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義見了他叔叔翻江鼠蔣平,一見面就哭,說他爹被定成死罪,投入死牢了,求蔣平設法救他爹。那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這事還得從蔣順蔣大爺說起。蔣順在揚州開了鏢局,有了這麼個好孩子蔣昭蔣小義。不幸的是,孩子六歲那年,妻子因病故去。那時,蔣大爺三十多歲,中年喪妻是一件最痛苦的事。但憑他,既有身份又有錢,再娶個媳婦續個弦,是不費勁的,保媒的人很多,但都被蔣大爺婉言謝絕了。蔣順非常疼孩子,他知道有後娘就有後爹,娶個媳婦對孩子不好,對不起亡妻,也對不起兒子,所以寧願光棍兒一人。就這樣,把蔣昭撫養到八歲。蔣昭天生聰明,長得非常像他叔叔,跟蔣順倒不一樣。蔣大爺是大個兒,四方大臉,面如薑黃,很拿得出去,可他兒子卻尖嘴猴腮。蔣大爺想:我年輕時學過武藝,孩子他叔叔也絕藝在身,這孩子不能給耽誤了,得找個名師。找誰呢?他想起一個人,這人綽號霹靂狂風水上浮舟,名叫諸葛原英,在北嶽恆山出家,是棲霞嶺碧雲觀的觀主。當初跟師父九頭獅子甘豹學能耐時,他跟道爺也見過面,他是世外的高人,水性非常好。蔣順發現蔣昭從小就愛水,心想:不如把孩子送到北嶽恆山,萬一老人家恩准,我這孩子福份可不淺呢!
蔣大爺打定主意,鏢局也不開了,準備送兒了去深造。這些年的苦幹,大爺手頭也有些積蓄,在揚州北關裡還有一所漂亮的莊宅。他把家交給家人看管,帶足了川資路費,就帶著兒子起身了,直奔北嶽恆山。
到了棲霞嶺碧雲觀,真巧,霹靂狂風水上浮舟諸葛道爺正在廟裡,一看蔣順來了,非常高興,置酒款待。他問蔣順:「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是遊山逛景,還是專門有事?」蔣順一聽「撲通」跪下:「老前輩,我求您來了。我有個兒子,蔣昭蔣小義,我想讓他拜在您的台前,求您教給他能耐。」諸葛道爺一聽,左右為難,心想自己的身份太高了,成了名的劍俠徒弟之中都有七八十歲的,徒孫有的也成了俠客,自己怎麼還能收徒弟呢?因此道爺連連擺手,說什麼也不答應。蔣順說:「老前輩,我可就是沖您來的,誰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成名啊?要說給他找個老師,那不費勁兒,但是我都不中意,就看中您老人家了,您要不答應,我就跪這兒不起來。」
這一來,弄得諸葛道爺實在沒辦法,才點頭答應說:「你把孩子叫進來,我看看。」
蔣順歡歡喜喜地把蔣昭領進來,「快給道爺叩頭。」「給道爺叩頭了。」
諸葛原英把蔣昭拉起來,一看他的面,大喜。「你多大了?」「八歲。」「哦,你爹讓你跟我學武藝,你願意嗎?」「願意,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你要學武藝可不能回家呀,你想家不?」「不想。多會兒學好,多會兒再回家。」「好孩子。」幾句話,一瞅這孩子說話乾脆利索,也透著聰明,諸葛道爺就收下了。並對蔣順說:「我先教他三年,如有出息,咱們再商量;要是一般,我就把他送回去。」這樣,蔣大爺才離開北嶽返回家中。
