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花晏風乃是色中的魔鬼,花中的魔王。他三十來歲,糟踏的良家婦女不計其數。他一見嚴英雲,長得如花似玉,美如天仙,這小子是魂飛魄散,兩眼樂得瞇成了一條線。回過頭,跟他這些狗兄弟一樂:「哈,看見沒看見,在咱們面前站著一位大美人,把她抓住,咱們開心解悶兒。」這幫小子都是一路貨色,呼啦啦往上一闖,就想動手。他們哪知道嚴英雲是巾幗的英雄,女中的魁首,自幼受過名人傳授,高人指教,那是一名俠客。嚴英雲一看他們沒安好心,不由得火往上撞,把二刃青鋼劍一晃,厲聲斷喝:「呔!殺不盡的淫賊,我看你們哪個敢動手,快把徐良的人頭給我送來。」小韓信張大連縮著脖子說:「唉,美人兒?你非要這腦袋,什麼意思?你跟他有什麼關係?」嚴英雲想:沒必要跟他們費口舌,往上一縱,就要搶人頭,這幫小子把嚴英雲給圍住了。這個一刀,那個一劍,打算把嚴英雲給累倒,然後佔便宜。哪知道一伸手,出乎他們的意料。小美人尉遲善、小粉蝶田環、小蜻蜒張春、白蓮花晏風都為之一驚,「呀!挺棘手啊。我這女子有兩下子,咱還得留神注意。」話音未落,就見亞俠女嚴英雲反手一劍,正砍在小蜻蜒張春的脖子上,「噗!」人頭落地。這群賊可急了,「唉呀!她是個母夜叉,弟兄們,上!別讓她跑了。」嚴英雲再厲害,跟徐良沒法比,況且是女流,如今又孤單一人,怎麼能打得過這幫人呢?累得直喘氣。這時,白蓮花晏風虛晃一劍,拽出一支毒鏢來,心說:「我給她一下,讓她昏迷不醒,我搶回大山,尋歡取樂。」他一抖手,直奔嚴英雲,「噗」打上了。雖說不重,但這是毒鏢,姑娘稍微一愣,覺得半臂發麻,就知道不好,「唉呀,我中了毒藥暗器。」為了給未婚夫報仇,亞俠女轉身就跑。白蓮花晏風從地上把這支毒鏢撿起來,把尖上的血蹭了蹭,插到鏢囊之中,「哈——我看你還往哪兒跑?不一會兒,你就沒勁了。追!」這幫人在後頭緊追不捨。嚴英雲從來沒到過這一帶,面對大山,往哪兒跑呢?她就瞎跑,有道就鑽,有樹林子就進。仗著一股急勁,一口氣就跑出十來里地,但這陣跑不動了,不僅膀子麻,而且連這條腿都麻木了,「撲通」一個跟頭摔在地上,寶劍也甩出手了,眼前一發黑,失去知覺。這幫賊還在後頭追呢。仗著這個地方地形非常複雜,草深林密,很難發現。就在這時,從山坡上來了兩個道姑,都繫著圍裙,挽著袖口,一隻手拿著鐮刀和小鏟,一隻手提著藍子,一個勁兒往地上看,看樣子是找藥。這兩名道姑有說有笑,登上這個山坡,正好看見嚴英雲摔倒在草叢之中,驚呼一聲,「啊!無量天尊!看見沒看見?」「師兄,看見了,這怎麼回事?」「快快過去。」兩個道姑說著到了出事地點,分開草叢一開,「喲,是個女人,短衣襟,小打扮,旁邊放著寶劍。」這女人臉色發青,嘴角吐白沫。這兩個道姑經驗還挺豐富,「她中了毒藥暗器了,看左肩頭還出血呢。」師兄師弟說著話,往嚴英雲來的方向看看,這陣,那幫賊還沒追到,所以她們也沒看見。怎麼辦?藥別採了,趕緊把她背到廟裡吧。這樣,其中一個道姑把嚴英雲背起來,另一個道姑提著她那把寶劍,離開草地回廟。
