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空港殺人案 第一章 東京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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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和四十X年二月六日傍晚,小室由紀子在東京羽田國際機場迎接丈夫小室安彥從歐洲出差歸來。安彥君乘坐的美國造斯普魯多808型噴氣式客機,是全日航442國際航班。飛機由法國巴黎國際空港起飛,途經英國倫敦,繞北冰洋上空飛回日本。飛機准時從途中的停靠空港起飛,根據時刻表的預定時間,大約再過一個小時,即可降落在羽田空港。

    馬上就可以見到日夜思念的丈夫了!尤其一想到幾小時後將被丈夫緊緊擁抱在懷裡的滋味,不由得熱血沸騰。他那寬大而結實的身體,令由紀子浮想聯翩。頓時,由紀子臉頰紅得像一朵正在怒放的鮮花。

    由紀子用眼睛悄悄地瞟了一下周圍,擔心自己臉上的奇妙變化被旁人察覺。雖然身邊站著幾個丈夫的同事,與自己很熟悉。好在他們沒有注意自己此刻情感世界所出現的驟然變化。

    由紀子是三個月前與安彥結婚的,尚屬新婚階段。父親在神奈川海岸地帶,經營著數家賓館和飯店。凡旅游業經營者,大多知道他父親的大名。在家裡,由紀子是獨生女兒,稱得上大門不出二門不入的閨秀。經過紅娘的牽線,她與安彥君就一次公開相親便一見鍾情,播下愛情的種子。三個月前,他倆閃電般地結婚了。

    學生時代,安彥君是大學裡橄欖球隊的主將,個高魁梧,虎腰熊背,在當今的年輕人中間,像安彥君這樣的體形,可謂鳳毛麟角。再說,肌肉發達的年輕人,多半舉止粗野,語言粗魯。可安彥君則相反,舉止溫文爾雅,語言文質彬彬,頗有紳士風度。

    在相親的酒宴上,安彥雖片言只語,卻給由紀子及其親屬留下受過良好教育和天資聰穎的印象。

    小室安彥,幾前年畢業於T大學。同年加盟全日本航空公司。如今,在該公司秘書室供職,整天圍著大人物們轉。秘書室裡的職員,被視為干部培養對象。

    盡管她婚前是個十足的閨秀,卻也堪稱“介紹婚姻”的典范,家境優越的由紀子與安彥第一次見面,便永遠投入了安彥的懷抱,似乎還沒有品嘗到戀愛的甜蜜。

    安彥,似乎也非常喜歡天真、典雅的由紀子。雙方的父母沒有異議。一個月後,舉行了婚禮。

    因此,雖說倆人已成了夫妻,但情感仍然停留在初戀階段。結婚後,戀愛階段的感情,如火如荼,越發強烈。

    深深陷入愛河的由紀子,婚後沒幾天,卻已十分癡情於丈夫。對於自己心理上的這種急劇變化,她感到非常害羞。

    新年伊始,丈夫接到上級命令,赴歐洲出差一個月。夫妻倆原打算在正月裡盡情歡度“兩人世界”的計劃,不得不告吹,化成泡影。

    這次赴歐,事關重要。原定公司的“專務”大人赴歐,可事不湊巧,專務突然病倒。不得已,公司臨時決定由秘書安彥君代行。

    安彥君在公司裡,是位深受上司器重的年輕秘書。公司利益高於一切!他毫無怨言地接受了命令。

    再說專務,是他和由紀子的婚姻介紹人,還親自主持了他倆的結婚儀式。代專務出差理所當然,談不上發什麼牢騷,連感謝還來不及呢。

    病中的專務,讓年輕的安彥君代自己出差,行使專務職權。不用說,是在破格提拔前讓他挑重擔。然而,在新婚妻子看來,則意味著將孤苦伶仃地度過漫長而又寂寞的日子。可為了丈夫的將來,應該全力支持。

    再過一個小時,長達一個月的相思就要結束。今天晚上,一定要躺在丈夫的懷裡盡情地撒嬌。飛機上的丈夫,此刻也一定在想念著自己。

    讓這對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婦,分居長達一個月,未免太殘酷了,從今夜開始,兩人世界將重新回到他們的身邊。

    空港等候大廳裡,四周擺滿了五彩繽紛、競相爭艷的鮮花。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待丈夫歸來的年輕妻子,害羞占據了她整個心靈。

    ——鎮靜!讓別人發現自己的秘密,該有多難為情呵!

    由紀子的臉頰,紅得像剛從樹上摘下的大蘋果。她悄悄伸出兩只手,輕輕地捂住雙頰。

    “夫人,飛機馬上就要到了!”

    這時候,有人從背後輕輕地拍了一下由紀子的肩膀,仿佛看透了由紀子在想什麼,而且來得這麼及時。由紀子不由得轉過臉去。

    “這一個月裡,拆散了你們這對蜜月夫妻,老夫實在是有愧呵!每天晚上,我也總是睡不好覺,連做夢都在責備自己。這下好了,我終於如釋重負。今天晚上,我也可以睡個安穩覺啦!”

