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一張脫俗可人的俏臉,此時正鼓著紅潤的雙頰氣呼呼地嚷著。
聶子介他實在是太過分了!除了逼她穿女裝,更惡劣的是,他還派了一堆師傅準備整死她。一會兒要她學女紅、學琴藝,一會兒又要她學儀態、學講話……等等,都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玩意兒,她當然是吃不消。
「我受不了了!我不要學了!」周蝶努力壓抑的情緒,沒多久就爆發出來了!「誰要學那些鬼東西!爹在世時都不強迫我了,聶子介又憑什麼強迫我!」如果她的武功夠好,現在早逃出這裡,哪會在這裡受他的氣!可惡的聶子介整天派人盯住她,害她想逃都沒機會。
「小姐,你可別為難小的呀,王爺交代下來,我也不敢不從呀!」萍兒一臉驚恐萬分的哀嚎。
「聶子介算哪根蔥呀!我不學就是不學!」憋了一早上的怨氣,讓周蝶火大的鬧脾氣,也不理跟在身旁貼身婢女的哀求聲。
什麼都好說,唯有學這些不成,若是她學得來的話,娘在世時就全學會了,哪還會拖到此時呢!
「小姐……」萍兒一臉為難地喊著。
「別說了,再說,你就出去,別來煩我!」一想到學那些玩意兒她就心情煩躁,巴不得破門而出,像以前一樣可以自由的出入家門……家……她已經沒有一個真正的家了。如今她是一個爺爺不疼、舅舅不愛的孤兒了……孤兒,好陌生的名詞,想當年她可是集眾人寵愛於一身,如今卻是個無依無靠、寄人籬下的小孤女,難怪聶子介敢這般刁難欺負她!
好想爹喲!怎麼辦,她出不去,就沒辦法帶爹的遺體回鄉,那她豈不是違背爹生前的願望了……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周蝶想到這,眼眶忍不住一紅,她怎麼會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都是他害的!一想到聶子介那個狂妄自大的大色魔,她的淚水迅速收回,怒火快速點燃。
若不是他多管閒事,她現在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回揚州過她的好日子,哪會在這裡看他臉色!可惡,一切都是他的錯!
從上回他到寢室欺壓她後,她就不曾再看到他了,這樣也好,她也不想看到他那個百年如一日的臭臉了!尤其上回他拿審犯人的眼光滿意地看見她乖乖的穿著女裝時,她就更氣了!小人!色魔!使那種下流的手段逼迫她就範,一點都沒有君子風度!虧他還是個王爺--有他這種人在朝為官,看來朝廷是沒希望了!
如果要她數落聶子介的罪狀或缺點,她可有一籮筐可說,包準讓聶子介聽了會拿他那個殺死人不償命的冷眸瞪她千萬回。呵呵……
「你現在該不會是偷偷的在罵聶子介吧!」安靜的空氣中,突然暴出一句話,嚇得周蝶一顆心都快跳出來。回頭一瞧,幸好不是聶子介,而是聶飛。
「你要進來就進來,不用偷偷摸摸的!想嚇死人是不是?」周蝶大呼一口氣,小手撫著急促的胸口。
「不做虧心事,怕啥?該不會正好被我猜中了吧!」聶飛一臉奸笑。
「哪有!」周蝶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聶飛神情自在地坐在椅子上,只手悠閒地撐著頭,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靜靜地直瞅著她噍。
「喂,你幹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那個眼光好像是她在一夜之間長了角似的。
聶飛嘖嘖稱奇地直搖頭。「想不到你的姿色不差嘛,也算賞心悅目,就是……」
「就是什麼?」
「閉口是淑女,張口卻成了另一個『俗女』了。」雖然他是誇張了點,但也相去不遠。她只要不開口,一張絕塵秀氣的瓜子臉龐,的確會教男人驚艷不已,但一張口後,他就不敢保證還有幾個人不要命地想追她了。
周蝶本來就不奢望他的狗嘴會吐出象牙來。「我粗不粗俗干你何事,少多管閒事了。」
「的確是不關我的事,頂多也是關我那個倒楣被選做當你監護人的堂哥的事而已。」聶飛對於周蝶乍然聽到聶子介時那股怒氣沖沖的反應感到玩味。
「你只認定他倒楣,為何不想想或許最倒楣的人是我!我只是來要回我父親的遺體,卻被你們強硬的留在這兒,是誰比較倒楣呢?」周蝶一聽到那個大色魔的名字就忍不住惡狠狠地發洩情緒。
「也不能這麼說呀!我那個堂哥可是接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所以他的情緒不會比你好到哪兒。」聶飛說出真相。
「他心情不好是他的事,誰教他當初幹麼接呢!」周蝶氣沖沖的反駁。
「周蝶,你沒和宮中的人接觸過才會說這種話,下懿旨的人是皇太后,聶子介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接手,否則依他的個性早就拒絕掉了。」可憐的堂哥呀,幸好當初被點名的不是自己,否則真的印證一句話--吃力不討好。
「是嗎?我完全想像不出來那種情景。」宮裡而言,對她來說宛如天邊,她從沒想到會有和它牽連的一天:
「你可以開始想像了,畢竟你也是周氏家族的一員,或許有一天也有機會進宮面聖。」聶飛偏著頭道。
「我才不稀罕,而且我跟他們根本沒關係。」對於平常人來說,有這種機遇可能會樂個半死,但對周蝶而言可就一點都不稀罕,她只想回揚州過日子,才不想和一堆突然冒出來的人扯上關係。
「你可以不接受,但仍不能否認你是周老王爺親生孫女的事實。」看來周蝶的個性八成不是遺傳到周叔,而是遺傳到老王爺的個性,兩人的性子真是有得拚!
