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證明 第十四章 移花接木
    南阿爾卑斯山中發現屍骨的事早已見諸報端,但笠岡在創覽報紙時卻無意中漏看了這一內容。因此,他也就無法知道死者是朝山純一的妻子昔日的未婚夫,而朝山純一則正是他懷疑的作案嫌疑人。

    幾天後,笠岡聽到妻子和兒子在隔壁議論時,才想起了有關報道。

    「那死者好像是由紀子母親昔日的未婚大。」

    「噢,是真的嗎?」

    「是真的,據說她還專門到甲州大學法醫室去看了。」

    「不過。未婚夫死了那麼久了,現在找到了,又有什麼用呢?」

    「聽說是男方家請她去的。」

    「由紀子的父親不會很樂意吧?」

    「聽說兩人是堂兄弟。」

    「和死者是堂兄弟?」

    母子倆在隔壁聊天,笠岡一直在側耳傾聽。聽著聽著,他就對著隔壁喊了起來。

    「喂,那死者和由紀於是什麼關係?」

    「耳朵倒挺尖啊。」

    「你們在那兒說話,什麼悄悄話我也能聽清楚。」

    「巴掌那麼大個家,到哪裡去說話呀。」

    言外之意,妻子在埋怨丈夫,未能讓她住上更加寬敞的房於。但笠岡顧不上接她的話在,牢牢抓住剛才的話題繼續問道。

    「唉,你們剛才說的,是那個南阿爾卑斯山上發現的死者嗎?」

    笠岡想起了前些天報紙上刊登的那條消息。由於他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報紙總是從頭看到尾。

    「是的,聽說警方懷疑是他殺。」

    「他殺?」笠岡眼睛摹地一亮。

    「瞧你,一提到這種事,你就來情緒了。別忘了,你現在是養病最重要。」

    「說他殺。是真的嗎?」

    報上並沒有那樣明確報道,所以他不知道。

    「是時也聽由紀子說的。」

    死者與「朝山」有關聯,這可是非同小可的重要線索。

    「對不起。趕快叫下田來。」

    「怎麼,你又要行動啊?」

    「別囉嗦啦,快去吧!」

    下田在笠岡的授意下直奔甲州大學。在那裡,他很快瞭解到,骨骸的身份已得到證實,是朝山由美子昔日的未婚大矢村重夫;死因是頭部遭鈍器擊打所致,造成頭蓋骨骨折凹陷。

    除部分頭蓋骨碎片和腳趾骨遺失外,屍骨基本完整。但屍骨復原後多出來一小塊骨頭,是上頜或下頷的第二顆門牙。經鑒定不是死者的。下田得知這一情況。彷彿受到了電擊,不由得心裡一怔。

    他從山梨縣警署借出了那顆身份不明的牙齒,帶回搜查本部,進行了核實。

    「怎麼樣。能對得上嗎?」笠岡迫不及待地問道。

    「真是絲毫下差!這顆牙齒肯定是栗山重治的。」

    下田把這顆「多出來的牙齒」同栗山重治缺損的那顆「左上第二切齒」進行了核實比較。

    栗山的屍體被判明身份後,由於其前妻田島喜美子拒絕認領,警方只好按屍體處理規定,將其火化後葬在了多摩陵園的義家公墓…

    火化前,警方將死者的指紋、掌紋、身體特徵、衣著、攜帶物品和現場相片等能收集到的資料全收錄在案,並取樣保存了栗山的齒模。矢村骨骸復原後多出來的那顆斷齒。正好和栗山所缺的牙齒完全吻合。