單說諸葛道爺把廟上的事全安排好了,抽出時間就教給徒兒武藝。這一教,道爺大吃一驚,這孩子太聰明了,你教他一樣,他能變化出三樣來,而且教一遍就會,這樣的徒弟誰不喜歡呀!故此,道爺也來了興致,爺兒倆-著膀子共同使勁兒,一練就是三年。
三年以後,蔣昭的功夫可了不得了,學會了刀,槍、棍、棒,各種拳腳,把道爺身上的絕藝學了十分之二。諸葛道爺有點捨不得讓他走:這孩子前途無量,中途而廢實在可惜。因此,派了個老道,拿上自己一封信,去找蔣大爺,意思想延長時間。蔣順當然高興,親自又來到北嶽看兒子、見老師,送來不少禮物,又續了三年。
這三年學完了,蔣昭的功夫又大有長進。諸葛原英心中突然一動,有了新的想法,何不讓蔣昭做自己的繼承人?如果將來他能頂門立戶,我這門中武藝就不會絕了。這孩子太有出息了,他現在的功夫,就有劍俠的本領。因此,又延長了五年。前後加起來學藝十一年。
蔣昭到了十九歲,功夫學成,走高樓越大廈如走平地,橫跳江河豎跳海,萬丈高樓腳下踩,軟硬功夫、各種掌法無一不精。尤其使諸葛道爺滿意的,就是蔣昭水裡的功夫。諸葛道爺把水裡的絕藝全教給他了。為了傳藝,道爺帶著蔣昭走遍名川大海,有時一住就半年,這才使蔣昭一舉成名。可現在他快二十了,再學還沒個完,學無止境啊!
有一天老頭兒把蔣昭叫到跟前:「孩子,你一晃到山上已十一載了,人的一生有幾個十一載呢?你也不能光學,應當闖蕩江湖,學學經驗,長點知識;另外,你爹也是四十開外的人了,身邊也需要個人侍奉,尤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因此,為師打定主意命你下山。」蔣昭一聽,「撲通」一聲跪下了,「師父,是不是徒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惹您老人家生氣,您不樂意教我了?」「唉!此言差矣,你不對,我就照直說了,何必打發你走呢?方纔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我師徒有緣分,數載之後,你還可以二次上山。為師我要活著的話,我還可以教你嘛!」
蔣昭一聽師父主意已定,也不便多說,就準備走了。師父針對他的個頭,他的武藝,求名人給他打造了一把特殊的兵刃,叫三環套月避水圈。這玩藝兒,水旱兩路都可以使用。圈就像哪吒拿的乾坤圈,一面有扶手,兩面都是刃,但他的是三圈,手抓在當中,三面都有刃子。在手的兩邊,還有兩個尖子,尖子裡裝著彈簧,能伸能縮,繃簧就在大拇指上扣著,如果用的話,一摁繃簧,兩邊的尖子就像寶劍一樣,能伸長一尺八。這東西小巧玲瓏,最適合蔣昭使用。
道爺把兵刃拿出來,說:「給徒弟你做個紀念吧!」又親自把他送下北嶽,師徒灑淚而別。
蔣昭學能耐的時候,雜念不太多,有時候想他爹,可是功夫練久了也就忘了,整個心都撲上去了,這一下山,他就想:我爹怎麼樣了?這五年當中就來看了我一趟,雖然書信沒斷,但畢竟沒看著呀!他恨不得背生雙翅,一步飛到家裡。路上沒敢耽誤,白天找個地方睡會兒,晚上施展陸地飛騰法,倍道而行,很快就到了揚州。
他還記得家門,進了北關裡一拐彎兒,緊把著街頭一家就是。等到了門前,他大吃一驚,大門上面封著十字花的封批,有揚州府的大印,鎖頭鎖著。「嗯?」蔣昭倒吸了一口冷氣,退了幾步仔細看看,為什麼官府把我家給封了?我爹哪兒去了?搬家了?又一想,我打聽打聽吧!