    說話的,是膚色淺黑的大竹義明。此刻,他緊繃的臉上正露出微微歉意的笑容。這對新婚夫婦的大媒人,就是他。讓安彥赴歐洲出差的,也是他。可以這麼說,大竹專務是這對年輕夫婦的大恩人。

    “您好!專務。”

    由紀子的臉變得更紅、更緊張了。大竹笑嘻嘻地邀請由紀子。

    “怎麼樣,一起到大廳內側的門門去好嗎?那裡有風,可稍有點冷。”

    大廳裡,人來人往,車水馬龍。早已感到頭昏眼花的由紀子,似乎得到了解脫,一邊連連點頭,一邊跟在大竹身後朝大廳內側的門口走去。

    大廳內側的門口,正如大竹提醒的那樣,二月的寒風拂面而來。這對於由紀子紅得發燙的臉頰,不啻為旱季迎來了大雨,求之不得。

    無論哪個國家,空港的布局基本上大同小異,說不上有什麼特色可以讓人欣賞,只是夜景,顯得格外美麗嬌嬈。移動的燈光,是正在滑行起飛的國際航班飛機。跑道兩側,閃爍著紅、白、藍、綠、黃組成的彩色燈帶。這,也許是跑道燈和著陸燈等各種照明設施。

    大廳內側門口,風不斷刮來,果然人影稀少。兩側,是擋風玻璃。可絲毫阻擋不住二月的寒風。

    “夫人,來,到這裡來!”

    大竹專務大聲喊道,引導由紀子到矮塔形狀的商店屋裡。在這裡,不大聲嚷嚷,對方就聽不見你在說什麼。附近的停機坪上,時不時傳出飛機的引擎聲。

    走進塔屋裡,風被擋在牆外,這裡,有小賣店和游戲機房。牆上,垂掛著一台播放飛機到達時刻的電視機。

    “還有二十分鍾!”

    大竹專務看了一下手表,對由紀子說442國際航班的到達時間。

    “也許現在已經在空港上空盤旋,正等待空中交通管制所的降落命令。如今的羽田空港,與地鐵站台上下班的交通高峰差不多。”

    大竹專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隔著頂層玻璃仰望天空,由紀子也跟著朝天空望去。此刻千葉縣一帶上空,正如大竹專務所說,等待進入東京空港的飛機熙熙攘攘,不停地閃爍著燈光。燈光,是為了防止飛機之間相撞。

    在這些飛機裡,也許有丈夫乘坐的斯普魯多808型噴氣式客機?!

    ——這時刻,由紀子思念丈夫的心,猶如大海裡的波濤在翻騰。

    2

    當天下午六時三十八分,全日航繞道北冰洋飛回日本的442國際航班AJA4301客機,飛入R19航線,經過距離茨城縣大子東北一百英裡海上的“哈多庫”臨空地點,朝羽田空港飛來。

    六時四十八分,飛機在大子上空與羽田空港的空中交通管制所取得聯系,通報了所在位置、高度和經過時刻。爾後,飛入東京——大子——松島——之澤——札幌的J25L的飛行航線。

    經過大子的指向標,AJA4301客機一邊與羽田空港空中交通管制所聯絡降落事宜,一邊朝千葉縣佐昌市的東京外圍導航台上空飛去。

    如果羽田空港處在起飛降落的高峰,飛機必須在東京外圍的關卡區域內無線設施的上空盤旋等待,或者在超短波全方位無線標識的電波點上空盤旋等待。飛機之間的上下距離,必須保持三百米左右。一邊盤旋,一邊等待空中交通管制所調度員的降落命令。

    六時五十六分,該客機以三千三百米的高度經過千葉縣佐昌市的東京導航台上空。兩分鍾過後,該機進入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的雷達區域。

    六時五十九分,該機與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聯系。

    “我機從千葉上空就已經進入降落狀態。現在我們停止儀器飛行,轉入目測飛行,等待貴所的著陸命令。”

    3

    AJA4031客機,由於已經在千葉上空與空港的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取得聯系,並被允許著陸。因此,該飛機沒有按照正常路線飛往江戶川河口。而是縮短距離,抄近路朝空港飛來。

    與此同時,由香港返回的日本航空公司波音727客機,以儀器飛行方式徑直從木更津上空朝羽田空港飛來。

    空中交通管制所的調度員於七點准向AJA4301客機喊話,是否看見日航B727客機?

    AJA4301客機回答。

    “沒有看見。”

    調度員得到來自AJA4301客機的回答後,便命令日航B727客機使用33L(A跑道)著陸。  

    三十秒鍾過後,該調度員命令AJA4301打開著陸燈光。從木更津直線飛來的日航B727客機,與從千葉走捷徑飛來的全日航AJA4301客機,已經同時進入距離跑道二千米前後、高度二百米左右的區域,有隨時可能相互撞機的危險。

    也就是說,沒有保持相互之間規定的距離,或僥幸擦肩而過,或釀成撞機事故。

    調度員的命令,理所當然是正確的。

    可AJA4301客機,竟然沒有回答。

    二十秒鍾過後,調度員再度向該機喊話,依然沒有回答。

    “快報告空中現在的位置!”

    另一方面,從香港飛來的日航B727客機,已經確認本身與AJA4301客機的間距和相互所在位置。同時,收到調度員向AJA4301客機的喊話內容,並得知AJA4301客機兩次沒有回答。

    AJA4301客機應該從右側飛來。於是,日航機長迅速命令副飛行員密切注視右側,與隨時出現的AJA4301客機保持規定的間距。雖連續兩次沒有回答的間隔很短,可AJA4301客機猛然間不知去向。

    “AJA4301客機,我們是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你現在在哪裡?請回答!”