    笠岡和下田目光相互對視了一下。從各自的眼神可以看出,兩人都想到一起去了。

    「你認為……」笠岡先開了口。

    「可以考慮是栗山殺了矢村重大嗎?」

    「你也是這麼認為?」

    「嗯,是的。栗山出奇不意地襲擊矢村,但遭到了矢村的強烈反擊。被打掉了門牙。看來矢村也是個臂力過人的棒小子。」

    「他當時才二十四五歲,正血氣方剛.又是個登山運動員。栗山本打算出奇不意,攻其不備,一舉得手,但設想到對手能用猛然間凝取畢生之力奮起抵抗。自己的門牙也被打斷了。」

    「如此看來,動機就顯而易見了。」

    「你是指殺矢村的動機嗎?」

    「不,朝山純一殺栗山的動機。」「笠岡;您也這麼認為?」

    「據說矢村重夫是朝山由美子最初的未婚大。朝山純一,也就是當時的木田純一。取代矢村重夫坐到了朝山餐館主人的位置上,要是矢村活著,他是絕對坐不上這個位置。」

    「因此。暗戀著由美子的朝山純一,便委託在醫院結識的栗山,去於掉矢村。」

    「朝山純一所愛的,也許不僅僅是由美子本人吧。」

    「提到『朝山』.那可是響噹噹的超一流餐館,所以他的作案動機是人、財兩得。」

    「朝山純一雖除掉了情敵。但同時也造就了一個敲詐者,終生對他要挾和恫嚇。最後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

    「20多年來,他一直受恐嚇嗎?」

    「期間。栗山因傷害和強暴婦女曾幾進班房。就朝山純一來說。他實在是感到惶恐不安。」

    「可是,笠岡君,沒有真憑實據啊!」

    「真憑實據……」

    垂手可得的。勝利近在眼前,卻偏偏缺少證據。簡直猶如被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了腳。

    「說朝山純一委託栗山殺害矢村,但現在栗山和矢村都死了,已死無對證。而且,說朝山親手殺死了栗山,也只是根據情況作出的推斷。」

    「是呀。應該有證據!」笠岡悵然若失。接著他又問道:

    「朝山純一能證明他6月2日不在現場嗎?」

    「這事我馬上就去調查。不過,光憑他拿不出自己不在現場的證明,奈何不了他。從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看,只知道他們兩人1949年在T大附屬醫院住院時有過接觸。」

    「接觸?」笠岡重複了一句,便仰天凝思起來。

    「我想,查明朝山純一和栗山重治後來又在何時,何地會過面,是日前搜查的當務之急。朝山純一苦是兇手,那麼,栗山身邊可能有他的遺留物。他的身邊也可能有栗山的遺自物。」

    「栗山身邊沒留下什麼,因此要到朝山那裡去找,可這傢伙很難對付。」

    「光靠推理,是拿不到搜查證的,況且犯罪證據很可能早就被銷毀了。」

    「如能找到他忘了銷毀的東西。就可以逮捕他。但難哪!」

    敵人的輪廓終於在前面浮現了,但要抓住他,前面還有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新的一年開始了,朝山由紀子和笠岡時也的婚期也迫在眉睫,但仍未抓住兇手的證據。這時,笠岡道大郎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出席兒子的婚禮。

    也許是老天有限,他的病雖然很重,但病情穩定,身體狀況有所好轉。

    「照這樣下去,您或許能出席兒子的婚禮。」

    時子為丈夫病情隱定感到高興。然而,兒子時也卻冷冰冰他說道。

    「爸爸,還是別勉強為好,要是在喜宴上吐血倒下了,就會掃大家的興。」

    「時也,你胡說些什麼!」母親責備起兒子來。

    「好啦。時也說的沒錯,只要有一點不舒服,我就不去了。」

    午岡此時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妻子哪裡知道,為了將兒媳的父親捉拿歸案,他自己正在拼著老命,所以對兒子那種冷漠的態度,作為父親又能說什麼呢!

    同時笠岡心中又充滿著矛盾。他很想在兒子的婚禮前將兇手繩之以法,但又在祈禱兒媳的父親至少在這段時間內能平安無事。

    兒子成親是終身大事,一生也就這麼一次,作為父親,不願讓新娘的父親在這時候成為階下囚。但是,自己已風燭殘年,在生命之火熄滅前,必須償清欠下的人生債務。

    目前病情稍有好轉,說到底,是死神對自己的一時恩典,一旦它從打盹中醒來,誰又能知道它會露出什麼樣的猙獰面目。

    但不管怎麼說,抓不到朝山純:作案的證據,作為父親來說,還是值得慶幸的。

    由於家裡房子大小,時也決定暫時把新房佈置在郊外的公寓裡。同時笠岡夫婦也覺得,家裡躺著個病人,對新娘也不太好。

    公寓是時子出錢買的。笠岡對妻子的這一舉動甚是吃驚,沒想到她居然能從微薄的工資中省下這麼大一筆錢。不用說。由紀子陪嫁會帶來很大一筆錢的,但在兒子結婚之前,總不能讓「犯罪嫌疑人」給刑警的兒子買公寓吧。

