,於鳳恆一樂:
「哥哥,您喝多了吧,我孩子還小呢,現在不想許配人家,這個事從長商議。」說著話,一甩袖子,躲出去了,把孟二爺鬧個大紅臉,知道於鳳恆挑理了,暗自埋怨,我祖上缺德了,怎麼養出個傻小子呢?但是九頭獅子孟凱,還沒死心,這事呀,我再麻煩人說一說,其實我那孩子,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傻點,別的方面事情,咱們多答應點,不就是了嘛!可是兩家為這事,來回爭,玉蘭心裡不是滋味,因為玉蘭也老大不小啦,高門不娶,低門不就哇。玉蘭就想到自己的終身,不願意在老勝家呆著了,跟劉雲一商量,乾脆,咱倆追三伯父去吧,幫助三伯父捉拿攪鬧家宅的凶僧。劉雲同意,就這樣,他們姐弟二人離開勝家寨。二個人走路不方便,劉雲就跟姐姐商議:
「姐姐,你瞅咱們都是老大不小的了,起碼住店就是個麻煩事,姐姐,咱們分兩路得了,你呀,女扮男裝,省得我們二人在一起。要遇上點事,還麻煩。」姐姐也明白兄弟的意思。「好吧。」劉玉蘭女扮男裝走東路,劉雲走西路,姐倆就分開了。
單說劉雲,這孩子非常聰明,一路之上尋找勝英,邊走邊打聽,鳥飛還有個影子,能找不著嗎?找來找去,就找到了雙龍山。劉雲在山下,從老鄉的嘴裡知道,這山有一夥山王,心裡琢磨著,今天晚上沒事,我到山上看看,如果有我三伯父更好,如果沒有,我再上別的地方去找去,這就是劉雲比別人聰明之處。當夜晚間,劉雲換好夜行衣靠,手提十三節鏈子槍,帶好鏢囊,當夜晚間,進了雙龍山。這真叫無巧不成書,正趕上。蕭銀龍、賈明讓人家抓住了,劉雲在房上大吃一驚。要這麼說,有銀龍,有賈明,那就肯定有我三伯父。他一看,事在燃眉,他就發了四顆毒蒺藜,打倒四個人,從房上跳下來了。屋裡的群賊就是一陣大亂,等來到院裡一看,是個年輕的娃娃,林士佩認識他,一陣冷笑:
「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叫劉雲哪,你是錢士忠的乾兒子。就憑你這兩下子,也敢上雙龍山,你是吃了熊心,嚥了豹子膽啦。這正是,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不用別人,我就能把他們收拾了。」林士佩拉狼牙镩大戰小俠。劉雲這十三節鏈子槍真出息了,比三年以前強多了。「嘩啷啷」上下翻飛,跟林士佩打了個勢均力敵,三十回合不分輸贏。連林士佩也不得不讚歎這小孩有能耐。兩個人正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金面太歲程士俊,點頭把嘍囉兵叫過來了,趴到耳邊,低低地囑咐了幾句,嘍囉兵下去了。時間不大,拿來一個口袋,程上俊把口袋接過來,從裡面掏出一個竹桶子,竹桶子是什麼玩物?鬧了半天,是一種暗器,叫五毒飛天母。程士俊把五毒飛天母往掌中一端,對準小俠劉雲,暗下毒手,用手摳動扳機,耳輪中就聽「卡吧」一聲,五毒發出,劉雲正全神貫注大戰林士佩,沒想到有人對自己暗下毒手,就聽見後面惡風不善,劉雲一閃身,正打在後腰上。「卡嚓」一聲,釘進去有兩寸多深,把劉雲疼得「唉呀」一聲,「登登登」往前蹌了四五步。就仗著年輕呀,有把子力氣,要上歲數呀,就趴下了。劉雲就覺得先疼了一下,後來就不疼了,後背和下半身發麻,就知道中了毒藥暗器了。因為他打毒蒺藜,也是帶毒的。劉雲心說,不好,我命休也,想到這,強咬牙關,飛身上房,一頭就跑下去了。因為自顧不暇,也管不了賈明、蕭銀龍了。
