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長達吩咐弓箭手:「開弓,射!」頓時箭如雨發,嚇壞了老少英雄。俗話說,大將軍不怕千軍,就怕寸鐵。這寸鐵指的就是箭頭。因為它速度快,老少英雄一無甲冑,二無盾牌,被人家團團圍住,無處躲藏,真是千鈞一髮,危在旦夕。但是,事情已經逼到這一步,怕也沒用了。單說徐良、白芸瑞,二人晃動寶刃,當先開道,邊打邊往外闖,這倆把平生的能耐全施展上了,兩把寶刀舞動如風。再說老少英雄,頂著弓箭,往正東逃走,蔣平一邊往外衝,一邊叫大家保護劉世奇老先生。大家邊打邊往外闖,不管跑到哪兒,箭就追到哪兒。韓天錦屁股蛋上挨了一箭:「哎喲!疼死我了!」蔣平就喊:「注意!疼點沒關係,快拔雕翎。」正好,來的這些人中沒有飯桶,哪個人都有功夫,所以一時還能維持得住。歐陽春一看,無處可去,只好開便門了。他用眼一瞅,東北角防守比較薄弱,老俠客舞動方便連環鏟,把雕翎箭打得亂飛,三個箭步就躥到牆根下,把大鏟掄開,對準磚牆,「吱啦,吱啦」。韓天錦一看,舞動大棍子也上來了,「噠噠噠」。牆雖然堅固,但架不住兩件兵器,時間不大,牆就倒了兩丈多長的一條豁口。剎那間塵土飛場,牆上還掉下來十六個小老道,有的被摔死,有的被砸死,有的受傷逃走。北俠回頭高喊:「老少各位這廂來!」老少英雄全都撲奔豁口,眨眼間全都奪路而逃。郭長達在正北的房上指揮著,一看三俠五義突圍而出,不由得火往上撞,把掌中的量天尺一碰:「無量天尊!你們真是飯桶,用弓箭都射不著他們,讓他們瞪眼在我眼皮底下溜掉了,這還了得!追!繼續放箭。」五百來名小老道從房上和牆上下來,在後邊就追,邊追邊放箭。蔣平邊撤退邊作安排,歐陽春、徐良、白芸瑞、鍾林四人斷後,護著這些人繼續撤退。天黑,外邊樹林也多,大家進了樹林子就脫離了危險。郭長達領人追了一陣,一看沒什麼效果,收兵撤退,回到蓮花觀不提。
單說眾人一口氣敗回開封府,等他們進了開封,太陽升起,天已大亮了。再看眾人,狼狽不堪,蔣平一查,除韓天錦之外,還有七八個人受傷,不過都是輕傷。蔣平不敢隱瞞,把實情向包大人稟報。包大人親自出來看望大家,好言安慰,但他心中著急,滿指望各位英雄破亭子,救出八王千歲,結果空去白回,差一點全軍覆沒。究竟八王千歲現在在什麼地方?怎麼才能救回來?這是問號。如果萬歲問下來,怎樣回答呢?包大人心中著急勁兒就甭提了,他雙眉緊鎖,面沉似水。山西雁徐良氣得直拍桌子:「郭長達,我要抓住你千刀萬剮,決不留情。」韓天錦取出箭,上了藥,他衝著蓮花觀的方向大罵一通。蔣平說:「算了,再罵郭長達也聽不見,眼下只好商量下一步怎麼辦,吸取以往的教訓,設法再救八王爺。」芸瑞說:「四伯父,我看八王千歲不好救了,郭長達把他轉移了,轉到何處咱們怎麼能知道?用什麼辦法能把人救出來呢?看來是難啊,只有把郭長達抓住,撬開他的嘴巴,叫他招供,不然的話,恐怕這事不好辦。」徐良一聽點點頭:「老兄的話有理,不過我納悶兒,咱們這麼多人怎麼把八王千歲看丟了?他老人家化裝私訪幹什麼?他若不離開安慶宮焉能出現這些後果呢?」韓天錦把眼珠子一瞪:「那你怨誰?你問你乾兒子房書安吧,盡他出的主意,沒事他保著八王爺出去私訪,要沒他我看出不了這麻煩。」韓天錦的一句話提醒了徐良,老西兒一點手把房書安叫過來了:「房書安,是這麼回事嗎?」「不假。那天我奉包大人之命,趕奔安慶宮,向八王千歲稟報這些日子破案的經過,老人家心血來潮,非要私訪不可,我再三勸阻老人家就是不聽,我有什麼招兒啊?故此,我才保著他出去私訪,誰能料到出這個事?」