對著他家不遠,在路口有個茶館,蔣昭進了茶館,要了壺水。他一看,這茶博士是四十多歲的人,剛把水給端上來,蔣昭一抱拳:「老伯,您貴姓?」「啊,免貴,姓趙。」「趙老伯,您是本地人嗎?」「是啊,我就是揚州土生土長的。」「哦,老伯,我跟您打聽點兒事行嗎?」「說吧,凡是我知道的。」「出了您這茶館斜對門兒那家姓蔣,對不對?」「啊,對呀,老蔣家,蔣大官人的府地。」蔣昭一聽,行,有門兒。「那麼請問,他們家怎麼被封了呢?他們家的人都哪兒去了?本宅的主人現在幹什麼呢?」
老頭兒不聽便罷,聞聽此言,看了看蔣昭,又往左右瞅瞅,兩旁喝水的人不多。這老頭兒把頭晃了晃,唉了一聲,「年輕人,你問這個幹什麼?快喝水,喝完了,該辦事你就辦事,少說閒話。」這一來蔣昭更擔心了,「老伯,這事我非問不可,因為跟我有直接關係,您得告訴我,我不白打聽。」蔣昭說完掏出五兩銀子,往桌子上一放,這是老師給他的路費。「您買包茶葉、買雙鞋吧,略表我的心意。」這老頭兒一看,這小孩兒挺誠摯,而且給自己這麼多銀子,不能不說了。「年輕人,這麼吧,你跟我到裡屋,這兒人多嘴雜,說話不便。」「哎、哎。」蔣昭站起來,跟著老頭兒進了裡屋。
這老頭兒是單身漢,在裡屋住著。屋雖小,倒也肅靜。門一關,他讓蔣昭坐到床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靠近蔣昭,「年輕人,我告訴你吧,蔣大爺攤了官司了。」「哦,為什麼?」「唉,全城都轟動了。說這蔣大爺是個江洋大盜、海上飛賊,身上有六條人命啊。前些時,東關裡義順河當鋪被人搶了,殺死好幾口子,據說就是蔣順一夥所為,官府發下飛簽火票把他逮捕,投入死牢已經一個月了,家也被封了。聽說,只要刑部的批文回來,就要處斬哪!現在,揚州城無人不曉,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事兒呢!官府聲言,還要找餘黨,說蔣順是個賊頭,下邊有不少爪牙,要不我怎麼不讓你打聽呢!萬一叫官府的人聽見,再懷疑上你,沾上就是一溜皮呀。年輕人,聽明白沒有?」
「這個?」蔣昭一聽,腦瓜兒「嗡」了一聲,心說:這是胡說八道!我爹是奉公守法、安善的良民哪!他膽小怕事,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這一生中盡受罪了,他怎麼能是江洋大盜呢?怎麼能去搶人家當鋪呢?看來這裡邊必有隱情啊。蔣昭一著急,眼淚掉下來了。老頭兒納悶兒,「小伙子,你哭什麼?」「唉,老伯呀,實不相瞞,我就是老蔣家的人啊,我叫蔣昭蔣小義,蔣順是我爹。」「是嗎?哎喲,我可真認不出來了,不是說你學藝去了嗎?」「不錯,我這是學滿期了,回家看我爹來了。」「蔣少爺,你快走,我不是嚇唬你,我聽官府說,還要抓你哪!趕緊離開揚州,你要再呆下去,凶多吉少啊!」「好吧!」蔣昭再三謝過,離開老趙頭家來到街上。他越想越憋氣,心想:我得砸監反獄把我爹救出來,問問究竟怎麼回事。他找了個沒人的小店住下了。
到了晚上,他週身上下收拾乾淨,背上三環套月避水圈,斜挎百寶囊,趕奔大牢。但找了一晚上,也沒找著地方。天快亮了,蔣昭一琢磨:不行,我做事太馬虎了,我師父經常說我有點毛躁,應當成熟一些,我又犯這個毛病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得心裡有數才行,應先去探監,見見我爹。
