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俠劍 第43回 瞽目神魔改邪歸正 勝英完案回籍為民
    勝英刀劈韓殿奎威震對松山,後山一陣大亂。這一鏢就擊怒了神鏢將秦天龍。他一擺大寶劍就奔勝英來了。勝三爺不認識他,借燈光一看,來人長得這外表不錯:身高八尺開外,寬寬的肩膀,厚厚的胸膛,面如晚霞;兩道蒼眉,二目如電,一對闊耳,額頭豐滿,靈蛟闊口,頦下一部花白鬚髯;光頭沒戴帽子,挽著牛心發卷,金簪別領;穿著一身灰色的短襖,勒著黃色的十字袢,大帶勒腰,下身是蹲襠滾褲,鹿皮的快靴,身邊背著空劍匣,左右獅子插花兩個鏢囊,鏢囊外邊露著紅綠綢子條,證明他身上帶著一種暗器,手中掄著又長又厚的大寶劍。不知是什麼人?

    勝英一拱手:「來的這朋友,報名再戰。」

    「老匹夫,你殺的人太多啦,連我都不認識了。秦天豹你認識不?」

    「啊,那是我磕頭的把弟。」

    「呀,呀呀,呸,你還有臉管咱叫盟弟,既然咱一個頭磕在地下,你怎能下死手用鏢把他打死?我告訴你,我是秦天豹的叔伯兄弟,我叫:秦天龍,聽說我哥哥死了之後,我上山學藝,特為練了一手暗器,因此,人們管我也叫神鏢將。為什麼我也要學暗器呢?就想給我的哥哥報仇雪恨,沒想到,咱倆在此相遇。勝英啊,你也是惡貫滿盈,活該我今天給我們老秦家的人報仇呀!爾休走,著寶劍。」「唰」就一下子。

    勝英閃身躲過,秦天龍雙手捧劍分心就刺,勝三爺又往旁邊一躲,寶劍走空。秦天龍一轉身劍走下盤,砍勝英的雙腿,三爺往空中一縱,又把寶劍躲過,連著三下沒還手,秦天龍勃然大怒:「老匹夫,你怯戰不成?」

    勝英一笑:「非也。」

    「那你因何不還手?」

    勝三爺就說:「秦天龍啊,正因為你是我們老八的兄弟,我才讓你三招。當年我為什麼打死你哥哥,我想你比我知道得還清楚,往事不必再重複了,既然你為了我下了這麼大的苦心,又學暗器,又學武藝,立志給你哥哥報仇,老朽也表示欽佩。不過你這兩下子白給呀,你還是別打為好,你讓劉士英過來,不然的話你是自找難堪。」

    「-!哎呀呀!老匹夫,你好大的口氣,看寶劍!」又是一劍。

    勝三爺沒有辦法,晃魚鱗紫金刀跟秦天龍戰在一處,兩個人打到三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勝三爺打著打著虛晃一招跳出圈外,秦天龍不知道怎麼回事拉寶劍剛要追,勝英喊喝一聲:「且慢,秦天龍啊,咱們比武就到現在就結束算了,你這兩下子根本就不行,我勝英有好生之德,不忍傷害於你,念你給你哥哥報仇心切,我決不生氣。」說罷趕緊退了下去。

    「-,哎呀,老匹夫你純粹是在人前吆買人心,爺爺不買你的賬,噯,看主劍吧!」他又上來了,儘管勝英再三解釋,他就是執意不聽。三爺一看真沒有辦法了,就得跟他真打,因此倆人第二次又戰到一處。

    他倆這一打,把歐陽天佐可急壞了,就跟賈斌久說:「喔呀,我三哥每次伸手總是有容人之量,講道理、講道理總是講道理,跟秦天龍這種人講道理純粹是對牛彈琴。」賈七爺點點頭:「可不是嗎?你先別著急,我喝兩嗓子啊,三哥呀,你老人家這是怎麼了!跟這種畜生費唾沫星子幹什麼,乾脆把他打發了就得了。」大伙在後面喊。

