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坐在金殿等待法場的報告。追魂炮響過兩遍,過了很長時間聽不到第三聲炮響,心中發急,不知文武百官又鬧了什麼名堂,正要派人查問,忽見殿頭官急急稟道:「啟奏萬歲,老元帥尉遲恭上殿見駕來了!」李世民聞報騰地從龍椅上站起來,多天的愁緒一掃而光,他也太想尉遲恭了,完全忘記了法場之事,急忙傳旨宣他上殿。殿頭官一聲高喊:「聖上有旨,宣熬國公尉遲敬德上殿!」「臣遵旨。」敬德提帶撩袍,走上金殿,程咬金後邊緊跟,相隨著來到龍書案前。「臣尉遲恭參見萬歲,願吾皇萬歲萬萬歲!」李世民起坐相迎:「愛卿平身,一旁落坐!」「臣謝坐。」內侍打好座椅,敬德坐下,老程站在敬德身旁。皇上一見程咬金,又想起法場的事了,心中又是一陣不快,對敬德的來意也就明白了八成。
皇上看了一下敬德,見他滿臉征塵,精神疲倦,顴骨突出,消瘦了許多,心中一陣憐憫:「老愛卿,燕雲之事怎麼樣了?」「托我主洪福,將士用命,業已平定了。」敬德把平叛之事說了一遍。「老愛卿鞍馬勞累,朕自有重賞,下殿休息去吧!」「臣謝恩。」敬德嘴上這麼說,身子並沒有動。他停了停問道:「萬歲,臣有一事不明。適方才臣路過午門,見那裡擺著法場,說是要殺薛仁貴,不知他身犯何律,萬歲因何將他問斬?」皇上一聽,問到這事了,心裡既難過,又難說,還不得不講,未曾說話,口打咳聲:「老愛卿,提起此事也叫寡人傷心哪。孤對薛禮的恩德,愛卿最為清楚,怎奈人心叵測,薛禮竟幹出了傷天害理之事,打死了朕的御妹翠雲公主。」皇上又把經過說了一遍。「現在人證、物證、口供俱在,儘管薛禮功勞大,但是作出這種不法之事,國法難容啊。功是功,過是過,孤王只得忍疼把他問斬,想來老愛卿也會同意的吧!萬歲,臣以為薛禮並非酒色之徒,決不會幹出這等之事,其中是否另有隱情?求萬歲高抬貴手,另行審理吧。」「老愛卿,朕知你與薛禮不錯,孤也十分喜愛他,但法律無親哪!我們咋能感情用事呢?愛卿一路辛苦,不必過於勞心,下殿休息去吧。」
尉遲恭見皇上態度堅決,一時語塞,程咬金在背後捅了他一下,你不能就這樣呀!尉遲恭也明白,這才說:「萬歲,這個事誰也沒想到。我就認為著薛仁貴決不會辦這種事。萬歲您想,我們跟薛仁貴相處一十二載,他是什麼為人,您比我還清楚。此人一身正氣,財色不貪,從來沒有因酒誤事,捅過漏子。另外,他與成親王初次見面,豈會貪杯?您說他吃酒不過三杯兩盞,以薛仁貴之量,怎麼爛醉?他與公主素不相識,又怎敢初次見面就行無禮?這些疑點,都沒弄清楚。既然陛下不願意草菅人命,因此臣要求您老人家格外開恩,恕了薛仁貴的死罪,然後重新調查。如果此事真是薛仁貴幹的,咱們再想方設法處置於他,要不是他辦的,把真正的殺人兇手查訪出來,有何不可呢!再者,陛下知道,雖然說現在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四海太平,難道說將來就不打仗了嗎?倘若再起了戰爭,什麼人領兵帶隊替國家出力報效?什麼人替主分憂?您還要高瞻遠矚哇。另外,臣說句過頭的話,退一萬步,即使薛仁貴真正吃酒帶醉,把公主打死了,我想萬歲念他的功勞,也不應當將他處死。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念薛仁貴為大唐立下的功勞,再看在老臣的分上,就將他饒恕了吧!」
