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芸一個人坐在後宮花園的涼亭,一對慧黠的大眼睛閃動著不滿的情緒,一張靈清秀雅的臉龐抑鬱的皺著。
什麼跟什麼嘛?莘公主剛剛才被「逼」著出嫁,她那個有著一張嚴峻岸然的臉龐的好皇兄馬上就把主意打到她的頭上來了!該死的,她可不是她那個柔弱到近乎懦弱的姐姐,皇兄要她嫁她就嫁,就算內心裡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不敢多吭一聲,只有乖乖順從遠嫁他鄉的份,她才不呢!她朱芸才不是那種可以讓人左右的人,尤其是終身大事。
雖說自古以來公主的婚事皆是由皇帝、太后作主,但是她朱芸偏偏就不吃這一套,她認為自己的終身幸-要靠自己掌握,最重要的是她無法苟同皇兄的做法,說什麼可以為她們找個倚靠終身的好對象,其實誰不知道,他根本是把她們當籌碼,假借賜婚的名義將她們安置在那些對他有威脅的人身邊,好掌握那些人的一舉一動,真奸哪!
朱芸對皇上的做法可以說是嗤之以鼻,奈何又不敢妄加反駁,因為她太瞭解她那個好哥哥了,別看他生得一臉「凡事有得商量」的模樣,其實他的心比鋼鐵還要硬,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順者生,逆者亡,從不多留餘地。也就是因為這樣,莘公主才會含著眼淚遠嫁他鄉而不敢有慚違逆,而她──朱芸,她也要跟莘公主一樣嗎?不,不能讓皇兄利用她的一輩子來擄獲晉王的忠心,她偏不讓他如願以償,她必須想個不違背他又能讓自己安然脫身的好方法才行,嗯……哈!有了!
陡地起身,興高-烈的撩起裙擺往寢宮方向奔去。進入寢宮內,她便拿出筆墨與信箋,然後在信箋上寫著:
斗膽借芸公主一用聶雲天放下手中的筆,她滿意的看信箋一眼,然後開始收拾包袱,準備趁天黑時偷溜出皇宮。這樣一來,就沒有人知道她是離家出走的,大家一定以為她是被聶雲天給擄走了,嘻……
※ ※ ※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不好了……」方公公慌慌張張的衝入皇上的寢宮,大呼小叫的聲音驚擾了還在睡覺的皇上。
皇上略顯慍怒的自床上坐起來,一張英俊的臉龐嚴峻冷然。這陣子為了莘公主跟芸公主的終身大事,加上國事繁重,他幾乎累壞了,原本想利用今天不用早朝的日子多睡一會兒,哪裡知道這方公公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好像深怕他睡太多似的,真是氣煞人了!
「什麼事這麼大呼小叫的?」皇上的不悅已明顯的展露在他嚴峻的臉龐。
「皇上,不好了,芸公主失蹤了。」方公公皺著一張老臉嚷著。
「失蹤?」皇上差點兒自床上跳下來。
「是啊!皇上,芸公主的帖身丫鬟剛剛來報,說芸公主不知何故失蹤了,還說……對了,丫鬟在芸公主的寢宮中發現了這張留書,皇上您請過目。」方公公將那只信箋呈遞於皇上面前。
皇上接過信箋,低聲讀著:斗膽借芸公主一用
信箋上還有一潦草的簽名──聶雲天
「聶雲天?誰是聶雲天?」皇上震怒中帶著些微的困惑。
「啟稟皇上,聶雲天乃如來山的草寇,上個月因搶劫官銀而被官府通緝,如今下落不明。」方公公解釋著。
「通緝犯?那公主的性命豈不……等等,你剛才說丫鬟在哪裡發現這張信箋?」皇上英俊的臉龐閃爍著比一般人更深層的睿智。
「在公主房裡啊!」方公公毫無所覺的回答。
皇上端起一張森冷的臉龐瞅著方公公,「一個綠林莽漢何能闖進戒備森嚴的內宮劫走公主?」
「啊?這……」方公公抓著腦袋,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
