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你愛我 第三章
    美國,加州。

    當李毅風馬不停蹄地趕回位在舊金山華人區的李氏豪宅時,已是當地時間凌晨一點一十三分了。

    一下計程車,看屋子裡仍燈火通明,他立刻按響門鈴。心想這幾天爸爸、媽媽不知道急成什麼樣子了,一定沒能好好睡上一覺。

    不久即有人出來應門,是家裡的黑人女傭梅蘭妮,他來不及與她打招呼,便直往屋-急步走去。隱約可聽聞客廳裡傳來略微熱-的話語,不禁-悶:

    才踏進挑高、華麗的客廳,整個人卻像被人點了穴道似的立在客廳入口處動彈不得,為眼前所見一怔!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以為他看到的會是一對為兒子的安危而愁苦滿面的老夫妻,籠罩的該是憂心的氛圍才是,但是,這……

    在李毅風還處於不明所以的怔愣的當兒。已有一位嬌麗而熱情的女孩發現他的出現,立時一臉驚喜過望地跳到他身前來了

    「Wind!你終於回來!」女孩叫的是李毅風的英文名字。也不管現場是不是還有其他人的存在,一見到李毅風,她興奮地雙臂勾上他的頸子,紅艷的雙唇再結實地吻上李毅風因呆愣而微張的嘴十足美國人的熱情作風。

    這一吻,吻回了李毅風的神智,微鎖眉心。

    「別這樣,Joanna。」他輕斥喬安娜,拿下緊盤住他頸子的手。

    「人家可想死你了!」喬安娜不依地跺著腳,又勾上他的手臂。

    李毅風鎖眉瞪她一眼,沒再理會她的努嘴,一邊拭去沾了他滿唇的口紅,一邊朝裡走去。

    「阿風,你回來了。」

    「毅風回來了。回來了!」

    「小弟,回來了。」

    在座眾人紛紛如是道,好像就等他進門似。

    他站定沙發前。

    「爸、媽、喬伯伯、大哥。」他先是不忘禮貌地朝大夥打個招呼,再將視線定在依然不-風雅的大哥李毅寧身上,眉間是一團又一團的疑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大哥?」

    「來來來,先坐下,慢慢再說。」招呼的是喬威雄,彷-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是啊,毅風,先坐下來再說嘛!」喬安娜說著,拉著李毅風往單人沙發坐去,自己則是緊挨著他坐在椅臂上。想到什麼似。她忽地又跳起來。「我幫你煮咖啡去!毅風,你最愛喝巴西咖啡了對不對?我今天帶了一包過來,我現在就幫你煮去——」

    不等李毅風說什麼,喬安娜如一陣風似興高采烈地往李家廚房旋去,自在得就像她就在自個家的廚房似,看得喬威雄大笑不已。

    「哈……你們看看這丫頭,剛剛還老嘟個嘴不埋人,現在一看毅風回來,樂得跟什麼似。」喬威雄——地看著飛向廚房去的女兒,又看向李毅風,說:「毅風,這丫頭以後就靠你管管她了,我這個做爸爸的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話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李毅風只是回他一個尷尬的淡笑,不作任何表示,轉而看向自己家人。

    「爸,你們還沒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

    「唉,只是一場誤會而已。」李父搖頭苦笑。

    「誤會?」李毅風鎖眉,一頭霧水。

    「也就是說是一場烏龍事件。」為他解惑的是宛如一家之主的喬威雄,對事情的始末,他好像比李家任何一人知道得都要來得清楚似的。「簡單地說,就是對方派來抓人的小嘍囉搞錯對象,硬是把毅寧當成日商「山本集團」的小開山本澤一給抓走了。事後發現是抓錯人,又得知毅寧是李氏集團的總裁,怕引起糾紛。又不敢隨便放人,所以就多「留」了毅寧幾天。最後沒辦法,才找上我同你爸爸說情去,確定了你們不追究,他們才敢放人。」

    對方?意思也就是:

