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後,無過對楚絲的佔有慾更強,不僅夜裡同床而眠,連用膳時都要她坐在他腿上。坐在馬背上時抱著她,下了馬後,他立即在她身側守護著,而且他的手一定摟著她腰,甚至連沐浴都不肯放她一人,還是她堅決反對,他才不再堅持兩人共浴,但也只允許她待在他可見著身影的屏風後頭。
楚絲覺得好氣又好笑,隔著屏風,她的身子雖不會明白被他瞧見,但身形豈是一座布面屏風可以遮掩得住?透過屏風,她仍然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緊盯著她不放。
他究竟怎麼了?好似他一放手,她便會立刻飛得不見人影似的。她那句話……讓他那麼不安嗎?
他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就為了她一句話而不安?
「再這樣看我,我就當作你在誘惑我,我們立刻找客棧休息,路可以明天再趕。」無過低下頭看她,懶洋洋的語氣中含帶不容錯認的慾望。
楚絲的小臉瞬間紅透,立刻轉頭往前方看去。
此刻,無過駕著馬,她抱著木楊琴坐在他身前,偎在他懷裡,往南城的方向緩步前進。
那一晚之後,隔天一早,聽完武海稟報邊城守備的情況後,無過再下幾道命令,要武海前去傳達眾兵士,之後隨即要武山整裝上路。
武海完成主人的交代後,在隔天趕上他們,即使訝異主人沒有全速回南城,他也沒有多問,只是與武山一同走在後方,守護著無過與楚絲。
「他們兩個人為什麼會跟在你身邊?」楚絲好奇地問。
「有回不小心救了他們兩個的命,就為自己找來兩個隨從。」
從無過輕描淡寫的語氣,實在聽不出他到底是高興有兩個免費的僕役,還是嫌有人跟著太麻煩。
她點點頭,接著問道:「如果楚族人來攻,你會領兵上戰場嗎?」
「大概會吧。」他不甚在意地道。
楚絲聽了,心不禁一揪。
如果他和大哥在戰場上舉戈相對,她該怎麼辦?
「擔心我傷了你失散多年的大哥嗎?」她的神情單純得讓人一看就明白她心中所思。
「也有可能……他會傷了你。」她低低地回道。
無過托起她的臉。「對我這麼沒有信心?」
「你們兩個,誰傷了誰,我都不願意。」
「這表示你心裡有我嗎?」他挑起眉,不客氣地索情。
楚絲閉口不語。
「嗯?」他催促道,堅持聽到她的回答。
「我……不知道。」
川對她從來沒有太多的欲求,他會吻她,但不曾狂熱的想要她;但無過……卻對她的身體有著強烈的需索,儘管他並沒有一意孤行的佔有她,但對她身體的渴求卻是毫不掩飾的。
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何表現出來的卻如此不同?
「真不知道?」無過十分執著,一定要聽見答案。
「不知道。」她忽然動了怒,別開臉。
他們連索愛都如此不同,無過直接,使出逼迫的手段也無所謂;川卻拐彎抹角,要她點頭答應當他的女人,承諾他也屬於她,便是向她索情。
「小絲兒,我要聽答案,不是迴避。」無過傭懶地提醒,聽似不經意,實際上絲毫不允許她拒絕。
楚絲依然不語,低首望著琴弦。
無過可不接受這種忽視,他傾身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不回答,是要我在這裡就吻你嗎?」
楚絲瞪大眼。
這裡?!光天化日之下,這人來人往的道路上,他……他竟……
「是嗎?」他輕佻的眼神表示出他絕對不介意在這裡當眾親密。
楚絲當場小臉一紅。
「才不是……」她實在分不清到底是他大膽的言行令她羞赧,還是因為氣他的霸道,導致臉頰發燙。
「不是啊……」他語氣滿含可惜之意。「那麼,我要的答案……」
「是,可以了嗎?」她挫敗地別開臉,沒想到立刻被他轉回來。
「很好。」無過笑了,揚起披風,瞬間傾吻她的唇辦。
她一僵,瞪著他。
「你……」披風落下,只見楚絲嬌顏倏紅,又羞又惱。
「噓。」為了不讓她尷尬,也是不願她將羞怯的美麗嬌容與人分享,他將她的臉埋入他的胸膛,然後惡劣地道:「你一出聲,大家都會知道我們做了什麼。不過如果你堅持要開口,我也不介意就是。」
楚絲-唇,氣在心裡,又不能出聲,於是掄拳揍了下他的腰側,以示怒氣。
「我還以為你很柔弱,原來是我看錯了。」呵,某些時候她還真的很強悍。
「那是因為你惹我生氣。」由於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裡,抗議的聲音顯得模糊不清。