    勝三爺一看沒辦法了。本來嗎,秦天龍就奔自己致命的地方下傢伙。勝英也有點生氣呀!打著打著就想給他放點血,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秦天龍跟勝英動手加到一塊有八十多個回合,他一看,贏不了,乾脆我就暗器傷你吧!秦天龍飛身往外一縱,一伸手拽出三隻亮銀鏢,奔勝英就來了,這叫迎門三不過。「咳!」這三隻鏢對著勝英的兩眼、咽喉。勝三爺一看,還跟我來這套,說了聲「來得好!」再看勝英往旁邊一躲身,三隻鏢走空了,啪、啪、啪全釘到一棵樹上。秦天龍一轉身又拽出三隻鏢,啪啪啪,打勝英的兩胸奔心口。勝三爺往地下一趴,三隻鏢又走空了。

    秦天龍氣得不行,心說:我這玩意怎麼就打不上呢?一轉身又是三隻鏢,勝三爺往右邊一跳三隻落空了。最後秦天龍把最後的三隻鏢拽出來了,抖手又奔勝英,一隻鏢打勝英的哽嗓,那兩隻鏢打勝英的左右腿。勝三爺這回沒躲,「啪」往空中一縱,用兩隻腳踢兩隻鏢,「啪啪」就給踢出去了,然後一彎腰用嘴叼住鏢頭,勝英這玩得真漂亮,就連劉士英、林上佩等也不得不讚歎,不愧是個神鏢將,不但打鏢准,接鏢接得也漂亮。

    勝英把十二隻鏢崩出十一隻,嘴裡還叼著一隻,就見勝三爺把腦袋一擺,這只鏢掄起來了,「嗖」又回來了,直奔秦天龍。秦天龍「唉呀」一聲往下一低頭,這一鏢正打在他的髮髻上,金簪落地,髮髻披散,把秦天龍嚇得顏色更變,用手一摸腦袋:「啊」幸虧沒傷著肉皮。但是他的汗也出來了。

    勝英一陣冷笑:「秦天龍,實不相瞞,這一鏢我給你留著,我稍往下打一點,你命休矣。你的功夫還差得多得多,逃命去吧!」

    秦天龍的臉當時就紅了,這才叫人前丟醜哪,五年苦功化為一旦。秦天龍用手點指:「你記住,我還得報仇,我還要好好練鏢,咱倆早晚二次對鏢。」說完話拉寶劍就走。

    勝英一點手:「且慢,把鏢都帶著。」勝英把鏢揀起來都給扔過去了。秦天龍也豁出去了,厚著臉皮把鏢放入護鏢囊,沖劉士英一抱拳:「各位,咱們後會有期。」溜進深山,他跑了。

    到了後文書中,還要說秦天龍二次學藝找勝英報仇。

    秦天龍這一走,擊怒了劉士英。劉士英晃動竹竿往上一縱,點手勝英。「來來來,我陪你走上三百合。」他拉傢伙要動手,身後有人誦佛號:「無量佛,大寨主,殺雞焉用宰牛刀,貧道替你。」劉士英回頭一看,正是手下的軍師九元真人司馬通。就見司馬通撇著嘴過來了,讓過劉士英直奔勝三爺。「勝英,老匹夫,休要猖狂,今天我讓你死在劍下。」舞雙劍直奔神鏢將。

    勝英剛想要跟他伸手,就激怒了二爺孔華陽,再看火德真君往上一縱,也念佛號:「無量佛,善哉善哉,三弟你累了,到後邊休息,把他交給老道愚兄。」

    孔二爺輕易不伸手,他一看對面來的是出家人,他才火往上躥。為什麼他這麼火呢?他認為出家人不應當擅落紅塵,妄開殺戒。「你乃三清弟子,就應當吃齋念佛,多行善事,你不但不如此,相反還幫著劉士英為非做歹,像你這種道人敗壞了三清戒的規矩,我必須懲辦於你!」孔二爺想到這,擺寶劍抵住司馬通,用手一指高聲斷喝:「惡道,你我俱是出家之人,理應多行善事,不該扶持劉士英殺生害命。」九元真人火往上衝:「呸!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真人面前胡言亂語,報名再戰。」