    “一AJA4301客機,我是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的調度員,聽到喊話了嗎?”

    依然沒有回答。

    這一段時間帶裡,國際航班和國內航班相繼著陸,羽田空港上空等待著陸命令的飛機迅猛增加。尤其從傍晚到夜裡,是飛機到達的高峰。它們在空中盤旋,隨時等待著陸的命令。

    作為飛行員來說,到了目的地上空,都希望能盡快著陸,哪怕早一分鍾。所有在空中等待的飛機,都在爭先恐後地向坐落在羽田空港的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呼叫。

    “東京,東京,請回話!”

    剛才,從香港返回的日航B727客機、兩架國外航空公司客機,一架國內地方客機、兩架小型單引擎飛機和中途插隊的一架軍用飛機,先後要求著陸。與路面交通相同,空路也是“混合交通”。

    這些飛機的垂直間距大約三百米,前後間距視場合而定。總之,保持規定間距,保持各自在空中的線路,以幾百公裡的時速盤旋。空中交通管制所的調度員們,滿腦袋裝著頭頂上空時刻在飛行的“移動結構”。

    這時候,出現在雷達熒屏上的飛機影子越來越多。到達東京上空的飛機,先後間隔僅一分鍾。

    在這種錯綜復雜、隨時存在危險變化的空中交通網絡裡,竟有一架國際航班的大型客機下落不明。

    調度員一邊斜視著飛機到達的時刻表,一邊在腦子裡拼命描繪空中的立體交叉網絡,仔細搜尋那架杳無音信的大型客機。他的額頭上,大汗淋漓,汗水模糊了視線。耳機裡,淨是刺耳的尖叫聲音。

    通常,調度員一次性可以記憶正在調度的飛機數量,達八到十架。所記憶的飛機,決不會混淆不清。一旦記憶中的飛機順利著陸,必須馬上忘記。

    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共管轄八個空中區域。其中,北關東地區的飛機起降量過於稠密。

    伴隨著空中交通工具的普及化,美國制造的飛機大量湧入太平洋航線,拉開了全球銷售的戰略序幕。由於各航空公司航班的大幅度增加,加之來自阿拉斯加州、美國本土、夏威夷和札幌方面的噴氣式飛機,太平洋航線上,飛機如同天上漂浮的雲霧,朝東京羽田空港湧來。那些飛往橫田的軍用飛機,也毫不客氣地飛來湊熱鬧。

    相反,東京的起飛飛機,與按照順序著陸的到達飛機之間,必須設置安全間隔。起飛的飛機,必須盡可能地升到高空飛行。再者,這些噴氣式客機在升降之際,與六千米以下低空飛行、來往於地方空港的螺旋槳飛機縱橫交錯,猶如天空中飛行的蜻蜓群。加之“百裡基地”與“人間基地”的自衛隊飛行員,經常駕機在空中訓練,與來往的民用飛機交錯在一起。因此,這裡又是超過密度的空中交通區域。

    起飛調度員,對於八個空中交通管制塔以及東京、橫田兩個大門口的空中交通管制站,給予逐步放行、到達准備降落區域的空中管制認可。也就是說,對於要求在東京羽田空港著陸的飛機,采取井然有序、逐一放入的調度方法。

    另一方面,“空中調度員”按照“起飛調度員”決定的順序,一邊仔細注意飛機之間的安全間隔,一邊引導起飛的飛機順利升上高空,以使到達飛機進入最佳盤旋的高度,等待命令。為此,在通常的情況下,一個調度員要同時調度十架左右的飛機。

    這種調度方法,是最原始的手動方式。采用無線電對講機將飛機通報的位置和高度,記錄在被稱為“調度卡”的紙片上,做到“一機一卡”。調度空中交通的方式,與雷達方式不同,不能直接辨認飛機位置進行指揮。因此,調度員的錯覺以及疲勞,左右著空中交通的安全。噴氣式飛機,一分鍾飛行十多公裡。而調度近十架飛機的調度員僅一人,況且手中握著的只不過是一張張紙片調度卡。因而,所有的調度員都清楚,“異常間隔”和“異常接近”將意味著什麼。

    羽田空港,平均每天起飛和到達的飛機,約四百五十到五百架之多。在世界國際空港中,它的利用價值名列前茅,而場地卻狹窄得驚人。

    空港面積,大約三百六十三萬平方米,在ABC三條跑道中間,A跑道長度三千米;B跑道長度一千六百五十米;C跑道長度三千五百米。其中,B跑道長度過短,DC——8級別以上的大型噴氣式客機不能使用。

    國際航班大型客機可以使用的,只有A、C兩條平坦的跑道。可配備儀器著陸裝置的,只有C跑道。並且,只有在飛機朝北著陸的時候方可使用。由於風向等氣象因素而必須朝南著陸時,這條配備現代化裝備的C跑道,顯示不出任何威力。

