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溫暖的唇瓣緊貼著,原來只是體溫與體溫之間的傳遞,儘管只是這樣,卻已讓葉寶蕙戰慄不已。
漸漸的,摟住她腰間的手越環越緊,濕熱的舌頭則從不小心張開的唇間趁隙而入,汲取她的芳香。
這個吻一直持續,並且變換角度,兩人都渾然忘我,直到葉寶蕙先行退開,喘息低語:「鄭大哥……」
聽到這句呼喊,鄭博文猛然睜開原先閉著的雙眼。
他似乎無法置信自己做了什麼,臉上表情寫滿了驚愕,驚愕再轉為愧疚,並且放開了抱住葉寶蕙腰部的手。
「喔……天啊,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鄭博文這下連她整個人都推開了,離她一公尺遠。
葉寶蕙心涼了大半。
難道他剛剛連自己吻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他只想要有一個人安慰他?
無法原諒鄭博文對自己的輕忽,葉寶蕙用殘忍且冰冷的語氣提醒他。
「你的確做了。你抱住我、吻我,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鄭博文用手壓住自己的唇角,似乎無法接受自己剛剛意亂情迷下的行為。
「你以為……你親的是白媛君?」
鄭博文這才找回了說話能力。「你說什麼?」
「你當我看不出來嗎?你喜歡的人是白媛君,對不對?」
他無力的跌坐在一旁椅子上。「你……你怎麼會知道……」
「你不用擔心,沒有多少人看的出來。你隱藏得很好,就像帶個冰山面具,拒絕所有企圖和你接近的女人,所以當然沒有人會知道。」
葉寶蕙用冰冷的聲音,隱藏自己內心想哭的情緒。
天知道她有多難過?他吻了她,結果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初吻不是該更甜蜜,更叫人難忘的嗎?
慌亂過後,鄭博文漸漸恢復了冷靜。他又像以往一般,表情神聖不可侵犯,剛剛失措的他,有如不曾存在過。
「原來你這麼瞭解我。」他苦笑。他甚至連她什麼時候發現這件事的,他都不知道。
葉寶蕙望著他的眼裡滿是悲傷。「那你是否猜的出來,為什麼我會這麼清楚你的事嗎?」
鄭博文心臟像被重擊似的一跳。
這是一個極為明顯的暗示,她傷心的眼神、悲哀的語氣。渴望對方瞭解的心,這些他都看到了。
葉寶蕙自顧自的說下去。「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都會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所以有些事別人不一定察覺,可當事人一看就知道。但是……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鄭博文不知該說什麼,他無法回應她。
才剛知道白媛君即將訂婚的事,已讓他混亂不已;如今再加上一個他一直視為妹妹的女孩,卻突然說她對他抱著深深的情意……他以前究竟都在幹什麼?為何從來不曾發現過?
「你知道當我發現你喜歡的人是誰時,我心有多痛嗎?如果你誰都不喜歡,我還能安慰自己;但是當我一直用眼神追尋你時,卻發現你的眼神在追尋一個你永遠得不到的人,而不會轉頭看看我……」
葉寶蕙說著說著,鼻頭酸了起來,她低下頭,掩藏自己脆弱的一面。「我知道跟你告白的女人,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可是我受不了,就算不能當朋友,我也不想再這樣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用盡所有的勇氣,說出生平第一次的告白。「鄭大哥,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
在她吐出這句話後,葉寶蕙不敢看鄭博文的表情,只得盯著地板。房裡的寂靜像是會吞噬人.她只聽得到自己又重又快的心跳聲。
「寶蕙……」鄭博文的聲音透著苦悶且無奈。「我不行。你知道的,我沒有辦法……」
「為什麼?」葉寶蕙聽到自己像快哭似的問他。「為什麼不行?」
「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妹妹。很可愛、很可愛的妹妹。我憐惜你,心疼你,保護你,可是,那不是愛。」
「可是我根本就不是你妹妹。而你卻喜歡上一個真的是你妹妹的女人。」葉寶蕙低啞回答。
好可笑,一開始能待在他身邊,是因為他視她如妹妹;現在他拒絕她,卻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
鄭博文臉色蒼白。