廟宇不大,橫匾寫著「九雲庵」三個字,正門關閉,角門開著。道姑把嚴英雲背進去,反手把角門關上,喊道:「師父,師父!我們回來了。」從屋裡出來一名老道姑,渾身上下是絳紫色的道服。看年紀在六旬上下。她向院裡一看,就一愣,「無量天尊,徒兒,這是怎麼回事?」「師父,我們在山坡救了個人,您看,這人中了毒藥暗器,恐怕這條命還夠嗆。咱們出家人慈悲為本,善念為懷,焉有見死不救之理呀!因此把她背來,請師父妙手回春,給她醫治。」「噢,待為師觀看。」這個女道士來到嚴英雲近前,哈下腰看了看,先號號脈,再看看傷口,然後把眼閉上,「善哉,善哉,造孽,造孽!該著此女子命不當絕,如果過了午時,此命休矣。來啊,快把她架到床上。」「是。」小道姑挺熱心,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一個抱頭,一個提腿,把嚴英雲架到屋裡,往床上一放,老道姑用金盆淨了手,把外衣脫掉,然後把小藥箱子拿來。打開箱子蓋,裡面全套工具,帶尖、帶刃、帶鉤,藥膏、藥瓶子、藥罐子,什麼都有。老道姑把嚴英雲的衣服扒開,往傷口一看,只是紮了條口子,有一寸來長,要不是有毒,根本沒事。這位道姑用雙手擠住傷口,狠勁往外擠血,黑紫色的,一股腥臭味。把黑紫血擠淨,露出鮮紅色才停止。然後給敷上藥,包紮好,又撬開嚴英雲的牙關,給她灌了化毒散、止痛藥。時間不長,收拾完了,這女道姑洗手時,嚴英雲甦醒了。她一皺眉,睜開眼睛。兩個小道姑一看,樂得直鼓掌:「師父,師父,醒過來了。這位施主,你這是怎麼了?誰打的?」嚴英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欲待張口,這時候,廟外一陣大亂,「啪……」「開門,開門,就在這兒呢。」把兩個小道姑嚇得臉也變色了,「師父,你看怎麼辦?」「不必驚慌,為師去觀看。」這女道士到底是上年紀的。她把藥箱子放到一邊,伸手把拂塵拿起來,邁步來到院裡,高聲喊喝:「什麼人?」「快他媽開門,少說廢話。」「光,光,光」道姑過來把角門一開,往外觀看,正是白蓮花晏風這幫賊。他們發現草叢中有一攤血跡,就找到九雲庵。
這幫賊連官府都不怕,何況是庵堂寺廟呢。等角門一開,晏風眾人一看,是個女道姑,六十歲左右。往院裡一看,沒人。晏風把眼珠子一瞪,「喂!老道,方才有個受傷的女人,你看見沒有?是不是跑到這裡來了?」「嗯,出家人不說瞎話,果然有一女人被我們救進廟內。」「嘿,真在這兒呢!老道,我們不怪你,因為你不知道她是誰。現在這個女人在何處,趕緊交給我們,好讓我們帶回山去。」道姑聞聽一樂,「施主,你們是什麼人?我為什麼非把她交給你們呢?你們通報姓名。」「哈,哈!唉呀!實不相瞞,離你這兒不遠的那座大山,那是八寶疊雲峰青松狼牙澗,我們乃是狼牙澗的寨主爺,那個女的是我們的仇人,我們要把她帶回山去,交給總轄寨主發落。快把女人獻出來。」這老道聞聽此言,把臉一沉,「噢,八寶疊雲峰,請問,你們的總轄寨主難道是半翅蜂王典不成?」「嗯,對呀,你認識我們寨主?」「嗯,倒有一面之識。你不是說要把這個女人交給總轄寨主發落嗎,待貧道同他交涉之後,再作定奪。各位寨主,那就請回吧。」晏風一聽,「什麼?你去跟總轄寨主交涉,這不是笑話嗎。」他把眼珠子一瞪,「少說廢話,躲開,躲開!」