    而地上著陸引導裝置,A、C兩條跑道上都有。然而,朝南著陸的時候,由於東京鐵塔的高高聳立,則無法引導。

    被稱為“東京空中交通指揮中心”的空中交通管制所裡,每班約三十個調度員。五小時工作制,分四班。在工作時間裡,不僅不能吃飯,連廁所也不能上,被稱為“機器人工作”,它不同於普通的腦力勞動,要求高度冷靜和明銳的判斷力,還要求大腦神經始終處在亢奮狀態。

    稱它為國際空港的羽田空港,其實早已進入“半身不遂”的狀態。就現在來看,回避危險事態發生,全依仗調度員的滿腔熱情和鬼斧神工。

    此時此刻,在空港的空中交通管制所裡,面對AJA4301客機突然失蹤的異常狀況,除了不停地呼叫外,還要對空港上空有可能形成危險的移動結構作出最壞的打算,以采取最有效的相應措施。

    如果AJA4301客機通信系統發生故障,也許會突然闖入正在等待著陸的空中機群裡。

    “快讓我著陸!”

    “接下來,應該輪到我啦!”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飛行員們,不停地向調度員呼叫。

    倘若將記錄在調度卡上的文字和標記,重新在腦子裡繪制一幅立體交通圖,是需要高度的思想集中和一番煞費苦心。

    腦瓜子裡,漸漸變得朦朧起來。最初還能清楚把握的空間移動結構,逐漸模糊,直至一片空白。

    調度室裡,空氣凝固。

    當得知AJA4301客機下落不明時,所有在空中等待的飛行員都緊張起來,瞪大眼睛注視著周圍。由於視野開闊、視線良好,加之AJA4301客機已經轉入目測飛行,管制所的空中雷達也就停止了對該機的跟蹤。

    如果中斷聯絡的飛機就在附近,除肉眼辨認,別無他法。

    距離AJA4301客機最近的日航B727客機,接到了改用A跑道著陸的命令。

    由於A跑道沒有儀器著陸裝置,對於日航B727客機來說,多少有點困難。

    在異常緊張的氣氛中,日航B727客機安全進入A跑道順利著陸,然而C跑道上,依然沒有先行著陸的AJA4301客機的影子。在日航B727客機著陸前,收到調度員對AJA4301客機呼叫內容的各飛行員,都清楚AJA4301飛機沒有回話。

    調度室裡充滿了不安和緊張,調度員正在不停地呼叫著。

    AJA4301客機在七時沒到之前,曾與調動員有過一次簡短的對話,約三、四分鍾的時間。此後,無論調度員怎麼呼叫,再也沒有回答。日航B727飛機與AJA4301飛機靠得最近,可飛行員也說沒有看見。

    通常,從最後預定著陸的時刻開始,如果過後的五分鍾裡什麼回答也沒有,被判斷為墜毀或有可能墜毀而展開搜索。而在著陸預定時間的七點零四分前數分鍾內,AJA4301客機就已經不知去向。

    二月六日下午七時,根據東京航空氣象台發布的消息,北緯三十五度三十三分,東經一百三十九度四十六分,氣壓一零零三點五,氣溫攝氏十一點二度,風向主北、偏東十二,降水量零,視程十,全雲量一;東京灣上空,晴天、明月,沒有釀成空中事故的氣象條件。

    4

    大約在同一個時刻,全日航324國內航班,由大阪返回東京,在箱根上空,將兆赫調到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就在這時候,該機接受到有關AJA4301客機下落不明的情況通報。

    “AJA4301客機在經過東京外圍的導航台後,便音訊全無。所有在東京上空以及周邊飛行的飛機,與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聯絡時,請采用其他兆赫!”

    該飛機的井上機長聽完通知後愕然無語,與旁邊的副飛行員面面相覷。因為AJA4301客機的川本機長,是井上機長的老前輩,安全飛行已達一萬六千小時。去年年底,還因“飛行十年無事故”受到了隆重的表彰,稱得上飛行員中的佼佼者。最近幾年,曾多次被選為考察飛行員的監督員,還是新飛行員的指導教練。

    井上機長在公司內部訓練班學習時,川本機長是指導教練。也可以說,井上機長的飛行教練是川本機長。

    據東京空中交通管制所通知說,川本機長在千葉上空與調度員聯絡後,便石沉大海,無影無蹤。

    井上機長認為,一定是通信系統發生了故障。在全日航的飛行員中,川本機長是位老資格的飛行員,也是技術方面最精通、最全面的飛行員。按理,不應該發生這一類事故。再者,空中沒有一絲風,視野也非常開闊,可能引起事故的氣候條件又根本不存在。現在,井上機長駕駛的飛機也是目測飛行。

    “川本先生不可能發生這類事故!”

    盡管井上機長不相信川本機長會出事,但不知怎麼的,一種不祥之兆向他全身襲來。倘若通信系統發生故障,單憑噴氣式飛機的速度,早就到達羽田空港上空,出現在眾多飛機的中間。可現在,清澈的天空中連AJA4301客機的影子也沒有見著。

    “442航班好像誤點了?!”

    站在大廳內側門口的大竹專務,瞥了手表一眼,自言自語。針,正指向晚上七時十五分。

    對於大竹專務來說,非常熟悉AJA4301客機,它是美國斯普魯多公司制造的808型新銳客機,可眼下,居然還沒有出現在空港的跑道上。

    電視熒屏上,什麼信息也沒有。

    “怎麼啦?現在的羽田空港簡直太擁擠了!”

