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威爾-艾伯斯,」吉萊爾南說。「我越來越感到他不是說不清那件事,而是在撒謊。」
「為什麼?」拉克倫追問道。
這是第二天早晨,吉萊爾南早早地來到了拉克倫的住處,把昨天他和雷納德調查中的發現告訴了拉克倫。
聖-詹姆斯給拉克倫一個星期的時間收集證據,可是這段時間拉克倫恐怕連傷都養不好。他只好依靠兩位堂兄弟去做這件事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們出出主意,告訴他們該怎麼去做。
「他戒心很重,」吉萊爾南說。「他一口咬定聽到的是你的聲音,而不光是什麼蘇格蘭口音——聽清楚,他說的是你的聲音。你回憶一下,你以前在什麼地方讓他聽過你講話?他不是在一般的馬廄當差,而是在專門關種馬的馬廄幹活。」
「我自己也在納悶呢。我只有一次挨近那個講究的馬廄——就是那天早上我們散步到訓練場那次。」
「啊,就是你憑白無故揍了坎斯托子爵一頓的那個早上?能不能透露點,你究竟為什麼揍他?」
拉克倫知道堂兄弟覺得在這件事上他把他們當成了外人,可是說真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他會不顧一切地揍霍華德-坎斯托。是妒嫉嗎?別人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拉克倫自己覺得荒謬之極。他現在根本不想去談這件事情。
他說:「吉爾,別揪住那件事不放好不好?我自己都忘了。」
正像拉克倫所預料的那樣,吉萊爾南大笑起來。不過,反正他不想談那個話題了,如果可能的話,以後他也許會理出個頭緒來。至於現在,他得應付眼下的煩心事。
「要好好監視這個馬伕,而且盡量做到不露聲色!注意他平時都跟什麼人接觸,去什麼地方,做些什麼,還要跟和他一起幹活的人聊聊。看看近幾個星期有沒有什麼不速之客來找過他?」
「你是怎麼看這事的?」
「我也說不準,不過有許多種可能性。年輕的威爾也許本人就是小偷。馬廄裡的人可能會注意到他平時的所作所為。」
吉萊爾南慢慢地搖著頭,「不,他給我的印象是腦子不太好使,不像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他一個人做不了這件事,我看更像是背後有人在指使他。」
「嗯,不錯,」拉克倫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也有可能是他被收買了,故意嫁禍於人,這樣一來真正的小偷可以贏得時間掩蓋證據。只是我想不通他為什麼偏偏選中了我呢?」
「我知道為什麼。」看著拉克倫疑惑不解的樣子,吉萊爾南說:「你的過去對這裡的人來說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很多地方都在談論你,傭人們也不例外。你剛來時只有公爵和夫人知道這事,但他們周圍少不了傭人,傭人們無意中會聽到。雷納德說廚房裡就經常議論紛紛。他近來和廚師的助手鬼混來著,所以他對這些事很瞭解。」
「可這也不能縮小我們追查的範圍,你說呢?」拉克倫氣惱地說。
吉萊爾南笑了。「當然,我的意思是說正因為這樣,出事時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這也就是為什麼公爵根本不去進一步調查,就認定你是那個盜馬賊。不過,別擔心,我們會把事情弄清楚的。」
「那當然。」拉克倫嘴上說著,但心裡也不是很有把握。
吉萊爾南點點頭,補充說:「我想先讓雷納德到鄉間和鄰近的樹林裡好好查查,凡是能藏動物的地方都不放過。馬是黎明前丟的,那時大多數人已經或者是將要起床,所以馬也不可能被帶得太遠,除非那小偷膽大包天,不怕讓別人看到。」
「對,所以我建議那些守護公路的人近日要特別注意早晨公路上的動靜,」拉克倫說,「如果發現有什麼異常,就密切注視。」
「對極了,我也要去助雷納德一臂之力。我們倆著重留意黎明前後兩小時,其他時間就是護路人的事了。我們剩下的時間主要用來監視威爾-艾伯斯。」吉萊爾南躍躍欲試地說。
