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小達摩白芸瑞在三仙觀遇上了一位名叫諸葛山的邋遢老道,這老道找出了一個破爛本子,一打開就念出白芸瑞的名字,還說什麼寫在本子上的人,只要來到三仙觀,一個也別想活。白芸瑞聽他這麼一說,不但沒有害怕,反倒哈哈大笑:「諸葛道爺,你這人真會開玩笑。三仙觀又不是閻王殿,你也不是勾命判官,怎麼還拿出生死簿呢?」白芸瑞說著話往前湊了湊,瞧諸葛山的本子,見第一面寫著八個人名,頭一位是徐良,二一個就是自己,往下排,房書安、蔣平、艾虎、鍾林等等,不用問,後邊也是他們的人。白芸瑞嘴說不怕,心裡吃驚:這個諸葛山到底是幹什麼的?
諸葛山見白芸瑞不相信自己的話,似乎有點生氣,小本子一合說道:「施主,你姓白,這沒關係,只要不叫白芸瑞就行。我勸你還是趕快離開此地,免得招惹麻煩。」白芸瑞眼珠一轉說道:
「諸葛道爺,我走倒可以,但不能白白打擾您這麼一會兒呀,給你,這是十兩銀子,你不是喜歡喝酒嗎?拿去買碗酒吃。明天我若再經過這裡,給你帶塊狗肉,咱們倆痛飲三杯。」白芸瑞說著話把一塊銀子塞給了諸葛山,然後轉身要往外走。
諸葛山接過銀子,嘿嘿一笑,攔住了白芸瑞:「施主,您剛才不是問我手裡哪來的生死簿嗎?這件事您還想不想知道?」「這事確實新鮮。你要樂意說了,我就聽聽;不樂意說呢,就拉倒。」「對別人我不說,你要問不能不講。為啥呢,因為你這個人太好了,又是給我銀子讓我買酒,又是給我捎狗肉——我可等著你啊。因此呢,我就樂意對你說。」
諸葛山說到這兒,又到山門外看了看,轉身插好門,用槓子頂上,對白芸瑞神秘地說道:「施主,你若想聽,我對你從頭說起。我們這兒三仙觀雖然只有一個,但是分上院、下院,你沒看著嗎?我這兒的匾額上,還有兩個小字:下院。上院離這兒還有十里地,那兒才是總院。我們的觀主,一個叫肖道成,一個叫李道安,還有一位張道遠。一個月前,三仙觀來了一夥人,為首的叫什麼金燈劍客夏遂良。他們到這兒之後,三仙觀就緊張起來了,整天練習打仗,還到處設下消息埋伏,說什麼要與開封府的辦差官和上三門的人作對。」諸葛山說到這兒,喝了一口水,又說:「因為我這個下院正當去上院的要道,肖當家的就給了我一個本子,就是你剛才看過的,要我照著上邊的名單拿人。」白芸瑞冷笑道:「這麼說你也是一位武林高手了?」「施主,不怕您笑,我除了會喝酒,別的啥也不會。看著沒,肖道爺讓我靠這個拿人。」諸葛山一伸手,指了指牆角的一個木箱。「那裡邊裝著十瓶配好的藥酒,還有幾十包蒙汗藥。只要徐良、白芸瑞他們來到這裡,無論是討水喝,還是要酒吃,一准把他們蒙倒,然後我就去上院報告。」「是嗎?你拿住了幾個?」「一個也沒有。我這個人雖然不會唸經,也知道應該行善,不能作惡呀。我又惹不了肖道成他們,因此呢,就天天關上大門,一個人喝酒,喝醉了就睡。我是這麼想的,徐良、白芸瑞他們,最好別到三仙島來,即使到了這兒,我不開門,他們也進不來,我也少做點惡。」「哎呀道爺,沒看出你還是個好人呢,我代表開封府的人謝謝你了。」「施主,你與他們無親無故,謝我幹什麼?」「道爺,告訴你吧,我就是白芸瑞!」
突然,大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開門,快開門!諸葛山你在裡邊幹什麼?」諸葛山嚇得顏色更變,顫聲道:「白……白將軍,上院來……來人了,你看怎麼辦?」