    ——我這間病室馬上就會空出來的。

    這話笠岡是說不出口的,他以一種十分複雜的心情,看著喜不自禁的妻子和兒子。

    寓婚期只有半個月了。一天,由紀子開車把時也送回了家。

    「唉喲,女的送男的回家,真是少見啊!」

    時子雖這麼說著,心裡卻是喜得不得了,笠岡為了活動身子,早已下了床,這時,他也走了出來。

    「這車真漂亮!」笠岡看到由紀子的車那麼漂亮,不禁驚歎起來。

    車身光潔,猶如猛禽一般精悍,同時造型又很優美。發動機蓋上雕著「火鳥」,象徵著車的精巧和優異的性能。

    「人鳥牌,買它花了500萬日元。有了這輛車,就要找個帶停車場的公寓。」時也好像是在誇耀自己的車。

    儘管是自己的兒子,笠岡道太郎卻對時也講排場、圖虛榮的性格很是擔心。但由紀子對自己有了這輛豪華車反而不好意思,小心翼翼他說:

    「是爸爸給我買的,本來我想要輛普通的車子,可爸爸被推銷員說動了心,就買下了。」

    由紀子雖是富家千金,父母的掌上明珠,生活條件優越,但性格謙恭,處事謹慎,看來能彌補時也浮華虛榮的性格。

    「令尊對汽車很在行吧?」笠岡無意中問道。

    「在行談不上,自己會開個車。」

    「喔,自己會開車。我還以為僱有司機呢。」

    「哪兒呀!」由紀子撲哧一笑,接著又說道:

    「不過。最近他專愛坐出租車。」

    「這又是為什麼?」

    「在買這輛車的時候,就把家裡原來那輛車變賣了。我說那輛車還挺好的,別賣了,可爸爸很固執,說怎麼都看不上那輛車。不過。也許是年齡的關係,爸爸一直沒興致自己開這輛車。」

    「讓我坐這車,我也會覺得大顯眼。」

    「就是。我也不太滿意。」由紀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地低下了頭。

    「瞧你們。都說些什麼?」時子責怪著丈夫。

    這時。笠岡腦海中彷彿閃過一道強光,照亮了自己一直疑團未釋的陰影部分。

    「對了!是車。」笠岡竟忘了由紀子就在跟前,失口喊出聲來。

    「車又怎麼啦?」時子不解地問道。

    笠岡沒有答理妻子,繼續問由紀子:

    「由紀子,令尊買這輛『火鳥』車,不,處理那輛舊車是在什麼時候?」

    「大概是6月中旬吧。」由紀子對笠岡的唐突追問,一點沒起疑心。

    「6月中旬!你沒記錯?」

    「沒錯,不過等新車買來時,已是7月底了。」

    由紀子和時也相識,正好是在新車買來之前,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新車7月底才到手?這麼說是先處理了舊車?」

    「是的,父親讓舊貨委託商盡快處理。」

    「那車沒什麼毛病吧?新車還沒買來就賣掉舊車,用車不是不方便了嗎?」

    「是啊,這麼說來,是有點怪呀。為什麼要先處理掉那車呢?」

    由紀子聽笠岡這麼一說,也覺得這享有點蹊蹺,歪頭沉思起來。

    「舊車是什麼牌子?」

    「73型皇冠頂級。」

    「要說73型,那沒用幾年吧?」

    「是的,用得很細心,就同新車一樣,實際上還沒跑多少公里。」

    「那車現在怎麼樣了呢?」

    「想必是拆掉了吧。」

    「拆掉了?」笠岡立時感到了絕望。

    「你瞧瞧你,由紀子難得來家裡。你怎麼淨問人家汽車的事。真不像話。」時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再次插話責怪丈夫。

    「不,沒關係的。不過,爸爸為什麼要急於處理那輛車呢?」由紀子還在想剛才的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通過和由紀於的對話。笠岡立即想到,如果兇手在別的地方殺死栗山,要把屍體運到多摩湖,毫無疑問,想到用車搬運的可能性最大。那麼關鍵就是汽車了。在這種情況下。不會考慮用出租汽車或包租車,最有可能是用自己的車,或借用別人的車。