「找馬要比找小偷容易。運氣好的話,找到馬也就可以捉到盜馬賊了。馬本身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但我們可以順籐摸瓜,因為小偷總會回去牽馬的。當然還有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從馬伕那兒入手。如果他真的參與了盜馬,從他那兒也可以順籐摸瓜。」
「哦,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看住他的。」吉萊爾南向拉克倫保證說。
「很好。我還要親自去拜訪一下他——當然得等我這該死的傷好點兒。現在可不得,我這張臉用來嚇唬女傭人還行,去辦正事就不太合適了。」
「其實,現在……你的臉看起來已經好些了。」吉萊爾南先還想安慰一下拉克倫,可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唉,不過進展還是不大。
拉克倫笑了。「你用不著安慰我。我這兒有鏡子,也長著眼睛,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子。今天早晨女傭給我送早點,哈哈哈,她給嚇得魂飛魄散,從這我也知道自己有多嚇人了。」
吉萊爾南也笑了。「別臭美了。安慰你?我可沒那麼偉大!我只是遺憾你暫時不能追女人了。」
「是啊。」拉克倫無奈地聳了聳肩。
事實上,他並沒有認真追過其他女人,原因很簡單,他一直還念著金白利。他不知道謝靈-克羅斯還會有哪位女人值得他傾心。說實話,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金白利。
他覺得得到她的希望有點渺茫,因為她早已明確拒絕了他。不過那是那天晚上之前的事了。那天晚上她溫情脈脈地照顧、守護著他,第二天早晨又極力為他辯護。外表上看,她裝得很輕鬆,似乎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但細細想來就不難發現,她的內心與外表並不是很一致。她做事、說話總是想合乎禮儀,不失大家閨秀的風範——可結果卻常常事與願違。
他覺得有點好笑。他愛金白利是因為她有勇氣拋開清規戒律,而她自己卻極力想恪守常規。但另一方面她又是個很有個性的人,激動起來往往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一開始可能並不情願幫他擺脫困境,因為她本來完全可以不去管他。但正如事情所發生的那樣,她最終還是伸出了援助之手,拉了他一把。是不是她已經改變了對他的看法?拉克倫一定要弄個明白。迴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現在要是叫他娶金白利為妻,他一定會滿心歡喜。是的,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的。近來他對她的感情是與日俱增。他打心底裡想娶她。
☆☆☆
威爾-艾伯斯是個瘦高個兒,一頭黑髮又硬又直,一雙藍色的大眼睛酷似鷹眼,給人一種陰鬱、愁苦的感覺。這傢伙給人的第一印象是讓人不舒服,但又說不清到底是哪裡不對勁——等你瞭解了他那自以為是的趾高氣揚,你就會感到一個人的長相與內心其實是很有聯繫的。
金白利第一次見到他時,真被他那慘不忍睹的長相嚇了一跳。她覺得心裡堵得慌,甚至都不願再走近他。可為了澄清事實,他只好提醒自己:他就是那個撒謊的人,拉克倫明明沒來過這個馬廄,他卻一口咬定拉克倫來過。
事發後,金白利總覺得那個馬伕的話有些蹊蹺,可她又不能對別人說,更不能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出來指責那個馬伕。而讓她保持沉默,她又覺得於情、於心不忍,所以左右為難,苦惱極了。
三天過去了,公爵定的期限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半,可金白利還是沒聽說事情有什麼新進展。她決定親自去找那個馬伕談談。如果她能發現什麼證據證明他在撒謊,那拉克倫的罪名就可以洗清了。沖這個也值得她去試一試。