他用手一推這個老道姑,打算往裡闖。由於他太失禮了,道姑不由得眼眉倒豎,動怒了,「無量天尊!孽障,你們太野蠻了,廟宇本是佛門靜地,決非你們這樣的人隨便出入,趕緊給我走開。不聽良言相勸,休怪貧道無情。」「哇,你還無情,你想幹什麼?」他們仍往裡闖。道姑實在忍無可忍,把左掌往上一抬,對準小美人尉遲善的腦袋,「啪」就是一掌。這一下,就見他「哎呀」一聲,退出兩丈多遠,「咕咚」摔了個仰面朝天,起不來了,「汪——」直學狗叫。晏風一看,「唉呀,老道手上有功夫啊,沒想到我們眼皮底下還有武林高手呢。來來來,我領教領教。」他打算往上闖,因為人多勢大。這女道士一皺眉,眼珠子一轉有主意了。廟門外有根旗桿,挺粗,下面有夾桿石,女道姑用手一指旗桿,「爾等住手,你們腦袋再硬,有夾桿石硬嗎?」女道姑到了夾桿石前面,用左掌一劈,「卡叭」一聲,把青石打成兩半。晏風一看,嚇得一縮脖子,「哎呀,我的娘呀,這老道姑不是個劍客,也是個俠客,會鷹爪力鐵砂掌的功夫,乾脆快走。」他綽起小美人尉遲善狼狽逃竄。因為他們手裡提著徐良的腦袋,要回歸疊雲峰請功受賞。女道姑長歎一聲,把角門關上。
嚴英雲已經坐起來了,一見老道姑進來,她趕緊下了床,跪倒在地,「多謝恩人救命之恩。」「起來,姑娘,你是什麼人?怎麼跟這幫強人相遇?若不是遇上我的弟子相救,你可就危險了。」嚴英雲聞聽哭了,首先她說了她爹大刀鎮陝西嚴正方,然後說出自己的名。女道士一聽,大吃一驚,「啊呀,孩子,你是嚴正方的女兒?」「正是。」「唉呀,我跟你爹有交情。誰不知你爹乃是赫赫有名的遼東六老啊。我跟他們都不錯。第一老鐵面金剛沙龍,第二老北俠歐陽春,第三老就是你父親,第四老鐵戟將魯仲賢,第五老翻江海馬尚君義,第六老浪裡白條石萬奎,對不對?」「啊,老人家,你說得一點都不假。」「唉,我跟他們都有交情,難道你沒聽你父親說過嗎,江湖上有一紅文女劍客,那就是貧道我。」「哎呀。」嚴英雲真沒想到,紅文女劍客,那是赫赫有名的,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嚴英雲再次行禮拜過,紅文女劍客把她攙起來,告訴小道姑趕緊給準備飯。然後兩人在屋裡細談,紅文女劍客問道:「孩子,你怎麼隻身一人到了荒山野嶺之中?」嚴英雲哭著把經過講述一遍。當她說到山西雁徐良死在葵花岡,被方纔那幫賊人把腦袋給砍下來了,紅文女劍客驚呼一聲,就站起來了,「哎呀!無量天尊,有這等事。孩子,你要早說,我焉能放他們走。我只是認為他們不是好人罷了,這裡面還有那些事情,便宜了這幫畜牲。」她只好勸說:「孩子,我知道你跟徐良的關係。記得兩年前,我見過你父親一面,他言道,將你許配給白眉大俠徐良。因為徐良公務甚忙,婚期一再拖延,時至今日,你們也未能完婚,看來這也是天意。孩子,你不要太傷心了。人死不能復生,咱們想辦法給他報仇就是了。」「老人家,您說得對。我馬上就回去,稟明包大人,召集天下的英雄,攻打青松狼牙澗,給我的丈夫報仇雪恨。」嚴英雲說到傷心處,淚珠滾滾,痛不欲生。紅文女劍客聽了,心中一陣難過,看來人的一生道路坎坷。就拿徐良來說,赫赫有名,威震武林,剛一露頭角,就慘遭毒手。老劍客擦了擦眼淚,問道:「孩子,你下一步怎麼辦?」嚴英雲口打唉聲,「老劍客,您能不能派人把我送到葵花岡,我想辦法把徐良的屍體成殮起來,給他操辦後事。」「無量天尊,此事你不說,貧道也得幫忙。」紅文劍客一點手,把徒弟們叫進來,挑選了六名精明強幹的,跟她保護嚴英雲,趕奔葵花岡。