是啊!一個綠林莽漢何以不動聲色的進入戒備森嚴的皇宮內苑劫走公主?看來這事兒確有蹊蹺。
皇上再看信箋上的筆跡一眼,怒意毫不保留的呈現在臉上。
「這上頭的字跡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這根本是芸公主自己寫的嘛!她若真不想依旨嫁給晉王爺大可跟我明說,何必離家出走?還搞這種失蹤案來掩人耳目,她以為我真的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暴君嗎?好吧,就算我蠻橫專制了點兒,可是我是她的親哥哥呀,難道我會害她不成?」
芸公主確實不滿皇上為她跟莘公主訂下的婚事,如果照皇上這麼說,這件事當真是芸公主自己策畫的。
「我想芸公主她……也許……可能……她……」方公公想為可愛的芸公主說情,可舌頭在這時候偏偏不爭氣的打了結,真是氣煞人了。
「我知道你很疼芸公主,但是幫著她欺騙我可是大罪,你知道嗎?」皇上的言下之意是以為這件事方公公是共犯。
「皇上冤枉啊!」方公公連忙跪地喊冤,「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皇上,皇上明察,奴才真的不知道這件事的始末,皇上饒命啊!」
皇上瞪了方公公一眼,「諒你也沒那個膽子,起來吧!」
「謝皇上。」方公公這才寬了心,「那公主她……」
「公主離宮這件事千萬不可以張揚,這件事朕自有主張,你退下吧!」皇上一臉的莫測高深,揮手遣退方公公。
「奴才遵命。」
待方公公退下,皇上起身行至桌邊兒坐下,不疾不徐的斟了杯茶淺嘗,如鷹般的銳利眼眸中呈現出一抹詭譎的光彩。
※ ※ ※
紙是包不住火的,芸公主逃婚之事依然傳了出來,而且很快的便傳入晉王──柳冀曜的耳裡。
晉王府富麗堂皇的大廳內,一名好生俊俏的翩翩男子,此刻正陰鬱的來回踱著步,那對澄明如兩泓湖水般的眸子閃動著慍怒的火苗。
什麼跟什麼嘛?芸公主竟然為了不想嫁給他而離「宮」出走!他堂堂一個王爺有哪一點配不上她?論長相,他的俊俏瀟灑已無人能及;論地位,他乃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晉王爺,他哪一點配不上她?雖說他是風流了點兒,但人不風流枉少年嘛是不是?其實若要認真論起,他不嫌棄她,就已經該偷笑了,想四年前他曾經在宮中見過她一面,那時候的她生得又矮又小,一張臉長滿了豆花,模樣難看得簡直該去撞牆,雖說女大十八變,但會變到哪兒去?他可不信醜小鴨會變天鵝,所以,不是他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他才對,該死的是,她竟然抗旨離宮出走!
在江南這一帶,想攀上這門親事的名門淑女如過江之鯽,他才不希罕當什麼駙馬爺,若不是皇命難違,他早在接到聖旨賜婚時就當場拒絕了,哪兒輪得到她先聲奪人來個逃婚離宮出走?反正說來說去,他就是氣她太不給面子了,以為她的身份是公主就了不起了,哼!他才不把她放在眼裡。
好吧,既然她這麼不給面子那麼他也不用給她留餘地了,他一定會教她後悔抗婚的!
「王爺。」他的帖身侍衛曹成入門來,中斷了他不滿的情緒。
「有消息了沒有?」柳冀曜挺直背脊,銳利的眸光投放在曹成臉上。
「啟稟王爺,根據線報,芸公主並未離開京城,而是在一家妓院裡頭……」
「啪!」地一聲,柳冀曜一掌往茶几劈下,當場將茶几劈成兩半,怒氣衝天的吼著:「我晉王的未婚妻在妓院當妓女?!該死!曹成,立即備馬,我要立刻啟程進京。」他一定要把那個臭丫頭抓來大卸八塊!