    只要有了車,不要說屍體,就是大活人,也可以很方便地把他們弄到人跡罕至的地方去的。

    現在查案的關鍵是汽車。如果找到朝山純一的那輛車。也許就可以找到栗山的遺留物。即使是一根毛髮、一點血跡。都能成為證據。

    但是,案犯捷足先登了一步。當笠岡注意到汽車時,朝山純一早把汽車處理掉了。這樣一來,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把朝山和栗山聯繫起來了。報廢車輛,必需向陸運事務所支付車檢證和車牌號,同時提出車輛報廢申請,並領取登錄塗銷證明。

    或許,朝山害怕報廢一輛挺好的車會引起別人懷疑,就藉著女兒要買新車,把作案用過的那輛車處理了,以此掩人耳目。

    經銷店通常不備新車,但儘管新車送達會很遲,仍急於變賣舊車,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現在那輛車或許被拆得面目全非,或許被壓成了一塊廢鐵,扔進了煉鐵爐。證據,也許永遠消失了!

    兒媳的父親終於可以不必受到法律制裁的那種放心,和終於未清償人生債務的那種萬念俱灰,使笠岡的視野模糊起來。

    「不。笠岡先生,那車未必會拆掉。不是經常看到有舊車市場嗎?據說要處理的車都集中在那裡。如果朝山的汽車是作為舊車處理的,那還有可能查到。」下田聽笠岡講了車子的事後說道。

    「下田君,你能去查一查嗎?」笠岡纏上了下田。這是他的最後一著棋。

    「好。試試看吧。當初把車給疏忽了,現在車已經不歸朝山所有,就可以隨便去查問啦。」

    下田也來了情緒,立即開始調查。

    火鳥「皇冠頂級」車在日本的代理商,是日英汽車公司,位於千代田區永田町。經詢問該公司後得知,這種舊車全部由該公司位於世田谷區上北澤的第三營業部負責經銷。

    一般情況下,外國車特約經銷店賣出的舊車,要比國產車特約經銷店賣出的便宜得多,所以各地的舊車商便蜂擁而至。與東京相比,舊車處理也是地方價格高,因此經銷店大多與地方舊車商建立了銷售渠道,但「日英汽車公司」有自己專營的舊車營業部。

    下田立即趕到上北澤的日英汽車第三營業部。舊車營業部面對著甲州街,離八號環線前面的新宿約300米。

    說是賣舊車,在下田眼裡,青上去跟新車沒什麼兩樣。由於是外國車特約營業部,裡面陳列的幾乎都是外國車。據推銷員介紹,車庫裡有多種型號的外國車,但國產車只有一台2000CT型豐田車。

    下田開門見山,立即問起朝山的那輛汽車。

    「喔,是那輛『皇冠』吧.已經賣掉了。推銷員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賣掉了,什麼時間、誰買走的?」

    「大約3個星期前吧。」

    「買主是哪的人?」

    時間已經很久了,被人買走是預料之中的事,但6月份送來處理的車,3星期前才賣出去,只恨自己晚來了一步。下田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買主身上。

