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節裡的感動
Moved in Easter
復活節作為一種神聖的慶典,最初並沒有宗教意義。古時候,人們用一種歡快的儀式,迎接春天和紀念神的子孫後代。從公元2世紀起,基督徒們便聚在他們的部落裡,歡慶春天的來臨。這個時間與基督復生的時間恰巧相同,於是儀式轉變成聖禮,慶典變成了宗教的節日——復活節。
復活節的日子每年不同,從3月20日到4月25日,依天象,月圓後的第一個星期日是復活節。節期從星期五到星期日共3天,節前46天是大齋日。在復活節,人們通常吃一種圓形小麵包,裡面有葡萄乾,上面有一個淡黃色的十字,它是為了讓人們記住,基督為人受難被釘在十字架上。交換復活蛋,是基督徒在復活節舉行的儀式,復活蛋通常是用巧克力做成,用金紙或彩色紙包起來。復活蛋象徵著萬物復甦和基督復活。
復活節的星期日,我和白瑞得先生一起去諾丁漢,看望他的姐姐麗莎。麗莎家收養了很多棄兒,家裡有大大小小五六個這樣的孩子。
春天的英格蘭大地一片生機,深綠色、淺綠色、絳紫色的樹木層層疊疊,成片的黃色芥茉花開在無邊的高低起伏的田野裡。我們帶著十盒精美的復活蛋和一大束鮮紅的火鶴花,開了兩個小時的車到了諾丁漢。麗莎家在一座教堂旁邊,三層樓的大房子,花園裡有兩棵很大的桃樹,桃花正在盛開,給滿園帶來一片春色。
走進麗莎家,一樓是起居室、餐廳和廚房。一樓沒有人,我和白瑞得走上二樓的大起居室,推門進入,麗莎和她的先生理查正一人抱著一個嬰兒坐在沙發裡。一個嬰兒已經睡著,一個嬰兒正在喝奶,旁邊兩個十來歲的女孩,一個正看電視,一個在畫畫。麗莎看見我們,朝我們笑笑,指了一下沙發,讓我和白瑞得坐下。
麗莎50多歲,白淨的臉上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和挺拔的鼻子,深深的眼睛裡流露出慈善和質樸的神態。她的先生理查略顯瘦小,白裡透紅的臉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藍藍的眼睛裡閃著聰慧的光,有點鷹勾的鼻子帶出些英國人的特點,他講話抑揚頓挫,一聽就知道受過良好的教育。
理查抱起懷裡已熟睡的嬰兒,問我和白瑞得:「喝杯咖啡嗎?」我點點頭。白瑞得對我說,理查這裡總是有最好的咖啡。理查朝我倆笑笑,抱著嬰兒出去,把他放在隔壁的嬰兒室裡,然後下樓煮咖啡去了。不一會兒,他用托盤端著三杯飄香的咖啡上樓來,遞給我和白瑞得一人一杯,再拿起自己的那杯坐下喝起來。
白瑞得把一大包巧克力做的復活蛋交給理查,讓他分給每個孩子。那兩個十來歲的女孩站起來,走到理查面前,一人拿了一個復活蛋後,一個繼續看電視,另一個上樓去了。過了一會兒,她又回來了,手裡拿著許多生日卡給我看,並說,這天是她的16歲生日。我對她說,真對不起,我不知道,不然我也會送給你一張卡。我想了一下又說,我能為你梳一下頭嗎?保證你會喜歡。她高興地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卡,坐在一個凳子上,我找到一把梳子,開始為她編小辮,從頭頂兩側左右兩邊一點點編下來,最後再用一條粉色的絲帶把兩條辮子繫在一起。編好後,我讓她照鏡子,她看著鏡子裡完全變樣的臉,高興地說,從來沒有人為她編過這樣的辮子。她唱著跑上樓,我想她一定是去照鏡子了。
理查是一個很健談的人,曾就讀於一所有名的私立學校,後來進入劍橋大學學習,畢業後一直在英國一家大公司做工程師,退休後和太太麗莎一起照看寄養在家的棄兒。麗莎告訴我,他們從15年前開始從當地棄嬰管理部門把嬰兒抱回家撫養,有的只有一兩個月,有的一兩歲,他們的父母因各種原因把這些孩子遺棄了。有些父母吸毒,生下的嬰兒也有中毒症狀,父母就把他們丟棄了;還有些女孩酒醉後遭強姦懷孕,這種情況下,女孩常常不知道誰是孩子的父親,自己也無力撫養嬰兒,嬰兒被送到管理部門;還有些是少年媽媽生了多個孩子後無力撫養,等等。15年來,先後有57個各種情況的嬰兒在這裡住過。有的住了幾個月後,父母就把孩子領回去了,有的住了幾年後,才回到自己家或被人領養。理查和麗莎對這些帶著心靈創傷的嬰兒們給予了無限的關愛。剛才的兩個女孩,就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
有一個女嬰,從開始到這裡就沒有笑過,不管你怎樣逗她,她只會用眼睛瞪著人。理查說,她的母親在懷她的時候,精神肯定受過極大刺激。麗莎和理查最不願看到的,就是這些孩子帶著心靈的創傷長大。他們希望這些孩子也和別的孩子一樣擁有家庭的溫暖。有一次,理查在街上遇到一位自己曾撫養過的女孩,幾乎認不出來了,她現在熱情開朗,已經長大,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還交了男朋友。理查非常高興,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許多在這裡住過的孩子,不管他們是回到自己家或被人領養,他們仍常回來看麗莎和理查,這裡永遠是他們的家。
理查看麗莎累了,讓她去休息一會兒,然後接過麗莎手中抱著的嬰兒,拿過奶瓶繼續給嬰兒餵奶。
看著理查這位大工程師,餵著像小貓一樣的嬰兒,我感到很難理解,忍不住問他,「你自己的兩個孩子都大了,一個已經工作,一個就要大學畢業,退休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可以帶著太太出去旅遊,享受生活,為什麼要撫養這些棄嬰呢?」「不為別的,就是想做個對別人有用的人,特別是麗莎,她一天都離不開這些孩子。」理查平和地說,讓人感覺是那樣真誠。他們已和這些孩子融為一體,十幾年來他們給每一個孩子的愛,已灌注到他們的心裡,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
晚上,從諾丁漢回倫敦的路上,小雨剛停,一股清新的風從車窗外吹進來,帶著春天的氣息。我還在為麗莎和理查感動,低聲對白瑞得說,真希望那些復活蛋能帶給那些孩子們多一點點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