嚴英雲把當地的地方官找到,一問他姓趙。這個人還挺負責,把嚴英雲等人帶到出事地點,一看,屍體原封未動,上面蓋著蓆子,周圍用草繩子攔著。老百姓交頭接耳,指手畫腳。這地方官把老百姓分開,把車輛趕到裡面,叫幾個夥計把徐良的屍體抬到車上。進了葵花岡鎮裡,找到王家老店,跟店房說:「你不要招待別的客人了,這位女子是山西雁徐良的妻子,她要把這店房全包下來,不久開封府就來官人,到這捕盜抓賊,還要破案捉拿兇手。」掌櫃的一聽,連說:「好好好。」
嚴英雲和紅文女劍客來到店裡,把這前院臨時變做靈堂,命人買了花頭棺材,把沒腦袋的徐良屍體成殮起來,僱人高搭靈棚,請了幾名鼓手,吹吹打打,給徐良超度。同時,嚴英雲寫了數封信,飛報開封府,要求眾人速到葵花岡會面。
嚴英雲發出書信不久,開封府的玉面專諸白雲生、劈靂鬼韓天錦、粉子都盧珍、小義士艾虎及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小俠龍天彪,就第一批趕到葵花岡。幾個人進了王家店,嚴英雲往外一走,正好打了個對面。艾虎像瘋了一樣,「三嫂,我三哥他……」嚴英雲哭了,丫鬟代替說:「各位英雄,趕緊進裡面吧。」小哥兒幾個到了後院一看,高搭席棚,裡面板凳上放著一口棺材,頭前有供桌,擺著供品,靈牌上寫著徐良的名字。艾虎爬過去,「三哥呀……」「咚咚咚」用手捶著棺材。哭到傷心之處,他就昏過去了。白雲生、韓天錦、盧珍也全昏過去了。房書安和龍天彪雖然沒昏過去,也是跺腳捶胸。嚴英雲止住哭聲,挨個勸呀,昏過去的趕緊搶救,好不容易把艾虎等人勸過來了。艾虎嗓子都哭啞了,眼淚裡都帶血。艾虎一邊哭,一邊念叼:「三哥,你死得太慘了。當初你我結拜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拽出龜靈七星寶刀要抹脖子,白雲生拽出魚腸劍,韓天錦拽出匕首,粉子都亮出傢伙,都要在棺材前頭抹脖子。嚴英雲攔了一個又一個。房書安急了,「我說叔叔大爺撒手,別那樣。」他們不聽,房書安只好把供桌掀了,「唏哩嘩啦」,這一下大伙都不抹脖子了。艾虎一瞪眼,「房書安你瘋了!」「老叔啊,你們這是怎麼了?頭腦要冷靜啊,抹脖子有什麼用?我比你們誰都難過,我應當第一個死,可我不能死啊,我得給我幹老報仇。你們這樣做,正稱賊人的心願。人家盼著咱們都死絕了才樂呢!咱們能幹這種傻事嗎?要留得三寸氣在,給我幹老報仇,這是至關重要的。等我報完仇,我們在靈前排隊一站,大夥兒一塊兒死。」房書安正說在刀刃上,艾虎一聽也對,「唉,好吧!給我三哥報完仇,咱們一塊兒死。」「對!」大伙都不死了,有人趕緊把供桌扶起來,收拾東西。嚴英雲請大家外面說話,等坐下之後,艾虎說:「我們接到你的信就趕來了。開封府的人把事情料理完了,分批趕赴葵花岡,用不了三五天就都來了。」嚴英雲這才放心了。這些日子,裡裡外外的事情都由亞俠女出面,畢竟是一個女流,多有不便呀。這時,嚴英雲就把一切事情交給他們,自己退歸內室,守著靈堂。
