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黨鵬飛的妹妹黨愛蓮,聽哥哥剛把話說完,便急得粉面通紅,勸解道:「大哥,你做得太過分了!不是當妹子的說你,照這樣下去,非給全家招來大禍不可!」黨鵬飛把臉一沉,不悅道:「愛蓮,你女孩家管這些幹什麼?真乃多事!」
愛蓮也不示弱,反唇相譏:「大哥,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這個家是大伙的,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惹出禍來,都得跟著倒霉。到那時候,還分男的女的嗎?」黨鵬飛道:「這……」他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愛蓮接著說:「別的咱先不提,就拿這五個人來說吧,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有沒有根子?你要是把他們殺了,或者用烙鐵烙死,人家能完得了嗎?咱認識穿紅的,人家認識掛綠的;咱京城裡有人,難道人家就沒有嗎?再說,打人一拳,須防人家一腳,今天沒事,明天或許有事。這就叫『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難道大哥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黨鵬飛不耐煩地說:「他們殺了咱十多個人,還放走了逃犯,這筆賬怎麼算?難道就這麼完了?」黨愛蓮說:「當然不能完,至少要弄個清楚。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把人殺了!」黨鵬飛道:「啊呀,妹妹!我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可他們不說實話呀,連個名姓都不報,叫我怎麼辦?」
愛蓮淡然一笑道:「這就證明他們有來歷,不同尋常。越這樣越不能殺,上刑更沒有用。」黨鵬飛尋思片刻,問道:「你看怎麼辦好?」愛蓮道:「你把他們交給我吧,我管保問出他們的實話來。」黨鵬飛心眼有點活套,問道:「下一步怎麼辦?」愛蓮道:「他們要沒有來歷,也無什麼用的話,就殺掉替死者復仇;倘若有用,就把他們收買過來,給大哥效力。拿那十幾個飯桶換五條好漢,這個買賣是不虧本的。」
黨鵬飛覺得妹子言之有理,不過又擔心地說:「妹子,這幾個小子可是個大刺頭,扎手得很!你能對付得了嗎?」愛蓮答道:「沒有三把神沙,不敢倒反西歧。沒有把握,我也不敢攬這份差事。」她說到這裡,臉一紅羞羞答答地繼續說:「妹妹我在家的日子不多了,臨走前也想替大哥多做點事。」黨鵬飛知道她指的是婚姻問題,遂說道:「難為妹妹想得周到。好,就把他們交給你了。假如他們蠻不講理,實在不識抬舉的話,就把他們幹掉!」「嗯,小妹我自有主張。」黨愛蓮說罷,向丫環們吩咐道:「來呀,把這五個人帶到我院子裡去,要嚴加看管!」丫環們應道:「是。」
黨鵬飛也對黑三、佟豹說:「聽見沒有?你們幫著把他們送到後院去!」莊丁們一齊動手,把五小從木架上放下來,推推擁擁,直奔後院去了。
黨愛蓮又陪哥哥坐了一會兒,勸他萬分留意,不可越軌。黨鵬飛嗯嗯啊啊,根本聽不進去。時間不大,黑三、佟豹回來覆命,說把五個人鎖到院地窖裡了。愛蓮起身告辭,逕直回到繡房。
黨家的住宅是這樣分佈的:從前邊數,頭層院是大門、門房、班房和更夫房,另外住著二十個保鏢。二層院是前大廳、東西配房兼東西客房,配房住著值星的管家、管事,另外住著莊客十人、打手二十名。客房住的是往來的賓朋至友以及私官兩面的差人和信使。黨鵬飛經常在前廳處理事務。五小就在二道院受審。第三層院子是書房、內廳和黨鵬飛的臥室。在這個院裡,住著他的夫人和小妾,再就是使女、丫頭、婆子、悍婦等五、六十人。第四層院子是經樓、佛堂、祖先堂和一座小花園。花園裡有養魚池、假山、苗圃和一座玲瓏剔透的八角涼亭。有十幾個老成的又會武藝的管家住在這裡。再往後就是黨鵬飛的母親和妹妹住的地方了。老太太住在東院,黨愛蓮住在西院,各走各的門。西院很大,房子也多。原來住著姐妹五人,現在只剩下愛蓮自己了。愛蓮酷愛武藝,把幾處空房都改成練功的地方了。她住著三間房: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廳堂,另一間住著四名貼身丫環。
黨鵬飛雖然是個花中的魔鬼、色中的魔王,但對這個家管得很嚴。他的內宅和妹妹這個院子,是絕對不准男人隨便出入的。除非得到他的允許或有極特殊的情況,否則他是毫不客氣的。因此,誰也不敢到內宅來。為確保內宅的安全。愛蓮手下養著二十五名悍婦,一個個身強力壯,五大三粗,比一般的男人還虎實。沒事的時候,黨愛蓮就傳授她們武藝。因此隨便哪一個都會使槍弄棒,一般人很難靠近。要不,黨鵬飛怎敢大膽地把人交給妹妹呢?