尉遲恭說到這兒,李世民有點不愛聽了,當時把臉往下一沉:「尉國公,你說這話可不對呀。打死人命我還得開恩,留著他為的是叫他領兵帶隊,難道說我唐朝就這一個薛仁貴嗎?沒有他,別人就不能領兵了嗎?沒有他大唐朝就不存在了嗎?這不是笑話嘛!英雄背後有英雄,好漢背後有好漢。他的事情已經落實了,沒有什麼留他的餘地了。你是只重感情而不看事實,這件事情,你實在要強人所難,我是辦不到的。」
尉遲恭一聽,真好像冷水潑頭。他沒想到李世民竟會這樣駁他的面子。老元帥往殿下一看,三班文官,四班武將,都伸著脖子瞪著眼,閉著呼吸,在看著他。如果碰了壁,保不下本,不但薛仁貴活不了,自己往後還怎麼抬頭見大伙,豈不威信掃地?「萬歲,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尉遲恭保了您幾十年,鞍前馬後立下血汗戰功,能不能將臣的官職一擼到底,把我貶家為民,用我的功勞保薛禮不死,您看如何?」「愛卿,這不是笑話嗎?不但你這麼說,魯國公、掃北王也這麼說,真是太糊塗了。你是你,他是他,你尉遲恭立的功勞,怎麼能擱到薛仁貴身上。相反的,薛仁貴的罪,能不能折到你身上呢?二者決不能混為一談。朕不是駁你的面子,國法無親,孤不能徇私舞弊。」尉遲恭聽到這,騰地站起,高聲說道:「萬歲,臣說兩件事您可記得?」「這第一件?」「可記得當年您做秦王之時,領兵帶隊攻打洛陽,久攻不下,五月五日端陽節您傳令放假三天,然後您與軍師徐懋功遊覽御果園。王世充的大將單雄信,聞報後偷開城門,領兵帶隊將您困在園內,逼您投降。您正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之時,臣得到了警報,那時我正在河邊飲馬,身上一絲未掛,只有金鞭一條。臣聞訊大吃一驚,驏騎戰馬趕奔戰場,闖入重圍,殺散敵兵,單鞭奪槊,戰敗單雄信,從虎口中把您救出。您那時扶著我的肩頭,掉著眼淚說:你是我大唐朝的保障,將來無論何時何地,不論你提出何等要求,本王決無不允之理。萬歲可還記得?」李世民點了點頭。「二一件,當年削平群雄,天下歸一,您秦王功勞最大,高皇帝想傳位於您,遭到建成、元吉的忌妒,他們勾結張、殷二妃,作出下賤之事,被您發現,您念及手足之情,沒在高皇帝面前訴說此事,只是宮門掛玉帶,以示警告,讓其自消自滅。建成、元吉反顛倒事實,倒打一耙,並唆使張、殷二妃撕破鳳襖,撓破粉面,到高皇帝面前告您一狀。高皇帝病榻之上不明真象,要將您開刀問斬。萬歲,您難道沒有受過不白之冤?那時我尉遲恭出使河北,聞信後為救您晝夜兼程往京裡趕路,活活累死了我的寶馬良駒。臣進京後連家都沒回,先奔天牢探監,又連夜進宮為您求情,結果誤中建成、元吉毒計,把我打得通體鱗傷,九死一生,這些舊傷,現在還時常發疼。若沒有程咬金、侯君基、王君可眾人,臣早已不在人間。以後真像大白,高皇帝處置了建成、元吉,您才登坐大寶。您那時又對我說:老愛卿,你對朕的救命大恩,朕永世不忘,以後你不論提什麼要求,朕決無不准之理,請問萬歲有無此事?」李世民又點了點頭。「數十年來,臣只知為社稷、為陛下南征北戰,可以說從未向您提過什麼要求。請問陛下您欠不欠我的人情?我今天重提往事,是為了保薛仁貴不死,臣就提這麼一個要求,算不算過分?」
