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為賠償金額已經多次交涉的江差君,向由紀子透露了一個消息。
「您丈夫在生命保險金領取人欄裡,怎麼不寫您的姓名?」
「那又怎麼樣!」
由紀子沒有好聲好氣地說,可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新婚剛三個月,夫婦倆還沒有把生命保險放在新家庭的議事日程上。安彥是公司要員,沒有必要像機組人員那樣急於投保。
「真的?那太奇怪了!」
江差君那失去人味的目光裡,流露出悲哀的神色。這一切,沒能逃脫由紀子的眼睛。
江差君似乎覺得自己說漏了嘴,一臉後悔莫及的表情。由紀子覺得奇怪,連忙追問江差君。
「您丈夫與M保險公司簽訂了一千萬日元的生命保險合同,可領取人是其他女性的姓名。再者,您丈夫與T海上火災保險公司簽定的保險合同上,又投保了三千萬日元的國外旅行傷害保險,可領取人依然是那個女性。當初,我還以為領取人是夫人您的姓名呢!」
突然,由紀子似乎感到頭上被人猛擊一棍。為了另一個女性,丈夫竟投保總額為四千萬日元的保險。而作為妻子的自己,竟然連領取一分錢保險的份額也沒有。可是……
這到底應該怎麼解釋?四千萬日元巨額保險金的領取人,居然是妻子以外的女性。充分證明,丈夫另有所愛。
比起保險金額,讓由紀子感到茫然的,莫過於丈夫的隱私。比起金額數字,丈夫的隱私更為具體化、形象化。丈夫,竟然如此冷酷無情!
四千萬日元,遠遠超過全日航施捨的丈夫遇難賠償金額數。可見,丈夫愛那個女人,遠遠超過愛他自己的生命,可作為妻子的自己,為了早一天看見他的遺體,無論颳風下雨,每天像上班族那樣,準時趕到東京灣。
由紀子好像已經忘記江差君的存在,呆頭呆腦地站著,一股腦兒地胡思亂想。
「那女人,是誰?」
由紀子彷彿如夢初醒,大聲問道。
「夫人,請別給我添麻煩!你自己可以直接問保險公司。」
看著江差君回答時的那般表情,一定知道那個女人的名字,說不定還認識那個女人。
可無論由紀子怎麼追問,江差君就是閉口不答。
由紀子不清楚保險公司是否會直接回答她的提問,心想還是先打電話試試看。誰知接電話的對方以為她就是領取人,也沒有任何戒備心理,直接用領取人的名字稱呼她。看來這筆巨額保險金,那女人還沒有去領。
由紀子一聽到那個女人的姓名,啞然失色,瞠目結舌。她認識那個女人,她原諒江差君為什麼不願意說的為難之處。
查清一家保險公司合同上領取人的姓名,另一家保險公司合同上的領取人姓名自然也就清楚了。兩個領取人,是同一個女人的姓名。該生命保險,是丈夫在與自己結婚的一年前就已經履行手續了。一年前,丈夫與那個女人的關係已經如膠似漆。
如果與那女性關係一般,丈夫不可能為她投入那麼大的保險金額。
「果然,丈夫另有所愛!」
儘管結婚時間不長,可丈夫絲毫沒有透露那個女性的存在,究竟是丈夫在這方面屬於高手?還是自己愚蠢?也許兩者都有。
每天像上班族那樣去東京灣的自己,也許那麼多天來,沉睡在海底的丈夫一直在恥笑自己?
當時也不知什麼原因,總覺得丈夫還活著。這,也許就是丈夫的嘲笑所致,以使自己產生了傻乎乎的錯覺。
迄今為止對丈夫猶如乾柴烈火一般的思念,頃刻化為冰天雪地裡的雪水。結婚後膚淺的生活經歷,剎那間消失殆盡,化為烏有。
2
那天,吉村君因公務來到羽田空港的全日航辦事處。傍晚返回航空部時,他走到車站廣場喊出租車。由於不是高級官僚,不可能有那麼多的錢讓出租車一直等到自己辦完公務出來。就在這當兒,天公不作美,嘩嘩啦啦下起了黃豆般的雷陣雨。不厚著臉皮,也許喊不住出租車。
在吉村君稍前一點的人行道上,正巧有個女人也在招手喊出租車。吉村君好不容易喊住的那輛出租車,卻出乎意料地停在那女人眼前的車行道上,似乎示意那女人上車。吉村君急著要回去,顧不上發揚女性優先的美德,一彎腰弓入後排座位。
司機板起臉望著他,可吉村君毫不介意。
興許累壞了?在全日航駐空港辦事處,需要處理的事務比較複雜,加之對方是個慢性子,拖拖拉拉地直到下班時分才完成。最近,一直睡不好覺,好像睡覺著了涼。此刻全身發燙,腦袋有跳躍般的疼痛感,彷彿患有輕度症狀的感冒。今天,不回航空部了,快些回家睡覺休息吧!