賈明在地上趴著一看,唉喲,完了!蕭銀龍也知道沒希望了。林士佩這小子真不是東西,他一看劉雲負傷逃走,拉狼牙镩就跟下來了,要不把劉雲親手幹掉,他不甘心,認為他負這麼重的傷,抓他不費吹灰之力。
「爾往那裡走!」他是玩命地追,劉雲在前面是玩命地跑,一直跑到後山。劉雲跑著跑著,一看壞了,眼前有一道山澗,下面有「嘩嘩」的水聲,聽聲音,這山澗可夠深的了。劉雲心裡說話,我寧願讓水淹死,也不能讓山賊抓住,緊咬牙關往前跑。可是藥性發作,腿都抬不起來,就覺得眼前一發黑,「撲通」摔倒在地,把十三節鏈子槍也扔了。這時,林士佩就趕到了,哈下腰去一看:「啊,都吐了白沫了。小輩,你大年紀,就給勝英抱臭腿捧臭腳,實在是可殺不可留!」想到這,林士佩把三挺狼牙镩往空中一舉,就要下毒手……。
他就覺得後腰有人捅了他一下,把林士佩嚇了一跳,回頭一瞅,在身後站著一個小老頭,這老頭個不高,腦袋可不小。腦袋上一根頭髮都沒有,雪白的鬍鬚散滿前胸,手裡拿著龍頭枴杖。這老頭穿著挺長的袍子,拖拉到地,就像畫上畫的老壽星,還像那土地爺。別看這樣,老者二目如電。林士佩不認識:「什麼人?」
「哈哈,林士佩,沒想到你是個狼崽子。據我所知,勝英對你可不錯呀!曾經五次饒你不死,就沒把你感化過來,你瞅你那橫勁,比禿尾巴狗還橫。劉雲是個小孩,惹著你什麼了,別人不追,你非追,別人不要他的命,你非要,可見你的品質有多麼不好!」
「老匹夫,你廢話少說。」林士佩不愛聽,掄狼牙镩就砸,老頭躲到旁邊:「林士佩,你小子還敢跟我玩橫的嗎?」「你多個屁!」林士佩又一镩,老頭又一躲:「唉,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真不行了!」林士佩端大镩,朝老頭前心就插,把老頭氣急了,掄起龍頭枴杖「-」就是一下。把林士佩震得肩臂發酸,大镩落地,他真沒想到老頭這麼大的勁,當時就嚇傻了。轉身剛要走,讓老頭給攔住了。
「等等,林士佩,你還要不要你妹妹了?」林士佩就是一愣,心說話,這老頭說話什麼意思,怎麼提到我妹妹了,難道說這老頭認識我妹妹?因為這一句話,點中要害,把林士佩驚得呆若木雞,不知如何回答。老頭一笑:「可惜呀,林士佩,你還叫震八方呢,你覺得你不含糊,你把你妹妹坑得不淺。要不遇上老朽,你們家丟了大人啦。」林士佩一聽這話,腦袋「嗡」的一聲,好險沒坐在地上:「唉呀,我的妹妹,難道你攤上事了!」
書中代言:這老頭是誰呀,了不起的人物呀,此人姓石,叫石多,名石俊山,石老俠客,人送綽號多臂崑崙子。在這套三俠劍裡頭,是名列前茅的武術大師。石老俠一輩子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盡做好事了。這老頭今年九十有四,將近百歲的人了,身子骨就這麼硬實,勁頭就這麼足,比林士佩勁頭還大,可見這老頭武藝高超。他為什麼提林士佩的妹妹呢?原來這裡面有一段隱情。林士佩兄妹二人,他妹妹叫林素梅,在前文書中說過,林士佩在蓮花峪設擺英雄會的時候,他妹子還過場,跟黃三太交過手,叫黃三太打了一個月牙鏢。你別看林士佩身為山王,他的妹妹品質端正,跟他哥哥截然不一樣。自從蓮花峪失敗以後,她跟著哥哥來到蓮花猢,後來又從蓮花湖挪到肖金台,又從肖金台挪到對松山,對松山失敗之後,無處可去,就為這事,林素梅沒少哭過。挺大個姑娘,跟著哥哥到處流浪,是個容易的事嗎?而且,這麼長的時間,都是寄人籬下,雖然不愁吃,不愁穿,但都不是長久之策。要按林士佩的意思,想早點給妹妹找個人家,一結婚算了,他也了卻了一樁心願,妹妹也算享福了。但是,沒有合適的,甭說姑娘看不上,就是林士佩也看不上,耽誤來,耽誤去,妹妹二十掛零了,到哪天算一站呢?把林士佩愁得也沒法,對松山失敗以後,無路可走,林士佩跟妹子商量:
「算了,咱們上鎮江吧,鎮江還有個姑媽,雖然多年不來往,畢竟是親戚。你呀,到姑媽家一住,就別跟我到處流浪了。」林素梅也同意,帶著兩名丫環,林士佩保護著,到了鎮江西門外商魚鎮,還真把這老太太給找到了。林士佩一進屋叫姑媽,這老太太愣了,知道他是山賊,挺害怕,林士佩一勁解釋:
「姑媽,我洗手不幹了。我是好人,我這次上您這來,求您一件事,無論如何您得幫忙。您哪,現在又沒一個兒子,也怪孤單的,打算把素梅留在您這,陪您老,作個伴,說個話,嘮個嗑,看個門,是不是都好呢!早晚素梅成了親呢,您也一塊去,我們養您的老。」林士佩挺能說,把老太太說心活了,最後林士佩拿出一部分錢來,老太太也就答應了。
偏趕上他姑媽獨門獨院,雖然房子不太好,但是挺多。所以,就在這跨院兒騰出兩間房子來,素梅花錢,買了箱子和櫃和兩個丫環就算有了安身之處了。林士佩在姑媽這呆了半個月。他能待得住嗎!他一心一意要找勝英報仇,跟妹妹商量:「我呀,明天就走,你就在這住下吧。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一說這話,素梅眼淚掉下來了:「哥哥,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跟勝英有這麼大的仇。據我所知,勝英對你不錯呀,三番五次高抬貴手,始終給你留著情面,你為什麼苦苦地不依不饒?」素梅一說這話,林士佩把臉沉下來了:「素梅,女孩子家,少管男人的事情。我怎麼不恨他,沒有他,我的蓮花峪能丟嗎?沒有他,咱們兄妹二人能落到今天嗎?你就不甩說了,我跟勝英是解不開的仇疙瘩,沒有完。他活著,我寧願死,我不死,他就別活。不是魚死,就是網破。妹子,如果我不在了,或者我死了,我還希望你給哥哥報仇雪恨。」林素梅一聽,沒法勸了。她知道哥哥的脾氣一條道跑到黑,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素梅說:「好吧,既然哥哥執意要找勝英,小妹的心意盡到了,但願你好自為之。」
第二天,林士佩走了,把林素梅就留在鎮江府商魚鎮。開始的時候,生活也算安靜,因為有錢,吃穿不愁,老太太沒有收入,素梅不時地周濟她,老太太有吃有喝,就不說什麼。但是,哪處都有壞蛋。有一次素梅領就丫環在前街轉了一圈,被一個壞蛋發現了。這壞蛋是劉裡正的兒子,姓劉叫劉寶。因為這小子左肩膀高,右肩膀低,眼睛還是二層眼,大伙都管他叫劉不全。這小子走東街串西街,滿肚子花花腸子,專門在女孩身上下功夫。這劉不全正好走在林老太太家門口,一看,怎麼出來個大姑娘,帶著丫環。這姑娘長得真水靈啊!劉不全就邁不動步了,一直盯著姑娘買完了東西,回來了把門關上這小子還沒走。劉不全一琢磨,老林婆子在這住,可不是一天半天了,自從老頭死後,她無兒無女,就一個人,我還從來沒發現她們家來串門的,這大姑娘是誰呀,我打聽打聽。這小子打定主意,上台階「咚咚咚」砸門。時間不大,老太太把門打開了,一看是他,老太太心裡很不痛快。本鄉本土的,能不瞭解他嗎,知道這劉不全不是個好東西。他從來不上老太太這來,今天不知是怎麼回事,老太太勉強把他讓到屋。說不願意,怎麼還讓到屋呢,惹不起他,他爹是里正。裡正是怎麼回事?他算半個官人,催租催糧,到官府通風報信,官府有什麼事情傳達,都是裡正的事。你還別說,他要歪歪嘴,找誰家不順氣,誰家還真受不了。因此,這老太太不敢惹他兒子。讓到屋裡,倒了碗水,這就問:
「少爺,你到我這有事嗎?」
「啊,老伯母呀,適方纔我在街上轉悠,看見你們家出來個大姑娘,這大姑娘在外頭買針錢,這姑娘是哪來的,誰呀?」
「啊,」老太太心說話:王八羔子,你他媽就關心這事,見到什麼你都不關心,對這事,你非常感興趣。」老太太一想,怎麼辦呢,實說吧:「我說少爺,你問那姑娘呀,是我娘家一個侄女。」「侄女,不外呀,叫什麼名?」「叫林素梅,因為多年沒串過門,看我一個人怪可憐的,到我這跟我作伴。」劉不全一聽樂了:「請問老伯母,姑娘多大了?」「不小了,今年二十有一啦。」「二十一了,有婆家嗎?」「沒有。」「怎麼這麼大了還沒有?」「唉,人家姑娘眼光高,一般人看不上,所以呀,耽誤來,耽誤去,耽誤到今天。別看歲數大點,聽說她哥哥正在給他保媒,今年差不多就能成親。」「她還有哥哥?他哥哥是誰?」「這,她哥哥是個買賣人,在外面跑買賣,過兩天還回來。」「啊,好好。」這劉不全也沒什麼嗑好嘮,摸摸底,便起身告辭了。老太太一直把他送到門口,一看他走出去了,就把門關上了。心說話,王八羔子,一肚子花花腸子,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得告訴素梅,往後少出門,就這麼著。老太太一轉身,來到跨院兒,素梅不知道,正在屋跟丫環們閒談,老太太進來了,姑娘趕緊站起來了:
「姑媽,您快坐下。」
「素梅呀,我跟你說點事。剛才咱家來個串門的,是劉裡正的兒子劉不全,他媽這小子才不是東西呢,見到有姿色的姑娘就走不開步。今個兒上咱家就沒安好心,別的不談,專問你的身世。丫頭呀,注點意,有事,讓丫鬟替你跑,你說再遇上壞人,咱不費口舌嗎?」「唉,往後不出門就是了。」「唉,注意。」老太太叮嚀完了,走了,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了。哪知劉不全這小子,用上功夫了,回到家裡頭,茶不思,飯不想,坐臥不安,沒過了兩天,得了單相思了。
「唉呀,我可活不了嘍。」他爹劉裡正不知怎麼回事,就問他:「孩子,你怎麼了。」「爹,我不能活了。」「你怎麼不能活了?家裡不缺吃,不缺穿,你要什麼有什麼,你到底為什麼?」「爹呀,我今天跟你說點事。我也老大不小的了,該娶媳婦了。我看您盡忙乎官府上的事,對你兒子也不關心。」「唉,不是派人給你提親了嗎?」「那我都不樂意,我自己選好了。」「你選好了,誰家的姑娘?」「就咱本鎮的。您知道老林婆子嗎?」「知道。」「老林婆子家裡來個親戚,是她娘家侄女,這姑娘長得才漂亮呢。今年二十一了,還沒有人家,那要和你兒子站在一塊,才是郎才女貌。自從見到她之後,你兒子連魂都沒了,一閉上眼睛,她就站在我的面前。爹,您幫幫忙,提提這門親事,如果成了此事,我一輩子忘不了您。爹,您行行好吧!」劉裡正的老婆也來了,一看兒子病成這樣,就跟老頭子商量:「那你就去通融,通融吧。」
劉裡正一晃頭:「唉,你懂什麼。咱們跟老林太太,一無親,二無故,雖然是鄉里鄉親,幾年都不說一句話,這叫我也不好張嘴。」