「刷」,白芸瑞拽出了金絲龍麟閃電劈,諸葛山慌忙止住道:「不不,千萬別動手,他們人多,動手您非吃虧不可。這麼辦,那兒有個小庫房,裡邊有點髒,您先進去躲避一時,讓我來對付他們。」
白芸瑞不知道來的都是什麼人,為了做到心中有數,便按照諸葛山的指引,鑽進了小庫房。諸葛山帶好屋門。芸瑞一看,屋子的上方還有個三尺見方的窗戶,必要時可以由那裡出去,於是手提寶刀,瞪眼瞧著當院。
諸葛山把屋子裡的東西都放回原處,又喝了幾口酒,這才裝著醉態,口裡答應著,趔趔趄趄,走到大門口,打開了山門。山門外走進來二十幾個人,一個個擺刀仗劍,面帶殺氣,先封鎖了大門。站在前排的,是三個老道,中間這位,身高體胖,面如鍋底;左邊這位,穿青掛皂;右邊那位背背拂塵。三個人都拎著長劍。
芸瑞一看,兩邊這兩位,原是蓮花觀的道士,一個叫袁充,一個叫寬仁,噢,他們都跑到這兒了,諸葛山說的不假,夏遂良他們確實在此。中間這位惡道,乃是肖道成的得意門徒,人送綽號麻面無須狠毒蟲,姓劉名春寶。這傢伙劍術精奇,更兼力大絕倫,三仙島的人沒有不怕他的。劉春寶用劍一指諸葛山,喝道:「你這個酒鬼,一點正經事都不幹。我且問你,廟裡來了一個白衣小伙,到哪兒去了?」諸葛山帶著醉態說:
「小道這會兒還沒睡醒呢,被你們的敲門聲給驚動了,才開的山門,沒有見到什麼白衣小伙啊!」「胡說,要沒一點消息,我們能來嗎?」「確實沒有哇,我怎麼就不知道呢?」「嘿嘿,不怕你不說實話,要讓我搜出來,看你怎樣向觀主交代!搜!」
三個小老道守著大門,其餘的五個一夥,散開搜索。前文書已經說過,這個下院並不大,不一會兒就搜到庫房這兒了,三個惡道也仗劍圍了過來。一個小老道正要上去開門,忽聽腳步聲響,眾人轉身一看,由殿後走來一位白衣女子,衝著劉春寶他們說道:「別搜了,我在這兒呢!」白芸瑞一看,這個女子正是陸小英。只聽陸小英道:「你們要找的白衣小伙就是我!我是翻牆而入的,與諸葛道爺毫無關係。」劉春寶道:「你,你是陸小倩?跑到這兒來幹什麼?」陸小英兩眼一瞪:「胡說,我不是陸小倩,是陸小英!在這兒是等著要你的命的!」
他們倆的對話,簡直把白芸瑞給鬧糊塗了:怎麼又出了個陸小倩?這位到底是小英,還是小倩?
劉春寶道:「陸小倩,別開玩笑了,再要胡說,我回去告訴你娘,看她不揍你!」「嘿嘿,你呀,進了這個院,就別想回去了。看著沒,我這兒有個生死簿。」陸小英說著話,從身上掏出了一個小本本,翻開念道:「無極子袁充,太極術士寬仁,麻面無須狠毒蟲劉春寶,死在三仙觀下院。」她把本子一合說:「怎麼樣,上面注的明明白白,你們還打算活著回去嗎?」
仨老道一看,氣得哇哇怪叫,各仗長劍,奔陸小英便刺。他們剛剛邁出一步,就見袁充和寬仁身子一歪,「撲通」,栽倒在地,嘴角淌血,絕氣而亡。劉春寶見勢不妙就想逃走,身子剛剛躍上牆頭,「撲通」一聲,又栽落下來,隨著袁充、寬仁一道去了。餘下的小老道像中了瘋魔一般,嚎叫著奪門而逃。
白芸瑞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料到這個白衣女打暗器的手法這樣高明,看著她動都沒動,對方就死了。想起了望海樓曹世彪的死,同袁充等人死的一模一樣,芸瑞心想:當時我怎麼就沒看出是她幹的呢?