正當出租車徐徐啟動時,車窗玻璃上影映出一個女子的正面相。噢,就是那個剛才被自己搶先上車的女人。儘管瞬間功夫,可女人臉上彷彿在瓢潑大雨中迷失方向的表情暴露無遺。這一切,映入了吉村君的眼簾。
「是她!」
吉村君瞪大久盼的眼神,大聲嚷道。
「停車!」
吉村君聲嘶力竭地對司機吼道。沒有想到這乘客如此氣勢洶洶,司機猛踩剎車踏板,把車急急剎住。
吉村君從玻璃窗探出腦袋,拉大嗓門朝女人示意。
「請上車!」
見陌生男子突然邀請她上車,她稍稍吃了一驚,可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朝車裡走來。
當車駛入高速一號公路的時候,吉村君才想起應該詢問她的目的地了。如果女人不是去東京,那怎麼辦?主動邀請異性拼車的舉止,固然令人感到多少有點失常。可女人上車後的表情更讓人覺得奇怪,一聲不吭,兩眼凝視著窗外。
吉村君從這個女人身上,似乎找到他長期所夢寐以求的「她」。
影映在車窗玻璃上的女人,無疑生活在現實社會裡,無疑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女性。正因為本能地意識到這一點,他才歇斯底里地朝著司機大嚷。他已有家室,孩子也已上小學唸書,卻完全失去理智和正常思維。
果然是自己的夢中情人!人生的重要契機,已經來臨。對於快到中年、且對家庭感到厭倦的男人來說,偶爾遇見妻子以外的夢中異性,往往只是瞬間的憧憬。
可吉村君的憧憬,卻非常認真。他深信,夢中情人總有一天會像仙女下凡,來到他的身邊。
吉村君尋找那個真正的妻子,已經走過很長的歲月。如今,幻想變成現實。「她」不僅與自己同乘一輛車,而且就坐在自己身旁,還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體溫。
「終於找到了!」
吉村君心裡樂滋滋的。無比激動的心情,使他不知所措。他沒有主動自我介紹一番,也沒有向她獻慇勤,只是希望能盡情地多看對方幾眼。他那遲鈍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對方的臉蛋上,津津有味地欣賞著……
吉村君熾熱的視線,射得女人臉龐微微泛紅,漸漸變成紅彤彤的蘋果。她察覺到來自陌生男人的眼神裡,沒有惡意,也沒有敵意,而是充滿了好感。她願意讓這樣的男人眼光,在自己的臉上作短暫停留。
女人,二十歲剛掛邊。身著淡紫色的套裝西服。清澈的眼睛,臉上富有彈性,瀑布般的長髮垂掛在背上,紮著一根黑色的大蝴蝶結。豐盈的面容,在長髮的襯托下,似乎顯得有點緊張。
裸露在服裝外邊的肌膚,雖細膩,但膚色稍暗。外表很有氣質,似乎受過良好的高等學府教育。服裝略緊身,沒有性感的流露。腰部和胸部,線條分明,沒有鬆弛感覺。
如果未婚,服裝和表情似乎過於樸素和呆板。如果已婚,則過於整潔、清爽。
最初,吉村君全身心地注視著對方,漸漸的,他開始冷靜,開始告誡自己,必須趕快詢問對方的目的地。
吉村健太郎和小室由紀子之間,就這樣相識了。由紀子到全日航空港辦事處,是辦理有關丈夫遇難賠償金的手續。
雖吉村君一見鍾情,可由紀子沒有輕易表露在臉上,沒有表白自己的內心世界。
可吉村君一路上有說有笑,沒有讓小室由紀子感到絲毫不快。在吉村君的邀請下,小室由紀子欣然應允下次見面。她,似乎並不討厭吉村君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3
「小室安彥赴歐出差前,與海上T火災保險公司簽訂了三千萬日元的旅行傷害保險合同。」
這消息,是橫渡警官從全日航負責事故賠償的職員那裡打聽來的。
「十君,談談你的觀點?」
他主動與十君警官商談。
「是呵。」