    大竹專務轉過臉對由紀子說道。在他看來,即便是一片好意,新娘未必能接受。不管怎麼說,這多少有點過分。現在自己親自到空港迎接部下勝利歸來,也算是一種補償吧。

    可大竹專務萬萬沒有想到,AJA4301客機的遲遲不到是一種不祥之兆!羽田空港平均每天的起飛到達量,已突破四百架次大關。二、三十分鍾的誤點,是在情理之中。

    過去,只要氣候稍不正常,排隊等待著陸的飛機,數量猛增。有時候,甚至超過二十多架,從羽田空港上空一直排到東京灣上空。連千葉縣和茨城縣的上空,也有一長溜的機群在盤旋等候。每逢這種場合,接機的人們被迫等上兩個多小時。而今天晚上,晴空萬裡,明月高照,應該不會出現誤點。

    大竹專務對由紀子說話時,充滿了安慰的口吻。正在這時,兩人眼前出現了一架國際航班客機,正朝著跑道俯沖而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東洋電視台駐羽田空港的記者在空港航空保安辦公室門前通過。該辦公室裡,張弓拔箭,空氣十分緊張。

    “好像出什麼事了?!”

    記者走路的神態,似乎在告訴大竹專務。這些具有良好職業嗅覺的人,好像察覺到了空港的緊張氣氛。記者的出現,事件無疑非同小可。

    包括機組人員在內一百三十八人的AJA4301客機,其行蹤不明的首次報道,應該趕得上七點鍾的新聞報道。可該機與地面中斷聯系並沒有過去多少時間,何況飛機上的燃料也沒有全部用完。如果現在報道,萬一該機突然出現在空中或跑道上,可能牽涉新聞的失實和電視台的信譽。

    就東洋電視台來說,沒有將這一史無前例的號外新聞,放在七點的新聞節目播送,而是立即向羽田空港增派記者。同時,該電視台總部與空港之間開放兩條專用電話線路,以核實消息的准確性。一旦得到核實,那將打破日本民航空難乃至世界民航空難的記錄。

    迄今為止世界上最大的空難,是昭和三十五年十二月十六日發生在美國紐約的上空。環球航空公司飛機與聯合航空公司飛機在空中相撞,兩機死亡數達一百三十四人。昭和三十六年六月,一架法國客機在巴黎空港墜毀,死亡數達一百三十人。

    如果AJA4301客機墜毀,將創空難新記錄。

    東洋電視台,正處在緊張、亢奮的狀態。幸虧其他新聞媒介尚未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態朝著凶多吉少的方向傾斜,空難的趨勢越來越明顯。以預定著陸時間為准,已經遠遠超過。

    調度員雖不停地向AJA4301客機呼叫,仍沒有回答,而且不知去向。如果只是通訊系統發生故障,飛機也應出現在無數眼睛注視的空中。

    這天下午七點的新聞報道,沒有播報有關AJA4301客機失蹤的情況。新聞結束後,放映記錄影片《公害的周邊=腐蝕地球》。在放映《埋藏水上飛機的田子海灣》的時候,也就是晚上七點四十分的時候,熒屏下端第一次出現了AJA4301客機失蹤的新聞報道字幕,而且是滾動播報。

    快到晚上八點的時候,各電視台相繼作了字幕報道。東洋電視台從八點開始撤下預定播放的演歌節目,並派出特別采訪組,奔赴現場進行實況轉播。

    下落不明的斯普魯多808型飛機,作為世界上第一代大型民用客機,是美國斯普魯多飛機制造公司開發的。雖比北大西洋航線上出現的慧星機遲了一步,但進入定期航運,斯普魯多808型客機還是破天荒第一回。

    根據最大的起飛重量、機身的長度以及引擎,該機種有-80系列、-81系列、-82系列、-83系列、-84系列等。此外,還有裝備鼓風引擎的B系列和貨機C系列。現在該公司主要制造的機種,是-82日系列和-83系列。這一次行蹤不明的,就是其中的-82B系列的新銳機種。機身胖,貨艙寬敞,旅客的座椅以及裝載貨物都非常舒服。再者,機身長度與引擎的選擇范圍廣而多,適應航空公司的各種需要。因而,歐美的大型航空公司,幾乎都是美國斯普魯多飛機制造公司的客戶。

    由於各國航空公司紛紛訂貨,該花樣噴氣式飛機鶴立雞群、雄居榜首。從而,斯普魯多飛機出現在世界的各個航線上。

    然而,聲譽卓著的花樣噴氣式飛機,竟載著一百三十八條生命銷聲匿跡,連影子也沒有見著。各電視台對報道這起事故的新聞價值極感興趣。為編排特別節目,紛紛派出配備最新攝制器材的大型新聞采訪組。

    隨著各電視台的字幕報道,電話詢問的鈴聲此起彼伏,旅客家屬和記者組成的大隊人馬紛至沓來。夜間的羽田空港,頓時人聲鼎沸,一片喧嘩。

    5

    “這架飛機怎麼會延誤這麼長時間?”