※ ※ ※
皓月初上,燈火輝煌的「醉風閣」此刻正人聲鼎沸、香雲酒溢,來來往往的酒客,軟玉溫香的懷抱,溫柔旖旎的歌聲,充斥在整座醉風閣裡,頗有幾分醉生夢死的昇平景象。
唉!真不知道這些男人為什麼有事沒事就愛浸淫在這燈紅酒綠、軟玉溫香裡?天知道這其中有半數都是有家室之人,而既有家室,為何還沉浸在此戀戀不去?難道家花真的難比野花香?還是男人的天生賤骨頭?在朱芸看來後者的成分高多了。
「唉!唉!唉!」她感歎的輕喚出聲,撥弄琴弦的纖纖玉指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站在朱芸兩旁翩翩起舞的兩名舞者,此刻因朱芸突斷的琴音而幾乎跳不下去,尷尬的臉色、凌亂的舞步,看得台下的人不禁抗議鼓噪。
「搞什麼?跳得亂七八糟的?」
「勻姑娘,發什麼呆啊?」「勻勻」是朱芸在醉風閣的花名。
「我們花錢是來聽曲賞舞的耶……」
「啊?!」朱芸被一陣鼓噪之聲拉回思緒,才赫然發現自己又陷入迷思,只見老鴇一對殺人的眼光正從台下殺射過來,連忙收拾神魂,再度撥弄琴弦彈出美妙動人的樂聲。
咦!那不是皇兄身邊的錦衣衛隊長──白禮辰嗎?他到醉風閣來幹什麼?天啊!他該不會是得到了什麼風聲,所以前來醉風閣準備將她捉回去的吧?老天……咦!不對,他怎麼知道她躲在醉風閣裡?她相信她的計畫百密而無一疏。還是……那個草寇聶雲天此刻就在醉風閣裡,而白禮辰是為捉拿他而來?不不不,不對不對,看白禮辰此刻的模樣不像是來辦案的,還是……天啊!他是來尋歡的?!
哎呀呀!這個白禮辰實在太大膽了,他堂堂一名錦衣衛隊長竟然跑到青樓來嫖妓,簡直辱沒了皇家的名譽,若不是她此刻不宜現身,她非得好好的教訓他一頓不可!噢!該死的!嬤嬤竟然將他帶上二樓,甚至將他安排在她對面樓台的雅座裡,這……
朱芸一慌,急著想逃,才突然想到自己此刻正蒙著面紗,別說白禮辰,就是她那個好皇兄此刻親駕也未必認得出是她,想著,一顆惶然的心才又安定下來,可那份放心的感覺在下一刻又慌了起來,因為白禮辰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魔了,一對炯黑的眸子竟然猛盯著她瞧,瞧得她驚慌失措無所適從。這傢伙該不會是瞧出端倪了吧?噢!天啊!要是讓他發現她其實沒被綁架,而是自己跑到青樓來賣唱,那事情鐵定會難以收拾,皇兄肯定饒不了她的。看來,她得在他還沒看出她時溜之大吉。
心意一定,拔腿就朝「賞楓閣」──她的寢室方向奔,全然不顧自己的突然離去是否會造成混亂,是否會給老鴇帶來什麼麻煩。
天知道這裡的客人半數以上都是為了欣賞勻勻姑娘的琴藝而來,偏偏今天的勻勻姑娘老是出差錯,一下子陷入迷思,一下子又棄琴逃跑,搞得大爺們興致全無,也搞得老鴇光賠不是就賠得嘴歪了,弄得場面亂七八糟的。
朱芸順著迴廊直往賞楓閣跑,可該死的是白禮辰那傢伙竟然尾隨身後追了過來,看樣子他是真的認出她來了,怎麼辦?以她的三腳貓功夫是一定打不過他的,可是她又不能就這樣束手就擒……噢!完了,怎麼辦嘛!
她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結果就在不小心的情況下撞上一堵肉牆,眼見白禮辰就要追上,她連忙抓住被自己撞上的這名男子,可憐兮兮的乞求保護:「這位公子請你救救我,那個人要殺我……」
「殺你?」那男子眨著一對深邃的瞳眸低哼。
「你一定要救我,只要你肯救我,我……我就嫁給你。」她寧願隨便找個人嫁了,也不願被白禮辰捉回去嫁給晉王。
那男子眸中閃起一抹詭譎的光芒,唇邊漾著詭異至極的笑容,「姑娘所言確實?」
「我發誓。」她舉手保證。
「好,成交。」男子說著,以身護在朱芸身前,並伸手攔住白禮辰,「這位兄台,勻勻姑娘與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為何如此追殺她?」
追殺她?白禮辰愣了一下。他追殺芸公主?他是在保護她耶!怎麼被說成是在追殺她了?他每天到妓院來報到為的是什麼,就是為了保護芸公主的安全,剛剛他看見她突然棄琴而跑,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所以連忙跟過來看,誰知道卻被說成是在追殺她!