她冷笑。「你說錯了,連他都不認我,誰能說我是周氏的一員呢!」
「那天在周王府裡會發生那種事都是我的錯,誰教我擅作主張帶你去周家,才會鬧得如此不愉快。倘若不是我自以為周叔早和老王爺和好了,所以你才會出現在聶府裡,不然你們相認的場面應該會好一點。」聶飛為此不免責怪自己,那夜回來聶子介狠狠地訓了自己-頓,因為他破壞了子介原本安排好的如意算盤,否則他們祖孫倆不會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模樣,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算了!我根本不在意,我只承認我是我爹的女兒而已。」周蝶倔強地開口,聶飛卻心懷內疚的輕搖頭,是他把聶子介原先的計劃全打亂了,使周蝶身份提早曝光,果然引起老王爺的不悅。倘若不是念在於足之情的分上,聶子介恐怕早將他碎屍萬段了!
「對於這件事,我會盡量去彌補你。」聶飛承諾。
「不用了!若你真的有心要補償我,你就讓我離開。」從前她對於爺爺是有所期待的,但一想到那天的場面,她就心冷了,也不想抱任何期望,反正那些原本就不屬於她,她只是一個平凡的人而已,這樣就夠了。
「你想都別想,我若讓你離開,我就算有九顆腦袋也不夠子介砍。我能幫上忙的只有在老王爺面前多幫你美言幾句而已,其他的還是得看你自己的表現。」
「夠了,別在我面前提到那些事。」周蝶臉色一沉,心口感到很悶,不想再聽了。
「好吧!不說就不說。」聶飛擺擺手。
她皺著眉。「喂,你今天到底來這裡幹麼?該不會只是來跟我聊天?」
「對呀!我怕你悶壞了,而且聽說你乖乖地穿了女裝,我自然好奇了。」聶飛坦白直率地解釋。
「你還真是無聊呢!」她穿女裝有什麼好看?
「還好吧!我才沒有周時謹無聊,他那個人沒半秒鐘正經的。」聶飛反駁。
「周時謹?那是誰?」她困惑的問。
「你忘了嗎?他是你嫡親的堂哥,也就是當天和我一起帶你回來的那名男子。」
「是嗎?」堂哥,好陌生的名詞,也好不習慣。原本她只有爹娘而已,如今卻冒出一大票的「貴族」親戚。何況那個堂哥也不是站在她這邊,不要也罷。
「等這陣子事辦得差不多時,他應該會過來一趟,到時候再正式介紹你們認識吧!」
周蝶淡然地瞥了他一眼,並未開口。
「呀,對了,我聽子介說你不是要學什麼才藝和禮儀嗎?怎麼這裡沒有半個人呢?」聶飛疑惑地望著空蕩蕩的四周。
「哼!人都已經被我趕走了!」她得意的道。
「你把人趕走了!我的天呀!子介肯定會氣炸的。」聶飛不免為她緊張了一下。
「他氣死都不關我的事,誰怕他了。」她挑起秀眉,冷哼一聲。
「是嗎?」一個冷冷地嗓音接口。
「是呀!」周蝶肯定的回覆,一點都沒有發現聶飛剛才並沒有開口,也沒察覺到門口不知在何時已多出個人影。
「看來你不怕他嘛!」那個聲音有些嘲諷道,這丫頭!