大夥兒又問事情的經過,嚴英雲把以往的事情說了,艾虎恨得咬牙切齒,「嘿嘿,晏風,好小子,是你殺的我三哥,早晚我抓住你,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房書安提問道:「這麼說,這棺材裡只有我干老的身子,腦袋還沒了?」嚴英雲點點頭。「那可不行,不管怎麼說,我干老得有個全屍呀,哪怕把腦袋請回來縫到腔子上,也不能把屍首分兩處。」艾虎點頭,「書安,你說得太有理了。先想法把我三哥的頭請回來,要不,咱太對不起他在天之靈了。」白雲生一晃腦袋,「老兄弟,你說這話談何容易,人頭讓人家整到八寶疊雲峰青松狼牙澗去了,聽說人家還要祝賀人頭會,咱們怎麼能拿得來呢?」艾虎冷笑一聲,「大哥,這還用說嗎,往回搶也得搶回來。你們大家在店房料理後事,等待開封府的老少英雄,我今天晚上就去,豁出命來,也得把我三哥的頭請回來。」艾虎有個倔勁,他說出來,就能做到。房書安說:「老叔呀,咱們路上太乏了,你眼窩都塌陷了,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怎麼能打仗呢?為我干老,你也要好好睡覺,養足了精神,明兒一早,我陪你上山,你看怎麼樣?」「書安你跟我一起去?」「對!我陪著老叔到疊雲峰青松狼牙澗。我可不是吹,想當初,我是這座山上的四寨主,這座山當年還是我開闢的,山上的總轄大寨主半翅峰王典很講義氣,我打算當面跟他交涉,把我幹老的人頭要回來,您看怎麼樣?」嚴英雲一聽直晃腦袋:「書安啊,此言差矣。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那會兒你是綠林人,現在你是開封府的官人啊!跟他們水火不相容,這樣做太危險了。」「唉呀,我的娘呀,為了我干老的事就是赴湯蹈火,沒有二話可說,再說,我跟王典交情特殊。當年我要不救他,他早就餵狗了。王典曾經說過,早晚要報恩,我始終沒讓他報。現在機會來了,我不求別的,他把腦袋給我就行,論真格的,他能駁我的面子嗎?退一步說,他即使駁我的面子,不給我,我頂多腦袋掉了到頭了。大丈夫寧死陣前,不死陣後。為我干老我掉腦袋也心甘情願。」「好!」艾虎拍拍房書安的肩頭:「好小子,有骨氣。明天老叔陪你一塊兒去。各位,此事已定,不必多說了。該吃飯就吃飯,該睡覺就睡覺,養精蓄銳,跟這幫王八蛋好拚命。」
第二天日頭升起很高,他們才起來,艾虎找到房書安,爺倆飽餐一頓,帶著應用之物,起身奔疊雲峰青松狼牙澗。白雲生、韓天錦等人送到門外,白雲生拉著艾虎的手說:「老兄弟,此去凶多吉少,你可千萬留神,別疏忽了,主要靠書安,他去講理。如果能把人頭要來,當然好,一旦要不回來,你也不要跟他們動武。因為你人單勢孤,咱們另想辦法。」「大哥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我心裡有數。」龍天彪、韓天錦也要跟著去。艾虎攔住說:「人多了也沒用。另外,家裡缺人也不行。」