「除了我,還有誰惹過你?」
「沒有,你是那個最壞的人。」
「真的啊。」低沉的笑聲自無過的胸膛逸出。「那很好。」他就當她心裡最壞的人,唯一的、最壞的人。
「很好?」她不解地抬起眼,意外的看見他毫不帶一絲冷意的笑容。
「愈壞愈好。」
楚絲恍然明白他的意思,同時為他的貪圖心酸得想哭。
「哪有人會希望……當別人心裡最壞的那個人。」她眼眶微紅。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想告訴他,他就是她心裡思思唸唸、被他妒恨個半死的那個男人。
「當然有。」無過一臉不介意的表情。
他讓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隱隱約約,她能感受得到,他對她的態度又變了。
雖然霸氣依舊,不時偷襲她的惡習猶在,但是,他變得強求了,不論用什麼方法,在任何情況下,只要能讓她將他記在心底,他一樣不漏。
最好和最壞的人,同樣會在他人的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痕跡,而最壞更是教人難以忘記,所以,他一點也不介意當個最壞的人,只為了讓她永遠記住他,在她心裡留下永遠屬於他的位置。
他這麼介意自己在她心裡的位置嗎?
「主人,」一直守在後方的武山突然向前,提醒道:「南城已在眼前了。」
「嗯。」無過點了下頭。
負責守城門的士兵一見到無過,立刻向他行禮。
「見過將軍!」
「嗯。」無過策馬通過城門。
「稟將軍,族長有令,請將軍一回城就前往晉見。」
無過扯唇一笑,前進的方向不變,決定先回將軍府。
看來楚狂的宣戰讓南陵英很不安,否則南陵英不會這麼十萬火急的召他回來,又急著見他。
眼看衛南將軍府已在眼前,楚絲疑惑的望著他。
「你不去見族長嗎?」
「早去晚去都會見到他,不急。」
「這樣不太好吧。」主上有令,身為下屬若不依令行事,後果很嚴重的。
「放心,如果真的緊急,他會自己來見我。」
瞧他說得多麼理所當然,要族長親自來見他,他這個將軍實在過分了點。
可是,這才是他,不是嗎?如果不是這麼狂妄,不是這麼我行我素,也就不像是無過,她的川了。
回到將軍府,無過抱著她一同下馬,武山、武海跟隨在後,兩名看門的小廝立即跟著武海牽著馬匹到後院安頓,無過則摟著楚絲直接走進大門。
「恭迎將軍回府。」將軍府的總管聽說無過回來的消息,連忙出來迎接。
無過手一揮,示意他別多禮。
「將軍請留步。」眼看無過似乎打算回房,總管連忙喚住他,同時有些好奇卻不敢太明顯的打量著與無過一同回來的女子。
「有事?」無過頓住步伐,知道總管必定有話要說,否則不敢要他停下。
「這……」總管向前一步,低聲道:「稟將軍,公主來了。」
「喔?」
聽到無過這種語氣,瞭解他脾氣的總管知道他有點生氣了,連忙解釋,「小的實在攔不住公主。公主說,連族長都無法阻止她想去什麼地方,其他人就更沒資格了,如果敢阻止,她將以對公主不敬的罪名論罪。」
「不必理會她。」沒興趣與刁鑽任性的公主胡鬧,無過摟著楚絲繼續邁步往前走。
「可是……公主她正在東院等您啊!」總管終於一口氣把話說出來。
無過立即停下步伐。
「誰准她去那兒的?」他緩緩地問。
「小的……實在攔不住公主,請將軍降罪。」總管垂首認錯。
無過原本決定立刻下令趕人,但瞥見楚絲凝重的小臉時,他改變了主意。「教人將西院打掃乾淨,把我的東西全搬到西院去,沒有我的命令,就算是族長來,也不許他進西院,聽明白了嗎?」
「是,小的立刻去辦。」總管立刻命人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西院。
無過則帶著楚絲先到西院前的涼亭休息,命人送上茶水。
他先試過茶的味道,確定甘潤適中,才將茶水送到她唇邊。
「喝喝看,這茶是我差人從中原買來的,還算不錯。」
楚絲啟唇-下。
一向狂妄、目中無人的無過,居然親自喂一個女人喝茶,並且毫不避諱地共用一個杯子,如此親暱的一幕,教人看了不臉紅都難。
「無過!」忽然間一聲怒吼響起,一道俏麗的身影隨著吼聲衝進涼亭,接著一手揮掉桌上的茶水。「她是誰?」
無過瞥了來人一眼,懶得理會她。
「武山,送公主回去。」
「我不回去,你回答我的問題!」南陵菁潑辣地叫著,同時指著坐在無過腿上的楚絲命令:「你,給本公主跪下!」
楚絲望了她一眼,目光又轉向無過。
無過慵懶的表情不變,但眼神已然冷硬。