「呸!」徐良青筋都突出來了:「房書安,混蛋東西!八王爺私訪你攔不住,但你為何不回來報信兒?你明明是飯桶,怎麼能保住八王千歲呢?難道說八王爺丟了你就沒有責任嗎?」「乾爹老兒,我現在混身是嘴也難以分辯了。」徐良是好脾氣,今天這事是被逼的,當眾大發雷霆,把房書安罵了個狗血噴頭,實質上他不單是罵房書安,把別人也捎在裡頭了,意思是我回家給我爹治喪,你們都在開封,瞪眼兒把八王爺看丟了,如今出了這麼大的麻煩,難道你們就沒有責任嗎?徐良這一頓牢騷,把眾人的臉說得一紅一白的低頭無言,房書安被罵得實在呆不住了,他低著大腦袋,退出廳堂。回到前屋校尉所,房書安往矬凳子上一坐,雙手托頭,閉著眼睛不住地唉聲歎氣。他心想:開封府這碗飯真不好吃啊,表面上看起來一個個神氣十足,騎馬挎刀威風凜凜,實際上每天都在刀尖上過日子。我到開封府總共不到一年,不是破案就是破案,到處奔波,擔風險。別的不提,就說八王爺這件事,這老頭兒不是吃飽了沒的幹嗎?你非私訪幹什麼?結果出了這麼多的事,讓大夥兒擔心。也不怪我干老兒罵我,該我倒霉,當初我到開封府多帶點人也不至於出這事了。他想:自己的夢還得自己圓,我得想辦法把八王爺救出來,不然我就落下話柄了,到什麼時候也是個罪人。我現在就得豁出一頭去,去蓮花觀一趟,把他們的底細掏出來,如果知道八王爺在哪兒,我再設法把他請回來,豈不立下大功嗎?不但我立功,我干老兒徐良也不那麼著急了。對,想到這,房書安站起來,剛往前走了三步又坐下了,他暗自叫著自己的名字,真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啊!我有什麼能耐,到蓮花觀能摸到底嗎?要是我被抓住,我死事小,不是又給開封府找了麻煩嗎?死了倒好,要是被俘,我還得零受罪,不行,使不得。剛想到這,就聽後院很吵,開門站在院裡一聽,是徐良正跟蔣平在吵。徐良說:「我不是埋怨你四叔,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八王爺沒請回來,責任全在你身上,幹嗎不讓別人去送信兒,非得讓房書安,結果把八王爺給丟了。」蔣平覺著委屈,他說:「小良子,話不能這麼說,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何況人乎?」房書安一聽,這事還是從自己身上引起的,怕也沒用,還得去蓮花觀,寧願死在前敵,也不能受別人埋怨。房書安咬緊牙關,打定主意,背好小片刀,斜挎百寶囊,把裡邊的東西檢查了一遍,小鉤子、剪子、刀子、耙子、沒羽飛蝗石,還有個熏香盒子。他是綠林出身,這些人一般都有熏香盒子,為的是作案時把人用藥迷倒好下手,後來他投奔開封府,蔣平對他說:「我們是官府的人,辦事光明正大,不要再用這些下五門的東西。」房書安點頭,把熏香盒子掖起來,沒捨得毀掉它,今天情況例外,他又把這盒子揣到百寶囊中,檢查了蓋子、螺絲和裡邊的藥,還挺好使喚。他想:自己能耐不大,還得靠這些東西幫忙,俗話說,手巧不如傢伙妙啊!今天破例再用一回,我若不是對手,可用它轉敗為勝。他收拾完百寶囊和需用之物,腰裡揣了點銀子,跟誰也沒打招呼,便離開開封府,出西門趕奔西山坳。到了西門兒,往旁邊一看,有個燒麥館,這館的旁邊是個人燒鋪,他進去吃了二十個燒麥,臨走時買了十個火燒,二斤醬牛肉,還買了個葫蘆,裡邊裝上五斤好酒,用包袱皮一兜,趕奔西山坳。蓮花觀就在西山坳裡邊,距這裡四十多里地,他準備了這麼多食物,是打算呆一兩天。