第二天,他到估衣鋪買了一套新衣服,然後又買了點心,去打聽大牢的地址,有人指給他大牢在魁星樓以西。等走到牢門口一看,戒備森嚴,門口有四個值班的在老虎凳上坐著,一個個橫眉怒目,老百姓都不敢從門前走。蔣昭來到門前,沖這四個人一抱拳:「唉,幾位,辛苦辛苦,我這廂有禮了。」其中有個當頭兒的,瞪著三角眼一瞅,見蔣昭拎著大包,挎著竹籃子,裡邊裝著吃喝,便把嘴一撇,「你幹什麼?有什麼事嗎?」「您辛苦了,我想看望一個人。」「看人?誰呀?」「此人姓蔣,叫蔣順,當初在揚州開鏢局子的。」「啊,你是他什麼人?」「我是他一個徒弟,來看望我師父,聽說他攤了官司。」「你是他徒弟?你知道他是什麼罪嗎?」「我不知呀,我是剛來的。」「哎呀,他是坐地分贓的賊頭啊,幾條人命在他身上背著呢!任何人也不能見,走,走吧!」蔣昭明白,官府裡都這套詞兒,把事情說得非常嚴重,借口好勒你的脖子。他心裡有氣,沒辦法,拿出十兩銀子往他面前一亮,「我說這位,您行個方便,我就看一眼,說兩句話就行。這兒有十兩銀子奉獻,您看怎麼樣?」在那年頭十兩銀子是相當可觀哪!這小子把銀子接過來,和那幾個一商量,「行吧!哎,就這麼著啊,叫官兒知道可不答應,你見一面說幾句話,快點進去,快點出來。」。「哎,好,好。」
蔣昭蔣小義長這麼大,沒進過這種地方,一進監牢不由得一皺眉,這裡潮濕陰暗,有一股說不出的臭味兒直刺鼻孔,小英雄熱淚滾滾,心想:爹爹,你受的這是什麼罪呀!您究竟犯了什麼法,我一定要追問明白。牢頭在前面引路,他在後邊跟著,來到盡裡頭。那獄卒用手一指,「就是這個號,你看看吧。」蔣昭緊走幾步,手扶著鐵柵欄,往裡觀看。因為剛從外邊進來,什麼也看不清,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辨清楚了。就見靠牆角有一堆草,旁邊有個木頭橛子,此外還有個馬桶。在稻草上倒著一個人,蔣昭仔細一看,正是爹爹蔣順。就見蔣大爺蓬頭垢面,顴骨突出,兩腮深陷,衣服襤褸,透出斑斑血跡,帶著三大件的刑具,跟當初真是判若兩人。蔣昭一看,不禁悲傷起來:「爹爹,老人家,您看誰來了?」
牢房的靜寂被蔣昭的哭聲打破。蔣順正倒在稻草上胡思亂想,他非常想念兒子,恨不能生雙翅飛到兒子面前,在臨死之前,爺倆能見上一面,說句貼心話,死也閉眼了。正在這時,聽著撕裂肺腑的聲音,蔣大爺睜眼一看,鐵柵欄外站著個人:「你,你是誰?」他問。「爹,我不是您兒蔣昭嗎?」「是嗎?」隨著「嘩啦啦」的鐵鏈子聲,蔣大爺從牆邊站了起來,登登登緊搶幾步,來到鐵柵欄前,把蔣昭的雙手抓住,仔細一看,兒子已變了模樣,長大成人了。看著兒子,老頭子心中刀攪一般,不由得熱淚滾滾。「兒子啊,莫非在夢中不成?」「爹爹,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怎說在夢中?這不是做夢,這是真事。」「我的兒……」蔣大爺說不下去了,蔣昭也哭,可哭著哭著回頭一看,那牢頭在身邊站著,多這麼個人說話不方便。蔣昭強忍悲痛從兜囊中又拿出五兩銀子來,遞給獄卒,「老兄,求個方便吧。」獄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們吃慣了這碗飯,就知道會見者跟犯人有知心話要談。這獄卒把錢接過來一笑,「不過,長話短說,越快越好啊!」「好,好,一會兒就完。」
這獄卒轉身走了。蔣昭看看身邊無人,把眼淚擦了擦,「爹爹。您先別難過,您快把事情的真相對兒說清楚,您攤了什麼官司?我好做到心裡有數,救您出去。」蔣大爺聽完,遲疑半晌,唉聲道:「唉,孩子。爹對不起你呀!」這一句話把蔣昭說糊塗了,「爹爹,您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是兒子,您再不對也是我老子,有什麼您就說吧!時間寶貴,越快越好。」「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講了。」