「喲,一家女,百家求,一回生,兩回熟。這有什麼呢,你要抹不開去,叫別人去就行了嘛。」兒子要求,老伴縱容,把劉裡正逼著沒轍了,這才答應。
第二天,他厚著臉皮,起身到老林婆子家。老林太太一看,頭三天,他兒子來了,現在他爹又來了,這是幹什麼呢?急忙讓到屋裡頭一問,劉裡正樂了:「聽說,你家裡頭,來一個親戚?」「是呀。」「來了多少日子啦?」「快一個月了。」「唉呀,老太太,你怎麼糊塗呀?來人串門,你得向裡匯報,官府註冊呀。這官府三令五申,早就有通告哇,這要來了人了,不到官府匯報,這是違法的。」
「喲,劉大人那,我哪知道這些事呀。這不,你一說,我就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報。」「好說,好說,鄉里鄉親的,好在我當了個里正,也能替你掩蓋過去,現在就登記一下吧。這姑娘叫什麼?」「林素梅呀。」「多大啦?」「二十一歲。生日小,十二月二十八的差兩天就過年了。」「這孩子有男人嗎?」「哪的話呀,連親事都沒定呢。」
「哎,林大嫂,既然把話說到這,我就直說了吧,我聽你侄回去講了,說這姑娘長得不錯。我這次來呢,主要是想見見這姑娘,你能不能把她找出來,我們見上一面?」老太太一聽,這事可糟了,這爺倆還搖上了,有心不叫,惹不起人家,叫,還真不願意。
「唉,好吧,這姑娘面嫩,我去打個招呼,她要來呢,你也別高興,她要不來呢你也別挑禮。」這老林太太到姑娘這屋了,把這事就說了。林素梅把臉一沉,她什麼不明白,跟哥哥在蓮花峪待多少年了,接觸的都是什麼人。這姑娘品質端正,經驗豐富。一看姑媽為難的那個樣,心說我見見也無妨,你能把我怎麼樣,別給姑媽找事:「好吧,我就見上一面。」「好孩子,你真懂事。」老林太太歡歡喜喜回到自己屋,對劉裡正說:
「姑娘說了,一會就來見您。」說著話,姑娘帶著丫環就來了,劉裡正一看,唉喲,咱這附近真沒有這樣的。你說,個頭,身條,模樣,膚色,真像天仙一樣,而且這女孩子,眼角眉梢都帶著威風,叫人見了都害怕。老太太趕緊介紹:
「丫頭哇,這就是咱這兒的里正,姓劉,叫大叔吧。」
「給劉叔叔行禮了。」
「唉……,不用了,我和你姑媽都是本鄉本土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今天來串串門。聽說來了客人了,我要見一見,沒別的意思。」姑娘沒言語。裡正看完之後,說了幾句話,這才告辭走了。回到家裡頭,跟老伴一說:「怪不得咱兒子得了單相思了,這姑娘也太美麗了,我長這麼大歲數也沒見過。沒想到老林太太家裡,還有這門親戚,但是,我瞅那樣,人家可能看不上咱兒子。」「怎見得呢?」「唉呀,你是沒見著,這姑娘身前身後,百步的威風,眼角眉梢帶有殺氣,叫人見了毛骨悚然。這咱兒子那樣,人家能看得起嗎?」「那就說說媒,試試吧。」劉裡正一想,也行。沒過兩天,央人去提親,這一提親哪,整個讓人給轟出來了,連禮物都讓人家給扔出來了,劉裡正就感到窩火。心說,我在這方圓百里也是小皇上,我們家說的話,誰敢不答應,這丫頭答應不答應也倒罷了,你別把禮物給扔出來呀。這要傳出去,我還怎麼見人。哼,這事,我還真得研究研究,我就不相信這丫頭弄不到我們家裡來。他還真的下了功夫了。他怎麼下的功夫呢?他就在亭前門後,明查暗訪,結果,冤家路窄,他們家來了個夥計,這夥計,當初在蓮花峪當過嘍囉兵。