    孔二爺點點頭:「好吧,既然你忠言逆耳,我便自報家門,我乃明清八義第二位火德真君孔華陽。」說完揮寶劍就砍,兩個老道戰在一處。

    前文書講:九元真人可不是好惹的,長拳短打、馬上步下,劍法拳腳都是第一流的。因此孔二爺跟他伸手就有點不敵呀,二十個照面過去之後,把孔二爺累得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孔華陽心中暗想:算了,我沒工夫跟你浪費時間,乾脆我給你厲害嘗嘗。什麼厲害?你別忘了他的綽號叫:火德真君,專門放火。

    就見孔二爺虛晃一劍,轉身就走。九元真人以為他敗了呢,他恨不能把孔二爺一劍刺倒、好出出胸中的惡氣,因此拉寶劍就追,孔二爺用鼻子一找,找了個上風頭,把寶劍交到左手:「嘿!」在兜囊伸手拽出三個藥丸,這藥丸比黃豆粒大點,叫做「虎龍飛火球」,就見他扣在掌心之中,冷不丁往外一甩:「嗖,嗖」,這玩意甩快了見風就著,「喔」,一聲,正好打在九元真人前心上頭,九元真人還不知怎麼回事,一低頭這火就著起來了,當時就把鬍子給燒了,跟著身上是烈焰飛騰,九元真人嚇得把大寶劍也扔了,雙手抱腦袋躺地下,使了個就地十八滾。他想火見土不就滅了嗎?他想錯了。孔華陽這火真厲害,碰著什麼什麼著,他這一滾,地下成了火山了,沙子石塊都著,啊,把九元真人燒得是「嗷嗷」直叫,時間不大就化成灰燼了。眾人提鼻子一聞,一股腥臭死人味,九元真人臨死,嘴裡還唸唸有詞:「無量受佛,造孽造孽。」念完之後才魂歸西天。

    劉士英看罷,火往上撞:「好惡道,慢走,我要給軍師雪恨。」拿竹竿跳過來了,他剛跳過來劉士忠正等著他呢:「二弟呀,咱倆是一對,別人不能陪你,還是愚兄。」「嘩啷啷」,一晃飛抓抵住劉士英。

    這陣孟金龍、葉成龍、歐陽天佐、孔華陽、賈七爺一瞅,乾脆咱們都上吧!在這等什麼哪,各位是拉兵刃往上就闖,雙方開始混戰。

    對松山的人雖然多,但都是烏合之眾,他們也看出來了,對松山保不住了。十三省總鏢局的人越來越多,勝英死而又活,今天連打敗仗,還支持得住嗎,倘若官兵要來了,想跑就來不及了,這人心一散是四處奔逃。

    劉士英打著打著,聽背後一亂,他偷眼一看:「噢,壞了,怎麼他娘的都跑了呢?這要是我一個光桿大寨主有什麼用呢?」因此他心亂如麻,也打不下去了。劉士英一想:「得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先跑了,找一個安身之地再接我的妻子和孩子。」劉士英想到這虛晃一招,轉身就走啊:劉士忠能讓他走嗎?在後頭就喊:「二弟,你且站住,哥哥我有話說。」劉士英連聽都不聽,直奔東北方向而逃,勝英不捨,率領眾人緊緊追趕。勝英還喊:

    「大寨主,你站住,我們保證你的安全,決不要你的性命,希望你站住,咱們好好地和談。」

    劉士英氣得咬牙切齒,心說:勝英啊,你少買人心,我不上你的當。往前跑著跑著就到了鷹愁澗。這個地方鷹都發愁,兩面是懸崖,當中間是深不見底的山澗,劉士英一看走到絕地了,我寧願死也不能讓他抓住我。想到這他把袍子往臉上一蒙就要跳澗。

    哎喲,他可沒想到,從旁邊的樹林裡頭,「唰」出來一個人,這個人比飛還快,一把把劉士英的後背抓住。劉士英還以為是勝英呢,「唰」,一抖手,竹竿的尖子沖後,他冷不丁的一下子,嘴裡還喊:「勝英,我跟你拼了!」哪知這下抓空了,後面那人像抓小雞一樣,一擰胳臂把他按倒在地:「猴崽子,你看看我是誰?」劉士英一聽聲音,不是勝英,藉著天上的月光一看,「哎喲」把他嚇壞了。鬧了半天抓他這人挺大挺大的腦袋,小臉,一縷山羊鬍,穿著的袍子除了緞泥就是緇泥,他可認出來了,正是震三山、挾五嶽,趕浪無絲鬼見愁,大頭劍客夏侯商元。