艾虎和房書安,兩個人騎兩匹快馬,趕奔疊雲峰青松狼牙澗。艾虎問道:「書安,你覺得有把握嗎?」「八九不離十吧,老叔呀,咱爺倆處長了,你就知道你侄子是有能耐的人,別看我武藝平常,咱人緣兒好,交了好多的朋友。王典這個人,說實在的還不錯,他有一個毛病,就是耳軟心活,為這事,當年我們倆鬧翻了,我一氣之下離開疊雲峰青松狼牙澗,你別看那樣,我們倆的交情始終沒斷。那二寨主電光俠霍玉貴也不錯。我想,要見到他們,好好說說,也許有希望。老叔,假如不行,你可別伸手,咱爺倆就回來,我保證咱的生命安全,他不會把咱怎麼樣,咱們再另想對策。」「好,書安,我一切都聽你的。」「嗯,聽我的。咱們君子動智,可別動手。」他們快馬加鞭,往前飛馳。葵花岡離疊雲峰十八里地,但都是山道。房書安在這兒當過寨主,對地形相當熟了,他們很快就來到頭道山口。房書安抬頭一看,戒備得很嚴,他告訴艾虎,「老叔,到那兒,您聽我的。」叫艾虎在這兒等著,房書安往前面走,到那兒喊道:「哎!哪位值班呢?」山坡上,木柵欄門後探出個腦袋來,這人有四十多歲,一眼看出房書安,「哎呀,這不是四寨主嗎?」「不錯,正是房書安。哎呀,你是老王啊!」「是啊,我值班。」「嘿嘿,太好了,遇上老熟人了。老王,勞你的大駕,到裡面給我大哥送個信兒,你就說老四回來了,找他有重要的事情相談。」「好,房爺你等等,我現在就去送信兒。」這王頭撒腿如飛送信兒去了。房書安撥轉馬頭來到艾虎近前,「老叔,你看怎麼樣,人緣兒熟了就是一寶,要不認識的話,你往前一湊合,人家開弓放箭,再往前一湊合,檑木-石,咱都不能靠近。」「嗯,書安,你真有兩下子,我服了。」「嘿,等著瞧吧。」他們一直等到晌午了,也沒有人露面,「唉!」艾虎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妙,「書安,從這兒到山裡頭有多遠啊,怎麼還沒回來?」房書安一晃腦袋,「不遠。這裡頭有緣故,一定是半翅蜂王典聽說我要見他,就起了疑心,他得跟手下的狗頭軍師商議商議,再來對付我,所以拖延了時間。老叔,您別著急,大概一會兒就能有信兒。」這時,就聽山坡上有人說話,「四寨主,對不起,我回來遲了。總轄大寨主有令,讓你裡邊說話。」木柵欄門開了,嘍囉兵往左右一分,把道路閃開。房書安跟著艾虎拉馬到了裡邊,那個王頭過來,「嘿喲,四寨主,你發福了,腦門子珵亮,聽說你這兩年混得不錯,托福托福。」「嘿,就那麼回事吧,湊合著活著唄。啊呀,我大哥在哪兒呢?」「大寨主公務甚忙,聽說你來了挺高興,正在聚義廳恭候。」「那好,這是我帶的一個朋友,你們還檢查嗎?」「不不,你的朋友就是山上的朋友,這還用檢查嗎,你裡面請。」這王頭陪著他們往裡走。房書安偷眼一看,山裡做了準備,樹木的後面,樹上頭,-望台上,山坡上全準備好嘍囉兵,一個個手拿利刃,怒目橫眉,嚴陣以待。房書安心說:當初,我跟王典交情多好啊,現在我當了官人,我們無形中成了仇人。看,他們都準備好了。難道說王典你還忍心對我下毒手不成,嘿嘿,笑話!姓房的我也不在乎,怕我也不來。他一邊往裡走,一邊給自己鼓勁。轉過二道山口,又越過第三道山口,又轉過巡捕寨,來到大廳,往大門一看,左右站著二十名彪形大漢,臉都沉著,見房書安來了,過來施禮,「四寨主,你回來了。」「各位都挺好吧!」「托你的福,大夥兒都挺好。」「我大哥呢?」「在大廳裡面,都等急了,你趕緊去吧。」「那好吧,把道閃開,老叔,跟我走。」兩個人下了馬,肩並肩走進大廳。