尉遲恭憤怒之下把往事—一提起,李世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也覺著對不起敬德。他想來想去,覺得看在尉遲恭的分上,應該把薛禮饒恕才是。皇上的心裡剛有了點活動,李道宗上殿了。他知道敬德功高望重,皇上有時也聽他的,怕事情有變化,這才沒有奉旨就上了金殿。他來到龍書案前一跪:「萬歲,我女兒死得冤哪!」李世民一見,活動的心又收回去了。「老愛卿,你方纔所講句句是真,孤是欠你的人情。但愛卿應該知道,朕當初所講,是指你尉遲家族而言,你與薛禮雖名為父子,實並非一家,二者不可混為一談。愛卿應該明白。」敬德一聽更急了:「萬歲,那麼說今天我算白說了。這麼辦,你敢說三個要殺?」李世民一聽,嘿嘿,和程咬金一樣,他的氣也大了:「熬國公,江山是我的,社稷也是我的,慢說三個,三百個又有何難!對薛仁貴我就是要殺!殺!殺!」
尉遲恭一瞧頂上牛了,他真想上去抓住李世民打他一鞭,但在封建年代他哪敢哪!只得把火壓了壓:「萬歲,臣是個粗人,說話不講規矩,求陛下見諒。」「朕不怪你,只要你明白事理就行。」「陛下,臣今天為薛禮保本是保定了,若萬歲不饒,臣跪死在這裡就不走了。」說著話他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在御案下,不住地磕頭。李世民真有點左右為難,看看敬德心頭有點動搖,看看程咬金又有點生氣,看看李道宗又堅定下來了。他袍袖一擺,退殿回後宮去了。
敬德正在不住磕頭,老程拉住了他的肩膀:「大老黑,別磕了,歇會兒吧。」敬德轉臉一看見是老程:「你因何攔我?」「老黑呀,你只顧磕頭哩,看皇上還在嗎?」敬德抬頭一看,皇上已經走了。老元帥驚呆半晌,問老程怎麼辦。「哎呀,我看這皇上都是卸磨殺驢,轉臉無情,我們給他講好聽的根本沒用,乾脆就瞪眼玩兒橫的。」程咬金一句話把正在氣頭上的敬德的火點得更旺了,「對,皇上不講理,咱就來橫的,他跑了咱就追,不饒薛仁貴決不罷休。」敬德說罷轉身向後宮追去,程咬金也跟在他的後邊。
李世民為什麼走呢?他左右為難哪!饒了薛仁貴,那是絕對不能;不饒吧,眼瞧著尉遲恭一個勁兒地磕頭,怎麼對付呢?後來一想,惹不起躲得起,我乾脆回宮,你磕一會兒頭覺著洩勁了,自然就回府了,然後我再傳旨殺薛仁貴。他奔後宮一邊走著,一邊想著近來朝中的事,心情也真不好受。他沒估計到尉遲恭會在後邊追來。聽到後邊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敬德來了。就見他鬍子飛起來了,兩眼發直:「萬歲,您留步!您往哪裡走!」一邊喊著,一邊追。現在的尉遲恭不是當年的尉遲恭了,腿腳都笨了,因此跑起來有點遲鈍。要是當年,三躥兩縱,就把李世民給抓住了。李世民的歲數比他小,腿腳都挺利索。李世民見勢不好,撒腿就跑,一會兒就進了紫禁城。這裡是皇上的生活區,外臣不經宣召絕對不得進入,他認為進了紫禁城就保險了,便吩咐一聲快掩門。宮中太監把城門吱呀呀一合,還沒有來得及上拴哩,老元帥尉遲恭就到了。由於事情倉促,李世民跑得又快,被風一吹,袍子在後邊,門一關,把龍袍給掩住了,尉遲恭一伸手,抓住了龍袍。李世民走不了,在裡邊靠著城門,吩咐太監在裡邊把門頂住,說什麼不能讓他進來。幾十個太監用肩膀頂著門。尉遲恭抓住龍袍,對裡邊說:「陛下,您躲得好,看來臣不值得您一見了,但是您有決心我也有決心,您是不饒,我非叫您饒不可。萬歲呀,您躲了八寶金殿,躲不開紫禁城,我寧願跪死在城前。」尉遲恭說到這兒,「撲通」又跪下了。