「這裡是將軍府,不是公主的樓閣,公主請回吧。」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小丫頭身上,所以無過仍不理她。
「我不回去!告訴我她是誰,你為什麼抱著她?」南陵菁氣得直跺腳。
見下人們已將西院打掃完畢,有的站在西院的主房門外守著,有的到東院去將他的東西搬來,無過便抱起楚絲。
看見他這個舉動,南陵菁深受打擊。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楚絲實在有點不忍心再刺激這個公主,因此小聲地在無過耳邊說。
「我喜歡抱著你。」無過對她露出笑容道。
隨即好幾道抽氣聲傳來,所有下人都不敢相信喜怒難測的將軍居然會笑得這麼溫柔。
「可是……」
「不必理她。」
無過走出涼亭,對懷裡的楚絲沒多做什麼親密的動作,但很明顯的,他十分呵疼她,這讓一直暗戀著他的南陵菁看得妒火中燒。
「無過,你站住,本公主命令你站住,聽見沒有!」見無過不理她,南陵菁立刻追向前,「你這個女人,不許你霸佔無過,滾開!」接著她揚拳就揮向楚絲。
無過立即側身,不讓她打到楚絲,同時,武山已向前制住南陵菁。
「滾回你公主的樓閣,不要再來。」無過沉著臉,說話的語氣卻益發輕柔,令人毛骨悚然。「再敢試圖傷害她,我會讓你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聽清楚了嗎?南陵菁。」
南陵菁被他眼裡的陰狠嚇著,說不出話來。
「武山,將公主送出府。總管,將東院裡公主碰過的東西全拿去燒了。」說完,無過便抱著楚絲進入西院的主房。
從此刻起,將軍府內上上下下都知道,絕對不能對那名抱琴的女子不敬,否則將軍肯定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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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楚絲,留下武山保護她,無過便前去面見南陵英。
「無過,你終於來了。」一見到他,南陵英忍不住笑歎,「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除了得派人到邊城找你,還得再派人到將軍府恭請,你才肯來。」
「聽起來,這似乎是我的不是。」無過淡淡地回應,在南陵英對面落坐。
「放眼全南族,誰敢說無過將軍的不是?」南陵英笑道:「只是啊,明知道我找你有急事,你卻偏偏來得這麼慢,是存心讓我多擔心嗎?」
「擔心什麼?」
「擔心邊防的狀況,擔心南、楚兩族若真的開戰,邊城的百姓該怎麼辦,擔心我族無人可領軍。」南陵英十分明白要楚族休戰是不可能的,只是楚族人的驍勇,讓他無法不擔心族人是否能抵抗得了。
「打不過就投降,有什麼好擔心的?」無過嗤聲道,沒興趣聽人抱怨。
南陵英差點當場變色。
無過的確夠讓人生氣,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表示他一點都不將南族當成自己的地方,他始終只是一名過客。南陵英眼裡閃過一絲陰狠,但硬是忍下心頭的怒火。
「這樣無情的話,被其他人聽見,小心你又被圍攻。」南陵英硬是露出笑意打趣,「別忘了那些長老們可是巴不得抓到你的把柄。」
「只要他們有本事,無妨。」無過一點也不在乎。
從奪得武魁成為街南將軍後,他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一直是如此,對於該做的事他嚴厲執行,以身作則,但對於那些繁文耨節、無聊的官腔應對,他不掩鄙夷,直接給人難堪。
「你呀,真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南陵英拿他沒轍,知道即使氣怒也不能在這時表現出來,只好轉移話題。「邊城兵將的情況如何?」
「只要他們過事不慌,依計策行事,自然可保安全。」
南陵英點點頭,相信無過佈兵的能力。接著他又問:「真的開戰,你能夠帶領南族軍士上陣抗敵嗎?」
「這是你的命令,還是要求?」無過懶懶地反問。
「都是。」
「你認為我會去嗎?」無過哼笑了聲。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你對南族當真沒有半點眷戀嗎?」好歹這裡有他曾費心帶領的將士,以及精心布下的兵防。