在路上他邊走邊盤算,怎麼進蓮花觀,怎麼摸清底細,如果人家有防範,我應怎樣對付。他腦子裡設計了種種方案和行動計劃,但沒有一項能落實,故此,他雙眼沉重,心亂如麻,走的速度就慢下來了。尤其一進山,不敢順盤山道走,怕遇上賊,只好走小道,這小道就得自己摸索著前進。有時荒草一人多高,辨不出東南西北。房書安邊想心事,邊扒開野草向前爬行,實在爬不動了,他把包袱放在石頭上,靠在一棵樹上直喘氣,抬頭往四外一看,非山即嶺,古墓廊林,這地方真荒僻啊。房書安一想:我走哪兒了?蓮花觀在什麼地方?我得好好瞅瞅。他站在石頭上仔細往四外打量,看來看去他的眼光就落在側面的樹林裡了。他一看嚇了一跳,樹林裡有個人上吊,已經掛上了,腿蹬手刨,人還沒斷氣。老房一想:這是誰?怎麼跑到這上吊來了?我見死焉有不救之理。想到這,他分草棵子直奔小樹林,等他進了林子,上吊的人也不動彈了。他一手抱住這個人的雙腿,另一隻手拽出小刀把繩子割斷,把這人輕輕抱住放在地上。房書安這才看清楚,上吊這個人是個老人,穿戴破舊,看上去有七十來歲,頭上戴著破氈帽。他為什麼上吊,房書安顧不得多想,開始進行搶救,幸好這人剛斷氣,再晚一步就完了。就聽這老者哼了一聲,房書安長出一口氣,總算把人救過來了,他站起身來,擦擦頭上的汗。這時老頭兒把眼睛睜開了,從地上慢慢坐起來,看看房書安,看看他上吊那棵樹:「唉喲,是您把我救了吧?」「是啊,你這老頭兒真有意思,怎麼跑這裡上吊玩兒來了?」「唉呀,恩公!你怎麼還跟我開玩笑?我是走投無路了。」房書安一聽話中有話,心想:雖然我心中不靜,但眼前之事又不能不管,所以他耐著性子問老頭兒:「老人家,別難過,你把你上吊的原因跟我說一說,我但能幫忙一定幫忙,好死不如賴活著,你看好不好?」「天地雖大,哪有我容身之地?我活著還不如死了。」「不能這麼說,你把話跟我說清楚,能幫我一定幫你。」「好吧,我都告訴你。我就住在這前山溝裡。」「你叫什麼名?」「姓劉,叫劉老五,因為家窮沒念過書,我排行老五,到現在一把鬍子了,還叫這麼個名字。我們就爺倆,我有個兒子,他忠厚老實,人們都叫他傻六。在我們莊子,我們家過得最富,這些年賣山柴,打野草,打獵,手頭積攢了倆錢兒,我開了個雜貨鋪,買賣真不錯,人們進城買東西不方便,都上我的鋪子來買,這樣我手頭更富裕了,給我兒娶了個媳婦。她是祥符縣的,姓鄒,長得俊俏,聰明伶俐,比我兒小十歲。過門後夫妻感情不太好,常吵架,我只能規勸。他們住後院,我搬到前院,連看鋪再打更,雖說家中有點不睦,可生活滿不錯。哪知道前兩個月出了件大事。」房書安問:「什麼大事?鬧賊了?」「您猜對了,丟點東西不算什麼,是我兒媳婦行為不正,勾結不良之人。後來我發現有一個人經常到我兒媳婦屋裡,連吃喝帶說笑。我兒跟她干仗,但打不過人家,她叫我兒子用休書把她休了,她要跟那個漢子公開成親。我兒不答應,他忍無可忍就離家出走了,到現在兩個月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一走把家裡這個爛攤子給我留下了。我兒媳婦更是無法無天,與那個人明鋪夜蓋,弄得滿城風雨,我都抬不起頭來。我勸她改邪歸正,她不但不聽,還罵我,我忍不住揍了她兩巴掌,這下可打壞了,到晚上,那個漢子又來了,她把經過告訴他,他把我揍得渾身是傷,並說你要報官就把你們老劉家的祖墳刨了,把你們劉家當族的人斬盡殺絕;如果你不吱聲,還可以保你一條命。恩公您聽聽,報官去吧丟人,再說這賊人說得出幹得到,殺了我和我兒子是小事,要殺了老劉家當族的人,我們爺倆豈不成了罪人?不報案假裝不知道,這事能行嗎?真是左右為難。