    大竹專務看了一下手表,把頭一歪,臉上顯現出困惑不解的神情。針,已經指向晚上七點三十分。

    平日裡,羽田空港因氣候等緣故,經常出現飛機著陸高峰。可今晚氣候良好,沒有飛機積壓在空中的理由。而且,條條跑道暢通無阻。眼前不斷著陸的飛機,似乎在空中沒有呆很長時間的跡象。雖夜間視線說不上十分清晰,可機身上都亮著綠燈,好像都得到了按順序著陸的許可,接二連三地滑向跑道。

    此刻在上空盤旋的飛機,數量並不多,卻不見熟悉的斯普魯多808型飛機。

    ——會不會?

    忽然,可怕的預兆在大竹專務腦海裡一閃而過。他是晚上七點前二十分鍾時邀請小室由紀子到大廳內側門口的。當時,聽說442國際航班已經按照預定時間正在向羽田空港靠近。

    現在已經七點三十分,羽田上空卻不見該客機的影子。如果延誤著陸,應該在七點前二十分與現在之間的五十分鍾內。可電視台也說不清楚,似乎也一無所知。這,更增加了大竹專務的惶恐和不安。去大廳那兒,或許能聽到些什麼。兩人在大廳內側門口已站了近一個小時,四肢被吹得已經有點麻木,還是先返回大廳裡再說吧。

    大竹專務打算招呼由紀子。

    這時候,有幾個接機模樣的人來到大廳內側的門口。他們之間的一番對話,飛入了他倆的耳朵。

    “什麼?”

    “這消息是真的嗎?”

    “是全日航的哪個航班?”

    “可能是442航班吧?”

    頓時,大竹專務驚呆了,頸脖僵直,瞠目結舌。站在一旁的由紀子,兩腿瑟瑟發抖,嘴裡不停地發出“啊”的驚叫聲。臉色,變得蒼白。在大廳內側門口的其他一些接機客人,聽到這一驚人消息,立即把他們圍得水洩不通,爭先恐後地向他們打聽。

    說是全日航,未必就是442航班。在相同的時間段裡,有到達的國內航班。或許,繞南飛來的國際航班誤點?

    圍上來的人,幾乎都是用激動而又焦急的語氣打聽,可他們都在心裡默默地祈禱,衷心希望出事的飛機不是自己親屬或朋友乘坐的那一架。

    “我們知道得也不太詳細。總之,好像是從阿拉斯加空港那裡飛來的航班?!”

    此時的大廳內側的門口,已是人頭濟濟,混亂不堪。

    無意中道出的新聞,沒想到突然被圍在許多情緒激動、臉色驟變的人群中間。那個消息靈通人士一邊設法躲開,一邊手指著大廳中央。

    “你們大家快到中央大廳去打聽。”

    於是,人群中竄出一個人,朝大廳中央飛奔而去。其他人見狀,立即緊隨其後。人群裡,出現了騷動。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好像是被奔跑的人群撞倒在地上。既沒有人上前扶起道歉,也沒有家長大聲斥責。混亂和不安,震撼著“到達大廳”。

    由紀子和大竹專務,也加入了向大廳中央湧去的潮水般人群。此時此刻,東洋電視台正在播報AJA4301客機去向不明的號外新聞。

    在預定著陸的幾分鍾前,空港廣播曾突然中斷有關該機的情況。對此,接機的人們已經心急如焚,不知所措。眼下,收看到東洋電視台的字幕快訊。瞬間,大廳裡人頭湧動,叫罵聲四起。

    “什麼下落不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七點鍾之前,廣播裡不是說442按照預定時間到達嗎?”

    “把情況說得詳細一點!”

    “叫總經理出來!叫總經理出來解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嘈雜聲一浪高過一浪。一些在電視台和廣播裡得知這一消息而喜歡湊熱鬧的人,也紛紛朝大廳中央湧來。霎時,人山人海,通行阻塞。

    “夫人,我到全日航公司駐這裡的事務所去一下就來。”

    大竹專務的空港此行,盡管是為了迎接小室安彥歸來。可作為公司的重要干部,當聽到自己公司的442航班飛機下落不明時,再也按捺不住了。必須迅速了解事情的真相,以制定對策。

    “啊呀,專務來了!出大事了喲!”

    一位全日航的年輕職員看到大竹專務,立即向他跑來。眼下還是冬季,可年輕人只穿一件襯衣,袖子卷得高高的。臉上不停地冒汗,眼眶裡淚水在打滾。

    “走,到事務所裡去談!”

    年輕人欲跟他細說,可大竹專務使勁甩了一下手,示意快走。

    周圍,接機的人群裡,人人表情焦慮。相互間擠來擠去,打探消息。如果在這種場合細細敘述,也許後果不堪設想。

    此時的事務所裡,可能比這裡更擁擠不堪?!他朝那裡疾跑,似乎已經忘記了小室由紀子的存在。

    比起她丈夫的安全與否,滿座的旅客生命則顯得尤為重要。雖然小室安彥是公司職員,並且是自己十分寵愛和器重的部下。但在這種非常時刻,比起那麼多的旅客生命,小室安彥的生命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斯普魯多808型客機上幾乎滿座的旅客,萬一遭到不幸,即便賠償也是個巨大的數額。

    大竹專務作為企業的首腦之一,具備了特有的冷靜和比電腦還要快幾倍的心算。在這種巨額賠償中間,沒有包括小室安彥的那一份。

    由紀子敏感地意識到,剛才還是和藹可親的上司,臉上的表情瞬間冷若冰霜,仿佛是一個陌生人。盡管自己也緊隨其後,可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怖籠罩著全身。仿佛自己是一葉孤舟,正在昏暗、咆哮的大海裡苦苦掙扎。

    由紀子的恐慌,來自載有丈夫的那架客機突然失蹤。不過,女性的本能,又使她以逆向思維來看待此事。

    ——他肯定會回來的!