李世民靠在城門上,心裡說這個蘑菇頭啊,他折騰來折騰去,一會兒文武百官都跟著折騰,我怎麼辦呢?「尉遲愛卿,朕旨意已經傳出,斷無更改之理,你抓住龍袍,我也不饒,趕緊撒手。」「臣就是不撒手。您不饒,我說什麼不能放您走。」「你要不撒手,朕可對不住你了。」「萬歲,您說什麼我也不撒手。」李世民實在沒辦法了,一轉手,從太監的手中把龍泉劍接過來了。「嘎崩」一按繃簧,亮出寶劍,對住身後的龍袍,「喀哧」把袍子給拉斷了。尉遲恭往外一拽,用力過猛,老頭子摔了個仰面朝天。再看手中有龍袍半幅。在封建年代講究什麼「割袍斷義」,劃地絕交。如果一個人跟一個人不好了,哪怕是君臣、弟兄、父子、師徒,不管什麼,把袍子拉下一塊,表示下了決心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絕交。尉遲恭一看皇上狠心把龍袍拉了,那甭問,這就叫割袍斷義,君臣的感情就此結束了。尉遲恭坐在地上半天,最後一狠心,老頭子站起來,想起來方才程咬金說的那幾句話,看來不動武力不行了,這是個賤骨頭,你越求他,他越端架子。老元帥一伸手,鏘啷啷從背後抽出十八節紫金鞭,往空中一舉:「陛下,休怪臣無禮了。」「啪!啪!啪!」把城門打得直冒火星。紫禁城的城門一尺多厚,門上還包著鐵皮,鐵皮外邊有碗大菊釘,尉遲恭打算憑這根紫金鞭把門給打裂,談何容易!由於用力過猛,「喀吧」一聲,紫金鞭斷了三截。尉遲恭大吃一驚:「啊!」把他疼得心裡亂蹦。他有幾件最喜愛的東西,一是盔甲,二是戰馬,三是寶鞭。他又迷信。當初打好這鞭的時候,就發過誓:鞭在人在,鞭不在人亡。看來到了我死的時候了。尉遲恭用手托著花白的鬍鬚,心裡一陣難過,想了想幾十年來的戎馬生涯,歷盡艱辛,飽經風霜,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沒想到為薛仁貴,君臣感情鬧到這步田地,把鞭都打折了,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尉遲恭把牙關一咬,心一橫,把皂羅袍往臉上一蒙,喊了一聲:「陛下,既然你不答應,臣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就死在紫禁城下。」說罷,他登登登登倒退了十幾步,冷不了往城門那兒一衝,把腦袋運足了力量,「啪」就是一腦袋,撲通身體倒地。
李世民就在門裡邊。他一聽這聲音有點不對勁,再呆了一會兒,聽著沒聲了。李世民一想這怎麼回事,他呆不住了,開門還不敢,便順著馬道上了城,手扒垛口探出身來往下看。這一看把他嚇一跳,只見尉遲恭仰面朝天在那兒躺著。「尉遲愛卿,你幹什麼呢,我明白,你嚇唬我呢,算啦,這麼大的年紀,開什麼玩笑,趕緊起來吧。」叫了半天毫無反應。李世民心裡疑惑,趕緊從城上又下來了,命令太監把門開了個縫出去看看。兩位有經驗的太監把門輕輕開開,來到老元帥面前,把袍子給撩開一看,嚇得魂不附體:「萬歲,了不得了,老元帥死了!」
這一句話真好似晴天霹靂,李世民只覺手腳冰涼,趕緊從紫禁城走出來,撲到老元帥面前,仔細一看,可不是嗎,把腦門子給撞塌了,花紅腦子迸得哪兒都是。李世民也是重感情的人,他沒想到尉遲恭為國建功立業,沒死敵人手裡,今天為了給薛仁貴保本,撞死在紫禁城下。李世民追悔不及,撫屍痛哭。
正在這時候,程咬金趕到了。他一看就是一愣:這不是皇上嗎,摟著誰?緊走幾步近前低頭一看:「大老黑,怎麼了?哎呀,你腦袋上怎麼弄個窟窿啊!」他也哭開了。哭著哭著程咬金一轉身趕奔外邊給大夥兒送信兒去了。