    「那FBI又是怎麼回事?」李毅風心底大概已有個譜了。

    「當然是對方冒充的,三更半夜來捉人,當然得要師出有名才行。」喬威雄頗有邀功意味地又說:「也多虧對方知道我和你爸爸還有這麼點交情,要不然只怕對方在交涉無門下,會貿然對毅寧來個殺人-口也說不定。」

    這話所言不-,尤其是對方還拿了FBI來冒名,只怕若非對方現身,他們要追查真相還真是不容易尤其對方又是在捉錯人的情-下。李毅風明白這點的,不過,他總覺得事情好像不像喬威雄說得那麼簡單,單純只是捉錯人這樣的烏龍事件。

    「可不是嗎?還真多虧了有你喬伯伯出面!」李母頗感欣慰地說,眼裡儘是對喬威雄的感激之情。能看到兒子平安回來,要她感激誰都成!轉而對大兒子說:「毅寧,你得好好謝謝你喬伯伯。」

    「謝謝高伯伯。」一派斯文,渾身只見書卷味的李毅寧誠摯地說。

    「唉,說這什麼話!小侄有難,我這當長輩的說什麼也不能袖手旁觀呀!再說,我這個華人同盟會會長可也不是當著玩的,為咱們自己人出出力是我的職責所在,說什麼謝呢?真是的!」喬威雄一副大義-然的模樣。「你說是不是,毅風?」

    這時,從廚房煮好咖啡出來的喬安娜將咖啡遞給李毅風,嘟著嘴向喬威雄嬌聲抗議道:「爹地,能下能別再說這些了?從毅寧大哥回來到現在,你們一直在聊這事。都聊了一整個晚上了,人平安回來就好上嘛!你們說得不累,我聽得都煩死了!」

    「哈!你這丫頭」

    「爹地,毅風坐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一定很累了,你先讓他休息一下,喝杯咖啡再說吧。」說著,喬安娜又一屁股往李毅風坐的單人沙發椅臂挨去,嘴上說要讓他休息休息,卻又兩手盤住他的肩頭,緊聲問:「毅風,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哪,這回我可不准你又急著回台灣去,你難得回來一趟,得多留一些時候陪陪人家才行!」-

    於還有長輩在場,李毅風只客氣地回她一個淡笑。

    「如果大哥沒什麼事的話,我想過兩天就同台灣去。」這話是對他的家人說的。「公司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回去處理。」

    「那怎麼行!你才回來,就又要趕回去。我不要!」喬安娜嘟嚷著,跑到另一頭的喬威雄身旁,使性子地說:「爹地,我不管啦,你叫毅風留下來陪人家嘛!要不然,你讓我同他回台灣去!」

    「這——」喬威雄面露難色。

    李健長見-,插口對小兒子李毅風說:「毅風,我看你就多待一些時候,陪陪安娜好了。」

    「爸,我」

    「哇!太好了!我就知道uncle李對我最好了!」喬安娜一躍而起,興奮地摟著李健長叫著,還往他臉頰上一親。又一陣旋風似,旋向李毅風。「毅風,這樣好了,我好久沒去度假了,你就陪我去度假吧!嗯……我看我們就去夏威夷好了。啊!不不不,夏威夷我去過好幾回了,換個地方好了,那……到哪兒去呢?」喬安娜逕自側頭想著。

    「Janna,我並沒有太多時間」

    「對了!我們到關-去好了!聽說關-也挺好玩的呢!哇,太棒了!毅風,我們可以……」

    喬安娜自顧自地陶醉在自己規畫的未來假期上;李毅風則隨著她興奮的話聲,眉峰愈聳愈高,心思早已飄向大西洋另一頭的佳人身上……

    不知道安-現在在做什麼?