黨愛蓮回到繡房,把貼身丫環杜鵑叫到跟前問道:「把那幾個人押到哪兒了?」杜鵑道:「黑三沒說嗎,都押到地窖裡了。」黨愛蓮想了想說:「你帶上幾個人給他們送點刀傷藥,再給他們準備點好吃喝。無論如何也叫他們吃了。」杜鵑領命,領著四名悍婦,攜帶應用之物,往跨院而去。
紅燈高挑,有幾名悍婦正在這裡持械把守。杜鵑說明來意,悍婦們把道路閃開,一直陪著杜鵑來到地窖門口。這裡也挑著燈,有兩個悍婦把守著。她們把大鎖打開,推開又重又厚的木門,提燈引路。杜鵑順著台階下去,拐彎抹角,來到一間暗室。這裡原是收藏物品的地方,油鹽、米面、布匹及眾多的生活用品堆得滿滿的。後來在前院又修建了新庫房,這兒就空下來了。因此,五小就被關在這裡。
杜鵑藉著燈光一看,五個人都靠牆坐著,地上鋪著木板和草褥子。此處雖然陰暗一些,還比較乾淨寬敞。杜鵑問道:「你們幾個誰是頭目?」春寶仰起臉看看惡聲惡氣地說:「我就是。你要做什麼?」杜鵑笑道:「你說話幹嗎這麼衝啊?我又不是和你打仗來的。」春寶想想也對,便和緩地問:「有什麼事,你說吧!」
杜鵑這才近前道:「奉我家姑娘之命,給你們送藥來了。這是吃的,這是上的。姑娘說,無論如何,你們也要聽話。」說著她往身後看了一眼,悍婦會意地拿著藥棉花、藥水、止痛散、壯力丸,來到五小身旁。不容分說,悍婦們給他們敷了藥,把鞭傷包紮好。只是五小誰也不肯服藥,怕再上當吃虧。悍婦們可不聽這一套,硬捏著鼻子給他們灌下去。杜鵑看了,抿著嘴直笑。稍停片刻,她又對五小說:「姑娘還吩咐要你們吃飯。這不,都給你們帶來了!有魚有肉,有雞有鴨,就是不准喝酒。」悍婦們把飯菜取過來,給春寶解開一隻手,叫他餵他們。
此時,天交定更,五小也確實有點餓了。春寶暗想:飯是一定要吃的;只要吃飽了,就可以應付各種情況。於是,他大口大口地吃,又大口大口地餵他們。別人都好辦,惟獨丁猛難伺候。他一邊吃一邊吵吵:「師兄,你得多給我點兒,可別都吃了啊!」傻小子這句話把悍婦、杜鵑都逗樂了。
杜鵑說:「你儘管吃,咱們這兒吃的有的是。」傻小子不理她們,低著頭,狼吞虎嚥一個勁兒地吃。杜鵑等了好一會兒,他們才把飯吃光。悍婦們把春寶捆好,陪著杜鵑走出地窖。
杜鵑遣散眾人,即到姑娘房中交差,黨愛蓮詳細詢問了用藥和夜膳的經過。杜鵑一一做了回答,最後她笑著說:「我看那個領頭的小伙子怪不錯的,並不像大爺說的那麼兇惡。」愛蓮點點頭很滿意,賞給杜鵑一錠銀子。杜鵑笑道:「姑娘這是怎麼了?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呀!」愛蓮也笑著說:「收下吧,用你的地方還多著呢!」杜鵑聽出姑娘話裡有話,但不敢多問,她給姑娘泡了壺茶,擺上幾樣點心默默地退到外間屋去,聽候差遣。
愛蓮摘掉頭上的絹帕,甩掉身上的披風,把雙劍也摘下來,掛到牆上,坐在安樂椅上,獨對銀燈,呆呆地出神。半個多月來,她已經習慣這樣沉思了。她想的頭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婚姻問題。她今年已經十八歲了,無論是文是武,在一般的女孩中,可以說是出類拔萃。她和所有女孩一樣,都想找個如意郎君,有個美滿的家庭,夫妻恩愛,白頭偕老。然而,生在這個封建惡霸的家裡,女孩哪裡還有婚姻自主的權力,她的四個姐姐都做了黨家飛黃騰達的犧牲品:一個給七十歲的大財主做了填房,一個嫁給惡狗莊的紈-子弟,一個給威海總兵當了姨太,一個嫁給了形如骷髏的賭鬼。雖然她們都使奴喚婢,衣食不愁,然而不般配的婚姻把她們的青春都給斷送了。