    洶湧的大海彼岸,似乎浮現出丈夫安彥那輪廓鮮明的笑臉。

    “這消息肯定是誤傳!”

    由紀子嘴裡喃喃地說著,仿佛在向蒼天祈禱。

    6

    當天晚上的七時四十分到八時前後,東京灣周邊籠罩著一片緊張的氣氛。

    海上保安廳和海上自衛隊的有關人員,從電視裡得知這一快迅後,預感到出發的命令即將下達,便作好了一切准備。

    以東洋電視台的字幕快迅為開端,各電視台紛紛向羽田派出強大的報道班子,編制特別節目。各大報紙的晚刊沒有趕上該新聞的報道,遺憾之極。而各電視台則充分發揮其報道的及時性和全國網絡的特點,向全國報道了這起罕見的特大空難事件。

    下午八時,全國各地在電視媒介的報道下,家喻戶曉,人人皆知。全國人民熱切關注著,紛紛掛電話到空港詢問。東京灣上空,是失事飛機中斷聯絡的地方。其周邊緊張的空氣猶如翻滾的烏雲,幾乎令人喘不過氣來。

    八時剛過,明月高掛的天空,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陰雲。緊接著,嘀嘀嗒嗒地下起了小雨。

    八時二十分,交通部航空局保安事務所在空港內設置了空難救援指揮部,並委托海上保安廳、海上自衛隊和駐日美軍司令部,赴東京灣展開全面救援活動。

    正在整裝待發的海上健兒和大小船只,一聽到搜索命令,箭一般駛向大海。海上,一共有六十七艘搜索船。海上保安廳派出二十六艘,海上自衛隊派出十二艘,民間出動漁船八艘,組成了浩浩蕩蕩、空前規模的搜索隊。

    不僅在海上,空中也出現了二十一架飛機和直升機參加搜索。海上保安廳派出四架,海上自衛隊派出八架,全日航派出三架,報社和電視台派出六架,組成了空中救援隊。

    據AJA4301客機失蹤前的最後聯絡時間和出現在雷達上的機影推測,遇難現場多半在東京灣——距離羽田淺海區域東側十至十五公裡的海面上。在推測的淺海區域,搜索船隊如同被步步緊逼的“平氏家族軍船”,開足馬力,在海面上往返,緊張地搜索著幸存者。

    夜空的雲霧在翻滾,稠密的雨點鞭撻在水面和船上,搜索人員又冷又凍。

    隨著雨點的鋪天蓋地,海浪也開始洶湧澎湃。

    AJA4301客機失蹤後,三個小時過去了,聚集在全日航公司內的旅客家屬和他們的親朋好友,紛紛露出了絕望的神情。即便飛機不墜毀,也早到了汽油“彈盡糧絕”的時候。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東京灣的搜索船隊,沒有發回任何消息。這使得那些旅客的親朋好友,把心中的失望化成對全日航公司的仇恨。

    “把噴氣式飛機的安全吹得天花亂墜,神乎其神,可事實呢,卻已經失蹤了三個多小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解釋給大家聽!”

    “哼!三個多小時,即便坐上新干線列車去大阪,也早就到了。如果坐飛機去台灣和香港,還要不了三個小時呢!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可還一個勁地說情況不明。這種回答,我們堅決不能答應!”

    “要是飛機已經墜毀,就直截了當地說!別遮遮蓋蓋、羞羞答答的!想搪塞,沒那麼容易!到底為什麼?是不是飛機早就斷油了?”

    旅客家屬和他們的親朋好友,一個個拽住全日航公司的職員,緊緊地圍住。其中還有系領帶模樣的公司職員,態度生硬,舉止粗暴,還毫不客氣地指指點點,推推搡搡。

    眼下的全日航公司,連一點機體的殘骸和屍體都沒有找到,也確實找不到適當的解釋。

    7

    “這次出差,我倆要分別好長一段時間。”

    安彥君將自己的身體輕輕從由紀子的身上移開,爾後支起上身靠在床背上。

    “一個月時間,你能堅持住嗎?”

    他把手伸到床邊櫃上取出一支煙,銜在嘴上,另一只手操起打火機將煙點燃。

    床邊櫃下端,是微弱的照明燈。它在黑暗的室內,散發著朦朧的光線,將安彥君輪廓鮮明的臉龐顯現出來。投影在牆上的臉部表情,粗看認真,細看似乎帶有點虛偽。

    “堅持不住的,應該是你呀!”