    ※     ※     ※

    送走喬家父女,天際已-將明未明之時。

    雖已疲憊不堪,許久不見小兒子的李母仍巴著兒子不放,問這詢那的,好不疼惜。

    李毅風看出母親其實早已精神不濟,而他又急於弄清楚事情真相、始末,便哄著母親回房休息去;李母自是不願意,最後是在李毅風允諾多待幾日再回台灣之下,李母才放心又呵欠連連地回房去。

    客廳裡只剩下李氏父子三人,互視一眼,三人皆瞭然於胸。

    李毅寧於是首先開口說出他的看法。

    「我想,阿風,你大概也懷疑這整件事並不是如喬伯伯所言只是單純的捉錯人烏龍事件吧?沒錯,依我被捉去這幾天所受到的待遇的確是不太像,反而好像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對我十分的禮遇,非但沒有刑求、沒有為難我,還派了一個手下專程照顧我的生活起居。除了失去行動自由、無聊一點之外,被囚禁的這三天裡,反倒讓我有個好好休息的時間,沒有公事、沒有應酬,比專程去度假還像度假——真正的與世隔絕。」李毅寧一個無奈的聳肩,自我解嘲。「依你過去的辦案經驗,你覺得這是怎麼一回事?阿風?」

    李毅風攏緊一雙劍眉。「你一點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李毅寧搖了搖頭。「除了事發那天來家裡捉走我的那兩個黑人之外,我就只看過被派來照顧我起居的那個年輕的華人。」

    「華人?」李毅風沉思了會,又問:「那你知道你是被捉到哪裡去嗎?」

    「不知道。一上車他們就拿了塊黑布把我的眼睛給-起來了,等黑布拿下來時,我人已經在一間-飾華麗的別墅裡頭了。」

    「別墅的位置在哪裡,你知不知道?」

    李毅寧又搖搖頭。「不過,我知道那間別墅的主人若不是個華人,就是特別喜愛中國的古玩藝術,因為那屋子裡頭有許多中國的青瓷瓶、字畫、國劇臉譜等等的-飾品,整間屋子頗具中國風味。」

    「哦?」李毅風又陷入沉思,看他糾結的眉心,彷-他已歸-出了端倪。半晌,他再問:「那,最後是誰出面放你回來的?」

    「喬伯伯。」

    「果真是他……」李毅風沒有訝異,反而是一副不出他所料的了然神情。

    「阿風,你懷疑是喬伯伯他……」李毅寧笑了笑,說:「我看這回你是判斷錯誤了。剛才你也聽到喬伯伯說了,對方是因為知道他和爸爸的交情,才請他出面當中間人,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我不知道對方捉我或者應該說他們捉山本澤一,有什麼企圖,但是從他們對待我的方式,我想他們應該是無心傷害我的,這點我可以肯定。再說,李氏和喬氏也沒生意上的往來,我想不出喬伯伯有必要這麼做的原因。」

    「綁架是重刑罪,以他的智慧和身份地位,他當然不可能以身試法。非但得不償失,而且也沒這個必要。」李毅風同意他大哥的看法,但仍有但書。「或許吧,或許他不是指使人,不過,我想指使人可能也和他脫離不了干係。」

    「哦?」聽他這麼一說,一直在旁靜聽兩兄弟研究案情的李健長也不禁存疑了。「阿風,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爸,你覺得現在喬伯伯和你的感情怎麼樣?」李毅風不答反問。

    李健長不知道兒子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問起這個問題,不過他仍舊回答:「你是知道,自從上回華人同盟會長那事件之後,我們就不像以前那樣好了,他一直芥蒂在心。這回你大哥這件事,難得他肯這麼幫忙。」

    「這就是了。以他對名利重視的程度來看,他應該是趁這個機會打擊我們家、——爸爸的聲-,好-固他在華人圈的地位才對,但是他並沒有。這代表什麼?」李毅風看了父親及哥哥一眼,自答:「除非如果把這件事鬧大,對他也有負面的影響。」

    李健長和李毅寧對望一眼,再同時疑惑地看向李毅風。

    李毅風數了口氣,說出他的判斷。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件事可能是Joanna自己任性妄為的。」