蓮花峪散伙之後,嘍囉兵無處可去,到這街上賣苦力,後來被劉裡正發現了,這人挺年輕,有把子力氣,就雇到家裡當了長工。這天,劉裡正無意之中說了這事,這嘍囉兵聽見了,嘍囉兵一聽,林素梅是我們小姐,大寨主林士佩的妹子,能是她嗎?他為了討好劉里正,說:「我呀,偷著去看看。如果要真是她,我有辦法。」結果,過了幾天,他真的摸清了,回來跟劉裡正說:「你知道這姑娘是誰呀?」「她是誰?」「嘿嘿,她是震八方林士佩的妹子。」「震八方是誰?」「賊頭哇。當初佔據蓮花峪,抗拒官府,可厲害著呢,後來被十三省總鏢局勝英焚山滅寨、林士佩無路可逃,到處流竄。沒想到他的妹子來到這裡了。」
「。」劉裡正一聽,有把柄了,原來她是賊頭的妹子。就沖這一點,我就能把你要挾住。答應婚事,還則罷了,不答應婚事,我就到官府告發你。一句話,叫你蹲監坐牢。
這一天,劉裡正就派人把老林太太找來。老林太太不敢不來,進屋一看,劉裡正面沉似水,把老林太太嚇得手足無措。劉裡正把桌子一拍:「老林太太,我且問你,你們家來的客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唉,就是普通老百姓。」「哼,普通老百姓?你現在可犯了法了,蒙騙官府,窩藏壞人,該當何罪?」「我說劉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我不調查清楚了,我不能說這話,這個林素梅的哥哥叫林士佩,是蓮花峪總轄大寨主。燒殺搶奪,什麼壞事都幹。這個林素梅是他的妹妹,就是女賊。如今,隱姓埋名,跑這來避風來了你說我不清楚嗎?你該當何罪?」一句話,把老太太嚇傻了:「劉大人嘴下留德呀,不管她哥哥怎麼樣她可是個好人。」
「嘿嘿,算了。我劉某人從來是積德行善的。官府都沒就,我何苦來的,但是,有一樣,這門婚事你得答應。你回去勸勸姑娘,要答應,我呢也就不提這回事了。如果不答應這門親事,可對不起,三天以後,我就到鎮江知縣衙門去告狀。到那個時候,你可別後悔。」
「呀,別這樣,我回去再勸勸,」老太太哭著回來了。見到林素梅,把事情的經過講說了一遍。林素梅一聽,火往上衝,心裡說話,鬧了半天,本地還有地頭蛇呀。想當初在蓮花峪,我哥哥是總轄大寨主,誰敢惹我呀。沒想到,今天想過幾天安生的日子,都不可能。有人竟敢在我的身上打主意,這還了得。素梅一琢磨,在這沒法呆下去了,還不是給姑媽找事嗎!但是走又走不起。走了,劉裡正管姑媽要人,怎麼辦呢,素梅表面上沒聲張,暗地之中打定主意,要給本地除害,不能留這爺倆。表面上卻沒露聲色。
等到了晚上,她把包打開了,換好夜行衣,然後戴上假臉。這假臉,是夜行人專用的一種工具。林素梅把假臉戴好,起身趕奔劉裡正的家,這劉裡正一家哪,正閒談呢。他們正談這門婚事,劉裡正的兒子也在這。只見劉裡正喝著酒,正說呢:「唉呀,我就不相信,她一個女孩子,有多大的能耐。今個怎麼樣,跟她姑媽一說,傻了吧。回去跟她一談,她也就沒詞了。咱們再多花倆錢,這兒媳婦算到手。」劉不全樂著說:「爹,您真是我的好爹、我的金爹、銀爹、玉石爹。」把林素梅氣得牙根都癢癢。手中晃刀,「-」的一腳,把窗戶蹬開就蹦進來了。這一家人一看:「我的媽呀!」進來一個人,青臉紅髮,把劉不全他媽嚇得「嗷」的一嗓子,當時就背過氣去了。劉不全這小子,轉身就要跑,被素梅攔住了,手起刀落,把這小子就砍倒了。劉裡正剛想叫人,叫素梅一刀刺透前心,也死於非命。林素梅一琢磨,我就得像江洋大盜那樣,把他們搶一回,不然的話,官府就懷疑了。所以,把他們家的金銀財寶全拿一空,蘸著鮮血,在牆上寫道:「作案者,公道大王是也。」寫完了,她走了,回到家裡,神不知,鬼不覺,睡覺了。