愛蓮深為姐姐們的不幸而難過。不想現在厄運又輪到了自己頭上了。這門婚事都是他叔叔黨盡忠一手包辦的。這爺兒倆為了向上巴結,不惜重金結識了統領巴什阿,還要把愛蓮送給人家當八姨太太。事情傳到愛蓮耳朵裡,真好像五雷轟頂。她又哭又鬧,折騰了好些日子。黨鵬飛怕把妹妹逼死,這才答應延緩期限,打算用軟招子使妹妹屈服。愛蓮自幼性剛強,又練武習文,比她四個姐姐有心計。她知道,在這個家庭,要想硬抗是不行的,必須講點策略。她一方面穩住母親和哥哥,裝作有點心活的樣子,另一方面,利用這個機會,為自己考慮。可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又很少與外界接觸,儘管她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辦法來。現在,她好像在黑暗中看見了一道光亮,波濤中抓著一塊救命的木板。
今天,有兩個悍婦奉愛蓮之命,上街購買胭脂。在回莊的路上,這兩個悍婦正遇上五小解救張氏、怒斥黑三以及打敗佟豹、殺傷十四個莊丁那件事。她倆回莊之後,就把這事對愛蓮說了,黨愛蓮聽後不但不反感,反而覺得很快慰;因為她對大哥的所作所為是持反對態度的,而對五位青年人既敬佩又驚奇,恨不能立刻見到他們。可是又一想這怎麼可能呢!
不巧不成書,五小卻被捉進皇糧莊。還是守門的悍婦先得著的信,立刻稟報給黨愛蓮。其實,她們這是出於好奇之心,並沒有別的意思,然而黨愛蓮卻另有打算。她想在五人當中選一個伴侶,帶她逃出皇糧莊。通過悍婦們的介紹,她對春寶的印象很深。但這畢竟是聽說,並未目睹,她自然放心不下。後來她靈機一動,想出辦法,這才親自到前廳說服大哥,把五小要到手中。
眼下第一步計劃成功了,該著走下一步了。五個人當中選誰為夫?怎樣提這件事?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能不能達到目的?不成功怎麼辦?假如一切都達到了,又怎樣脫離虎口?一連串的難題,簡直都要把她的心攪碎了。愛蓮又想到:夜長夢多,遲則生變,還要爭取時間,利在速決,千萬不能往下拖,最好今晚就要有個結果。
二更天的梆聲和鑼聲把她驚醒了,她打了個激靈,一下子站起來,咬緊銀牙,做了一個果斷的手勢。叫道:「來人哪!」杜鵑應聲答道:「唉,來了!」從外間走進來,對愛蓮說:「奴婢伺候姑娘。」
黨愛蓮把她拉到身邊,壓低聲音問:「杜鵑,我對你怎麼樣?」杜鵑張大雙眼,回答說:「姑娘待我恩重如山,情同骨肉啊?」黨愛蓮道:「既然如此,你可願意給我辦事?」「喲,看你說的!我就是侍奉姑娘的嘛!」
「不,杜鵑!我叫你辦的不是尋常的事,而是……」愛蓮又羞又委屈,喉嚨哽咽。
杜鵑仗著膽子說:「姑娘,其實你的心情,我也略知一二的,倘若你不拿我當外人,為了姑娘,奴婢寧願赴湯蹈火!」
「我的好妹妹!」愛蓮緊緊抱住杜鵑,淚流滿面。她一狠心,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了杜鵑。杜鵑聞聽,倒吸了一口冷氣,呆呆地望著姑娘,沒說話。愛蓮驚問道:「怎麼,你害怕了?不願跟我冒險?」杜鵑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就怕畫虎不成,反類其犬。」
「什麼意思?你倒是說呀!」愛蓮搖晃著杜鵑的雙肩,期待著回答。杜鵑道:「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五個人的身份還沒弄清,是歹人是好人尚且不知。我擔心姑娘出了龍潭,又掉進虎穴,那可就犯不著了!」愛蓮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聽天由命啦!假若不能如願,我寧願一死!」