    「Joanna?」兩人同時張大了眼。

    「嗯。」李毅風點點頭,又說:「而喬伯伯是事後才知道的。他知道這事如果鬧開來的話,Joanna可能要吃上官司,而且對他的名-和事業都會帶來負面的影響,所以他三言兩語地拍事情給淡化了,一方面為Joanna脫罪,一方面好像我們又欠了他一個大人情,好撿個一石二鳥之利。」

    「可是,安娜這孩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李健長不解地問。

    李毅寧似乎明白了,笑了笑,回說:「看來,我倒成了代罪羊羊了。」

    「我還是不懂?」李健長仍一臉迷惑。

    「爸,其實Joanna最主要是針對我來的。」李毅風為他解惑。

    李健長更迷糊了。「我是知道安娜這孩子一直都很喜歡你,可是如果她是針對你而來的話,那她該綁架的也應該是你才對啊,怎麼會找上毅寧呢?」

    「因為她知道我們兄弟兩手足情深,我出了事,阿風一定會趕回來的。」李毅寧還有心情說笑。「也難怪她會搬出FBl的名號來,都扯上FBI了。阿風還能坐視不管嗎?她真是聰明。」

    也因此,他這個「肉票」被綁架了,過的日子卻是比度假還舒服,住大別墅、還有專人服侍他的生活起居,多-意啊!

    「安娜-人捉走毅寧,為的只是要逼你回美國?」想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她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嗎?這丫頭……」

    「就算知道後果的嚴重性,她想做的話,她根本也不在乎。」想到喬安娜的任性,李毅風只能乏力地搖搖頭了。「喬伯伯一向縱容她,而她有了喬伯伯這個強力的靠山,自然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了。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喬伯伯都不講話了,誰又管得住她?」

    「這倒是。她不也知道你愛的是安-嗎?不過,她還是想盡辦法要得到你。以她那種「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強烈個性,她的確是會不惜綁架我來逼你回來,現在想想,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了。」李毅寧也為喬安娜的-縱咋舌。「像她這種為愛癡狂的女孩,早晚是要為感情吃苦頭的。現在是綁架我,哪天不知道她又會做出什麼嚇死人的瘋狂舉動來了。」

    「那……那你打算怎麼做?阿風?」李健長聽李毅寧這麼一說可嚇壞了,感情這事是勉強不來的,阿風不喜歡她也不能勉強呀,這可怎麼辦才好?

    「依Joanna的-縱任性看來,我看,阿風,你得明明白白斷了她對你的想望才行。只是這麼一來,我們兩家的關係可能要更加惡化了,可惜了喬伯伯和爸爸是二、三十年的老朋友了。」李毅寧惋惜著。

    「真是這樣的話,那也沒辦法了。」他是該硬下心來阻斷她的糾纏了。「不-底斷了她的希望,只怕會愈來愈難收拾,我也怕了她這樣的糾纏了。爸。你認為呢?」

    「阿風,該怎麼做,你自己作-定吧。不過,畢竟安娜是女孩子。多少為她留點面子,別做得太難堪了。」李健長只能這麼叮嚀了。

    「我會有分寸的。」

    「那就好。」李健長點了點頭。又歎道:「唉,其實你喬伯伯一直很希望有你這個女婿,他已經跟我提過不止一回了。」

    「爸,那是不可能的。除了安-,我誰都不要!」李毅風堅-地再次表態。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敢應允他什麼。」李健長一臉苦笑。對於他這個小兒子從小唯一堅持的一件事,他哪有不知道的道理?記得在他還是孩提時代,他就堅稱安-是他今生的新娘,當時大夥只拿這話當是他的童言童語,並不當一回事,誰知這孩子竟是再認真不過的了,二十多年來就只執著於安-一人。這教他和老同學安中烈不得不認真思考他們小兩口的未來了;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兩大集團結合的可能性,不過,這事的真正-幕,小兩口並不知道就是了。「好歹你喬伯伯也是我的好同學,我總也不能不顧著他的面子吧?所以我就告訴他,你們年輕人的事由你們自己主張去。你們好就好,我們這老一輩的也不好太干涉。」