「當然,他有什麼好怕的,只不過臉臭了點罷了……」周蝶抬頭看著聶飛,發覺他正古怪地偷笑著。「喂,你幹麼笑得跟傻子一樣?」
「或許是他覺得挺好笑!」剛才那個聲音更是冷冷地諷刺。
周蝶循著發聲處,這才發現聶子介站在門口瞪著自己。難怪聶飛偷笑個像什麼似的,因為後來的三句話都是聶子介開口的。
「你很沒有禮貌你知不知道?進門也不懂得敲個門,我看該學禮儀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周蝶臉皮倒也挺厚,立即對他開罵。
「我是看你們聊得挺快活的,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的談話。」聶子介自行進來。
「你沒品,盡會做些下流事。」周蝶愈看他愈不順眼,忍不住想回嘴。
聶飛驚異地插口:「你在說子介,怎麼可能?他是宮裡公認的上等女婿人選。」
「怎麼可能!」那些人眼睛全瞎了嗎?她怎麼看,他就是個色魔而已。
聶飛不解為何周蝶對聶子介這麼反感。「那你能說出他哪裡下流了?」下流?這可好玩了,第一回聽到有人批評堂哥下流!偷瞄了子介一眼,發現他也挑起眉好奇的想聽聽周蝶的見解。
「他上回……」周蝶頓然住口,不成,難不成要把那天聶子介威脅要看自己身軀的事情講出來嗎?她是個清白的大姑娘家,講出去她還要做人嗎?下成!她只好吶吶地改口。「喔,比方……他剛才像賊一般偷聽我們談話,不是很下流、很無恥嗎?」
聶子介冷笑,心知肚明她先前想講的是什麼,也明白她沒那個膽子講出來。
「會嗎?」聶飛疑惑地看著她。
周蝶看到聶子介臉上嘲謔的笑容就怒火中燒,小人,明知她不敢講出那夜之事,可惡!
聶子介冷冷地開口。「夠了!我特地來這一趟不是來和你拌嘴的。」
「你不是才怪,淨喜歡找我麻煩。」
「不是我在找你麻煩,是你本身就是個麻煩。」聶子介也忍下住回嘴。老天,他竟然跟一個娃兒在吵嘴。他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什麼?」周蝶氣惱地瞪著他。
「不是嗎?要你學禮儀進退、女紅縫紉,是為你好,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把師傅們趕出門外,存心要我難堪是嗎?」剛才一聽到手下的報告,他簡直快氣炸了,她真是不知好歹。
「我沒那個意思。」周蝶冷淡的道,為何他總是認為是她在找麻煩,她只是討厭那些繁瑣的事情,也純粹討厭穿女裝罷了!她突然間感到好疲憊,一直在和他對抗,想逃離這裡卻逃不掉,心情倏地煩躁起來了。
「沒有嗎?你是在報復我上次的舉動吧!」聶子介直視她的大眼,生硬的道。
「對,我是在報復,你又能拿我怎樣呢!我就是故意跟你唱反調怎樣?你要打我嗎?我承認我不是你的對手,最好一舉打死我不是更乾脆嗎?」周蝶眼中燒起火花,不怕死地走到他面前。
聶子介瞇起眼,世上從沒人敢跟他如此說話,若不是看在她是個女人,他早就動手了。「別挑戰我的耐性,我的脾氣是有限度的。」他咬著牙說。
「原來堂堂一個尊貴的聶王爺,也怕周家的勢力?」她就是故意要挑釁他,反正不論怎麼做,他都認定是她故意唱反調,乾脆就讓他誤會到底好了。
他冷聲地開口。「周蝶,激將法對我不管用,再說要我放你走是不可能的。」
周蝶撇撇嘴,可惡!竟被他看穿了,她的原意就是想激怒他,最好他氣到不肯收留她,放她回家。
「周蝶,你最好別考驗我的脾氣。你現下是我的責任,皇太后交代我要你學會所有禮節、儀態,就算是要派人押著你學,我也是會做,你聽懂了沒?」他皺眉聲明。
「哼!」周蝶不客氣地冷哼,最討厭他那種命令的口吻,聽起來就很刺耳。
「周蝶,你聽見了沒?回答我!」聶子介氣得拍桌,周蝶被他突來爆發的怒氣嚇了一跳,在一旁看他們針鋒相對的聶飛也驚訝地看著失去自製的堂哥。
周蝶抿緊嘴,兩人怒眼對峙了幾分鐘後,她才咬牙切齒地道:「聽見了。」他是存心想嚇死她是不是?嗓門大就贏了嗎?哼!現在委屈一點沒關係,等她發現到可以逃走的路線,她絕不會再待在這裡受他的氣。
聶子介滿意的點頭。「好,一個月後,我等著看你的成果。」
「太快了,我又不是天才,最好是兩年後再來看成果比較好。」周蝶涼涼的道。
「一個月。」聶子介冷冷地丟下話就走人了。
聶飛看到堂哥怒氣沖沖的轉身離開,一臉嘖嘖稱奇。這個周蝶真是有惹惱子介的本事,他從小就鮮少看子介生氣,而今天一連兩次都是因為周蝶,真是不得了了。
個過這個周蝶也真怪,盡愛和子介唱反調。
「周蝶呀,你為何老愛惹子介生氣呢?」