房書安一看,還是原來的樣子,沒什麼變化,只是比當年油漆得鮮艷了,裡頭的設備比當初豪華得多了。正中央有一座三尺高台,轉圈有欄杆,高台上並排兩張桌子,有兩把虎皮高腿椅,上首坐著總轄大寨主王典,下首坐的是電光俠霍玉貴,身邊站著偏副寨主。往他們兩旁一看,雁翅形,擺了兩溜桌案,上首有幾位客人,第一個是白鬍子老頭兒,房書安嚇得一縮脖子,這個人是飛劍仙朱亮。挨著他,坐著個禿頭和尚,咧著蛤蟆嘴,瞪著怪眼,身後背著一塊金棋盤,這人正是三世陳摶陳東坡,他們後面還站著幾個生人。下首,頭張桌上坐著一個人,房書安越看越像徐良,正是紫面金剛王順。他背著假牌的金絲大環刀,斜跨鏢囊,撇著嘴,盯著他和艾虎。王順旁邊是白蓮花晏風。原來這個晏風,在這兒屬於小毛賊,別人坐著,他得在一邊站著。因為他殺了徐良,為山上立了大功,這才給他一個座兒。他瞪著兩隻狼眼,撇著嘴,好像泥胎一樣,也盯著房書安和艾虎。大廳裡還有一百多人,不必一一介紹。房書安看了一眼,把衣服收拾收拾,往前緊走幾步來到台前,「二位哥哥,一向可好,小弟房書安禮過去了。」說著躬身下拜。王典皮笑肉不笑:「嘿嘿,老四,自家弟兄,何必客氣,免禮平身。」「謝大哥、二哥。」電光俠霍玉貴也點點頭,「老四你來了,看座。」說著給房書安搬了把椅子。房書安一抱拳,「二位哥哥,我還帶了一位客人呢,大概不認識吧,我介紹介紹,就是開封府的四品帶刀御前護衛,小五義之中的老兄弟小義士艾虎,是我老叔,對不起,也給他來個座吧。」其實有幾個不認識艾虎的。王典點了點頭,「看座。」真給房書安面子,又給搬了把椅子。小義士一句話也沒說,往椅子上一坐,就看房書安的。再看房書安,也坐好了,晃著大腦袋,一句話不講。大廳裡靜了半天,王典才說:「老四,我得跟你道喜呀。」「大哥,喜從何來?」「哈哈,你怎麼還跟我裝糊塗啊,你現在把賊皮扒了,當了官了,吃了開封府的飯了,這不是可喜可賀的事嗎?等有了空的時候,我還得給你送八彩禮物呢。」「得了,大哥,別拿我取笑了,其實在哪兒不一樣吃飯呢!嗯,不過,人呀,所見不同,走的路也不一樣,我就覺得當官不錯,故此才走到開封府。哥哥,這事咱先放在一邊,你知道今兒個我為什麼來見你?」「不知道,你說吧。」「哥哥,我求你來了,無論如何,你得把這個臉賞給我。前些時候,白蓮花晏風在葵花岡把徐良的腦袋給砍下來了,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我求大哥能把徐良的腦袋交給我。有道是人死不結仇啊。不管徐良活著時你們怎麼恨他,綠林人跟他有多大仇,可他現在死了。死了,死了,一死都了。」「你幹什麼還要他的腦袋?」「我受人之托,來取徐良的人頭,不知大哥能不能賞臉。」房書安一言未盡,就見王典把桌子一拍,「啪」的一聲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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