「我並不想如此。」
「我知道,就像我根本不想喜歡上你一樣。我一直告訴自己,喜歡上你只會被拒絕,結果果然是如此。」
葉寶蕙的聲音轉尖,她恨他連想都不去想,連考慮都不考慮的拒絕她。
「寶蕙」
「你打算一直守著永遠不會有結果的單戀嗎?」葉寶蕙瞪著他。「你要守到什麼時候?到她結婚?生小孩?你醒醒好不好!」
鄭博文真的動怒了,他無法忍受她這樣子污蔑他的情感!「葉寶蕙,你給我閉嘴!」
「我說的是事實,你生氣我也不在乎!」葉寶蕙咬著嘴唇瞪他,努力不讓淚水落下。「我跟你不一樣,我會清醒,不會讓自己這麼可悲!」
鄭博文臉色由白轉青,從來沒有人會惹的他這麼憤怒,甚至讓他想抓住她的肩膀,要她不要再如此的對待他。
葉寶蕙往門邊走去,臨走前還丟下一句。「你就守著那種虛幻的愛過一輩子好了!」
說完,她氣沖沖的甩了門,人就跑到不知哪兒去。
留下來的鄭博文,本來滿腔的怒意,被她將近幼稚的態度,給惹得既好氣又好笑。想到她鼓起勇氣的告白,卻又有些神傷。
鄭博文吁出一口氣,今天發生的事太多,讓他根本來不及消化。
白媛君即將和藍映傑訂婚了,他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來的太早;葉寶蕙對他的告白,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知不覺,鄭博文將手指移往唇邊。
想起剛剛所觸碰到的溫暖雙唇,耳邊聽到的炙熱喘息,懷裡柔軟且顫抖的身軀……那是他一直視作妹妹般的葉寶蕙嗎?當時他親吻她時,確實意亂情迷,渴望著她的回應,希冀能再將她抱緊一些……
那時的他,在想什麼?他將她當做了白媛君嗎?
不可能的——她們一點都不像。
她失戀了。
葉寶蕙一回到家,便將自己往床上一丟,不管樓下的爸媽怎麼喊她,她都埋在棉被裡不肯拾頭。
本以為自己可以承受這個打擊,但當真的面對時,才知道這竟讓人如此消沉。
這一切都怪鄭博文那個大混賬、大木頭!什麼哥哥。妹妹嘛!我還梁兄、英台妹呢!他以為他在演梁山伯與祝英台?
「混賬!混賬!」葉寶蕙尖叫著爬起來,把枕頭往牆壁上丟。
越想越生氣,她索性拿起床上所有的大小枕頭亂丟一氣。
「寶蕙!你在做什麼?」樓下的葉妙新聽見聲音,開口大聲問。
「沒有——」
她也朝樓下喊回去,接著整個人再反側躺回床上。
溫熱的淚水從眼眶溢出,滑過面頰,有些滲人被中,有些則經過她的嘴唇,鹹鹹的,多麼討人厭的味道跟感覺。
葉寶蕙擁著被褥,伴隨著自己滿是鹹味的淚水,沉沉睡去。
再去公司時,打工的日子,變得很難熬。
鄭博文並沒有把她調部門,他們還是常會有在一起工作的機會,只是,兩人再也無法像以往那般融洽。
他們頂多只能說些浮面的客氣話,要不就是跟公事有關的話題。
鄭博文沒再跟她提起那天告白的事,所以,葉寶蕙也不敢再說。
因為是她向他告白的,所以,他就有了主控權,葉寶蕙悲哀的認知到這點。除非忘了他,否則她會一直這麼難過。
這日的工作,是陪著周貞儀參加節目通告,葉寶蕙從頭到尾都在默默的替她打點雜事,連刷外套上的毛球這種小事,她都自願接下來做。
忙的話,就不需要去擔心自己都不說話會不會啟人疑竇。
鄭博文此時不在休息室,葉寶蕙則專心的找些事來讓自己忙,省得想東想西,直到坐在化妝台前的周貞儀冷冷的說:
「我問你,你最近跟博文哥到底是怎樣了?」
「什麼怎麼樣?」葉寶蕙心虛的埋頭繼續刷著大衣毛球。
「少裝傻。你們的氣氛怪到連我都可以感覺出來。」周貞儀哼笑,坐在鏡前用梳子梳著卷卷的短髮。
葉寶蕙不想回答,索性裝傻。僵就僵了,她能怎樣?又不是她一個人造成這種情況的。
「拜託你們也考慮一下別人好不好?工作時,你們兩個鬧情緒,讓我也很麻煩耶!」
「什麼東西麻煩?」鄭博文推開休息室的門走入,剛好聽到周貞儀的最後一句話。
周貞儀的臉馬上變成笑瞇瞇的。「那個主持人很麻煩。一直約我出去吃飯看電影,怎麼委婉拒絕都沒有用。」
葉寶蕙對於她的變臉速度實在崇拜若神,不過當她眼神飄往鄭博文的方向,不小心對上那雙嚴肅的眼睛時,又忍不住飄了開,不敢與他對壘。
「那要不要我去替你想辦法?」鄭博文話是對周貞儀說的,可是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瞄葉寶蕙。
從那天之後,她變得極為冷淡。
每當鄭博文想找她攀談時,看到葉寶蕙刻意避開的行為,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以前他拒絕那些女人,都是拒絕完就算了,不曾想過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可是對葉寶蕙,他還是想和她接觸,還是希望能像以前一樣,聊天說笑,自然的相處。
這難道是不可能的事了嗎?