馬伕說謊的原因之一可能他本人就是直接的參與者。如果這樣,金白利懷疑那人是否真的受了傷,他是真的被打了,還是撒謊騙人呢?有人驗過他的傷口嗎?還是在忙亂之中被忽略了?她打定主意要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
當然,也有可能威爾-艾伯斯真的是糊里糊塗,真的以為他聽到的聲音是拉克倫的。但這種對別人的指控不是開玩笑的,不能用「可能」二字就下定論,應該是百分之百的肯定才行二
金白利每碰到一位馬伕就問是不是艾伯斯,因為她還不知道艾伯斯是何許人也。最後她在一大垛草堆前找到了他,他正坐在那兒,津津有味地啃著一個大肉餅。他長得真夠嗆,尤其是那雙幽靈般的大眼睛,會讓人覺得毛骨驚然。那還只是外表,至於他腦袋裡究竟打著什麼鬼主意,金白利決定去弄個明白。
「威爾-艾伯斯嗎?」
艾伯斯馬上站起來,並脫下了帽子。對一個剛受過傷的人來說,他的動作過於敏捷了些。要是一個人頭部受過傷,猛地站起來肯定會感到頭痛,可他絲毫沒有這方面的跡象。
「是我,小姐,」威爾-艾伯斯說。
「不用站起來了。」金白利面帶微笑地說:「我聽說了你的不幸,專門來看看你。哦,你經受了那麼一場痛苦,現在感覺怎麼樣?」
「一場什麼,小姐?」艾伯斯似乎沒聽清。
「就是你和盜馬賊的衝突啊。你當時可真勇敢啊。」
「那不算什麼,」艾伯斯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是我的職責。
「哦,我想也是的。醫生說你沒事吧?」
「用不著看醫生。我的頭過去也受過傷,比這次厲害多了。」
「不過醫生肯定來為你檢查過吧?」金白利想知道那醫生的名字,以便進一步掌握情況。
「為了一個小腫塊?」艾伯斯解嘲似地說:「我告訴他們沒這個必要。」
金白利揚起了眉。沒有醫生來過,也沒人去證實馬伕的頭是否真的受過重擊?這不是跟她猜測的一模一樣嗎?「哦,這不太合適吧,艾伯斯先生?如果你的傷口需要縫針或是處理,那可怎麼辦?來,讓我看看那個腫塊,以確保……」
艾伯斯急忙往後一跳,差點被草垛絆了一跤。他重新站穩了,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情。顯然金白利嚇了他一跳。不過他很快就轉過神來,假惺惺地笑著說,「不麻煩您了,小姐。我說了沒事兒。皮膚沒破,也沒流血,而且那腫塊已經消了。」
雖然極不情願,金白利還是點了點頭。她想要是艾伯斯頭上真有被重擊過的傷口,她就把他那又髒又臭的帽子吞下去!公爵真是太糊塗了,居然沒讓醫生檢查一下馬伕的「傷」,如果當時他這麼做了,就不難發現艾伯斯是在撒謊。金白利如今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可是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即便當時真有過腫塊,現在也有可能會消退。看來,她只有另想其他辦法了。
如果她現在直截了當地戳穿艾伯斯在撒謊,他會作出什麼反應呢?當然會一口否認。金白利在心裡歎了口氣。那樣一來她不僅將一無所獲,反而還會打草驚蛇。
「真遺憾,到現在馬還沒有找到,」金白利說、「不過真多虧了你呀,否則那個蘇格蘭人還在逍遙法外!想想看,他居然敢偷公爵的馬,真是膽大包天,實在太卑劣了!」
艾伯斯的臉又紅了,金白利想這一定是內疚引起的。
「我並不認識那個傢伙,」他說,「但是聽他說過兩次話。沒錯,就是他的聲音。」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說他的蘇格蘭口音很重,很容易辯認出來,是嗎?」
「是啊,那口音太有特色了。」
他在撒謊。金白利是故意說錯的,艾伯斯卻在附和她。其實拉克倫的蘇格蘭口音並不重,只有輕微的一點點。金白利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趕忙把視線轉移到別的地方,想等冷靜下來再繼續談話。