十君警官隨聲附和。在專案組裡,他和警視廳派來的「猴臉」橫渡警官組成偵查小組。橫渡警官,多年從事刑事偵察工作,經驗豐富,辦事老道。十君警官非常喜歡和他在一起,彷彿一見如故。組合時間雖不長,可倆人儼如一對老搭檔。
橫渡警官,板刷髮型,眼眶裡大半是眼白,體形骨瘦如柴,個頭只有十君警官的肩膀那麼高。看上去,似乎出生在貧困的家庭,唯那對目光猶如利劍,彷彿一眼就能識破罪犯的心理。揚善棄惡,富有正義感。從他的氣質和眼神,似乎天生就是做警官的。在專案組裡,他倆的組合博得一致好評,還被譽為黃金搭檔。
「小室生前常去國外出差,從不投保。唯獨這次國外出差,居然如此重視,竟投保三千萬日元。這種保險,類似賭博台上的賭注。而且,只投保旅行期間。簡直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奇怪!」
十君警官心裡的疑點越來越大,橫渡警官一針見血地道出他心裡的疑團。
「我想你可能懷疑,小室事先清楚飛機墜毀的陰謀。」
「是呵,可小室也隨機遇難,同歸於盡。即便三千萬日元的保險金,也不能與生命的價值相提並論。你說是嗎?」
「也許……」
「什麼也許?」
「小室的遺體,至今還沒有發現?」
「是的,還沒有。」
「我有種感覺,這傢伙可能沒有死!」
「不會!旅客登記簿上有他的名字。」
「登記簿不能全信。只要經辦人做一下手腳,就可以輕易矇混過關。別忘了,他本人是航空公司的職員!」
「可從外國返回日本,沒有護照是不能通行的。」
「這情況,我不太清楚。總之,唯這一次國外出差投保三千萬日元,是絕對不能讓人接受的。而且,還有一個奇怪的消息。」
「什麼奇怪的消息?」
「領取小室保險金的人,你猜是誰?」
「誰,不是妻子,就是子女。」
「她剛結婚,還沒有下一代。」
「那會是誰呢?」
「是妻子以外的一個女性。」
「這消息是真的嗎?」
當橫渡警官慢慢說出領取人的全名時,十君警官驚愕無語,兩隻眼睛瞪得像一對杏核,眼看就要蹦出眼眶。
「讓你受驚了!當初我也不信。就憑剛成為小室安彥的新娘長相,正如草場警官評價的那樣,確實是一個大美人,又漂亮,又富有魅力。可小室安彥投保的三千萬日元裡,卻絲毫沒有他漂亮妻子的份。他居然把這筆巨款留給別的女人享用,可見感情非同一般!不單單是旅行投保,遠在他還沒有與妻子結婚的一年之前,就已經向M保險公司簽訂了一千萬日元的生命保險合同,而領取人就是那個女人。從那時起,這對男女的關係就已經可想而知,非同尋常了……」
「如果小室活著,肯定與那個女人保持聯繫。」
「看來,他活著的可能性很大。這是一起欺詐保險金的犯罪?!」
「盡快在那個女人的住宅周圍布控!」
十君警官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宛如已經找到獵物蹤影的獵人。
4
當小室由紀子得知丈夫對她隱瞞保險這一情況後,內心始終處在十分複雜和自相矛盾之中。自己一味鍾情的丈夫,居然還擁有另一個女人。
自從丈夫出差去了歐洲,自己在家一心一意盼望他歸來。飛機失事後,她仍抱著一絲希望,深信丈夫還在人世間。隨著遇難者屍體的出現,她仍然像上班族那樣,天天去東京灣,不管颳風還是下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希望盡快能看到他。
可日夜思念的丈夫,卻徹底背叛了她。這是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事實。四千萬日元這一具體的數字,證實丈夫無情地背叛了自己。她感到自己如同墜入萬丈深淵一般,處在絕望之中。