程咬金來到外邊,一陣嚷叫:「可了不得了,老元帥被皇上打死了!」這一句話震動人的肺腑,文武百官一陣大亂。尉遲寶林、尉遲寶慶、尉遲寶懷三兄弟一聽,當時就背過氣去了。大夥兒好不容易把哥兒仁救醒,他們一蹦多高:「無道的昏君,李世民,這才叫官逼民反,像你這種人保你何用!反了!反了!趕緊給我帶馬抬槍!」這三個人都有能耐,手下都有親兵和家丁,一聲令下,親兵和家丁把馬匹、兵刃給拿過來了。三個人乘跨坐騎,操起兵刃往金鑾殿上就殺。誰沒有仨好的倆厚的,尉遲恭那麼高的威望,交了那麼多的人,替尉遲恭不平的大有人在,程鐵牛、程萬牛掄斧子上馬也加入戰團,整個金鑾寶殿就亂成一片了。
再說李世民。正摟著尉遲恭哭呢,哭著哭著聽到外面一陣大亂,李世民不明白怎麼回事,命人探聽。太監去一看,嚇得磨頭就跑,靴子都跑掉了。「陛下,大事不好,尉遲弟兄反了,殺來了。」李世民一看怎麼辦?剛才程咬金跑這露了一面,一定是他煽動的。群臣要造反,江山不就完了嗎?李世民有心走,又一想不能,我要進了紫禁城把門關上,也擋不住,他們既然反了,這城門能擋得住嗎?明明我有理,鬧了個沒理,我就不走,我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想到這,他站起身來,把衣帽整理整理,站這兒等著。
時間不大,就見尉遲寶林一馬當先殺進內宮。「昏君!哪裡走!」尉遲寶林等馬到近前,一看爹在地下躺著,戳槍栓馬,撲倒在爹的身上。那哥倆也趕到了,哥仨哭得跟淚人一般。哭著哭著冷不丁轉身過來,一把把皇上的龍袍給抓住了:「昏君,可是你打死我爹,我要你的命!」
李世民連動都沒動,把眼一閉,一語皆無。尉遲寶林把拳頭舉起來了,尉遲寶懷在這哥仁當中比較穩健,他發現皇上眼泡都哭腫了,你不問問就這麼殺也不像話:「哥哥,等等,讓他把事說明白。萬歲,我爹是你打死的嗎?你說!」李世民此時完全放下了皇上的威嚴,他心裡頭也十分難過。見大家都圍著他,面有不憤之色,就把淚搌了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老元帥是自己碰死的,朕怎會忍心殺他?你們信不信都行,此事惟天可表。你們要認為朕是無道的昏君,要推翻大唐,刺殺寡人,孤也無怨言。你們隨便吧。」這一下把尉遲寶林等人給僵到那兒了。這時候,老程與眾大臣也趕到了紫禁城下。老程一看這個場面也慌了,他知道李世民並非昏庸無道,只是在薛仁貴這個事上君臣意見不合,怎能因此弒君造反?他趕忙喊道:「寶林給我住手,快把刀劍放下。」大伙這才收回了刀劍。
老程來到皇上面前:「萬歲,這是怎麼搞的,老元帥也死了。都怪我一時著急沒有看清,以為被您金瓜擊頂了。怪臣是個粗人,說話不懂規矩。寶林哪,你們還不退下。」李世民心裡恨程咬金,可在這種場合又不敢發作,眾人都為老元帥之死難過呀!「程愛卿,這真是不幸啊,老元帥既死,就先安排發喪之事吧。」「萬歲,薛仁貴怎麼辦呢?」「唉,先押在天牢,等處理完這個事再說吧。」老程一聽,也只好如此了。
尉遲恭是大唐的開國元勳,全國兵馬大元帥,爵位熬國公,現在死了,全國震動啊。皇上傳旨,全國舉哀,超度七七四十九天,然後金鼎玉葬,入土為安。熬國公府設下靈堂。這一天皇上正在守靈,就聽城外炮號連天。貞觀天子不由一愣:這是哪裡響炮啊!正在驚魂不定,京營大帥王君可慌慌張張跑進靈堂:「啟奏陛下,大事不好。」「何事驚慌?」「山西太原鎮八路總兵帶兵一萬,列隊長安城下,口口聲聲要萬歲把薛仁貴釋放,如若不然,他們要打破京城血洗長安。」李世民聞聽此言嚇得心頭亂跳。他明白,周青等太原鎮八路總兵,與薛仁貴有過命的交情,一個個武藝高強,都是能征慣戰的大將,當年平定西域軍功卓著,班師回朝後俱受封為關內侯,欽賜御總兵之職,每人都統領重兵,保守邊關。現在沒有旨意宣召,帶領重兵私離防地,殺進京城,這不是兵變嗎?