    若問劍客怎麼來的呢?在肖金台英雄會上,夏侯商無力舉千斤鼎,威震肖金台。後來,他跟閔士瓊的老師雙雙離開,約會好了咱們誰也不管他們兩家的事。可夏侯商元離開肖金台,直接回到「松竹觀」,見到老師艾蓮池,把經過講敘一遍,沒想到艾老師是大發雷霆,用手指著夏侯商元:「你白活呀,你怎麼能半道撤梯子呢?你要幫忙就要幫到底,你可不應當中途而廢,你跟那幫子賊講什麼義氣,倘若你回來了,他沒走,他回去了怎麼辦?你豈不是上當受騙了嗎?你三弟勝英豈不就遭了罪了嗎?」把夏侯商元說得閉口無言,後來緊賠禮:「師傅啊,我錯了,我料事不周,這麼辦,你別生氣,我還回去。」結果夏侯劍客又回來了。到肖金台一看:沒人了,也不知道勝英他們哪去了。後來經過打聽這才知道,勝英大勝,寶燈已經獻給神力王,遺憾的是三鼠和閔家父子漏了網。夏侯商元一想,這忙我還得幫啊,乾脆我上鏢局。他找到鏢局撲空了,勝英他們抓五寇都不在。就這樣,夏侯老劍客東一趟西一趟尋找勝英,這才趕到對松山。來早不如來巧,他剛爬到崖頭,就聽見有人喊:「劉士英你站住,我們不要你的命。」

    夏侯商元一看呀,哎喲,心中大喜:「老三啊,我正找你哪,你來了。」同時發現前面跑著一個人,這個人走投無路,正要跳崖,老劍客這才過來,當場把他抓住。劉士英在夏侯商元面前有多大的能耐也施展不上了。夏侯老劍客把他胳臂背住,解開褲腰帶把他捆上,拽著他來見勝英。

    這時候,劉士忠、勝英、賈斌久、歐陽天佐、葉成龍、孟金龍大伙先後趕到,一瞅是夏侯老劍客,無不興奮,眾人彼此見過。劉士忠一看此地並非講話之所呀!便請勝英和各位上他的「金斗寨」。大家也不推辭一直跟劉士忠到了家裡。家裡人一片忙亂,做飯的做飯、燒水的燒水,大家分賓主落座。可別人都有說有笑,唯獨劉士忠低著腦袋長吁短歎。什麼道理呀?他親兄弟劉士英讓人給抓住了,還在外面捆著呢,當哥哥的能不關心嗎?有心求情這話說不出,不求情吧,惦記是個事。勝英在旁邊看出來了:「師兄啊,我有件事要和您和大家商議。」

    「三弟,有話您就說吧。」

    「本寨的大寨主劉士英偏聽讒言,走錯了一步,然而他現在是追悔不及,再看他哥哥妙手西洋劉士忠,能夠大義滅親,幫助我們抓住親兄弟。好在我們佔了上風誰也沒吃虧,我有意把他釋放了,不知師兄意下如何?」夏侯商元有點不大同意,但是勝英當著人家哥哥的面已許了願了,這可怎麼辦呢?

