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影 第四章
    那個五月的初夏夜晚,依胤的命令而留下來的周後、現在的鄭國夫人的身邊,站著她蒼白面頰的丈夫。內監驅趕了,他就站在屋外,好似燃燒在這黑沉沉夜裡的一抹精白火焰。

    執怨的,悲絕的。

    這樣的李重光,映在了獨自走來的胤的眼中。

    他很特別。

    在第一次見南唐後主李煜李重光這個人之前,胤曾經想像過會是怎樣的白面書生?像柴榮那樣的少年皇帝嗎?又或者,孟昶那樣的輕浮男子?生在這樣的亂世裡,作為一朝皇者,最少有幾分霸氣吧?

    其實又都全部想錯了。

    錯到覺得好笑。

    李重光是個特別的存在——這樣的文弱,卻又不是碌碌無為的昏君,錦心繡口,他的詩詞隨著他的人一起來到了這個自己的汴梁——從來認為自己也許是個粗人,武將,可是那簡單的字句,完全不是歌女口中的濃艷詞藻,簡單,直白,痛苦幹淨的剖明著痛苦的字句,一樣聽過一遍就深深的刻在了人的心中口邊腦裡……

    那句,胤從聽到就無法從腦海裡驅逐出去的那句: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是人就有自己的少年時代,離開的悲哀同樣沉沉壓在趙匡胤這個人的記憶深處,京娘……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這樣的心、這樣的皇帝?!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啊!

    詞是詞,在這樣的月光下,胤覺得,這個站在月的清露裡,用那樣悲絕的眼光望著自己的書生,這樣的適合月光的人兒……梧桐嗚咽在風裡,月的陰影和著他的哀傷,一波波,湧過來,衝過來……

    胸口有種與殺戮不同的溫柔觸動。

    揮水讓那個已經開始覺得膩煩的女人走了,坐在龍床邊,月光依舊灑在孤零零站的遠遠的男子身上,奇怪的是慾望似乎更加蒸騰,因為這個被月光淋漓的、連悲傷都透著蒼白光芒的男人……

    「過來。」

    簡單的一句吩咐。

    李重光鄂然了,

    無法理解的一句吩咐和命令。他也許應該殺了自己或者生氣或者震怒,可是他卻用一種男人熟知的姿態、象呼喚一個自動奉獻的女人一樣呼喚了一句:過來……

    很  荒謬!

    李重光轉身就想逃跑!

    那位皇帝的有力手臂擷住了李重光的肩,不用提醒,面前的男人是跨馬揮刀、打下江山的武夫——肩頭傳來一陣大力湧過的刺痛……仰面被摔在明黃彩綾的龍榻之上……

    「不!」

    短促的呼喊被一隻手掌摀住了,胤滿意的看著掙扎的眼睛裡映著搖晃的紅燭,慢慢的湧起了恐懼的淚水——也許更刺激他一下會更有滋味?

    「沒人來的。如果你想喊,多大聲音都沒有關係。」

    驚恐到全身顫抖的李重光,大殿門沉重的合上的聲響,他抖的更加厲害,徒勞無益揮動著四肢……

    ——為什麼這個男人別樣的牽扯人心呢?問自己,戎馬一生,打至天下所有的自己,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見過,這樣強烈的企圖侮辱這個男人的心情卻燃燒的狂盛炙烈?!

    很白的身體,強行撕開的衣物裡,他那纏滿了血絲的玉鐲也在劇烈的顫抖——抓住了那只纏著玉環的腳踝,很細,然後拉開的動作讓他痛苦的低吟出聲——如同劈撕開他的身體,將他的下體直接的拉開,觀賞,凌辱……這樣的滋味為什麼會令心激盪不已、瘋狂不已?!

    也許,那種血肉噴湧而出的殘暴才能將這個冷靜的男人外殼撞碎?

    又或者,剝去了他身為天子的尊貴,連他男人的身體也要完全剝掉?

    湧出了大顆大顆淚水的眼睛暴露在了窗戶灑進來的月光裡,

    ——很可憐……因為很可怕吧?面對同是男人的慾望要求?

    可是更大更盛的征服欲在看到俘虜的淚水時,那是火上澆油。

    被扯拉著,跪在半高的龍床邊,幾乎顧不上言語的羞辱,直接粗硬要求著的男人昂揚朝身體壓下來——一邊喘息一邊哭泣的李重光只能感覺著一次又一次恥辱的撫弄,身體緊繃著,粗糙的手掌在身子裡攪動,想引導那粗大的熱燙部分——想吐,想死,就這麼死去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從這種惡夢裡逃離?!

    擰抓住的手掌開始不悅不耐的急躁了,勉強塞入的頭端在一次更努力的衝擊失敗後,再次被迫而強硬的押入……捏抓住腰部的手突然的發力,幾乎將要捏斷骨頭、拆開皮肉……李重光痛苦的一窒之後,硬是闖入的男人就著痛苦的姿勢進入了他的身體……

    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只能崩潰一般哭著喘息……

    沒有溫柔的,只為滿足而搖晃身子的男人,抓緊住身下白色的肩頭和腰骨,控制住這已經顫抖著張開的身體,視而不見那些滴答著滑落的鮮紅……

    那是血紅的傷口,就好像,直接的在他的痛苦深淵裡深深挖掘……

    那是比,殺人還要快樂的一件事。

    身體,已經被弄壞了吧?……

    龍床上,熏滿了龍腦麝香,被啃食後的肉體殘渣,杏黃綾子上,血污狼籍。

    叫人將洗乾淨的李重光抬著送回府邸去,胤覺得自己還算挺仁慈的。

    趙光義在那年的中秋從冀州節度使的任上回來了。身為皇上器重的王弟,解決了冀州的雜務之後,義趕著中秋佳節回到了汴梁。嘰嘰喳喳在耳邊報告一切的近臣們馬蜂一樣湊在身邊,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他們說的消息裡有一條,就是違命侯居然稱病了二個月而皇上居然沒有責怪!是不是太奇怪了?……

    沒有將這個消息放在心上的義在午飯的時候聽家裡的歌姬的舊調聽到厭煩,問起來有什麼新曲的時候,這個名字又跳到了耳邊:有首新曲是違命侯做的,很是動聽,王爺可想一聞?

    ——唱來聽聽。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很短的小令,似乎在說男女的悲戀,可是果然是……義胸口想起那個在自己的眼光和話鋒裡蒼白了臉的文弱皇帝,在這樣的詞藻裡,感慨著什麼吧?……彈唱著的歌女,那沒有家國天下的平凡百姓,義冷冷的笑了,可是又命那名歌女再唱幾遍來聽……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呵……

    多麼直白的隱痛!

    義攥緊了酒杯,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到想聽到這詞的寫者低吟著這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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