由紀子與吉村君相逢,正是她對丈夫的思念徹底變成泡影的時候。雖然吉村君外表沒有安彥那麼瀟灑、英俊。可他那種狂熱和真實,深深打動了由紀子。吉村君的出現,無疑成為支撐由紀子精神的強有力支柱。一個是飛機失事遇難者的家屬,一個是飛機失事原因調查組的成員。偶然的巧合,讓這對男女感到了「緣」的力量。
兩人之間的感情,迅速發展起來。可他們的感情只是停留在精神上,並沒有進入男女間那種特定的實質性階段。
丈夫隨機遇難,由於尚沒有找到屍體,從法律定義上來講,由紀子依然是小室安彥的合法妻子。這對於從小在暖房裡長大的由紀子,無疑是精神上的特大枷鎖。
而吉村君有妻子,雖和太太感情不深,可也是合法夫妻。儘管生活在一起枯燥無味,然而他們已經有了共同的下一代。
如果吉村君執意追求由紀子,成為伉儷是可能的。可真娶她做妻子,孩子怎麼辦?讓無辜的孩子從親生父親身邊離開,未免太無情了!在現實生活中間,由於夫妻感情徹底破裂,給孩子帶來不幸也是萬不得已。在吉村君看來,他可以離開現在的妻子。可在孩子看來,母親是不可替代的。讓下一代感到真正幸福的,是親生父母親相敬如賓,白頭到老。
——難道因為孩子的幸福,就必須與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夢中情人一刀兩斷?
面對孩子與由紀子,吉村君心裡的天平很難倒向哪一邊。可自己和由紀子之間的感情,決不能水性楊花、當作兒戲。
漸漸的,他倆見面的次數迅速猛增。可彼此之間,誰都不願意越雷池一步。也不知是哪一次見面的時候,吉村君忽然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一直想問,但又一直沒有問,猶豫了好一陣子……」
吉村君說了開場白後,開始慢條斯理地進入問題的主題。
「您丈夫參加四千萬日元的保險,領取人卻是另外一個女人,我總覺得你丈夫與那個女人之間,不只是單純的感情!」
這是他倆約會的老地方,是新宿一家叫庫羅哇魯的咖啡館。此刻,吉村君和由紀子邊喝咖啡邊交談。吉村健太郎居住在北區新村住宅,由紀子居住在杉並區周邊公寓,新宿湊巧是中間地帶。兩個人經常在這家咖啡館邂逅會面,增進相互瞭解。這家咖啡館,環境幽雅恬靜;背景音響裡播放的音樂,是他倆共同喜歡的法國樂曲。這些優點,促成他倆一致選擇這裡作為約會地點。
由紀子喝了一口咖啡,慢慢地將杯子放回桌上。她那對會說話的眼睛望著吉村君,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您丈夫事先不會不知道飛機墜毀的陰謀吧?他意識到,飛機一旦墜毀,自己很有可能受到警方的懷疑。過去他去國外旅行,從不參加保險,唯獨這一次,不光參加,而且竟巨額投保。為實實在在地得到這份保險金,他必須付出生命。再看另外一個一千萬日元的投保合同,證實你丈夫與那個女人之間的關係很早就形成了。
經全日航公司介紹,我已經大致清楚。您丈夫從參加一千萬日元的生命保險開始,一直到與您結婚之前為止,先後兩次赴美國出差。如果您丈夫愛那個女人,為感情投保也是很自然的,再說當時,你還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可在您與他結為夫妻組成家庭後,他還在繼續為那個女人投保,那就顯得太過份了,分明是諷刺、譏笑和無視您的存在。
可見,他清楚飛機墜毀的陰謀,但並不清楚自己會死。從周圍人的眼光以及有過那種經歷的人的眼光裡,他深信自己不會離開世界!也就是說,您丈夫事先知道飛機墜落的陰謀。」
吉村君像救世主那樣,重新望了由紀子一眼。這是一種聳人聽聞的推理!如果是詐騙保險金,必須事先知道飛機將會墜毀。既然您丈夫事先知道,那您丈夫不是飛機墜毀肇事者,就是製造墜落飛機陰謀的同夥。
四千萬日元,確實是一筆巨額款項。可為了它,竟然墜落價值三十億日元的噴氣式客機,還不惜搭上一百三十八條人命!