    「我們現在也正為這傷腦筋呢。」推銷員抓耳撓腮,很為難他說。

    「傷腦筋?出什麼情況了?」下田帶著不樣的預感追問道。

    「買主付錢拿走車後,到現在也沒來辦手續。」

    「辦手續?」

    「就是辦理過戶登記和車庫證明。」

    「你們不知道買主的姓名和住址嗎。」

    「是啊,但留下的地址根本沒有這個人。」

    「這麼說,買主編造了們地址?」

    「我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筆個假地址。」

    「是不是他交的現金,當場把車開走了?」

    「這裡賣的是舊車,沒有商品目錄,買主到現場看貨。相中了就買走。有的買主開著試試,覺得滿意就直接開走了。」

    「遇到這種情況,後面的手續誰辦?」

    「用現金買車時,多請買主委託我們到陸運局辦理機動車登記過戶手續,所得文件、手續均由我們代辦。」

    「這位買主沒請你們代辦嗎?」

    「在車正式歸買主所有前,手續很複雜,如要計算稅金、辦理車庫證明等許多麻煩事,因此一般先讓買主把車取走。然後我們在一定的期限內備好文件,完成所有手續。」

    「這都需要哪些文件?」

    「需要重新驗車的,要有車檢文件,但您打聽的那輛車,車檢證還可以用一年,所以只需辦理過戶登記的文件就行了。像這種情況,現在車的名義所有人還是我們。」

    「這麼說,現在還沒有過戶?」

    「要不怎麼傷腦筋呢。照這樣,我們要負責上稅,而且車檢證還在我們這裡。」

    「……這麼說,那車是無車檢證行駛了?」

    「車檢證原件在我們這裡,給了他一個副本。」

    「交付車輛時,你們不要身份證嗎?」

    「不要,因為沒有這種必要。舊車中,那些好車銷得特別快,大多是試開一下覺得滿意,買主就直接開走。這時,我們只要讓買主在訂單上填上自己的姓名、住址.並蓋上章就行了。所有權如果個能轉移,車就不能算是自己的。所以除了這位買主外.我們這兒還從來沒有發生過付錢把

    「這麼說,如果買主想化名買車,只要在訂單上隨便造個名字,編個地址,瞎按個圖章就行了?」

    「這只能把車取走,但法律意義上的所有權並沒有轉移。」

    「那麼所有權轉移需要哪些具體手續呢?」

    「就像剛才說的那樣,過戶登記要有正式的印章及其印鑒證明。如果拿來這兩樣東西,我們就可以開具轉讓證明,去辦所有權移轉的過戶手續。」

    「這些手續,一般在交車後多長時間內辦完?」

    「根據道路運輸車輛法規定,須在車輛買賣後15日內辦理完畢。通常領取車庫證明需一周,過戶登記一、兩天,總共約需10天左右。」

    「那輛『皇冠』車出售後到今天已3個星期了,可買主還不露面……那買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像是個男學生,還不到20歲。」

    「男學生?那麼年輕!」

    「他當場就付了80萬現金。」

    「一個男學生,一下子能付那麼多錢,你們就一點也不懷疑?」

    「這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最近經常有青年人來頭車,當場付那麼多餞的有的是,不足為奇。」

    最終。下田還是空手而回,沒弄清買皇冠車青年的下落。臨走前,那推銷員認為不久那青年就會來辦過戶手續的,滿口答應到時再聯繫,但在這段時間裡很可能殘留在車上的作案痕跡就消失了。

    據說出售的;日車可分力兩類,一類是「無毛病車」,另一類是「翻修車」,前者不做保養直接作價交付買主,後者要翻修後才能出售。翻修時,要對舊車做48個項目、104個部件檢測,根據磨損情況逐一減分,井修復其減分部件。朝山變賣的那輛車屬「無毛病車」,那車上很可能還?

    但遺憾的是,買主元從查找。

    那輛皇冠車從特約經銷店開走後,還沒有辦過戶手續,現在用的肯定是經銷店的車牌號。因此,下田向市內各警署通報了那輛車的車牌號,進行緊急通令緝查。張開這張網後,不用再等舊車經銷店來聯繫,就可能提前扣住那輛車。