到了第二天,傳說老劉家一家都死了。怎麼回事呢?讓人家給搶了。搶它們家的是公道大王。有的家人,還添枝加葉呢。說:可了不得了,來的一個人是紅臉,青發還腳踩祥雲,院裡頭連雷帶閃。說什麼的都有,素梅心中暗笑,沒過三天,跟姑媽提出來了:「我想找我哥哥去。」老太太還有點捨不得:「你怎麼要走?」「要走了。姑媽呀,往後咱還有見面的機會。」素梅給姑媽留了五十兩銀子,帶著兩個丫環走了。
她離開鎮江就傻眼了,上哪找林士佩去呀?震八方自從走了之後音信皆無,生死都不知。素梅東一頭,西一頭,光找林士佩就找了半年多,結果是音信渺無,把姑娘急病了,這一下就病倒在店房之中。要麼說,人心有變呢,兩個丫環一個叫春枝,一個叫春紅。春紅還挺好,春枝就變了心了。心說我也十九了,老這麼著跟你漂流,算怎麼回事?趁著素梅臥床不起,春紅沒注意,她把東西收拾收拾,全給偷走了。這下可要了命了。容等林素梅發現哪,身上分文皆無。現在全靠這兩個錢活著呢,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怎麼辦呢?這病就更重了,後來實在沒辦法,林素梅把首飾拿出來,讓春紅把它當了,拿這還店舖的賬呀。春紅拿著首飾準備當,結果也是倒霉。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好不容易在當鋪當了五十兩紋銀,回來的路上,遇上打槓子的了,一槓子把春紅打死,銀子搶走。
從這以後,林素梅就到了絕路,舉目無親,抬頭無路,身落異鄉,分文皆無。二十多歲的大姑娘,怎麼辦?還欠著人家店飯賬。素梅心中暗想,我的命太苦了,自幼父母雙亡,跟著哥哥林士佩長大成人,沒想到,我哥哥不走正路,當了山賊。我勸他,他也不聽,跟著他過了這麼多年,而今,他也不管我了。我這麼大的女孩子,向何處投奔呢!世界之大,就容不下我了。林素梅心路一窄,跟店房掌櫃的說:「我出門找個親戚,借了錢,就還賬。我那包和衣服做押賬。」掌櫃的信以為實了。
素梅出了店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心說,我就吊死得了,這人真想尋死,她就不核計了,往樹上綁了個套,把脖子往裡一伸,她就吊上了。哪知道她剛吊上,後面來個人,「啪」把繩子拉斷,素梅掉下來了。這人用手一接,素梅沒摔著。可是剛掛上,什麼事也沒有。素梅睜開眼睛一看,她面前站著一個年邁的老頭。大禿頭頂,白鬍子,手中拿著龍頭枴杖,長得慈眉善目,通紅的嘴唇,二目如電。素梅就知道遇上高人了。老頭是誰?正是老俠客石多石俊山。因為老頭遍游天下,正好路過此處,遇上素梅上吊,這就把她救了。石俊山就問:
「丫頭,看你舉止不俗,因何在此尋短見呢?」素梅掩面大哭:「老人家、天地之大無有我容身之處、我只有死路一條。」「唉,姑娘啊。你是個明白人,好死不如賴活著。有什麼為難的事情,跟我說說吧。」林素梅一看,人家是個高人,我也別隱瞞,都跟他說得了。林素梅毫沒隱瞞,把自己的身世,跟石多老俠客都說了。老頭一聽,這是林士佩的妹妹,這林士佩我早就聽說了,了不起呀!沒想到他妹子到了這步天地,老頭就動了憐憫之心:「素梅,算了,這也算咱爺倆有緣,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收你做個乾女兒,你看如何?」