「這位公子您大概誤會了,我──」他想解釋,但說了一半的話被芸公主給打斷了。
「你不要聽他胡說,他真的是想殺我,公子,你一定要救我。」朱芸自他身後露出一張清麗脫俗的小臉來,焦急的嚷著。
白禮辰擰起一對劍眉,「公──」
「住口,不准你……我……我是說我……哎呀!反正你就是想殺我嘛!要不然你追著我幹什麼?」芸公主急慌了,怕白禮辰那傻小子不小心說出她的身份。
「我是皇……我是說你大哥,是他叫我來保護你的,我──」白禮辰揪著臉,說出他的來意。
「他胡說,我才沒有大哥呢!你快點趕他走啦!」朱芸扯著陌生男子的衣袖。
「聽見沒有,她說她沒有大哥,你再不走就別怪我出手。」那男子板著臉道,一張俊秀的臉龐難掩一股渾然天成的霸氣,渾身上下皆散發著王者之風、領袖氣質。
白禮辰皺皺眉頭,他可不想在這裡惹事,最重要的是沒這必要。低低的歎了口氣,無奈地抓抓腦袋,「那……公……我是說小姐,你請保重。」緩緩轉身離開,朝前面花廳而去。
呼!朱芸吁了好大一口氣,拍著還在怦怦跳的胸口喘息。
「勻勻姑娘,我已幫你解決了難題,那咱們的事……」那男子見白禮辰離去,回過頭面對朱芸,好不正經的用他那黑如子夜的眸子睨著朱芸。
「咱……們什麼事?」她眨著一對靈動的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赫然發現他的身高有點嚇人,卻有著一張十分俊秀的臉龐,怪異的是,如此俊秀瀟灑的五官中竟然有一股跟她皇兄幾乎一模一樣的霸氣,那種渾然天成的威嚴很自然地流洩在他的眉宇間,教人不敢漠視。
那男子微皺雙眉,依然含著笑意,「勻勻姑娘言下之意是想食言嘍?」
「我……」她發誓她剛才是急壞了才會胡言亂語的,她才不會胡亂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呢!
「勻勻姑娘若想反悔也無所謂,只是,在下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他淡淡的笑著,俊秀的臉龐有著奇特的吸引人魅力。
朱芸眨眨眼,被這淡然卻灑脫的笑容攪得有些暈眩,「什麼忙?」
就在他嘴巴張開時,一名身形一樣高大卻更加魁梧的男子走了過來,必恭必敬的湊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只見他眉頭微鎖,透出滿是困惑的神情,接著,再度綻放迷人的笑容轉向朱芸。
「我想向閣下打聽一個人。」
朱芸因他的轉身而向後縮,一對漂亮的大眼睛露在面紗外閃動,一顆心不自覺地因他的舉動而狂跳,「什……麼人?」
「朱芸。」他小聲的說。
「朱芸?!」朱芸的眼睛登時瞪得又圓又大,眨也不眨一下的注視著眼前的男子,奇怪他打聽她幹什麼?她可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過這麼一號人物。
「你知道她?」他亮著一對炯然如炬的眸子,眸中盛著欣喜。
「我……我不認識她,你……你打聽她幹什麼?」她斜睨著問。
男子瞬間收起笑容,改換嚴肅的表情及口吻,「你不需知道原因,你只要幫我把她給找出來就行了,根據線報她確實在這家妓院裡沒錯,只是,奇怪的很,竟然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我想,她一定是化了名。」
這男人不笑的時候好嚴肅喔!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到底找她幹什麼?而他又是什麼人?看來這件事頗有文章,不如……
「我可以暗中幫你查出她是哪位姑娘,不過……你必須告訴我你是誰?」她想用條件交換,她必須先知道對方是誰,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又泛起那種迷死人的笑容,慢條斯理的說:「告訴你我的姓名也無妨,在下姓柳,名冀曜。」
柳冀曜?!朱芸差點兒就因震驚而跳起來。原……原來他……他就是……晉王!天啊!他該不會是知道她抗婚逃跑的消息,所以特地來找她報仇的?瞧他剛才說到自己時所露出的那種嚴肅表情,分明是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噢!完了,完了,她惹上不該惹的人了!此刻她不禁慶幸自己現在是蒙著面紗的,才沒讓他瞧見自己蒼白的臉色,不過這個人挺危險的,她得好好的提防著點才行。
「柳……公子,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幫你查出來的。」查?查個屁!她會幫他查才有鬼!不過……嘻……他還真是找對人了,哈哈哈哈!