陸小英見小老道跑光了,便面對庫房喊道:「白將軍,請出來吧,那兒能藏得住嗎?再說呆的時間長了,也不舒服啊。」白芸瑞聽了這幾句話,羞得滿面通紅,由庫房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了陸小英一眼,轉身就走。
陸小英身形一晃,擋住了去路:「你打算往哪裡去?」「你管得著嗎?」「白將軍,何必這麼大氣呢,我知道你要去三仙觀。不管你對我態度如何,我還要奉勸一句,請你懸崖勒馬,趕快回頭,真要上三仙觀,可是凶多吉少!」「陸小英,我與你無親無故,你又何必替我操這份閒心呢!我白芸瑞無論遇到什麼難處,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用不著你出面幫忙!」「好個白芸瑞,說出話傷人心哪!我心裡明白,公孫家發生的事,你還記在心中,認為肯定是我幹的,因此你就拿我當壞人了。我再次告訴你,我陸小英行的端,立的正,以前算你誤會,以後不准再拿這些骯髒話往我頭上套!這件事自有水落石出的時候,等到抓住真正的兇手,我看你冤屈好人,該怎麼解說!」
白芸瑞似有所動,嘴唇張了張,又閉上了。陸小英轉換了一下口氣,長歎一聲,說道:「白將軍,自從在望海樓上初次見面,我對你就產生了好感;後來惡奴對我無禮,不管我能不能對付得了他們,你在素不相識的情況下,敢出面痛斥惡賊,這種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為的英雄氣概,更使我佩服;五楊觀我夤夜相訪,你意念不亂,知道你不欺暗室,是個正人君子;公孫家發生了那件事,雖然你做事莽撞,拿刀紮了我,我知道你嫉惡如仇,不但不恨你,反而更加愛你。我還是那句話,既然說過要嫁給你,就潑水難收,非得辦成不可。只要你答應了我的要求,我願與你並肩作戰,共破三仙觀。如其不然,你可是寸步難行。白將軍,你能答應嗎?」
白芸瑞一蹦三尺高,怒斥道:「呸!陸小英,任憑你口吐蓮花,我也不能答應此事。一,你到底是陸小英,還是陸小倩,是人,還是鬼,我還沒弄清楚。你若是鬼,我還要拉你打官司,怎麼能答應婚事?二,我對你講過,家中已有妻室,我們感情還甚好,哪能做出喜新厭舊之事?因此,你即便是個人,不是陸小倩,我也不能娶你!至於說到破三仙觀,你若肯幫忙,並且立下功勞,我一定稟明包相爺,讓皇上重重封賞於你;再想別的,一點門兒都沒有!」
白芸瑞剛說到這兒,只聽牆頭上一聲怪叫,隨著跳進來一個老頭兒,在兩人中間一站,手指陸小英喝道:「丫頭,你都把我給氣死了。白芸瑞紮了你一刀,說明對你恩斷意絕,你不在屋裡養傷,還幫著他幹什麼?他要有本事,就去斗夏遂良,要沒本領,把命扔到這兒,活該!這種無情無義之人,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你剛才說了那麼多,他還是鐵石心腸,一點都不肯改變,我看有他在,非把你給氣昏了不可。乾脆,他遇著肖道成也是個死,我就在這兒把他廢了得了!」老頭子說到這,猛一轉身,一招餓虎撲食,直奔白芸瑞。
白芸瑞一看到這位老者就楚頭。這人的能耐太大了,自己的本領在人家面前就施展不出來。可是,老頭兒撲過來了,也不能站著不動等死啊,白芸瑞一轉身,躲過了這一招,老者晃雙掌還要動手。