後來我一想:這是命運的安排,我還活什麼勁兒,真不如死了,死了,死了,一死全了。就這樣我心路一窄,才跑到這裡上吊來了。」房書安聽完,把大腦袋一撲稜:「唉,老頭兒,你也別太傷心,俗話說,大丈夫難免妻淫子不孝啊,何況你是個普通人呢。我再問你,你見過這個姦夫嗎?」「見過,他還親手打過我。」「他叫什麼名?是哪兒的?」「離我們這裡不遠,有個蓮花觀。」喲!房書安聽說是蓮花觀的人,心中一動:「叫什麼名?」「我想想……他是出家老道,念佛的人,姓郭,叫什麼達……對,叫郭長達。」房書安聽完驚呆了半晌,這不就是飛雲道長蓮花門的總門長嗎?這事可真新鮮,郭長達能幹這種事?房書安又問:「老頭兒你好好想想,他真叫郭長達嗎?」「那還錯得了?又不是一次了,他跟我這麼說的:你兒媳婦跟著我有什麼虧吃?要錢有錢,要吃有吃,我無非到這兒取個樂子,完了給你們一大筆錢,你們的小買賣營業還可以再擴大,讓你發個小財,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呢?我是堂堂的總門長,我有的是弟子徒孫。這就是他跟我說過的話。」房書安一聽,是他。「這人長得什麼模樣?」「大個兒,有點高顴骨,花白鬍子。」「對,對了!」房書安心中暗想:「郭長達呀好小子!你表面上人模狗樣,又是總門長,又是劍客爺,人們都挺尊重你,鬧了半天你是個好色之徒,強霸民間少婦長女,這乃是綠林道所不允許的,何況你還是個總門長呢,又是個出家的老道,你這個底我算摸來了。」房書安想到此,又高興又生氣,就問老劉頭兒:「這個郭長達最近還上你家去嗎?」「去得還頻了呢,天天都去。」「今天晚上能去嗎?」「我看還能去。」房書安眼珠一轉,計上心頭:難道我不能把這老道捉住?他言而失信,氣壞了開封府的人,特別是我干老兒徐良都快氣瘋了,倘若我設法把這個惡道捉住,不但能給國家除害,而且救八王爺就不成問題了,這太好了。房書安想到得意之處手舞足蹈,但又一想:此事談何容易,郭長達乃是劍客,武藝高強,就憑我這兩下子能捉得住嗎?不然的話我回去搬徐良、白芸瑞、蔣平他們;又一想沒把握,倘若郭長達今晚上要不去呢?好幾十里地我把人搬來了,捕風捉影,不得把我幹老兒給氣死啊?房書安又一想:我百寶囊之中有迷魂藥,有熏香盒子,怕誰呀?郭長達能耐再大也是個人,難道他聞上這藥就不趴下嗎?豈有此理!膽小難得將軍做。想到這,他的膽子就壯起來了:「老頭兒,這麼辦吧,你甭死了,我替你出這口氣,我教訓教訓你兒媳婦,把姦夫整到官府去,你看如何?」「得了吧!您是給我寬心丸吃,您有那麼大能耐?」「老頭兒,我要沒那麼大能耐能沒鼻子嗎?」老頭兒一看,可不是嗎,怪不得他說話這麼難聽:「那是怎麼回事?」「練功練的。要想捉那老道不費吹灰之力,不過你得給我幫忙。」「我能幫什麼忙呀?」「你先領我到你們家看看去,家住哪兒?門朝哪兒開?姦夫從何處來?從何處走?兒媳婦什麼模樣?我全看完了就沒你的事了。今晚上如果姦夫去,我捉住他,你再幫幫我的忙,把他送到開封府。」「送開封府?」「對了,我是開封府的人,實不相瞞,我是辦差官,包大人手下的公差。」「是啊!您貴姓?」「免貴姓房。」「房大老爺,我有眼不識泰山。」老頭兒說著要磕頭,房書安把他攙住:「老頭兒不必多理,你敢答應嗎?」「敢!您是官府的我還怕什麼呢?您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好,馬上領我到你們家去。」老頭兒轉憂為喜,把帶子揀起來繫好。房書安又回到原來那塊石頭跟前,把夜宵拎著,老劉頭兒引路,二人直奔正南。