    聽爸爸這麼一說,李毅風總算稍稍-心了些。不過,他哥這件事是不是喬安娜所為。目前也只是他的猜測而已,真正想要查個水落石出,他得麻煩他在FBl的弟兄協助調查了。等會他得要記得撥個電話……李毅風提醒自己。

    看著眼前兩個優秀的兒子,李健長不覺又一個搖頭苦笑。

    原來,太優秀也不完全是件好事。像他這兩個兒子,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一個是將全副心力放在事業上,對終身大事是不要不緊的;一個是對感情又太專注了,認定一個。便是一生一世的執著。可偏偏鍾情這兩兄弟的名媛淑女又數不勝數,真是……唉!想著。李健長忍不住又數了口氣。

    人家是為兒子不爭氣而歎氣,他卻是為兒子的鋒芒太露而擔憂,還真是應了「家家有本難-的經」這句話呢!

    ※     ※     ※

    事情解-之順利。遠超出季毅風的預想。原本他以為得費一番唇舌、甚或撕破臉,才有可能讓喬安娜明白她對他單方面的投注感情,只是浪費她自己的青春和感情而已,不意,他才起個頭,喬安娜立刻十分「識大體」地表明她願意放開他。

    喬安娜的爽快,倒教李毅風吃了一驚,直懷疑是她沒弄懂他的意思,所以才草率應允?或是根本是他聽錯了她的應允?直到喬安娜提出了她的「放手」條件——他得陪她到關-度假一個星期。

    喬安娜堅持這條件的理由是,一來,這假期她已盼望好久,她不想希望落空;二來,雖然他們之間似乎沒有未來。但她希望至少能留下一些什麼他們可以共同回憶的點滴。就當是他送她的「分手」禮物吧。當不了情人,他們也還是朋友啊——當時喬安娜是這麼說服李毅風的。

    雖然這所謂「分手禮物」的藉口教李毅風哭笑不得——他們從不曾在一起過,何來的「分手」之說?但如果能因此而-底擺脫掉她對他窒息似的糾纏,他也只有勉為其難地答應她了。

    不過,他想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他答應喬安娜陪她來度這該死的假了,而這不過是來關-的第二天而已!

    關-大約就一個台北大小,不用一天的時間就可做完一-環-之行。或許是遊伴不搭的關係,來到一片藍天碧海的度假勝地,美景當前,李毅風卻是一點欣賞的心境也沒,只是像個俊帥而稱頭的活道具般,陪著喬安娜四處拍照。反觀喬安娜,她倒是遊興十足,每到一個地方,除了要李毅風幫她拍照留念之外,還央求其他遊客幫她與李毅風拍照,也不管一旁的帥哥是滿臉的不耐和煩躁。

    白天觀光-上美景、享受戲水逐浪之樂,入夜則是泡夜總會,沉浸在五光十色的感官刺激中,直至筋疲力盡,喬安娜才意猶未盡地挽著李毅風回飯店去。

    撥也撥不掉,斥她也沒用,李毅風只有無奈地任她任性地宛似親密愛人般勾著他手臂。不過這畫面實在有趣,原該是一幅俊男美女的賞心-目圖,卻在男主角眉宇間盡散的煩躁中表露出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教人一看,忍不住暗忖這大概是一對貌合神離的怨偶吧。

    一天下來,李毅風只覺疲憊,他不知道接下來的五天他該怎麼應付。

    回到飯店,已是-上居民好夢正酣時。

    「Joanna,很晚了,回你房間去吧。」李毅風在進他房間時。欲跟著進他房間的喬安娜。

    「不要,人家還不想睡。」喬安娜仍巴著他的手不放,好像上了強力-似。在房門口阻去了「你再陪人家聊聊天嘛!」

    「我已經很累了。」

    「不管啦,人家現在根本就睡不著啦!」一溜煙地就要溜進他房間。

    李毅風眼明手快地把她拉了回來。

    「別鬧了,Joanna,我是真的很累,今天我們已經玩了很多地方了。不是嗎?」他仍好聲好氣的。

    喬安娜不依地跺著腳,嬌嗔道:

    「哎呀,人家不管啦!要不你睡你的覺,我在你房間看電視好了,反正我就是不要一個人回房間就是了!」嗔了他一眼,她嘟嘴抱怨著:「我說一個房間就行了,你偏要兩個房間,我才不要一個人睡呢!」

    李毅風不耐地蹙起眉頭了。

    喬安娜視而不見,反而浮上一臉媚笑,兩手勾住他的頸子,身子帖上他的身子,嗲聲說:

    「Wind,好不好嘛,再陪陪人家嘛!」媚眼一勾,她更加帖著他渾厚而強健的胸膛,還輕輕摩蹭著。「也許我們可以……反正安-又不會知道,你還顧慮什麼呢?嗯?」再瞟了瞟勾魂眼。

    這回李毅風則是不客氣地扯下她自動投來的軟玉溫香,扳起俊顏,語氣帶怒地斥責道:

    「Joanna!我很尊重你,我也希望你能尊重你自己!如果你還想好好地度完往後五天的假期的話,你現在就回你房間休息去,明天我再去找你!」

    說完,冷峻地轉過身,逕自進入房間關上門,絲毫不理會微楞住的喬安娜。

    聽見強硬的關門聲,喬安娜才回過神來,面對那扇冰冷的門,她也只能氣忿地跺著腳。

    哼!她才不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呢!她就不相信憑她Joanna的魅力會打不動李毅風,他也是男人,不是嗎?等著瞧好了,她一定會讓他在這七天之-臣服在她的迷你裙之下的!喬安娜對自己發著誓,誓言她一定要得到他不可。從小到大,只要她看上眼的東西,還沒有要不到手的,不是嗎?恨恨瞪了他的房門一眼,喬安娜轉身往樓下飯店附設的PUB去。心裡不免想起另一個男人的影像——唉,要是仲-在這裡就好了……

    而進到房間的李毅風也沒有休息,立刻拿起矮几上的電話,撥了通國際電話。連喘口氣他都覺得浪費!

    等電話接通的空檔,他偷空瞄了眼鑲在床頭上的電子時間-——凌晨兩點二十一分。

    地理位置的關係,關-比台灣快了兩個小時。台灣現在應該是十二點二十一分,早過了平常安-上床的睡覺時間,不過,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了,此刻他只希望能聽到她的聲音;即使聽到的有可能是她神智不清的憤侯語聲,他也會心滿意足的,要不,只怕他今晚又要像前些天夜晚一樣不得安忱了。

    他有多久沒聽到她的聲音了?李毅風蹙眉想了想,該死的,六天了!他離開台灣不過只有七天,而他居然有整整六天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了!除了回到美國的第一天——因時差的關係,那時台灣正巧是下午上班時間,他打了安-的專線而找到人之外,往後六天來,安-非但一通電話都沒打給他,就連他打過去的電話她也不接;她的專線改由秘書轉接。

    這代表什麼?這代表他離開台灣之前,安-對他所做的承諾全是一派胡言;她只是在敷衍他!若非為了一勞永逸,永絕喬安娜的糾纏,他又豈耐得住這六天的折磨?

    有了這層體認,加上喬安娜嘴上答應不再糾纏、卻又頻頻用行動極盡施展挑情之能事,李毅風不覺更加怒火中燒,恨不得此刻他能立刻就飛到安園,而不是在這兒枯等有人來接聽電話。實際上,電話鈴響不過六聲而已,以半夜十二點多,大夥都已沉浸夢田的時刻而言,電話響個十幾二十聲其實是不過分的,-且他也清楚安家的作息向來規律而正常,但以目前他紛亂的情緒聽來,這六響鈴聲卻宛如他離開台灣七日不見安-一般漫長!