「那麼就有勞勻勻姑娘了。」他風度翩翩的躬身打揖。
「公子不用客氣,反正你剛剛也救過我,咱們就相抵兩不相欠好了。」朱芸賊賊的笑道,輕柔地說。
「兩不相欠得等你查明白後再說,勻勻姑娘,在下話可是先說在前頭,若是這件事你沒給我個明白的交代,那麼……我可會要你遵守諾言下嫁於我喔!」說得悠然,話中卻充滿了警告意味,尤其那犀利的眼神,全然不容她再多說一句。
朱芸微微白了臉,卻端起笑臉,皮笑肉不笑的,表面上算是順從,心裡卻直嘀咕:「我會嫁給你,我就不再姓朱!」她才不會如她皇兄的願,用她的終生來牽制晉王咧!不過這晉王……說真的,長得比她想像中要好看多了,真的。
她的一顆心不自覺地被他出塵的姿儀給吸引了去,睜著一對杏眼忘我的注視著他。
※ ※ ※
他又來了!
朱芸彈著琴的手指在看見柳冀曜走進醉風閣後便開始僵硬起來。她不是跟他說了,只要一有消息她就會自己去找他嗎?為什麼他還是每天準時到醉風閣來報到?其實他每天來報到她是不介意啦,只是氣人的是,他每次一來就叫了一大堆姑娘作陪,然後左擁一個、右抱一個,成堆的銀子滿天灑,好像他家是開金庫似的,真教人看不過去,當然,這前者要比後者令她生氣多了,因為不管怎麼說,他們之間的婚約還在,他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抱其他的女人?
生氣,生氣,她真的是太生氣了!一曲彈奏完畢就衝下樓台,二話不說的將他拉往「賞楓閣」,然後叉著腰氣呼呼的衝著他嚷-「我不是說我自己會去找你嗎?你又來幹什麼?」
「來聽曲賞舞啊!」
「聽曲賞舞?說得好聽,何不乾脆說是來嫖妓的!」
柳冀曜看著她氣呼呼的吹著氣,使得臉上的面紗直往上飄動,不禁感到莫名其妙,「不知姑娘是在生哪門子的氣?」
「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在生什麼氣?」朱芸當真氣得一張俏臉通紅,誰知他卻仍舊一副百思不解的模樣,真是氣煞人也,氣得她直跺腳。
柳冀曜挑高雙眉,困惑中帶著某種興味,一張俊臉笑嘻嘻的湊向氣急敗壞的朱芸,「在下是真的不知,能否請姑娘提示?」
「你……」朱芸氣得直在他面前跳腳,見他還是那一臉的莫名其妙才赫然醒悟──是啊!他又不知道她的身份怎麼能明白她究竟為何生氣?「咳,咳!」咳了兩聲以掩飾自己的窘迫,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轉,轉移話題,「那件事我還沒查出來。」
「我知道。」他燦爛的笑著。
「你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是啊!你不是說過,只要一有消息你就會自己來找我,既然你還沒來找我,那不表示你還沒查到?」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他來解釋,真是笨喔!