也許可以就在這點上作文章。金白利一下子反應過來。威爾-艾伯斯並不知道拉克倫的聲音到底是什麼樣的,可能以前他根本就沒聽到過拉克倫說話。要是拉克倫混在幾個蘇格蘭人中一起講話,威爾-艾伯斯肯定辯不出哪一個聲音是拉克倫的。
應該讓公爵知道這件事——哦,不,現在還不能告訴他。他本來就不喜歡拉克倫,從一開始就想趕他走。對於拉克倫這次「罪過」,他一定在暗自高興,因為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把拉克倫趕出謝靈-克羅斯了。現在還沒有抓到真正的小偷,那麼任何可以證明拉克倫無罪的證據他都不會相信。
金白利要把她的新發現告訴梅根。公爵夫人雖然也生拉克倫的氣,但起碼她對拉克倫沒有太多的成見。她還算公正。她們倆也許可以安排一下,讓威爾-艾伯斯再來辯認一次拉克倫的聲音。
絕妙的主意。金白利一陣欣喜,她轉過臉來,望著艾伯斯說:「很高興聽說你的傷已經好了。你又可以繼續幹活了,當然目前你跟這件事還有點牽連,但很快就會得到解決。這幾天公爵也沒閒著,他一定要把馬找回來,要把那個厚顏無恥的小偷關起來才會甘心。」
「你是說那個蘇格蘭人還在這兒,還沒被關起來嗎?」
金白利意識到艾伯斯還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當然,公爵決定做什麼是沒必要讓一個下人知道的。既然這樣,艾伯斯就還不知道拉克倫挨打的事,也不知道他現在正在房間裡養傷。
看上去艾伯斯顯得焦慮不安,那可不是內疚的表現。想想也是,拉克倫那麼魁梧,任何一個無故陷害他的人都會心有餘悸,除非也被抓起來了,才不會伺機復仇或親自來調查此事。
金白利不知道那個馬伕會不會因為害怕拉克倫找他算帳而逃之夭夭。這樣一來,他逃跑本身就可以證明他心裡有鬼——當然也可能什麼也證明不了,因為害怕被報復也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不過,這些事情金白利想了也沒用,這不是以她的意志為轉移的。她看了看艾伯斯,說:「拉克倫堅持說他自己是清白的。你知道,公爵是個公正的人,就給了他幾天時間證明他的清白。哼,不過看來他也做不了什麼,他已經傷得不像樣子了。」
「他受傷了?」
「是啊,他被痛打一頓。真是活該!」
看得出艾伯斯聽了這話長長地舒了口氣。金白利為了不讓他逃走,把這些事都告訴他了。艾伯斯是現在唯一能證明拉克倫清白的一條線索,她一定要穩住他。
金白利笑著跟艾伯斯說了聲再見,想盡快趕回去。就在她轉身要離開的時候,看見霍華德-坎斯托剛好走到轉角處,見到金白利,他愣了一下,停住了。
「金白利小姐?!」他大聲叫道:「怎麼——啊,我正在找你!有人告訴我你朝這邊來了。你,定是想騎馬去溜躂溜躂吧?今天天氣不錯,騎馬兜風最合適不過了。」
金白利現在可沒什麼心思去騎馬,她想趕緊去找公爵夫人,把剛剛瞭解到的情況告訴她。但轉念一想,也好,她可以藉機到謝靈-克羅斯周圍去探探,也許碰巧可以找到丟失的馬。雖然公爵已經派出了好幾批人去找馬,但畢竟搜索範圍太大了,所以至今未見成效。如果自己能找到那些馬,也算是她對那天晚上的事保持沉默的一種補償吧。
想到這兒,金白利答應跟霍華德一起去騎馬,這也是一個進一步瞭解霍華德的機會。畢竟到頭來自己還得嫁人,霍華德仍是她的候選人之一。
他們離開關種馬的馬廄,來到旁邊的普通馬廄準備去牽匹溫和的母馬。突然一團疑雲在金白利心中生起:如果霍華德真是像他剛才說的那樣正在找她,那為什麼看到她時會那麼吃驚呢?
☆☆☆
因為拉克倫已無法下樓與客人們一起進餐,傭人抬來了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讓他在屋裡自己吃飯。吉萊爾南這時坐在椅子上,把蓋在晚餐上的蓋布掀開,發現這些早就送來的飯菜居然一點沒動。
「呵,他們讓你吃得還不錯嘛,」吉萊爾南一邊說著,一邊聞了聞那些還在飄香的食物;有烤大馬哈魚,奶油土豆,以及厚厚一大片蘸過黃油的烤麵包。
拉克倫從窗子那兒轉過身來。他剛才一直在看玻璃中自己的形象。「你以為他們會餓死我?」
「有這個可能。」
「放心吧,一整天女傭不斷送來甜餅、糕點和三餐,她們一定以為我餓壞了。這已經是他們給我的第二次晚餐了。你要是想吃的話,請便吧。」