李世民馬上決定召開御前會議。王公大臣都參加了。皇上把這事說了一遍,問大家應該怎麼辦。程咬金、秦懷玉、羅通等人心裡都很高興,心說:皇上你著急吧,要不放薛仁貴我們才不幫忙呢,你哪裡知道就是我們寫信讓他們來的呢。這些武將不吭聲,文官更是相對無言。唐天子連問三聲無人開口。皇上一看,心裡明白了!你們都想看我的笑話啊!你們不開口,我就點將。一抬頭他看見了秦懷玉。「秦懷玉!」「臣在。」「我命你校場點兵五千,趕奔長安城外去會周青,對他好說好講,讓他們回奔山西太原,如果抗旨不遵,後果由他們負責。他們要問到薛仁貴的事,你就說:國有國法,王有王章,有皇上作主,不用你等過問。如果說這些話他都不聽,就以武力解決。」「臣遵旨。」秦懷玉無法,只得到校軍場點兵五千,炮響三聲,出了東門,排成一字長蛇陣。秦懷玉立馬門旗之下往對面瞧看,只見約上萬騎兵,隊列整齊,盔明甲亮,大旗飄擺,正中央大纛旗下並列著八匹戰馬,為首的正是大刀周青。只見他頭頂鑌鐵盔,體掛鑌鐵甲,胯下青鬃馬,掌中鋸齒飛鐮大砍刀。往臉上看,青筋繃起,眼眉倒豎,虎目圓翻,滿臉殺氣。那七位也都手端兵刃,橫眉立目,等待廝殺。他們與秦懷玉同殿稱臣,關係都還不錯。秦懷玉看罷,馬往前提:「對面可是關內侯、太原鎮總兵周青周大哥嗎?」
周青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要以他的主意,調炮攻城,乾脆就給我打,把薛大哥給救出來,然後一把火把長安給燒了,把李世民就宰了。這個人性如烈火,為朋友兩肋插刀,跟薛仁貴是過命的交情。周青怎麼才來呀?一是山西太原離不城的道路不算近,二是周青常到邊關視察,因此,這封信他得的比較晚。他一看是程咬金寫來的,薛大哥要掉腦袋,當時火就上來了,派專人把七鎮總兵全都湊齊,八個人開了個會,大伙異口同聲,都主張以武力解決,沒有什麼可講的。周青比別人精細些,他說咱這麼辦,也不能所有的軍隊都帶著走。私離防地,倘若外國的軍隊乘虛而入,咱們就成了千古的罪人了。咱把後事安排安排,每一個人多的軍兵不帶,只帶一千,這八個人就帶了八千軍兵,而且是一色的騎兵。把防地全安排好了,這才起身。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人到一萬,無邊無岸,這八千馬隊,再加上親兵,就不下一萬人馬,要拉成隊伍,何等地壯觀,一眼都望不到頭。他們不像一個空行人來得快,這麼多人馬,吃喝存住,所過州城府縣,很麻煩。過別的地方都好說,惟獨到了潼關不好過。潼關總兵名叫周亮。這周亮胯下馬掌中刀,也是個了不起的英雄。周青等人剛到潼關,就叫周亮領兵給擋住了。周亮把臉往下一沉,就問周青:「你們帶這麼多軍隊想進關,所為何來?」一開始周青壓住火,跟他講好的,說,朋友你不知道,現在平西王薛仁貴為人所害,遭了不白之冤,我們進京替他打官司,請當家的高抬貴手,把我們放過去。周亮一聽不同意:「周青,你別套近乎,我不管別的,要想從這兒經過,一得有聖旨,二得有元帥的令箭,三得有官憑路引。手續不全,想要進關勢比登天。」三說兩說他們就說翻了。本來不樂意伸手,但是話趕話,兩方面展開了一場生死搏鬥。最後由於周青真急了,一馬四刀「喀嚓」,刀劈了周亮。周青也有點後悔,覺得失手了,於是,把潼關的副將、參將,全都找來,跟他們做了耐心的解釋,說人殺了,是誤殺,將來出了事我負責任。咱們都同殿稱臣,我跟大家無冤無仇,你們也不用頑抗,連總兵我都殺了,我怕你們嗎?乾脆,你們賞個面子往旁邊一閃,讓我們過去,將來我必有答報。這些人一聽,怎麼辦,主將都死了,我們誰敢攔著,乾脆,放過去就放過去吧!就這樣毫無反抗,讓周青他們進了潼關。等進了潼關,是長驅直入,像飛一樣直接到了長安,連營都沒有安,恨不得當天晚上就進京城。正在這時候,駙馬秦懷玉領兵帶隊出城了。