朱芸愣愣的眨了不限,低低的「哦!」了一聲。
「那……」他那張魅力十足的笑臉又湊了上來,輕聲細語的問:「我可以去聽曲賞舞了吧?」
「啊?喔,當然……可以。」她低低的囁嚅,一對燦亮的星眸茫然的注-著他,彷彿被他那迷人的笑臉給迷去心魂似的。
「那……告辭了。」說著,步伐輕快的離開「賞楓閣」,留下朱芸一個人像呆瓜似的佇在原地。
柳冀曜的步伐剛剛離開「賞楓閣」進人迴廊,就見曹成匆匆的迎面而來,收起那張嘻皮笑臉,嚴肅認真的問:「看你的樣子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曹成露出難得的笑容,「那天那男人是皇上榮寵的錦衣衛隊長白禮辰。」
「哦!」柳冀曜露出欣喜卻狡猾的笑容,「這麼說……勻勻姑娘就是朱芸嘍?」
「是的,王爺。」
柳冀曜在心裡哈哈大笑。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真是太佩服自己的觀察力了!其實那天他就已經發現勻勻姑娘與白禮辰之間的對話跟神情有問題,只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問題所在,因此才會派曹成調查白禮辰,沒想到……嘿!原來一個是錦衣衛隊長;一個就是他要找的朱芸!難怪他托她調查那麼多天了她依然查不出朱芸是哪位姑娘,原來她是想來個甕中脫鱉!好啊!既然她想玩捉迷藏那他就奉陪到底。
他興奮的揮了下拳,對曹成道:「咱們喝酒去。」他高興得快合不攏嘴,說完,率先邁下階梯。
朱芸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奇怪她剛才是怎麼了,怎麼好像被電殛了似的?呼!胸口的心到現在還在怦怦跳呢!她不明白自己為何三番兩次的被他的那張臉跟笑容給迷惑,不明白自己在看見他抱著其他女人時為何會那麼生氣,因為事實上他想抱誰都與她無關──在她決定不嫁給他而離宮出走後。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受他吸引,他的笑容實在太迷人,他實在長得太帥了!
如果……如果他不是晉王的話,那該有多好?唉!可惜,可惜哪!
垮下一張美麗的嫣紅俏臉,步伐蹣跚的往前移動。此刻的她應該是要回房休息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腳步竟然不聽使喚的邁向前面的花廳。
噢!該死的,他在幹什麼?他竟然抱著姑娘玩親親遊戲,還每親一下就奉送一錠銀子,甚至吆喝著姑娘們喝酒,喝一杯就賞十兩銀子?他真的以為他家是開金庫的嗎?
一股無端萌生的怒氣激烈的衝了上來,她氣咻咻的衝上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朝賞楓閣走,在進入賞楓閣前還沒忘記吩咐小廝準備酒菜送進賞楓閣。
「喝一杯十兩是不是?你把身上的銀兩統統拿出來,我喝。」朱芸氣呼呼的拉他坐下,伸出白嫩嫩的手掌心向他。
柳冀曜神情詭譎的看著她,老奸巨猾的笑著,「勻勻姑娘不是只賣唱不陪酒的嗎?怎麼……」
「只要我高興,想賣身也是我的自由。」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說。
「哦?」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一層,「這在下可就有興趣了,你開個價吧!」
開價?朱芸不解的愣了一下,吶吶地問:「開什麼價?」
「你不是說你想賣身嗎?」他總愛把笑臉湊向她,搞得她一顆心亂成一團。
「賣身?」她再度一愣,一張俏臉登時漲得紅通通,「我……我開玩笑的你也信?我連笑都不賣了還賣身?你分明在說夢話!」
柳冀曜一臉無趣地站起來,「既然姑娘連笑都不賣,那你拉我上來做什麼?」
「我……喝酒啊!喝酒不行啊?你不是錢多嗎?拿來,我喝。」她叫嚷著。
柳冀曜動動唇瓣,佯裝極其無趣的表情低眸餚她,「可這樣喝太無趣了。」
「無趣?不然你想怎麼樣?」她快要豁出去了。
他又笑了,奸奸的,「至少得拿下你臉上的面紗,讓我瞧瞧你的嬌顏才行。」他倒真有興趣看看那個醜丫頭如今變了多少?不過他知道希望不大,因為她到現在也沒長進多少,還是那五短身材,而身材都沒變了,看來那張臉會變多少也很有限,最重要的是,他懷疑她現在比以前還更不能見人,否則幹嘛蒙著面紗不敢見人?
「你……好,拿下面紗就拿下面紗,誰怕誰?不過先說好,口袋裡的錢先拿出來。」她昴高下巴說,說真的,站著跟這個高人一等的人說話真累,乾脆坐下來說。
柳冀曜也隨之坐下,一臉饒有興味地笑著,「好。」便從衣襟裡取出一把銀票放在桌面上,「這裡是一萬兩,我看你怎麼個喝法?」
「一萬兩?」朱芸身子一個搖晃差點兒就摔下凳子去,所幸柳冀曜即時伸出援手才免她出糗。
一萬兩?十兩一杯,那她豈不得喝上一千杯?噢!她何不乾脆昏死過去算了?