    他一手拿起電話機,一手拿著話筒,就著有限的電話線不住在豪華雙人大床與一旁典雅的梳-怡之間踱著亂步,第九響了……

    「喂……」電話終於接通了,裡頭傳出的是桂嫂不甚有精神的聲調,聽得出她是被電話聲給吵醒的。「哪位啊?這麼晚了——」

    「桂嫂,是我,毅風。」李毅風急急打斷桂嫂的咕噥。「小姐呢?她睡了嗎?」這是明知故問。

    「哦,哦,是李少爺啊——」霎時清醒許多。「小姐她早早就睡了呢——你回來啦?」

    「還沒,我人還在國外。桂嫂,你能不能幫我叫醒小姐?」

    「好,李少爺,你等等,我去叫小姐聽電話。」桂嫂嘴上這麼應著,心底大抵也明白這趟是白跑了。以小姐那種一睡如死人般的「良好」的睡癖,要叫得醒她大概得等到明早她睡足八個小時再說了。

    話筒那頭一片寂寥。李毅風暗自祈禱著。希望安-才剛入眠而已,安-的習性他不是不知道,要桂嫂叫醒她不過是想碰碰運氣,因為此時此刻他渴盼能聽到她的聲音。

    他的要求不多,即使是她含糊的-語也好!真的,他的要求不多,但……

    「喂——」

    「安-!」他激情地脫口而叫。

    「不是,我是桂嫂。」桂嫂的聲音聽來滿含歉疚,好像李毅風希望落空是她的錯。「李少爺。對不起,我叫不醒小姐。」

    「你是在門外叫的,還是進房間叫的?」他不死心地再問。如果是在門外的話,那當然是叫不醒她的,除非台灣此刻雷電交加;安-最怕風雨交加的夜晚了。

    「進房間叫的。」桂嫂不忍心戳破他的想望,但那終究是事實。既是這樣,那就讓他-底死心吧,她又加了一句:「我還搖了搖她,不過她眼皮連動都沒動一下。」跟死人似的!這句是心裡加的。她沒敢說出來。

    李毅風只好無奈地歎了口氣,不想放棄都不行了。

    「那明天我再打好了。」語氣聽來喪氣得很,教桂嫂聽了都不忍心了。

    「李少爺,要不我再去叫叫看好了……」她考慮要不要拿桶水潑醒安-算了。

    「不用了,就讓她睡吧。不好意思。桂嫂,吵了你睡覺。」

    「你別這麼說,李少爺。」沒幫到什麼忙教桂嫂很是過意不去。「這樣好了,明大一早我叫小姐撥過去給你。她知道你的電話吧?」

    就算安-知道他的電話,他相信她是不可能打的,更何-他不想讓安-知道他現在和喬安娜在關。

    「不用了,我打給她就行了。謝謝你,桂嫂,你去睡吧,再見。」他乏力地掛了電話,放下電話機。

    往舒適的大床躺去。卻不見快意-滿胸臆的是悒悶難當。盤旋腦際的是伊人的倩影,她皺著小鼻頭的嬌俏、她朝他扮鬼臉的小孩子氣、她捉弄他得逞時的快樂笑聲……

    忍不住。李毅風的鼻準竟酸了起來。他不禁要懷疑,在他家移民美國到她來美國念大學期間,這十幾年沒她的日子,他是怎麼過來的?為什麼那時候他沒有因思念過度而死?而現在不過七天不見她。他卻覺得他的一顆心就像被人狠狠給撕成了細細碎片,心痛難當如此……

    可,最教他難以承受的是,她居然不願接聽他的電話!

    思及此,李毅風不自禁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慌……

    不,不該是這樣的,至少他的愛情方式不該是這樣的教他心慌!他曾經為什麼事或什麼人心慌過嗎?不,不曾!從小到大都不曾!他李毅風從小到大只打有把握的仗,從不曾有什麼事可以亂了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沉穩,不是嗎?而今,安-卻輕易地做到了,她教他亂了分寸!

    不,他不該讓自己陷入這種連他自己都無法掌控的失序中!不該的……他得想想法子才行!

    是的,他得想個法子才行。那……能不能借問上帝,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教他少愛安-一點的?

    想來,今夜不只李毅風要失眠了,就連上帝也無法安眠了!好棘手的問題,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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