    「兄弟,你是當家人,你看著辦,我隨著。」

    勝英點頭:「來呀,把劉士英帶進來。」有人推推搡搡地把劉士英推到屋裡頭了。

    劉士英進屋一看,他哥哥也在這,「哎喲」臉上通紅,把腦袋一低聽候發落。勝三爺二話沒說,走過來把劉士英的繩子給解開了。然後拿把椅子讓劉士英坐下,勝三爺一拱手道:「大寨主受驚了,吾等多有得罪,在此賠禮!」就這一下呀,劉士英驚呆了,急忙站起來。

    「老明公,要說有錯全在我身上,老明公何罪之有,你這不是折我的陽壽嗎?」

    他哥哥劉士忠過來了:「兄弟,你看出來沒,勝老明公是君子,誰也沒拿你當仇人。我怎麼勸你來著,你忠言逆耳就是不聽,你以人家為仇,人家跟你可不一樣,現在還把你放了,你還不賠禮,等待何時?」

    妙手西洋劉士忠,給兄弟一提醒,劉士英恍然大悟,趴在地上給勝英磕頭,又謝過別人。到了這陣,劉士英發自肺腑,認識到自己有錯了,追悔不及。勝三爺用手相攙。「老英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人哪,和下棋一樣,難免有走錯步的時候,事情都過去了,望不要再難過了,山上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辦,望大寨主助我們一臂之力。」劉士英點點頭:「老明公,這是我應該幫忙的,所有的事包到我身上了,現在我就把四個賊獻出來。」

    劉士英把各位英雄和哥哥請到前山中平大廳,對松山的人跑了能有一大半,還能有一少半人,也都在這觀望著,一看大寨主平安回來了,大家都挺高興。劉士英當眾宣佈:

    「諸位啊,過去我錯了,與勝老明公為仇,如今我改邪歸正,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快見過勝老明公和各位英雄。」嘍兵們「呼啦」一聲,朝前跪倒了:「參見勝老明公,參見各位俠爺。」大家還禮,請嘍兵起來。劉士英就在中平大廳設宴,款待眾人。然後又傳話到五行八卦山,把四寇押到這來!「是!」嘍囉兵遵命照辦。

    劉士英在這陪著吃酒,等了好長時間,才聽外邊腳步聲響。被派出的嘍囉兵回來了。

    「回稟寨主,四寇押到。」

    「帶上來!」

    轉眼之間,四寇被推進屋子。閔土瓊在最前面,秦尤第二,柳玉春第三,崔通在後邊,這四個人進屋一看就吃了一驚啊!閔士瓊還問哪:

    「姐夫,這是……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陪勝英吃酒?」

    劉士英站起來到閔士瓊眼前,「啪啪」,就兩嘴巴:「誰是你姐夫,你想讓我陪你掉腦袋哪,你想讓我們一家人陪著你死啊,門兒都沒有。過去我昏了,故此把你們幾個人收留在山上,如今經過勝老明公的開導,各位俠客的幫助,我這才明白誰是誰非,我告訴你們幾個,放老實點,我把你們交給勝三爺了,要送到朝廷問罪。」

    四寇這才聽明白。閔士瓊破口大罵:「劉士英哪、劉士英,你不念我們親屬之情,你把我們出賣了。將來我就是變成鬼也得找你報仇啊!」

    勝英一擺手,命人把他們四個押下去,嚴加防範,以免有事。

    正在這個時候,山口嘍囉兵跑進來了:「報……寨主爺,可了不得了,山口外來了六七百人,各拿刀槍木棒。為首的是一位出家老道,叫諸葛山真,他正領著人前來打山滅寨。」

    「大寨主不要驚慌,他們還不知道我們兩家和好了,待我親自去看。」勝英讓別人在這吃著酒,他領著葉成龍和孟金龍下了對松山,等到山口一看哪!二哥諸葛山真、老四弼昆長老、神刀李剛、飛天玉虎蔣伯芳都來了。金頭虎賈明晃著腦袋正在那喊哪:「啊呀,弟兄們往裡衝啊,把這些毛賊都宰乾淨了給我三伯父報仇啊!」嘩——群情激奮,剛想攻山,勝英出來了。

    「明兒不要胡說,三伯父在此。」

    賈明一看,誰裝我三怕父!攏目光一看,「哎呀,眾位,真是我三伯父,我三伯父顯靈啦,鬧鬼啦。」

    諸葛道爺氣的在他腦袋上就是一巴掌。那不是你三伯父是誰?那是鬼嗎?可見其中有隱情。諸葛道爺過來了:「無量天尊,是三弟嗎?」勝英過來見過二師兄,大家全圍攏過來,問長問短,勝英把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大夥一聽,不但勝英沒死,相反還收了劉士英,一天烏雲又散了,大伙這個高興就別提了。勝英把眾人領進對松山。