陸小英一把拉住了老者的胳膊:「伯父,您老人家何必生這麼大氣呢,您還是回店房休息去吧。」「丫頭,難道說我看著你受人欺負,也不該管嗎?」「伯父,這是我們倆的私事啊!再者說這種事也是強求不得的,必須他心裡真正樂意才成。」「既然他不樂意這事就算拉倒。我就不相信,我女兒這麼大的能耐,還長這麼漂亮,就不能找個漂亮的、有出息的小伙。丫頭,你的終身大事包在伯父身上,我必定讓你滿意。」「伯父,經我看上的,就是白芸瑞。他現在不樂意,是有點疑惑,等把事情弄清了,我相信他會願意的。」老頭兒這回不高興了:「丫頭,你怎麼死盯著他呀!難道說世界上再沒有比他強的人了?這件事今天就得拉倒!你現在就隨我走,趕快離開此地,若不然我就先廢了他!」
陸小英沒有辦法,只好隨伯父往外走。到了山門這兒,她又轉過身,對白芸瑞說道:「白將軍,我伯父性如烈火,言語不周之處,還望你能原諒。另外,我再規勸你一遍:憑你的能耐,決不要去探三仙觀!若硬朝那兒闖,可是自投羅網,有去無回。你要想破三仙觀,抓你要找的人,現在就返回開封府,請來各路英雄,大家共同商議良策。對了,即使你請來了人,進三仙觀也要闖五關:頭一關,斷魂谷;二一關,落魂橋;三一關,迷仙洞;四一關,絕命台;五一關最厲害,那就是白骨峽!如果過不了這五關,就休想接近三仙觀,即使這五關都被你們破了,還要提防……」「丫頭,別說了,已經夠了,就這幾關他們都無法通過,還說什麼呢,快跟我走,稍慢一步就沒命了!」老者說完話,拉起陸小英的胳膊,如飛而去。
白芸瑞看著他們沒影了,長出了一口氣。諸葛山道:「白將軍,剛才那位姑娘說的一點不假,您千萬不能去三仙觀。另外呢,您也不能在這兒久呆,說不定馬上就會有人把這兒包圍,您就快些走吧。」
白芸瑞一想,陸小英和諸葛山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呀,就憑我的能耐,別說遇到夏遂良,連那位大腦袋老者都對付不了,還能獨闖三仙觀?別逞能了,還是轉回集賢村,等見著我三哥徐良,再決定怎麼辦吧。白芸瑞打定主意,辭別了諸葛山,順原路回到招商店。至於諸葛山怎樣應付肖道成的責問,這兒不必細說。
玉面小達摩白芸瑞垂頭喪氣,轉回了集賢村招商店。那位姓趙的夥計一見,趕忙迎了上來:「哎呀,白將軍,你遊玩過了?住在小店吧,後院的兩間房子還給您留著呢。」「好吧,就住到你這兒。」
白芸瑞又住進了原來的客房。晚飯之後,一個人躺在屋裡想心事:我和我三哥分手的時候說得清楚,我們倆在三仙島相聚,然後再決定怎樣進三仙觀。是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一到這兒就想獨闖三仙觀,沒想到碰了這麼個釘子,看來我確實太急躁了。那麼現在怎麼辦?對,在這兒等我三哥,待他來了,我把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他,看看他的主意。他要說我們兩個人就可以探三仙觀,我就陪他去;他要是不同意,提出回三教堂、回開封府請人,那麼我倆就一齊返回。就這麼辦吧,白芸瑞放下了心事,反倒覺得一身輕鬆。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後,就到島邊溜躂,一邊觀看海景,一邊在這兒等候徐良。