前一年有人又來提媒,蔣順的心被說動了。這媒人能說會道:俗話說「兒孫滿堂,不如半路的夫妻」,您現在多難呀,外邊有買賣。家裡有雜事,裡裡外外全靠您一個人張羅,您不娶妻,是怕您家少爺受氣,現在孩子已成年了,滿了徒回來,就要娶妻生子或者分居另過,人家能顧得過來你麼?剩下你一個孤老頭兒半夜得個急病,身邊連照料的人都沒有,到那時您就後悔了,不如找一個如意的夫人給您料理家務,您就能放心地經營您的買賣,我看您就別猶豫了,再過幾年,歲數大了,諸多不便哪!這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樣一來把他說動了。不過他提了個條件,媳婦不管醜俊,人品要好,性情要溫柔,保媒的答應了。
在揚州北門裡,有位陶家,老陶頭兒有個姑娘,長得非常好,當初定過親,沒等招親丈夫就死了,其實是個大姑娘,年紀比蔣大爺小十六歲。蔣大爺一聽便說:「哎呀,小得太多了,恐怕不般配。」「不,大爺看您說的,小點算什麼呢?再說,人家主動樂意,您還有什麼說的?」後來,蔣大爺同意了。挑吉日、擇良辰,夫妻完婚。
過了門兒,老夫少妻倒也自有一番情趣。果然,陶氏人品端正,性情溫柔,她首先提出來:咱家雖有錢,但不要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管吃管住拿工錢,那得多少錢啊!咱好日子要當窮日子過,我還年輕,家裡這點事兒我全能料理,請老爺不要找別人了。蔣順一聽,從這一點看,陶氏就是個賢妻呀,俗話說:常將有日思無日,莫把無時當有時。過日子就得精打細算,看來陶氏頗有眼光。大爺聽了妻子的話,家裡只雇個看門的老郭頭兒,活兒全由陶氏一個人料理。除此,陶氏對蔣大爺是相敬如賓,照顧得無微不至,半年後,蔣大爺便放心地到外邊去做買賣,十天半月不著家,有時甚至一個多月,他對陶氏是萬分相信。
前些日子,蔣順做了趟買賣,本來準備出去十天,但半道上出了點事,買賣吹了,便中途折回;另外,他心裡也惦記著陶氏,急匆匆返回了揚州。到家已是點燈時分,他「啪啪啪」使勁地敲著門,裡面沒動靜,他一想,大概是看門的老頭兒睡著了,乾脆,我越牆進去。他看看沒人,雙腿一用力,跳到院子中間,也沒答理守門的老頭兒,逕直奔內宅。一邊走,還一邊吵吵:「夫人,沒想到吧,我回來了。」哪知正走著,就聽房內「撲通」一聲,把他嚇了一跳。好像發現一個人從屋裡走出來,一眨眼又不見了。蔣大爺想:莫非自己眼花了?怎麼又沒人了!心裡想著,腳沒停便進屋了,卻見陶氏衣服不整,髮髻散亂,床上堆著被褥,桌子上放著酒壺酒杯。蔣大爺一驚:「嗯?」陶氏向來不喝酒,她怎麼喝起酒來了!剛才是怎麼回事?蔣大爺把包放下,往椅子上一坐,臉就沉下來了,「陶氏,方才誰出去了?」「老爺,瞧您說的,哪來的人啊,就我自己。」「不對吧,我明明看著眼前黑影一晃,眨眼就消失了,難道果真沒人?」「喲,老爺,看您說的,除我之外,並無他人呀。」蔣順一想,也沒準兒我外出上了火,看錯了,也應相信自己的妻子,所以,也就不追問了。但看見桌上的酒壺酒杯,又問:「你素日不喝酒,這是怎麼回事?」「啊,老爺有所不知。每當您一出門,我就覺得苦悶,晚上睡不著覺,就借酒澆愁。雖然不會喝,但勉強喝兩口,就迷迷糊糊睡著了,以解心頭的煩悶,沒有別的意思。」「哦,好吧,既然你願意喝,往後我陪你喝。」蔣大爺沒抓住什麼真憑實據,也不好追問,這事就算過去了,可這天晚上,他們夫妻誰也沒睡好,各自想著心事。蔣大爺心裡很不痛快,本來不打算相信,甚至願意自己看錯了,但這事實就擺在眼前,一點錯也沒有,為什麼陶氏一口否認呢?難道我們老蔣家要出現丟人現眼的事嗎?