周貞儀將他們兩人的相處情形看在眼裡,冷哼一聲。
還說沒怎麼樣!她又不是瞎子,會看不出他們之間的尷尬?更糟糕的是,鄭博文對葉寶蕙的態度,怎麼看就跟對自己不一樣。
周貞儀假裝在補粉,但卻從鏡子中將兩人的互動看的一清二楚。
當葉寶蕙望向鄭博文時,剛好鄭博文冷漠的在填寫行程表,而葉寶蕙的臉上瞬間浮現了失望與難過,而當鄭博文耐不住而看向葉寶蕙時,她卻又剛好挫折的低下頭,埋頭拆衣服,鄭博文就會輕歎一口氣。
雖然這兩個人老是錯過,想一想實在很可憐——不過周貞僅自從不是好心人,沒興趣告訴他們這種事。
不過,她對鄭博文的興趣也減少了,因為這男人的喜好根本與眾不同嘛!他寧可注意一個醜女,也不注意她這個美女?
哼,開什麼玩笑!
幸好她已經找了個候補,打算下通告後,快快樂樂的和那位主持人去約會。跟他約會,可以炒緋聞,又能炒身價,何樂而不為?鄭博文這種無趣的男人,就拋到腦後吧。
周貞儀又哼一聲,對著鏡中的自己,掏出口紅補上鮮艷唇色。
在公司因為要面對鄭博文,所以有無窮無盡的精神壓力,回到家,晚上睡覺時又老是夜不成眠,幾天下來,葉寶蕙一張臉簡直憔悴到不能看。
連續一個星期都頂著熊貓眼和浮腫眼袋,當葉寶蕙進教室,看到所有人愕然看著自己的神情時,她不禁像做錯事的小孩般,縮著頭,快速從教室後方溜進去,找個最後面的位置坐下。
沒過多久,袁茜茜也到教室了,這位大小姐大刺刺的踱進教室,一邊伸懶腰,一邊打呵欠,沒有半點美女的模樣。
走到葉寶蕙身旁坐下後,她才注意到好友的憔悴。
「Oh!MyGod……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跟我落英文。」
「嗅!我的上帝……」袁茜茜支著下顎同情的看她。「好啦,我不逗你了。告訴我怎麼回事,好不好?看你這個樣子,我會擔心耶。」
「我……我……」
她未語淚先流,從不曾這麼多愁善感,一向以開朗和體力自豪的葉寶蕙,突然成了這個樣子,教室裡所有的同學,都發覺這真的非常不對勁。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哦……到底怎麼回事?」袁茜茜抱住她,拚命哄著。
葉寶蕙本來還拚命搖頭不肯說,但袁茜茜就是不死心,拼了命要她講,最後,她才終於說了實話。
「我失戀了……」
「什麼?這什麼時候的事啊?!」
「大約十天前……」接過袁茜茜遞的衛生紙,葉寶蕙暴沒形象的揚著鼻涕。
「那你怎麼都沒說?」袁茜茜再遞過去一張。
「太丟臉了……我……不好意思說……」葉寶蕙再度接過,這次拿來接眼淚。
「這有什麼好丟臉?」袁茜茜大搖其頭。「失戀嘛,每個人一生中或多或少都有一次,伯什麼。」
「你也有過?」
「當然。對方怎樣甩了你的?」
「他說……」葉寶蕙擤擤鼻子。「他說……只把我當妹妹,所以我……我失戀了……」
「是鄭博文嗎?」葉寶蕙點點頭,用手擦去糊得滿臉的淚水。
「我今天還得去打工,可是,我已經受不了了……連公司的人都發現我們怪怪的,現在還要我去面對他……我好想辭職……」
「沒這麼嚴重吧?」袁茜茜不以為然。「是他拒絕你,要躲也是他躲你,你就大方方的去啊,讓他不自在,讓他自動消失!」
「怎麼可能?那間公司是他老爸開的唉……」
「這……」袁茜茜同情的看著她。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不想看見他,對方又不會走,除了自己離開有什麼法子?只可惜了一份打工了。
「那你是不要這份工作了?」
葉寶蕙馬上點頭。金錢誠可貴,尊嚴價更高。
「我再回我爸的肉羹排就好,我不在乎,今天我就去辭職。」
她真的下定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