一連等了三天,也沒見到徐良的影子,芸瑞又有點坐不住了:我三哥怎麼還沒來?是不是途中攤了什麼事?不會呀,他為人精細,武藝又好,不可能出事。會不會三哥早我一步,先到了三仙島,情況已經打探清楚了,他不願貿然動手,已經起身返回中原,或是住在望海鎮,在那兒等我?真要那樣,我在集賢村不是白等了嗎?乾脆,明天我也回去得了,先到望海鎮查看查看,如果我三哥不在那兒,下午就返回中原。
次日清晨,白芸瑞起床之後,剛剛洗罷臉,就聽前院傳出悲悲切切的哭泣之聲,哭得人心煩意亂。芸瑞一招手,姓趙的夥計過來了:「客爺,您叫我有事?」
「前院何人啼哭啊?」
「客爺,是這麼回事。有一位山西老客,一家三口,在瓊州府開雜貨店,前幾年生意不錯,後來折了本,僅能顧住生活。誰知道屋漏偏逢連陰雨,上個月一場大火,把他的小店化為灰燼,這位老客一氣,得下了重病。他有位親戚,前幾年在這三仙島上住過,山西老客就帶著老婆、女兒,抱病前來投親,希望能得到點接濟。你說他有多倒霉吧,十天前他那位親戚才搬走,回山西了。這位老客昨晚上住進了我們店,心裡一急,病情轉重,五更頭那會兒,腿一伸,眼一翻,死了,剩下孤兒寡母,舉目無親,又無銀錢,能不急嗎?因此就哭起來了。我們掌櫃的看著直撓頭,店錢不要了,催她們快把死人抬出去,誰知道這一催,母女倆哭得更痛了。」
白芸瑞聽罷,心中有些不忍,對夥計說道:「你去把她叫來,我有話要問。」夥計一聽,趕忙來到前院對她們母女說道:「別哭了,有一位善人找你們問話,大概要施捨些銀兩,快去吧。」母女倆擦了擦眼淚,隨著夥計來到後院,見到白芸瑞,「撲通」一跪,趴地下就磕頭。
雲瑞道:「別磕頭,快起來吧。你們家的事,趙夥計都對我說了。我且問你,要處理你丈夫的後事,再把你們送回原籍,需要多少銀子?」婆子哽咽著道:「能給我丈夫買口薄皮棺材,找塊地埋起來,我們娘倆就很滿足了。如果加上我們回家的路費,大約得二十幾兩銀子吧。」
芸瑞伸手由懷中掏出一綻紋銀,正好二十五兩,往前一遞,說道:「我這次出門,帶銀子不多,這是二十五兩,你把它拿去料理後事,剩下的作路費吧。」老婆子感動得熱淚直流,拉著女兒又跪下了:「恩公,我們與你素不相識,你送我這麼多銀子,讓我怎麼感謝你呀?要不就把我這位姑娘送給你,給你鋪床疊被,做丫頭使喚吧。」「不不,那怎麼行呢,快別說了。」「恩公您真是好心人,來生來世我作牛作馬,也要報答您的恩德。」掌櫃的湊過來道:「白將軍施恩不望報,人家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你呀,也別哭了。白將軍能出銀子周濟你,我們也給你幫幫忙,把你丈夫埋了,讓他入土為安。」母女倆又磕了個頭,隨掌櫃走了。
白芸瑞還沒進屋呢,就聽一個啞嗓子說話了:「哎呀,今天我算開了眼了,遇上一位肯慷慨解囊、周濟窮人的善人,我也湊個趣兒吧。白大善人,你要還有錢,也賞我倆吧,我這兒窮得叮噹響啊!」白芸瑞順聲音一看,院裡站著一個小老頭兒,論個兒不滿四尺,腦袋像個肉球。頭戴一頂開花帽,身穿補丁摞補釘的褲褂,腰束一根草繩,腳穿一走七掉的破鞋。臉上看,全是漬膩,細看那兩隻眼,雖然瞇縫著,也掩飾不住那特有的亮光。芸瑞心中一動:這是個什麼人?不像真正的乞丐呀!