    可是「皇冠」車的買主就是不露面。這和盜車案通緝令不同。網張得不是特別嚴密,容易漏網。

    案情遲遲沒有進展,笠岡時也和朝山由紀子的婚典日子卻已經到了。婚禮舉行前,終於未將新娘的父親繩之以法。

    婚禮在市中心的一家大飯店裡隆重舉行。笠岡道太郎本想只邀些親朋好友簡單聚一下,但朝山家不願意,而且貪圖虛榮的時也希望婚禮盡可能辦得豪華體面。

    這一天,來自兩家的賓客達300餘人,有五分之四是朝山家請來的客人,而且還是經過認真篩選後敲定的,其中不乏政界和財界的大腕人物,足見朗山家的威勢有多大。

    對時也來說,婚禮和就職幾乎是前後腳,銀行的董事出席了他的婚禮,因此,笠岡家的來賓陣容並不比女方遜色。在這點上足見時也的活動能力。

    笠岡看到兒子特別善於此道,是既高興又擔心。他所擔心的是,怕兒子精明過了頭,聰明反被聰明誤,成為將來失足的陷階。

    青春,應該充滿著純真的憧憬。青年人應該有一股熱情,向著廣衷無垠的未知世界揚帆遠航。動力就是熱情,羅盤就是憧憬。

    伶俐的時也,精幹心計,計較功利。迄今為止,他的羅盤指針總是指著燦爛的陽光。新娘不但貌美,而且溫柔,並有豐厚的嫁妝。這是時也夢寐以求的最理想的伴侶。

    他選擇的職業是超一流的,儘管剛工作就結婚成家,但有保障的銀行待遇,也足以使他們生活在一般人的水平之上。看來。他終身己過上了安定的生活。

    但是,時也這麼年輕,終身的生活就安定了,這意味著什麼呢?真正的青春,應當充滿著變化和未知,無論朝哪個方向去,都有無限的發展。只有這樣,才能稱之為青春。

    時也才二十二、三歲,就被功利和算計固定了發展方向。或許他將追尋的道路十分平坦,始終陽光和煦。但是,這又算什麼呢?前程無阻,陽光普照,是否意味著人生的真諦呢?

    笠岡不打算對兒子講述人生,時也有時也的人生。可是,笠岡並不認為,時也是用充滿未知的青春換取了世俗的安定。作為父親,對兒子的這種功利主義生活方式,是應該說點什麼的。但自己已風燭殘年,在世的日子屈指可數。因而在兒子難得的一帆風順之際,是沒有理由說三道四的

    父親終身被心靈債務所束縛,碌碌無為,在行將了卻自己一生之時,不應對兒子選擇的人生進行非議。

    然而,在自己的一生中,可曾有過如此陽光燦爛的機遇嗎?在這個意義上,不是可以說時也部分地實現了父親沒有實現的夢想嗎?

    在滿堂的掌聲中,時也挽著如花似玉的新娘,得意地穩步走向大型枝狀吊燈照耀下的宴席。笠岡道太郎望著神氣的兒子,感慨萬千。

    主婚人是銀行董事。他致辭後,眾人打開香擯,高舉酒杯為新人祝福。來賓紛紛祝詞,新娘不時換裝。,每當由紀子換上新的西裝或和服再度人席時,全場總是掌聲四起,讚歎不已。

    美酒晶瑩,笑語滿堂,熱鬧非凡。笠岡陶醉在喜宴的熱烈氣氛中,不禁覺得這也的確是一種青春。

    這時,笠岡想到了自己的婚姻。就像時子曾責備的那樣,自己眼看著時子的父親被殺,後來出於贖罪,才與時子結成了「剖腹式」的補償婚姻。時子則是為報父仇,與他結成了「復仇式」婚姻。

    剖腹和復仇的聯姻。釀出了人生美酒。眼前的這對新人採擷了人間的一切幸福。

    時子望著神采飛揚的兒子,悄悄抑制住了激動的淚花。笠岡由衷地感謝神的恩典,使他活到了今天。

    管風琴奏起了祝福曲。

    天空金光燦燦,生命無限長留。

    今夕何夕。迎此良辰。

    喜淚雙流,幸哉至誠。

    吉兮此時,潔兮此時……

    情深似海難移,山盟天長地久。

    磐石之堅,長命百歲。

    喜淚雙流。幸哉至誠。

    共慶此時,共賀此時。

    婚禮有條不紊順利進行。喜宴就要開始了。笠岡代表兩家致謝辭的時刻正在到來。

    「身體行嗎?」時子有些擔心地問道。丈夫身體雖略有起色。但能參加婚宴畢竟是死神的垂情或大意。

    「沒問題。」笠岡回答著妻子,同時心裡覺得,父親為了兒子,辦這點小事,應當是不在話下的。

    婚禮順利結束。來賓們帶著滿意的神情紛紛離去。新郎新娘今晚在賓館度過新婚之夜後,明天清晨將飛往歐洲作蜜月旅行。

    「謝辭真棒!」時子對當此大任的丈大刮目相看。

    「真的,爸爸能在這樣的場面致辭,真是沒想到。說實在的,當時我還捏著一把汗呢!」時也向父親投去欽佩的目光。

    笠岡道太郎今晚的那段謝辭。算不上十分流暢,但樸實無華,誠摯感人,由衷地表達了新郎父親的喜悅和謝意,可以說比演說家的高談闊論更能感人肺腑。

    「我想您一定累了吧!」時子十分疼愛地問著丈夫,並投去關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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