    劉士英帶著全山的大小寨主在二寨門恭候,見到一個人就作揖,見到一個人就道歉,別人誰也不說什麼,唯獨到賈明這兒,賈明總得說幾句。劉士英緊走兩步一抱拳:「少俠客,劉某一時不明做下錯事,望求少俠客海涵。」賈明把草包肚子一腆:「哎,我說你這老頭你是誰,怎麼比我矮半截?」劉士英行禮一哈腰比他矮了一截兒。

    「我是對松山的賊頭劉士英。」

    「噢,你就是劉士英啊,你也有今天,想當初勸你,你執意不聽,怎麼樣,到現在你後悔了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他還要往下說,他爹賈斌久過來:啪,給他一個嘴巴:「你再胡說,他媽的給你把牙敲下去,家教不嚴。」賈明一捂腦袋:「哎呀,我爹也在這哪。」嚇得他不敢言語了。眾人「嘩」一笑,都進中平大廳。

    劉士英吩咐一聲,調擺桌椅,盛情款待。人們湊到一起了,劉士英抱拳拱手:「三爺是不我也跟著去打官司?」

    「不,」勝英一擺手,「不用。」「是官就有私,是私就有弊。關於你的事情我們不跟官府說,也就是了。」劉士英一聽感激得不得了啊!從這以後就和勝英交上好朋友了。書往後說,勝英要下南七省,劉士英要報恩。

    天亮了,諸事辦得也差不多了,勝三爺起身告辭,要回南京交差。劉士英和劉士忠哥倆一看不便挽留,就派嘍囉兵把四寇牢牢地拴在車上。率領嘍囉兵送到山口之外,灑淚分別。

    離開對松山,回南京這二百四十里的路上,老少英雄一個個瞪著眼睛盯著這輛車,恐怕讓別人劫去。結果是一場虛驚,什麼事都沒發生,很平安地回到十三省總鏢局。勝英有公務在身,便帶領著賈明、三太一群小弟兄趕奔南京按察院衙門。到了衙門門前,把車停下,勝英把名片遞上去,時間不長,有人出來傳話,讓勝英里邊回話。勝三爺抖抖身上的塵土,淨了淨面,率領眾人直奔花廳。按察院正堂王熙王大人正在門道等著,一見勝英,王大人一拱手:「老明公,你辛苦了。聽說你凱旋而回,把盜寶的賊寇已經抓住。」勝英撩衣服跪倒:

    「大人在上,蒙天子的洪福,仗大人的虎威,一切順利,不過在交戰當中有一寇斃命,因此抓住四個活的。」

    「這就行呀,如果不是你鼎力相幫,賊寇焉能落網呢?」說著把勝英讓進花廳,命僕人獻茶。勝英就把攻打對松山肖金台的一切事情向王希講述一遍,後來勝英專門提到劉士英的事,懇求大人不要追問。

    王熙那是個清官,聽勝英說了來龍去脈,頻頻點頭:「老義士,我贊成你的做法。下官不往上報也就是了。」

    「多謝大人,來啊!把四名罪犯帶上來。」

    這可不是正式審訊,時間不大把秦尤、閔士瓊他們押上來了。王熙挨個驗明正身,一看一點不差,便吩咐一聲:「押入死囚牢。趕日打囚車裝木籠送往北京,請求天子明正典刑。把這四個人釘上鐐子押下去了。」

    勝英這心啊才放下,心裡說話:謝天謝地這官司可了結了。

    王熙也高興,晚上要請勝英他們聽戲,還要擺酒席給勝英他們接風,都被勝三爺謝絕了。三爺說:「大人沒事,草民可要告辭了。」

    「好好好,老義士你回鏢局聽信,備不住皇上一高興,還要傳旨嘉獎。」

    勝英說:「我謝謝了,只要天子不怪罪,我就求之不得了。」

    王熙一直把他們送到衙門門前這才告別。王大人回去拜本上奏。

    勝英回到鏢局,跟弟兄們重新團聚,大伙熱熱鬧鬧就過了十天。哪一天都是盛台筵席,在酒席上,高談闊論,划拳行令,比過年還熱鬧。勝英為什麼要這麼做,有自己的用意,勝三爺表面是樂,心裡頭在哭,這叫打牙往肚子裡咽,這叫強裝笑臉。