「是他先惹我的!老是冷冰冰地瞪我、命令我,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我。」周蝶冷哼。
「你也是第一個敢對子介這樣說話的人。」好玩了,兩個這麼火爆的人處在一地,恐怕以後還有不少好戲可看了,嗯,這回來城裡真是挑對時日了。
「怕他呀,還不是仗著他個子高、嗓門大而已。」
聶飛好心地建議。「其實你只要照他的話做就好了,惹火他只會讓你的日子不好過而已。」
「是他讓我不好過!我討厭穿女裝、討厭學女紅、討厭禮儀,所以我爹很早之前就放棄要我學了,偏偏他就會威脅我、命令我,我當然氣呀,這種人我為何還要對他好言相待,我做不來。」
「你這種性子再不改會害死你自己的。豪門深似海,這句話有聽過吧!依你直來直往的個性,就算老王爺認了你,處在周家或許還行得通,但一旦踏出周王府就行不通了,更何況你還是個姑娘。」聶飛搖搖頭。
「姑娘又怎麼樣丁?為何你們講話可以大聲嚷嚷,我們就得躲在家裡學女戒禮儀,還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惡劣!」聽他這樣講,她的火氣又來了。
「別把矛頭指向我,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他立即撇清界線。
「哼,你也脫不了關係。」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他乾笑了一聲。「別提那事了。我仍是建議你若是可以的話,盡量不要去惹子介生氣比較好,畢竟他現在是你的監護人,只要是你的事情,他都有權作主。」
「你是在警告我什麼?」她聽出他的話中有話。
他微笑。「我的意思是說他現在的身份連你的終身大事都管得上,別把他惹火了,小心他一氣之下把你嫁了。」
「不可能!他沒有這麼大的權利!」她蹙起眉頭,不悅地想著,他該不會真的想把她丟給別人吧!
「他有!因為朝廷和聶家的關係一直很好,尤其是皇太后也很信任他,而你現下又是他的責任,何況老王爺在短時間之內對你不可能有太大的舉動,所以你小心他也是應該的。」
她不悅地瞪著他。「你這是在恐嚇我!」
「我是,也是在提醒你,子介的權勢和影響力在宮中絕對有此能耐,順著他的話,你比較不會吃虧。我今天說的話你若聽得進去最好,聽不進去就別怪我沒先警告你,我先走一步了。」聶飛爽快地揮手離開,也不管她有何反應,反正他能說的全說了,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周蝶冷思了良久:心裡暗忖,聶飛的話不無道理,如果聶子介想丟掉她這個麻煩,最好的方式就是丟給別人去應付……嗯,她得提防點,以免被聶子介賣掉了都不知道,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書房內。
周蝶睜著靈動的大眼,看著眼前被她氣得臉色發青的老師,一臉皮皮的道:「老師,別氣了,喝口水吧!」
「你……」老師傅是氣得頭疼卻又沒轍。誰教聘他的人是聶王爺,一個他得罪不起的人,而且眼前這個娃兒也是個來頭不小的人,真實的身份可是現今周王爺的侄女,也算是個郡主。哎呀!他真的是怎麼做都不對啊!
「老師,我知道您想說什麼,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錯,沒辦法,學生太笨了,惹老師生氣了,那這樣子好了,您就多休息些,別再教我了。」她笑咪咪地開口。
「不行,王爺交代一定要把你教會。」師傅的心思有些動搖,但一想到聶王爺那冰冷的面孔,他立即認真地擺起臉。
「那是王爺他高估了我的資質,現在,您看到了我的成果,就知道我笨到不能再笨了,所以您乾脆放棄我算了!」
「不管你怎麼說,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教導你。」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外加他也不想砸了自己的名聲、招牌,唉!這代表他勢必得很辛苦地教她了。
「老師……」她可憐兮兮地望著這個老師傅,想博取他老人家的同情心。
「別說了,繼續。」老師傅狠心地拒絕她。
周蝶嘟著小嘴,氣呼呼的撥著琴。
為何這些老師都不聽她的話,她都擺明了不想學,但聶子介請來的人卻頑固得很,一點都不容妥協,真是把她氣個半死。
她已快沒耐性了,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