趙夥計過來了,朝外趕這個花子:「去去,你這個花子,跑這兒幹什麼?快滾!」「趙大哥,你也行點好,積點陰德嗎,何必吹鬍子瞪眼睛的。我整天東乞西討,吃上頓沒下頓,好不容易遇上一位善人,就不興求求幫啊?她娘倆一哭一叫,白善人出手就是二十五兩,能給我十兩也行啊。白大爺,我這兒求您了,您看,我可給您磕頭了啊!」花子說著朝地下一跪,磕起了響頭。白芸瑞趕忙止住:「別磕了。你叫什麼名字?」花子站起身,仰臉說道:「我叫山藥蛋。」「山藥蛋?怎麼叫這樣的名?」「大爺您不知道,我小時候父母雙亡,沒人管我,誰給我起名啊!無名就東討西要饑一頓飽一頓,要不來飯就吃山藥蛋,因此鄉親們都叫我山藥蛋,您也這麼叫我得了。」「山藥蛋,你想要多少錢?」「求幫還能說數嗎?不過呢,您問了我要不說,顯得不尊重您。您剛才給她們母女二十五兩銀子,五兩埋人,剩下一人十兩,我也取這個數,就要十兩吧。」
白芸瑞伸手掏出一塊銀子,往前一遞道:「山藥蛋,這點銀子拿去用吧。把錢換開,買套衣服,剩下的做個小本生意,別再乞討了。」芸瑞用手指一夾,其實比鉗子夾得還緊,讓山藥蛋去拿。山藥蛋嘿嘿笑著,手指輕輕一撥,銀子就到了手中。「白大爺,您說的話都是金玉良言,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沒一個人對我這麼說過。我祝您長命百歲,兒孫滿堂,眼下呢,祝您萬事如意,一帆風順。」山藥蛋說罷,哼哼呀呀,唱著小曲,到店外去了。
趙夥計道:「白將軍,您上當了,他來這島上半個多月了,整天東轉西逛,一點正經事都不幹。我們掌櫃的看他可憐,把他收留在店裡,讓他劈個柴,挑個水什麼的,給他點剩飯剩菜吃。誰知他得寸進尺,說我們不拿他當人看,非要吃熱飯鮮菜不可,趕還趕不走。您這會兒給他錢,他注定要進賭揚,到不了天黑,就能輸個精光,說不定還會再向您要。」芸瑞不以為然地說:「看樣子這人怪可憐的,我給他銀子讓他學好,他若沒有出息,是他的事。他真要像你說的那樣,我也不會再上他的當。」
白芸瑞辦了這兩件事,吃了點早飯,就打算結賬,離開三仙島。他正在收拾行李,忽聽前院有人大聲喊叫:「掌櫃的,快給我滾出來!」掌櫃一看,嚇得連連打躬作揖:「諸位客爺,您有何吩咐?」「你們這兒住著一位姓白的,叫白芸瑞嗎?」「有啊,住在後院。」「頭前帶路。」
前院的喊叫,白芸瑞全聽到了。芸瑞心想:是誰找我?決不是三哥徐良。是陸小英的伯父?也不像。很可能是三仙觀的人找上門了。哼,真要是三仙觀的人,我決不客氣!芸瑞想到這兒,倒背雙手站在門口,注視著前院。
腳步聲響,店夥計領進來三個大漢,看年紀都有五六十歲,一個個身佩長劍,面帶殺氣。小夥計一見到白芸瑞,用手一指,對那三人說道:「這位就是白芸瑞白將軍。」三位老者聞聽此言站住了腳步,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著白芸瑞。芸瑞雙拳一抱道:「三位,找我嗎?」一個黑臉的說道:「你就是開封府的玉面小達摩白芸瑞?」「不錯,正是白某。」「好!有派頭!不愧是錦毛鼠白玉堂之子。白芸瑞,望海樓處死曹世彪,公孫家驚走陸小倩,都是你幹的吧?」
芸瑞一聽,他這話也對也不對,又不想和他爭辯,遂說道:「既然知道,何必多問。請問三位尊姓大名?」黑臉老者哈哈一笑說道:「要問,我就告訴你。這兩位是親哥兒倆,俱是江南著名劍客。這位白臉的,人稱長青不老,複姓歐陽單字亮;這位紅臉的,乃是托天換日歐陽方,堂堂的江南二老,你早有耳聞吧!」白芸瑞淡淡一笑道:「什麼江南二老,沒聽說過。」「好啊,你小子真夠狂的,那麼我老人家的名諱,你總該知道吧。」「你是哪位?」「人送綽號萬里追魂奪命叟,姓韓,名士佩,誰人見我不得敬讓三分!」「哎呀,這個名字太生疏了,都是些排不上號的人,我哪能知道啊。」「白芸瑞,你可真能裝蒜哪!這是故意耍笑我們,老人家不同你一般見識。我且問你,你知道我們找你有什麼事嗎?」「不用問,夜貓子進宅,沒好事。」「你小子別狂,告訴你,我們三位奉了肖觀主所差,特來向你取一件東西。」「需要什麼,你就直說了吧。」韓士佩嘿嘿一笑說道:「我們別的不要,單要你項上人頭!」三個老者一聲忽哨,拽長劍往上就闖,眼見得招商店內就是一場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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