杜鵑說:「姑娘,死並不是辦法,要緊的是先要把他們的身份弄清楚,然後在決定棄取。」愛蓮說:「你說得對。你看咱們這個圈裡是否有人壞事?」杜鵑沉思了片刻,晃晃頭說:「這……人心隔肚皮,我可說不準。不過,我們四個是不會跟姑娘分心的。」她指的是愛蓮貼身的丫環,玫瑰、石榴、丁香和她自己。愛蓮問道:「你看有必要瞞著她們嗎?」杜鵑說:「最好是實說了,要不也不方便。」愛蓮說:「嗯。你去把她們找來!」杜鵑應聲:「是。」去不多時,把玫瑰、石榴和丁香都叫來了。愛蓮把自己的打算都對她們說了。三個人聽了十分驚愕,她們對愛蓮既同情又擔心,不過,她們都表示誓死為姑娘效勞。愛蓮和她們商議了之後,又把幾名可靠的悍婦請了來,說明心意,重加賞賜。這幾名悍婦也願意為姑娘出力。
周圍有了人,事情就好辦得多了。愛蓮給她們分了工,有守門的,有通風報信的,有監視壞人告密的,也有保護姑娘防止意外的。杜鵑按愛蓮的佈置,在屋裡準備下水酒和點心,然後又到地窖去提人。提誰?自然是那個自稱頭目的富春寶了。
春寶一邊往外走,心裡不住地胡思亂想。他這個後悔就甭提了。對於打抱不平這件事,他認為這是無可指責的。他就是恨自己粗心大意,乃至被困虎穴。他想,師父把四個師弟交給了我,我卻把他們領上了死路。像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眼下又要夜審,估計凶多吉少,不如我先死了,免得丟人現眼。
春寶一路胡思亂想,不覺已經來到了愛蓮的房前。杜鵑先進屋送信,得到准許後,才把春寶帶進閨房。春寶一進屋,就驚呆了:這兒毫無恐怖之感,也沒有審訊的跡象。桌上擺著吃喝,那個俊俏的姑娘,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幾個女僕站在左右,手裡都沒有傢伙,表情也很和善。幾盞銀燈把這間屋子照得雪亮。繡床緞被、紗帳、羅幃、梳妝台、穿衣鏡、立櫃、躺箱,都佈置得和諧得體,給人以溫暖親切之感。春寶暗忖:哼!他們又要耍什麼花招?反正沒安好心。於是,他把頭一揚,胸一挺,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黨愛蓮藉著燈光,仔細打量富春寶,這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這個小伙子眉清目秀,氣宇軒昂;那個鼻子,那個臉,那個眉毛,那個眼,那身段體形,個頭高低,都是第一流的,比自己想像當中的男人還要強勝幾倍,黨愛蓮心裡愛慕不已,簡直看得都呆住了。
繡房沉靜了片刻,杜鵑暗中捅了愛蓮一下,她才猛然一驚,不由得粉面通紅,心頭撲撲地跳動。她勉強抑制著自己的激動心情,說道:「快,快坐下講話!來呀,給他搬把椅子,把他的綁繩去掉!」
杜鵑一聽,覺得姑娘的心太迫切了。這要把他放開,萬一跑了怎麼辦?但姑娘話已出口,無法收回。杜鵑只好答應著,上前對春寶說:「喂,你聽見了沒有?我家姑娘有好生之德,叫我們給你鬆綁。不過,咱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一不准你行兇耍蠻,二不准你逃走,三要放規矩點,必須老實回話。不然的話,哼,地窖裡還有四個呢,可休怪我們不客氣!」杜鵑的這番話果然有份量。她說著,以目示意,幾個悍婦走過去,便給春寶鬆開了綁繩。
春寶把酸麻的雙臂抽回來,往椅子上一坐,面向窗子,問道:「有話你就說吧!是殺、是剮,隨你們的便!」
愛蓮不但不生氣,反而愈加愛慕了。她似笑非笑地說:「你看你這個人,說得多難聽!要殺你剮你,何用等到現在?也用不著我這個女子動手呀!」春寶看了她一眼,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又把頭歪在一旁。
杜鵑性子急,插言道:「喂,我說你這個人,順當一點兒行不?這可不是戰場,也不是公堂,更沒人找你打架慪氣,只想問你幾句話。你幹嗎橫眉立目的?」春寶既沒說話,也沒回頭。