    勝英為什麼要這樣呢?他感覺人的一生不容易,樹大招風,官大生險,出頭的椽子先爛。這話是一點也不假。勝英心想,就拿我來講,無非就是保鏢這方面小有名氣,沒想到得罪了這麼多的人,幾十年來在刀光劍影之中滾滾爬爬,幾經風險,好險沒斷送了我這條老命,看來爭名奪利有什麼意思。因此勝三爺心灰意冷,不想再保鏢了,連著請十天客的目的就是跟大伙好好團聚團聚,然後和大家天南地北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見面。勝英拿定主意不幹了,回家抱孩子去,老了老了頤養天年,閉門孝母萬事無爭。可他心裡這麼想,和誰也沒說。

    人們紛紛散去,勝英跟諸葛山真商量:「二師兄,我多年沒有回老家啦,最近有位朋友捎來信,說我母年邁多病,我打算回家看看,不知二師兄意下如何?」

    諸葛道爺一想:勝英是個孝子,說得也近情近理,本來嗎,每天都有事,好容易盼到今天沒事了,勝英提出這個要求不算過分。便說:「兄弟呀,但願你早去早回。」勝三爺打點行裝,黃三太、賈明大夥一看:「師傅啊,你上哪去?」

    「我回家鄉去看看。」

    「那我們陪你去得了。」

    「不,誰也不必去,我幾天就回來。」

    勝英的威信最高,說話最算數,他要不讓去,大伙誰也不敢勉強。只好含著眼淚把師傅送到十里長亭。勝英在馬上一抱拳:「送君千里,總有一別,各位請回,來日再見。」「嗒嗒嗒嗒」——勝三爺連頭也沒回,朝下走下去了。為什麼不回頭?勝英哭了。眼淚像斷線珍珠一般灑下,心如刀絞。本來跟這些弟兄死死生生這麼些年,跟這些徒弟耳鬢廝磨,左右不離,今天一旦分手就好像摘心一樣,勝英是重感情之人,焉有不難過之理呀!但是老頭子是橫下一條心!這回一走是決不回來,什麼時候和大伙見面,很難說呀。如今年近花甲,到了風燭殘年哪,頭天晚上脫的鞋第二天還能不能穿都不敢說,想到這勝英才哭。走了一程回頭一看:一個人都沒了,三爺雙手掩面發聲痛哭。一邊走一邊哭,一直走到第二天才收住眼淚。

    這一天就回到原籍直隸茂州古城村勝家寨。勝英催馬一進鎮,男女老少誰不認識?

    「哎喲,三爺回來了。」「老爺,三爺回來啦!」「老爺子,勝英回來啦!」全莊子的人都迎出來了,可見勝三爺的人緣何等之好。勝英向鄉親們問候之後,從馬上跳下來,來到自家門前,早有人給送來信了,家裡人歡歡喜喜地接出來了。老家人勝忠、大少爺勝奎、二少爺勝福都跑出來了。倆孩子跪倒在地:「爹爹,您回來啦!」老勝英拉住兩個兒子,滿心歡喜。那位說勝英不是一個兒子嗎?怎麼兩個呢?這裡邊有段隱情。這兩個兒子當中,勝奎是勝英的親兒子,勝福是撿來的孩子。這是多少年前從廟會上撿來的小要飯花子。你別看這孩子是要飯的,卻天資聰明,長得也挺帶勁,所以勝英就把他收養在家,故此一個親兒一個義子。現在這哥倆的能耐都不錯,比較起來,勝福的能耐比勝奎還要高出一大截。你要不知道,就拿他們當親弟兄。