「乾爹。」你想,誰願意死呀,遇上了恩人,收她做乾女兒,她就不死了,素梅磕了頭。後來一問,老乾爹是堂堂的俠客,非常高興。石俊山把她領到了店房,替她還了店飯賬,讓姑娘拿著包,一直領到自己的家鄉——崑崙莊。
到了家裡頭,老伴挺高興,僕人們也挺高興,就把姑娘安頓在家中。從此以後,林素梅就往在老石家。當然了,吃喝是不愁。轉眼間,一年過去了,林素梅哭天抹淚,唉聲歎氣。石俊山想,她想她哥哥了,問:「丫頭,你是不是想林士佩?」「是呀,老人家。我們哥倆離開三年了,不知道現在他在什麼地方、求乾爹幫我找一找。另外,我還求您勸勸他,別和勝老俠客為仇作對,只要把他勸得走了正路,我終身忘不了您的好處。」
「誰說不是呀,實不相瞞,我和勝手崑崙俠勝英還有交情,我不希望林士佩和我兄弟為仇。這麼辦吧,你也別難過,過兩天,咱爺倆一起走,見山拜山、見島拜島,無論如何,把你哥哥找到。我也勸你也勸,你看怎麼樣?」「多謝乾爹。」素梅高興啦。兩天以後,爺倆出發了,到處找林士佩。唉呀,這鞋都跑壞了好幾雙,最後終於找到雙龍山。石俊山告訴姑娘:
「前面這個山叫雙龍山,山上有個大寨主,叫金面太歲程士俊。我跟他沒什麼交情,就知道這麼個人。誰知道你哥哥能不能在這?這麼辦吧,你在山下等著我,我到山上轉一圈。如果沒有,咱們再往別處找。」素梅點頭說:「上哪等著去呢?」爺倆在山後一轉,有一座山神廟。這廟裡頭沒和尚,沒老道,一座大空廟。石俊山爺倆到了廟裡,把屋收拾乾淨了,石俊山就說:
「你就在這等著啊,我就趕奔雙龍山,在我沒回來以前,你千萬別離開。」素梅點頭。就這樣,林素梅在廟裡等著,石俊山趕奔雙龍山。
你說怎麼這麼巧,剛到中平大廳,正趕上小俠劉雲大戰林士佩,結果中了人家暗器了,劉雲逃走。石俊山一看,我見死焉能不救?在後面跟著,林士佩要下毒手,這才把他的兵器磕飛。這一見到林士佩,石老俠客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心說你光顧這麼折騰了,你妹妹就不管啦,你妹妹為你哭了多少場,老頭想到這才說:「你氣盛不顧家,你眼裡還有你妹子沒有?你這麼折騰,後果你想過沒有?」把林士佩問得張口結舌呀!林士佩一琢磨,這老頭話中有音,可能知道我妹妹的下落。他一抱拳:「請問老人家,尊姓大名?」「姓石呀,石多,石俊山。」「那麼老人家,您知道我妹子在哪?」「當然,你妹子攤了事了,要不是被我解救,焉有她的命在!我陪著她找你,找了半年掛零,光鞋底磨破了多少。你妹子終日用眼淚洗臉,你願意見她,她就在山後面的山神廟,我可以領你去,你看怎麼樣?」林士佩一愣,為什麼呢?這小子主意太多。他一琢磨,這老頭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是不是勝英在那等著我呢?十三省總鏢局的人布下天羅地網,等著我往裡頭鑽?我什麼也沒看著,就這老頭一說,我就去了,到那我不悔之晚矣!但是又一想,這老頭不至於說瞎話。我到底去,還是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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