「有或沒有都不重要。如果你沒其他事要問,我走了。」懶得再多說,無過起身欲走。
「等等,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南陵英請他回座後,問道:「你……對菁妹的印象如何?」
「煩人。」無過簡單地答道。
說得還真是直接。南陵英差點呆住。
「她一直很喜歡你,總是主動關心你,你沒有一點感動嗎?」南陵英努力替妹妹說好話。
「沒有。」他的回答仍一樣簡單。
「那麼,什麼樣的女人在你眼裡才不煩人?」南陵英再問。
「是什麼樣的女人都無所謂,但不會是公主。」無過直視著南陵英。「別想以這種方式留下我,你該明白我們之間的約定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
這時,窗外的花叢中隱約傳來一聲哽咽,然後是有人跑著離去的細微腳步聲。
南陵英一愣。無過的反應太敏銳,個性也太難纏,難以討好。南陵英訕訕地笑了,轉移話題。
「好吧,這件事就算了。我聽說你從邊城帶回一個異族女子,想必她就是那個能令你動心的女人了?」
「也許是。」無過淡然地回應。
「菁妹說,你對那個女子很溫柔,親自餵她喝茶,還抱著她不放。」
「那又如何?」
「我只是很好奇,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讓你主動對她好?」人人都知道無過的冷漠是出了名可以凍死人的。
「將要成婚的人,不該對別人的女人太好奇,小心傳到你心愛的未婚妻耳裡,她會氣得逃婚。」無過懶洋洋地提醒道。
雖然才剛回到南城,但他已經知道禮長老已順利將未來的族長夫人接來,安置在別館,只待良辰吉日一到,便與南陵英拜堂完婚。禮長老為此還大大地暗貶了他一番,證明不是每件事都非得靠衛南將軍不可。
「這是什麼話,才不會發生這種事,少觸我楣頭。」南陵英蹙起眉頭。「雲妍是我兩年前就定下的妻子,我一定會娶她。」
「既然如此,族長就該知道,自己身邊的女人小心看照著便成,對別人的女人就不必那麼好奇了。」無過似不經意地道。
「我只是奇怪,菁妹是南族第一美女,你都看不上眼,那到底要多美的姑娘,才能讓你對她那麼溫柔?」
「女人,並不是長得美就夠了,重要的是腦袋裡別空無一物,除了撒潑、任性之外,一無是處。」無過明顯的指桑罵槐。
「意思是說,菁妹脾氣不好,所以入不了你的眼?」聽見妹妹被批評,南陵英很難再笑得出來。
無過笑了笑。「實話總是比較不好聽,建議族長別問了,省得你生氣,偏偏又不敢真的對我動怒。」人總是護短的,誰也不例外。
「無過,你真是一點兒也不收斂,這對你沒有好處。」南陵英歎口氣。
若不是南族現今仍需要他,他堂堂南族之長,豈會容人如此囂張?
「暢意而為,不過圖一快,好處,我不需要,留給需要的人吧。」接著無過轉移話題,「楚族已宣戰,近期應該就會有動作,為了你的族人,你最好心裡有數,好好想個應對之策。」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他既然是南族的將軍,那麼在承諾完成之前,對於南族的安危,他有提點的責任。
「如果我的應對之策是讓你帶兵抵抗楚族,你能戰勝嗎?」
「戰場上瞬息萬變,沒有絕對會贏的仗,也沒有絕對會敗的兵,不真正出征,不會知道結果。」無過四兩撥千斤。「帶兵出征,是你對我的要求?」
「不,我只是問問。」南陵英謹慎地道。
「既然如此,我先回去府了,沒事不必找我。」說完,無過起身就走。
南陵英注視著他遠走的背影。
凡有才能之人,必心高氣傲,無過可真應了這句話,讓人又愛又恨,偏偏現下南族需要無過,不能輕易得罪,連身為族長的他都不能要求無過做任何事,這樣的族長做得可真是窩囊,但,這口氣他得先吞下。
為了南族的安危,現下他願意放下身段,只待有朝一日,南族有出色的武將出現,屆時將不再需要無過。
南陵英正這麼想著,一名伺候公主的侍女慌張的衝進廳裡。
「族長,不好了!」
「什麼事?」這些侍女慌慌張張的,要真遇到打仗,逃跑肯定也是第一,但就怕還沒來得及逃,腦袋就先掉了。
「公主……」侍女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公主到將軍府去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