房書安覺著走著很吃力,老頭兒是山裡人,走起來腳步輕快迅速。約摸一個半時辰來到一道山坡,亂草沒了,樹林也不那麼密了,老者用手指一指:「房爺,您看,那就是我們的村子,叫劉家集。」房書安往下一看,離腳下二里多地有個村莊,是順著山坡修建的,足有二里地長。因為是白天,能看見街上的來往行人。「到了,我家就在小十字街。」「老頭兒,咱倆分開,我走左邊,你走右邊,裝著不認識,到你家門上時,你衝我一努嘴,甭說話,有事咱們到外邊去商量。」老頭兒答應著先走了。房書安跟在後邊,為了防萬一,他拿一塊布把鼻子圍上,把小刀摘下來塞在包裡,把衣服收拾一下,就不那麼顯眼了。時間不大,他們進了劉家集。房書安一看,這地方夠窮的,家家門前破東爛西,有掛著農具的,幾個農民端著碗在外邊吃飯,還有劈柴的,晾魚網的,誰也沒注意他。
他們順著石板路往裡走,到十字街,就見老劉頭兒衝他一努嘴,房書安順著方向一看,就見小十字街路北有兩間門臉兒,門外邊掛著幌子,還有牌子,上寫「劉家集雜貨鋪」。房書安看得清楚,又在鋪門前溜了兩圈,看到迎著門是欄櫃,櫃後是貨架子,上邊放滿雜品,櫃檯後面坐著一個年輕女子,不超過三十歲,高綰雲鬢,清水臉尖下頦,笑瞇瞇的月牙眼,臉上還有個酒坑兒,衣服也算上等的了,有時跟顧客嫣然一笑,倒有三分魅氣,這就是老頭兒的兒媳婦鄒氏。房書安邁步進屋,東瞅西看,指著花生仁兒:「給我來半斤。」「唉。」鄒氏挺勤快,包好花生仁兒往前一遞:「四個老錢。」房書安遞了錢,接過花生仁兒,心生一計:「大嫂,行個方便吧,我想借口水喝,不知水缸在哪兒?」「轉過櫃檯,旁邊就是。」房書安以借水為名,轉過櫃檯,一看掛著半截門簾,他哈腰舀水的時候,順著門簾下邊往後院一看,是個挺大的院子,裡邊有三間房子,不用問,這定是鄒氏兩口子的居所。院裡堆的破東爛西,左面摞著木頭,是燒柴,右面好像有豬圈。房書安作到心中有數,喝了半瓢涼水:「謝謝大嫂。」說著離開雜貨鋪,往前走出了劉家集,等沒人時一看,老劉頭兒在這等著。老頭兒一看恩公來了,忙問:「看清了嗎?」「看清了,那個小娘兒們就是你兒媳婦?」「是。」「後院養狗還是養豬了?」「不是,那是羊圈,原來養著兩隻羊,現在都賣了。」「別的呢?」「沒有。」「三間房是你兒媳婦住的?」「是,他們兩口子住的。」「吃飯沒?」「沒。」「我這裡有吃的,今天我請客。」他們找了個墳墓,揀塊乾淨地方,房書安把包放下解開,老頭兒一看有火燒、醬牛肉,還有一葫蘆燒酒。房書安說:「咱們可勁兒吃,之後你就睡一覺,我也休息休息,天黑了我進村子去幹活,你就起來,精神著點在這裡聽我的信兒,不管我幹成幹不成,我會到這給你送信兒來,要是把那個妊夫抓到,你幫我把他送到開封府。」說完兩人盤膝相對而坐,時間不大兩人吃飽了。房書安一看離天黑去辦案還早呢,正好趁此機會解解乏,兩人倒地就睡。這幾天房書安很疲勞,這地方又肅靜又涼快,他一覺睡到滿天掛星斗,忽然老劉頭兒把他推醒了。房書安看看星斗,判斷時間已經起更了:「老頭兒你沒睡?」「我睡醒了。恩公,你是不是該起身了?」「幸虧你叫醒我,不然就晚了。」房書安說完,站起身,挎好小片刀,背好百寶囊,檢點應用之物樣樣齊全,又叮囑老劉頭兒幾句,然後起身趕奔劉家集。走了不到三里地,房書安進了街。這是個荒僻的小山村,天一黑人們就睡覺了,街上非常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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