這怎麼可能!
雖然只是一剎那間的震驚和毛骨悚然,可吉村君的暗示猶如巨大的磁鐵,深深地吸引住了由紀子。她越想,越感到忐忑不安。
恐怕江差君也抱著這樣的疑問!由紀子想到江差君曾經看著她的那對目光,似乎在揣摩一件商品的裡裡外外。……還有,還有那些警官。
猛然間,由紀子感到背後也有這樣的視線。她想轉身,可頸部變得僵硬起來,根本無法轉動。
吉村君繼續說。
「——即便有這樣的疑點,可飛機墜毀不是您丈夫干的。從打撈上來的機身殘骸分析,沒有爆炸的痕跡。作為調查組成員,我可以向你保證,雖然調查組的主流意見是飛行員操作上失誤。可我總覺得有人在引擎上做了手腳,蓄意墜毀飛機。
專業方面的解釋,我就不再贅述了。可所有情況,證實我的懷疑是有道理的。您聽明白了嗎?假設你丈夫事先知道飛機將墜毀,說明您丈夫與那個兇手認識。我不明白,那兇手為什麼要墜毀飛機?為什麼要幹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這次飛機失事,與兩個財團的巨大利益緊緊聯繫在一起。我懷疑第四引擎有問題,對他們雙方都不利。於是,調查組大部分成員都聯合起來,以決定性多數壓制我的主張。這不僅僅是單純壓制反對意見的行為!」
吉村君說起自己曾經在國鐵站台上被人推入鐵軌的危險經歷,嚇得由紀子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照你這麼說,兇手是哪一家企業?」
她屏住呼吸,哆哆嗦嗦地問道。
一開始就被吉村君推理深深吸引住的由紀子,總算開口說話了。
「暫時還不能斷定,可疑點越來越大。」
吉村君喝了一口咖啡,濕潤了一下嗓子。
假設吉村君的推理完全正確,說明丈夫也捲入企業陰謀的漩渦。可丈夫又為什麼要鋌而走險呢?雖說家裡還談不上非常富裕,可結婚時從娘家帶來的許多金銀珠寶之類的財產陪嫁,也不算少。他本人又是一流企業的職員,收入也非常可觀。作為大竹專務的有力臂膀,按理說前途無量,可是……
「夫人。」
吉村君的目光更加強烈了。
「夫人的娘家,聽說是經營一流賓館的?」
吉村君突然改變話題。可由紀子的腦子裡仍在為丈夫思索,安彥怎麼會跌入企業陰謀的陷阱呢?疑問,一直在她的腦海裡盤旋。
「非常冒昧,您結婚的時候得到了許多家產,是這樣吧?」
話題奇怪、突然。可由紀子還在思索剛才的疑問,便隨口嗯了一聲。
「結婚後,您丈夫是否動用過您從娘家帶來的財產?」
這時候,由紀子才如夢初醒,停止了剛才的思索。
——被他這麼一說,還真有這麼回事。結婚後,自己從娘家帶來的家產漸漸減少。他與我結婚,難道是看中我家財產?既然結婚了,家裡的一切就成了夫妻的共同財產。現金交給丈夫,有價證券也如數轉到他的名下。丈夫用去不少現金,還變賣了大量有價證券。儘管丈夫連聲說對不起,可據說都用在正當的交往上。由於從小足不出門,對社會不甚瞭解,以為男人在社會上交往需要用錢,也就不去想入非非。可現在回想起來,丈夫拿錢外出,多半是為了那個女人。
「我怎麼會這麼傻呢!」
由紀子使勁咬著嘴唇,鮮血湧了出來。
吉村君覺得,由紀子原先對丈夫抱有的模糊信賴,此刻已消失殆盡。
「吉村先生,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家了!我要跟您走,無論哪裡都行。」
由紀子語氣堅定。她望著吉村君,那信賴的目光猶如一股股熱浪激烈地撫摸著吉村君的全身。吉村君此刻的心裡,也開始火燒火燎般地燃燒起來。隨著無聲的巨響,家庭的桎梏終於被這對男女掙脫、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