過了兩天,蔣大爺心生一計,對陶氏說:「夫人啊,把東西給我收拾一下,我還得出門。」「老爺,怎麼剛回來又要走?」「是啊,上回的事留了個尾巴,還得去把它結束了,一完事,我就回來。」「那得多少天?」「不多,也就十天半月吧,衣服不用多帶,夠換洗就行。」蔣大爺把東西收拾好,囑咐陶氏好好看家,就出了門。
其實,這是蔣大爺的一計,他假裝出了揚州,繞了半圈,從東門又回來了,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安下身來。到晚上他睡不著覺,心想:我回去看看,陶氏啊陶氏,你要背著我做不光彩的事,我豈能容饒,究竟那個黑影是誰,我非要查清不可。到了晚上,他換好了短衣襟,小打扮,帶上匕首刀,離開小店,來到自己的家門口。這回他沒砸門,從西牆跳入院內,躡足潛蹤趕奔內宅。
這時二更已過,他發現房中燈光晃動,人影搖搖,側耳一聽,果然有男女說話的聲音。大爺的心一翻,怕什麼就有什麼。但不知這姦夫是何人?蔣順渾身抖做一團,他勉強控制著,來到窗台下,用舌尖點破窗欞紙,往屋裡一看,一張八仙桌上,擺著酒壺酒盅,四碟菜。陶氏面對著窗戶,描眉打鬢,擦粉戴花,跟往日大不相同,有個男人臉沖裡,後背對著窗戶,正跟妻子說話,模樣看不清,但見穿綢裹緞,藉著燈光閃閃發亮,蔣大爺本想聽聽是怎麼回事,可人在火頭上,就控制不住了,心說:好哇陶氏,你當面是人,暗中是鬼,你背著我做出如此下賤之事,豈能容饒啊!想到這兒,他熱血沸騰,「刷」,把匕首刀拽出來,轉身來到房門,「啪」一腳把門踹開,像猛虎一般闖入房中。那男人和陶氏同時發現了他,這男人二話沒說,一轉身,用腦袋把窗戶撞開,一飄身到了院裡,眨眼就不見了,等蔣順追出來,早已蹤影皆無。蔣順知道,這人會點武功,不然怎麼身法這麼快呀?他一想,算了,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我問他幹什麼,問問陶氏不就清楚了?他轉身又回到屋裡。那陶氏早已嚇成一團,臉蠟黃。蔣大爺過去「啪啪」就是兩個耳光,然後抓住她前襟的衣服,匕首刀直指她的咽喉:「陶氏,你給我說,這是怎麼回事?說!不然的話,我就宰了你!」「老爺,老爺別殺我,我說,我說。」「說,那個男人是誰?你們倆什麼關係?他姓什麼、叫什麼?你們什麼時候勾在一起的?要說得有半字虛假,我把你大解八塊。」「老爺,我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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