黨愛蓮問:「請問壯士,仙鄉何地?尊姓大名?」春寶就不願提這件事,他怕給師父丟人,又怕留下麻煩,因此拒而不答。愛蓮連問三次,都碰了釘子。
小丫環丁香也不是善茬兒,她實在憋不住了,在一旁插言道:「你聾啦,還是個啞巴?你為什麼不回答?我明白了,你不是正經人,不敢通報名姓,你怕說出來露了餡!」
玫瑰也在一旁敲邊鼓:「可不是嘛!正人君子哪有隱姓埋名的!除非做虧心事的人才這樣呢。哼,我看別問他了,他決不敢說。」
春寶畢竟是個年輕人,架不住這種激將法。他的臉一下漲紅了,圓睜二目,怒視著眾人說:「黃毛丫頭們,住嘴!大太爺有名有姓,皆因怕給我師父丟人,才不願對你們說。我家住在山東濟寧府,祖父名叫富華臣,綽號鐵傘仙。我乃多臂童子富春寶,我師父乃當今武林名士,文殊派的繼承人,銅頭鐵羅漢竇爾敦。我乃劍客之孫,俠客之徒,名門之後,堂堂的少俠客是也!」
愛蓮聞聽,心花怒放,喜上眉梢,暗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鬧了半天,他乃是俠義英雄啊!黨愛蓮很少與外界接觸,春寶提的這幾個人她壓根兒就沒聽說過。可是,一個人要是看中了一個人,說什麼他都信。雖然黨愛蓮毫無根據,但她對春寶的話是深信不疑的。她趕緊站起身來,萬福道:「恕小女子眼拙,不知您是少俠客!多有怠慢,望祈恕罪。來呀,給少俠客倒茶!」
丫環們應聲「是」,房中的氣氛馬上有所緩和。丫環們倒茶的倒茶,端點心的端點心。春寶問道:「這回我都談了,你打算怎麼辦?」愛蓮果斷地說:「放你,把你們五個都放掉!」
春寶吃驚地睜大眼睛說:「這是真的?你在騙人吧!」愛蓮說:「決非戲語!」
杜鵑插言道:「我家姑娘雖不是男子漢,但也是巾幗英雄,女中的魁首,豈能信口胡言?」
春寶問:「那什麼時候放我走?」說著他站起來,拉出就要走的架勢。愛蓮道:「你先別性急,我說放你走,是一定做得到的。不過呢,我可有個條件。」春寶賭氣坐下,冷笑道:「我就知道不能順當嘛!說吧,啥條件?」
愛蓮遲疑了一下,往左右看看。杜鵑會意,沖眾人一擺手,大家都退到外面去了。此刻,屋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時相對無言,沉靜了片刻。黨愛蓮終於鼓足了勇氣,盯著富春寶說:「少俠客,咱們就長話短說吧。我雖然生在這個家庭,但我並不喜歡這裡的一切,尤其我反對我的大哥。我把這個家視為虎穴狼窩,恨不能助生雙翅,遠走高飛!我愛慕你們是英雄,才設法把你們要到這裡來,目的就是把你們放了。可是,放走了你們,我怎麼辦?他們能跟我有完嗎?我有心跟你們走吧,但男女有別,諸多不便;不跟你們走吧,我又沒有退身之地。萬般無奈,我只好以身相許。我……」愛蓮說到這兒,粉臉含春遲疑了好半天,沒說出口。
杜鵑她們急得在外屋來回直轉,暗替姑娘使勁兒。丁香實在忍不住了,撩起門簾,沖愛蓮直打手勢。黨愛蓮把心一橫,咬著後槽牙說:「我打算把終身許配給你!只要你答應了這件事,咱們立刻就走!」
愛蓮說完後,如釋重負似的長吁了一口氣,等著富春寶回答。多臂童子富春寶深感意外,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仇人的妹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且自己給自己提親,這簡直不可思議。春寶認為,這是對自己最大的侮辱,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欲知愛蓮與春寶姻緣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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