    由紀子仰起臉出神地望著丈夫,眼睛裡露出埋怨的目光。此刻,在她的體內,還殘留著跳躍般的快感余韻。

    通常,男人在做愛前,欲望強烈,如饑似渴,急不可待,來勢洶洶。與此相反,女人在做愛前,表情羞澀,溫情脈脈,沒有男人那麼亢奮、激情。只是做愛結束後,才會產生依依不捨的感覺,並希望能一味地依偎在男人懷裡。這是生理特點不同而產生的兩種情感世界。

    由紀子陶醉、享受著做愛余熱的同時,故意挑逗丈夫,期盼安彥君產生夢幻般的感覺,再度點燃起奔放的欲火。

    “你在說我?好,那你再靠過來一點!”

    安彥君從嘴裡噴出一大口煙霧,不好意思地笑了。

    “有你這麼可愛的太太,我怎麼會尋花問柳呢?”

    “那也不一定呀!男人嘛,即便與對方沒有愛情,也會欲火熊熊的!”

    “你說得也不完全對。從理論上講,也許是那麼回事?!而我卻則不然,沒有你就不行!只有看到你,才會使我激動不已,按捺不住。”

    “你光說好聽的!一旦離開我久了,就會陷入歐洲金發女郎的重重包圍之中。到那時,你就盡情地享受吧!”

    “喂喂,你今晚怎麼搞的?盡找這些無聊的話說!”

    安彥君極力表白自己,以寬慰太大。說心裡話,他確實非常喜歡由紀子的天真可愛。

    “唉!一個月時間太長了!可這是工作,也是身不由己呀!這漫長的三十天裡,我只能守著家具和空空蕩蕩的房間獨個生活,耐心等你回來!唉,一想到孤獨和寂寞,就有點心慌意亂,不知怎麼打發才好。”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如果感到寂寞,可以回娘家,如果感到孤獨,可以讓我母親來陪你。”

    “無論到哪裡去,也不管誰來陪我,感覺上還是那麼一回事。你不在我身邊,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吧!我唯一盼望的是,你快些回來陪我!”

    說話間,由紀子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情,緊緊摟住安彥君。適逢安彥君也吸完了煙,伸出一對有力的雙手緊緊抱住由紀子。

    薄薄的蓋毯,又開始宛如抑揚頓挫、節奏鮮明的五線譜,委婉地跳躍起來。夫妻倆一絲不掛的裸體,緊緊粘合在一起……高潮再度迭起。

    國際航班飛機轟鳴的引擎聲,穿過厚厚的隔音牆,悄悄來到枕邊,輕輕撫摸著正在熟睡的年輕夫婦。

    明天早晨,小室安彥將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給停機坪上的某架國際航班飛機,飛赴歐洲。

    為第二天早早進入空港出發大廳,由紀子與丈夫一起住進空港賓館,歡度離別前的良宵,雖說只是一個月的離別,卻感到十分漫長和遙遠。

    如今,那次惜別,也許將無休止地延長。或許無論怎麼等待,他不再回到自己的身邊。從眼前的情況分析,丈夫今生不再返回的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大。

    聽說飛機早已斷油,可沒有燃料的飛機,又怎能在天空翱翔。不是在某個地方緊急迫降?就是已經墜毀?

    如果緊急迫降,應該電話報告現在的位置,以便救援。假設飛機墜毀,會有人生還嗎?

    ——安彥君死了,能使她一生幸福的丈夫死了。

    “我不相信!”

    由紀子腿酥腳軟,喃喃自語。

    “錯了!肯定搞錯了!”

    她呆若木雞地站在大廳裡,任憑人潮推來搡去。咦!大竹專務上哪裡去了?

    與安彥君度過的最後一夜,仿佛浮現在眼前。三個月的新婚生活,猶如電影在腦海裡一幕幕展現。

    三個月來的日日夜夜,小倆口仿佛雙雙墜入卿卿我我的愛河裡。每每追憶起甜蜜的“兩人世界”,使她深深感到丈夫曾經確實在自己的情感世界裡生活過。

    可現實告訴她,無論過去多麼美好,多麼愉快,將成為歷史,一去不復返。自己日後的生活,將發生巨大變化。

    這時候,電視裡播放AJA4301飛機上的旅客姓名。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一個曾經愛過自己瘋狂擁抱撫摸過自己的丈夫,一個生龍活虎的男人——小室安彥四個大字,竟無情地出現在電視熒屏上。

    ——那不是我丈夫!

    她斷然否定。

    當晚十一點三十分前後,參加搜索救援活動的橫濱市K海運公司的“海友丸號”客貨兩用船,在羽田東側十二公裡的東京灣海面上,打撈到酷似空難飛機上的座椅、毛巾和皮鞋等許多飄浮物。該船船長隨即操起對講機,向橫濱第三管區的海上保安部報告。

    當晚十一時五十分左右,海上自衛隊的“雄鷹號”驅逐艇,在羽田燈台東南角向東約十五公裡的東京灣海面上,打撈到一具叫“真邊”的男性屍體和一份國際航班救生器具使用說明書,立即向防衛廳作了匯報。

    當晚十一時五十五分剛過,海上自衛隊的F2飛機發現,在木更津西側十公裡的東京灣海面上,飄浮著機身殘骸。接到這消息後,正在附近搜索的“八洲號”巡視船,迅速立即駛向現場打撈。殘骸碎片上,標有AJA英文字母。很顯然,這一帶海面是AJA4301客機遇難的現場。

    當這一號外新聞傳到全日航在空港的特別候機室時,由紀子只覺得眼前一黑,當場昏厥倒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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