吉萊爾南開心地笑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把盤子拿到自己面前,吃了幾口,開始向拉克倫匯報當天的進展。「那個金白利小姐今天去找過艾伯斯。看來她討厭你的程度可不輕唉!」
拉克倫愣了一下:「何以見得?」
「她完全站在那個傢伙一邊,還幸災樂禍地把你被毒打的事告訴了艾伯斯。她說你活該,還罵你是個厚顏無恥的賊。」吉萊爾南眉頭緊蹩,又接著說:「她還說你的蘇格蘭口音很重。其實她和我一樣明白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拉克倫開始還有點疑惑不解,但他馬上就笑了。「吉爾,我相信她是在幫助我。你想啊,只有讓那馬伕覺得她是在同情他,他才會放鬆警惕,才有可能會把不願告訴別人的事情告訴她,」
「哦!」吉萊爾南如夢初醒,「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她是故意那麼做的。她當時想看看馬伕頭上的傷口,但恐怕馬伕頭上根本就沒受什麼傷。為了躲避她的查看,他往後跳時還差點摔倒了呢。」
「這麼說他頭上其實沒腫塊?」拉克倫說。
「我也這麼懷疑。」吉萊爾南想了想又補充道:「我是躲在拐角處偷聽他們說話的,可突然那個子爵也來了,他說是去找金白利小姐的。我差點兒就被他發現了。」
「坎斯托先生?」
「是啊,他說是找她去騎馬。」
「他們去了嗎?」
古萊爾南聳聳肩。「我沒去跟蹤他們。我還是在盯著艾伯斯,可今天就再沒人去找過他了。」
金白利和坎斯托一起去騎馬!拉克倫心裡有點酸溜溜的。但他還是極力把這事暫時拋開了,故作不在意地問道:「雷納德那兒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沒有。不過他說官方的搜尋已經停止了。」
「為什麼?」
「他猜是馬已經找到了,可奇怪的是沒人漏出半點風聲來。」
「哦,真該死?我本來希望我們能親自找到馬的!那樣,我們可以把那兒監視起來,等盜馬賊去餵馬時把他抓住!唉!不過,要是沒人走漏消息,而馬又沒有回來,那麼肯定是聖-詹姆斯自己在監視那個地方!」
「你這麼認為嗎?」吉萊爾南問道。
「當然。要是我是聖-詹姆斯,我也會這麼做的。我肯定他希望抓到的賊是你和雷納德。哦!上帝!這事可別叫雷納德給搞糟了!吉爾,你趕快去叫雷納德停止搜尋,別讓他在搜尋中誤人那個地方!否則我們就有口難辯了!」拉克倫一下子顯得心事重重。
「要是真那樣的話,我們也太倒霉了!沒人會相信他是無辜的!」
「而且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拉克倫苦笑著說。
「不會吧?」吉萊爾南笑著往嘴裡塞了一塊烤大馬哈魚片:「這兒的女士都很偏向你嘛,否則你吃得不會那麼好的。」
☆☆☆
金白利曾想騎著馬再去尋找她那天下午路過的那片荒涼的空地。那空地中間有一間破舊的木屋,看樣子以前是伐木工人住的,現在已經沒有人了。那木屋似乎足夠能容納三匹馬。金白利拿不準這裡有沒有被人搜查過。但是,當她把這木屋指給霍華德看時,他似乎顯得很煩躁,堅持要打道回府。他說他現在才想起來有個約會,如果不馬上趕回去,那就來不及了。金白利當時絲毫也沒有懷疑,聽話地跟著他就走了。霍華德有些心神不寧,他為了讓馬跑快點,拚命地抽打馬兒,那樣子看起來實在是有點瘋狂。直到他們出了樹林,他才鬆了口氣,漸漸住手。當時金白利建議霍華德別管她,讓霍華德自己先回去,但他卻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堅持帶著金白利回去了。
金白利回到謝靈-克羅斯時,心情很糟,因為她已經說不准自己能不能再找到那間小木屋了。而當她去找梅根,卻又四處尋不著時,心情更是糟透了。
那天一直到吃晚飯時,梅根才露面。她是一個人來的,公爵沒跟她在一起。她告訴大家公爵有事,今晚不會來了。金白利聽了倒很高興,因為她對德夫林還有點耿耿於懷。
金白利一直在等待著。晚飯結束後,她終於找到機會和梅根單獨說話了,她們來到了圖書室,梅根也有消息要告訴她。