    勝奎也不欺生,就拿這個兄弟比親的還親。小哥倆一出門都穿一樣的衣服,小哥倆長得也帶勁,不知道的以為他們小哥倆是雙胞胎。

    勝英左手拉著勝奎,右手拉著勝福,回到家裡,坐了一會兒,起身先見母親。老夫人聽說兒子回來了,拄著枴杖到院裡來看,正遇上勝英。勝三爺跪倒在地眼含淚水:「娘啊,不孝之子勝英給娘磕頭,您可好啊?」「好啊,好啊,孩子,快起來吧!」老太太說著,眼淚掉下來了。別看兒子鬍子都白了,就是活到一百也是自己的兒子。勝英攙著母親回到屋裡,夫人也來了。這一家人哭一陣,笑一陣,高興一陣,難過一陣。勝三爺沒敢提那些驚險的事,恐怕把母親嚇壞了。老太太就問:

    「兒呀!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娘啊,我已經把鏢局的事辭了,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在堂前恃奉母親。」

    「這就對了,咱家要錢有錢,要東西有東西。你都一把鬍鬚了,幹什麼還掙命啊,早就應該回來,娘我還能多活幾年。」

    「兒正有此意。」勝英一回來,一家人團聚,這叫天倫之樂,跟鏢局子是天壤之別啊。頭些天勝英住得挺美,看看書、串串門,到同族的弟兄家坐一會,回到家來把兩個兒子喚到面前考他們的學問、教他們的武藝,再陪母親閒談一陣,倒也是挺美。但是日久天長,勝英就想起鏢局的人來了。也不知道二師兄諸葛山真現在幹什麼?也不知五弟蔣伯芳在幹什麼,尤其他很想念金頭虎賈明,這個混孩子現在幹什麼,惹沒惹禍?勝英好幾宿沒睡好覺,想回鏢局,又一想,我已下定決心,豈能反悔!後來乾脆不想了。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間過年了,一家人歡歡喜喜過了個團圓年。轉過年,春暖花開。十三省總鏢局派人送信,三番五次催勝英回去,勝三爺只好提起筆來寫封信。上面說,母親多病,自己身體也不好。編了一套詞,以示拒絕。不然的話,勝英就寫封信,你們別著急,過幾天我就回去。

    回什麼呢?勝英回到家鄉,轉眼就是三年,他再也沒回去。三年的時光過去了,勝英已經到了六十歲,勝三爺更不想離開家鄉,這幾年住得多舒服!

    轉過年來到了三月十八的廟會。據說,今年的廟會比哪年的都熱鬧,周圍是幾百個村寨的人,都上廟會去敬香,都要趕這個集。老勝家也轟動了,頭兩天勝奎和勝福就來請示爹爹:「您多年不在家了,咱們幾個去逛逛廟會吧?」勝英哪有心逛廟,就拒絕了。後來兩個孩又去求奶奶,讓奶奶出面懇求勝英。老太太樂了:「好,去把勝英給我喚來。」勝三爺是個孝子,聽母親在叫不敢耽擱,起身來到奶奶跟前:「娘,你找我?」「啊,我找你。孩子,明天是什麼日子,你清楚嗎?」「兒不知。」「唉,你老不在家,把這事都忘了,明天是茂州廟的廟會。孩兒呀,娘早就許下心願,如果我能活到八十二歲,我一定到廟上去還願。托老天、神佛保佑,為娘活到八十二身體尚好,理應當上佛前酬謝。兒呀!明天領著勝福、勝奎你們爺仨前去燒香才是。」

    勝英一聽就明白了,知道是兩個兒子搗的鬼,三爺心裡明白嘴上卻不敢說。聽母親說完了,答道:「兒遵命就是。」勝三爺出來把勝福、勝奎叫到自己屋去了。兩個孩子先發問:「爹,奶奶說的話您聽見沒?」「聽見了,是不是你們倆跟你奶奶哀求的,求你奶奶這麼說的?」「沒有啊,爹爹你這是錯疑了,根本我們就沒說。」勝英一笑:「好吧,既然你祖母有話,明日咱就趕奔茂州廟。」

    勝英哪裡知道,這次逛廟引來殺身大禍。

    倆孩子一聽勝英明天去,可樂壞了:「哦,明天逛廟會了!」外頭準備大車,大車上準備紙馬香燭。第二天,他們帶著各種禮物,起身趕奔茂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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