周青立馬橫刀仔細一看,是東床駙馬。哥倆處得還不錯,但是他也有戒心,對秦懷玉也不滿意,心說你跟我薛大哥,交情更近了,我們不在你在,你為什麼不給求情,如果你給求了情,為什麼至今我大哥的官司還沒有了結。周青想罷多時,用刀一指:「呔,對面你可是附馬秦懷玉?」「周大哥,是我。」「駙馬,你領兵帶隊出城,難道說還要跟周青大戰三百合?」「非也。」秦懷玉耐著性子,回頭看看,離軍兵比較遠,壓低了聲音就問:「周大哥,你們這次進京為什麼來了,跟我說實話。」「為救薛大哥。」「你們怎麼才來呀。」「萬水千山,再調動軍隊,談何容易呀,故此遲來了一步。我問你,我薛大哥現在怎麼樣?」「很好。雖然遭了牢獄之災,但是還沒死。周大哥呀,你們這麼做有點過分了,這不是造反嗎?挑著大旗,帶著軍隊,這是幹什麼,豈不落下了不忠不孝之名。依我之見,你們把軍隊紮在城外,就你們哥兒八個,跟我進城面朝天子,見了皇上,好好地說情,說得皇上心慈面軟,把薛大哥放了,一天雲彩全散了。如果皇上不聽,再動武也不晚哪,你們這麼做像話嗎?」周青聞聽一笑:「駙馬,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得挺簡單,我問你,你們為什麼不求情,你們跟我薛大哥有沒有交情?到了現在,你就忘了弟兄結拜之情了嗎?我問你,你為什麼袖手旁觀?」
周青是大老粗,這番話說完了,東床駙馬秦懷玉臊了個大紅臉,又一想他是個粗人,不能跟他一般見識。「周大哥,你誤會了。你想想,我能不管嗎?不單是我,掃北王羅通,滿朝文武,就連魯國公程咬金,把嘴唇都磨薄了。可是我們大夥兒說了沒有效力呀,皇上不聽啊!另外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咱們的大帥皂袍將尉遲恭,為了解救薛仁貴,碰死了。」「啊?你待怎講?」「老元帥尉遲恭死了。」「哎呀!。」周青聞聽心如刀絞,他跟尉遲恭的感情非常好,沒想到為救薛大哥把命搭上了。他就問:「駙馬,那麼我大哥現在怎麼樣?」「押在天牢。萬歲說了,先給老元帥辦喪事,超度七七四十九天,超度完了再作決定,是放是殺,現在我們也摸不清。」「無道的昏君,到了現在,他還不把我薛大哥放了。我說附馬,這麼辦得了,你馬上回城去,讓李世民出來,我要當面跟他講話。他要饒了我大哥,一筆勾銷沒有話說,不饒我大哥,你記住,我要殺進長安,一把火把京城化為焦土,殺個雞鵝不剩,我就反了。」他說完了,那七路總兵也喊著:「沒個完,殺進京城,殺人放火,把皇族一個都不剩。」這八個官一帶頭,手下的軍兵拿刀動槍,跟著起哄。秦懷玉一看,要出事兒,還得跟周青說:「周大哥,我看你這樣做過分了,最好你聽我的,跟我進城。」「不行!我手下沒有軍隊,叫李世民收拾我呀!連門兒都沒有。駙馬,如果你要不聽我的,咱倆就是仇人了,今天我周青認識你,我這把刀可不認識你。」三說兩說,兩個人打起來了。當然,這種打可不是真心打,不是真心也得打呀!就見兩馬-翻,刀槍並舉,戰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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