「馬已經找到了。」
金白利驚喜地眨眨眼睛:「找到了?!」
「是的,在樹林西面一間破舊的木屋裡。」梅根說。
「真讓人難以置信!」金白利搖著頭,連自己也覺得這事有點好笑:「我想今天我也路過了那個地方。我當時想去查看一下,可因為跟坎斯托子爵在一起,他有個約會,時間來不及,我們就只好回來了。我還打算明天再去看看呢。」
「哦,那你千萬別去了!現在德夫林帶著一、二十人守在那兒,正等著盜馬賊上勾呢。德夫林氣極了,因為那盜馬賊居然把三匹馬關在一起!你想想,兩匹母馬和一匹公馬,盜馬賊根本沒有想任何辦法把公馬和母馬分開……那間破舊的小屋居然還能經受得住,也算是奇跡。」
金白利羞得滿臉通紅。這似乎不是未婚小姐該談的話題。
「我想既然公爵派人守著那兒了,盜馬賊就不敢再出現。那麼究竟是誰偷了馬呢?難道還沒有任何線索嗎?」金白利問。
「親愛的,我知道你認為拉克倫是無辜的……」梅根柔聲說。
「我不只是認為,我還……」
金白利猶豫了。現在該不該說出真相呢?她知道如果她告訴了梅根,那梅根肯定會告訴公爵。正是想到了公爵,金白利才打住了話頭。
聖-詹姆斯公爵,一個古板的紳士,出於責任感之類的原因,他一定會覺得有必要讓她父親知道這事。他同樣也會覺得他有義務詢問她那晚跟拉克倫在一起時,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妥當的事。當然金白利會誠實地告訴公爵那天晚上什麼也沒有發生,可是對另一個晚上的內疚感會在她臉上表露出來……不,她不能那麼做,尤其是她今天在威爾-艾伯斯那兒有了新發現之後,更是如此。
金白利換了一個話題。「梅根,我想先問你一句,你認為拉克倫的蘇格蘭口音重嗎?」
「不,一點也不重,而且可以說很輕,不留意的話有時都聽不出來。我有個男僕,他的蘇格蘭口音就很重,我有時都聽不懂他的話。而麥格列高顫動舌尖時的R音很抒情,悅耳極了。」
金白利點著頭,語氣中更多了一份自信:「我也這麼認為。可你知道嗎?你們的馬伕威爾-艾伯斯卻不這麼想。他覺得拉克倫的口音很重。」
「是嗎?」
「難道你不覺得這很可疑嗎?」
「是的……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今天我去找過威爾-艾伯斯了,」金白利承認說,「你知道嗎?艾伯斯先生拒絕讓醫生檢查他的頭傷。你想,本來只是檢查一下,對他又不會有任何損害,為什麼他要堅決拒絕呢?」
「嗯,聽起來倒是有點可疑。」梅根一邊說著,眉心擰成了一團。
看著公爵夫人若有所思的樣子,金白利趁熱打鐵:「梅根,他是在撒謊!他誣陷了拉克倫!這很容易就可以得到證實。」
「怎麼個證實法?」
「你剛才說你有個男僕是蘇格蘭人,而且這裡還有其他蘇格蘭人,包括拉克倫的堂兄弟在內。你可以讓他們和拉克倫一起,每人說幾句差不多的話,叫那個馬伕用耳朵來辯認。要是他辯不出哪個聲音是拉克倫的,這不就證明他在撒謊了嗎?」
梅根笑了:「哦,真是太聰明了。不過,要是他指認了拉克倫的堂兄弟,可怎麼辦?那仍然表明拉克倫間接參與了偷盜。」
金白利眼珠一轉,說:「那就別讓拉克倫的堂兄弟參加了。可我不知道你身邊還有沒有其他蘇格蘭人?」
「有一個。而且我還可以再去叫一個。那人不是我們的傭人,但他住在附近,相信他會幫這個忙的。」
「那太好了!」
「依我看,我們明天就去試試,最遲不能超過後天。但有一個問題,金白利,如果真像你說的艾伯斯撒了謊,那一旦讓他指出拉克倫的聲音,他就可能瞎猜,那麼猜對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當然,」金白利贊同地說,「但如果他真的沒受傷,這件事只是一個陰謀的話,那我希望這種情形會讓他亂了方寸,慌了陣腳。」
「讓他最終坦白嗎?」
金白利會心地笑了。「那再好不過了。可是……你暫時不要告訴你丈夫,好嗎?至少在我們還沒有具體結果前。」
梅根朗聲笑了起來:「我想德夫林這幾天都要在森林裡度過了。他是鐵了心要親手抓到那個傢伙。不過別擔心,親愛的,不管怎麼說他會把消息——當然也可能是壞消息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