柳冀曜見地快要昏倒,連忙伸手扶住她嬌小的身子,「你沒事吧?」
朱芸拍開他的手跳起來,嬌嗔著:「我當然有事,一萬兩耶!你想我喝死是不是?」
「呵!」他好笑地笑起來,「是你自己說要喝的不是嗎?」
「可你也不用拿出那麼多錢啊!開玩笑,這別說是我一個人,就是全醉風閣的姑娘一起上也喝不了一千杯。」她義憤填膺的嚷著。
他再度挑眉,「那好吧,你喝多少算多少,不過……」那張不正經的臉又湊過去了,「如果要賣身的話是最好了。」
「賣你的頭啦!」她生氣的捶了一下他的腦袋,「本姑娘要說幾遍你才聽得懂?我、不、賣、身!」
他摸摸不痛不癢的腦袋,笑瞇了眼,「不賣就不賣,那現在可以拿下面紗開始喝了吧?」
她瞪他一眼,隨手扯下臉上的面紗。反正都被白禮辰認出來了,再蒙著面紗也沒意思了。
柳冀曜在朱芸拉下面紗的剎那整個人不禁為之震撼,兩顆黑如子夜的眸子差點就從眼眶裡滾出。她……朱芸?天啊!她臉上的豆花全不見了!一張粉紅小臉白嫩嫩地像初生的嬰兒般,清秀怡人的五官精緻得像畫裡的仙子般迷人,老天!他一直以為醜小鴨再怎麼變也不可能變成天鵝的,哪裡知道她會變得如此美貌。
朱芸無法忽視他此刻幾乎流出口水來的表情,氣他風流成性,看見美麗的姑娘就忘了自己是誰。
「喂!喂!喂──」真是個色鬼!看來她抗婚真是抗對了。
「啊?哦!姑娘是在叫我嗎?」他猛地回過神來。
朱芸氣翻天了,「這房間裡就你我兩個人,我不是在叫你難道是在叫鬼嗎?」
「是喔!這房間裡就你我兩人,你當然是在叫我嘍!」那不正經的表情很快地恢復,又開始嘻皮笑臉起來。
「可以喝了吧?」她坐下來問。
「當然可以。」兩片唇笑彎了弧度,優美的嵌在他俊美絕倫的臉龐。
朱芸望著他的笑臉,一顆心又無來由的撲撲跳,陡地抓起酒瓶一面倒酒一面猛灌,還一邊算著數目。
「一、二、三、四、五、六……」
柳冀曜錯愕地看著她猛灌酒,對她的喝法不敢苟同。如果照她這種喝法,不一會兒恐怕就得醉得不省人事了。他連忙搶下她手上的酒杯制止她繼續喝下去。
「你這麼個喝法很容易醉的。」他幾近溫柔地說。
「不然該怎麼喝?」她納悶,突然覺得有一把火從胃裡猛烈的燒向她的臉頰。
說真的,她很少喝酒的,有也只是在太后或皇兄誕辰時淺酌而已,哪兒會知道喝酒還有什麼方法?
柳冀曜端起酒杯,淺淺地啜了一口,「就這麼喝。」
朱芸皺著一張粉嫩的俏臉,天真地道:「可我看花兒跟蘭兒她們都是這麼喝的呀!奇怪?我怎麼好像有點兒頭暈?」
「你跟她們不同。」他淡淡柔柔地笑著,看著她臉上泛起陣陣酡紅,一顆心無可自主的被吸引。她真美!
朱芸摸摸暈眩的腦袋,稚氣地問:「有什麼不同?」好奇怪喔!她覺得她連眼睛都快張不開了。
「她們是妓女,你不是。」看著她倒下,加上一句:「你是我晉王的未婚妻,堂堂大明公主。」
「嗯?」她嚶嚀一聲,不省人事了。
柳冀曜溫柔地看著她露在手臂外的半張臉,還是忍不住要好奇醜小鴨何以會蛻變成天鵝?他美麗的天鵝呵!她這一輩子都將屬於他,永遠也不准她逃出他的手掌心。伸出手將她輕盈的身子橫抱起來,一步一步的移向錦床,然後緩緩的放下粉藍羅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