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一雙穿著手工皮鞋的腳佇立在淚眼模糊的她面前。
她停止哭泣往上瞧去,是宿文棠,他正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我……你為什麼在這?」她噙著淚水,哽咽的問。
「你又為什麼哭泣?」他擰住雙眉,把雙手從口袋裡抽出,緩緩蹲下身子。
「我想要回家,你讓我回家好不好?」修若娜哀求的開口。
「別傻了,這裡就是你的家。」
「不,這裡不是,這裡不是我的家,不是……」她啜泣了起來。
宿文棠抓緊雙眉,撐托起她的臉龐,指腹溫柔的抹去她的淚痕。
這裡也不是他的家,可,他還是在這兒住了一、二十年,宿文棠忍不住感歎。
「我要回去,你讓我回去好不好?」修若娜撲進他懷裡,嗚咽的哭著。
那是一種絕望的孤單,在這冷意蕭瑟的異鄉,她渴望父親的身影,像小時候那樣撫慰她思念母親的任性情緒。
「乖,留下好不好?你是翁家的一份子,你該留下來的。」宿文棠捧著她滿是淚水的香腮請求著。
私心,他滿腦子想要留下這個女孩,想要留下這個跟他同病相憐的孤單靈魂。
在翁家大宅,他們都是突兀的個體,因為她的到來,他覺得有了依靠,他希望她別走,永遠留在他身邊,一起面對這裡的孤立。
「你不能走,你必須留下來。」他堅定的說。
修若娜搖搖頭,一逕的哭泣,直到宿文棠突然吻上了她的唇。
驚愕驅走了她的淚水,她瞪著汪汪淚水的眼睛,任他深深的吻著自己。
冰冷的自己在他的擁抱下,渾身像是貼靠在火爐似的,乍暖了起來。
「留下來……」他吻著她的額頭,殷切的請求著。
「我想念爸爸。」她閉上眼睛說。
她想念父親寬厚的肩膀,曾經那厚實的肩膀給了她無數的心安,即便她再也按捺不住想念嚎哭著要見到媽媽時,是父親溫暖的背給了她倚靠。
而宿文棠像是看出她內心渴望似的,蹲起身背對她,「上來!」
她疑惑的望著他。
「快上來,我背你,我們來個賭注,只要我能背你繞著宅子五十圈,你就留下來,如果我不能,明天我幫你訂好機票,一定讓你回台灣。」
修若娜還在猶豫之際,他又催促,「快點!遲了就不理你嘍!」
當下,她想也不想的撲上他的背。
他倏地站起身,「抓好喔!」
他背著她,纖瘦的身子伏在他背上,纖細雙手交握在他身前,修若娜把臉貼上他的背,溫暖的感覺就好像孩提時候趴在父親背上一樣,有一股親密在他們之間流動。
「小時候,爸爸都會這樣背著我。」她低泣的說。
「呵,你還真是備受寵愛的掌上明珠。」真羨慕啊!
「嗯,只要我哭,爸爸就會這樣背著我。」
出於直覺,他想要留下這個女孩,他希望未來的人生裡,會有這個女孩的存在,他想要代替阿姨照顧她,「以後……我背著你,好不好?」宿文棠突然說。
真的嗎?他真的願意這樣背著她?
「不好嗎?」他又問。
「你會嗎?」
「嗯。」他允諾。
修若娜緊緊的攀著他的肩膀,依賴的把頭枕靠著他。
「你為什麼會在翁家?」她對他的存在感到好奇。
「我父親以前是翁家的管家,父親病故時我年紀尚小,你外公憐憫我無依靠,所以把我帶在身邊養育照顧,我很感激他,真的。」
「你……見過我母親嗎?」
「嗯,阿姨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她給了我不少溫暖。」
「你和爸爸都這樣說,可為什麼她要離開我們?」她不懂。
「有些事情都是迫於無奈,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知道阿姨她也不希望如此。」
「文棠,我想回家,我真的想回家,這裡對我來說實在太冷漠了。」這裡根本不像是家。
「如果我對你好,你願意為我留在這裡嗎?」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宿文棠不再說話,背著她一步一步的走,繞著豪華的大宅慢慢的走著。
夜晚真的好寧靜,宿文棠聽見她的呼吸,淺淺的、平靜的。
「記得還住在台灣的翁家大宅,有天下午唸書念到一半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小女孩踩著蹣跚的步伐走來,趴在欄杆上說要找媽媽,她哭得很可憐,等到她的爸爸來了,她的爸爸就像這樣把她背著,小女孩邊哭邊靠在爸爸的肩上吸吮著手指直到睡去,那一幕,始終烙印在我的心裡。」宿文棠笑了笑,「你看,你現在就像那個小女孩!」
咦?沒有回應?
他動動肩膀,發現背上的女孩已經安靜的睡去,嘴邊的笑容不自覺的擴大。
而二樓黑暗的窗前,一雙威嚴的目光因為這一幕變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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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在二樓的長廊上碰面,西裝筆挺的他神采奕奕,修若娜則為了昨晚的情緒失態而羞赧,猶豫著該怎麼面對他。
「早。」絲毫不提昨晚的事情,轉身,他步伐輕快的出門上班。
「宿文棠——」她倚著欄杆突然喊。
「什麼事?」他站在低處仰頭問,思忖半晌,「你想知道我有沒有走完五十圈?」宿文棠扯動嘴角,「很抱歉,我的確走完了。」
他就是要徹底打消她想走的念頭。
搖搖頭,她猶豫須臾,「……你真的是Anderson W.T. Su?」
「怎麼?讓你很失望?」他莞爾的問。
她不失望,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夠這麼近距離的看到她心目中的崇拜對象,當然內心還有一點掙扎,因為不想她的崇拜讓他太得意。
「嗯,有一點。」她不置可否的應聲。
宿文棠像是看穿了她存心拿喬的心思,「哈哈……」他開心的大笑離開。
「不許笑——」她對他的背影大嚷。
宿文棠沒有再回頭,只是揮揮手,瀟灑的離開。
大家都出門了,上班的上班,打扮赴宴的打扮赴宴,翁家,好安靜。
然而那天早上匆匆見面之後,連續許多天,宿文棠都沒有在晚餐時刻現身。
沒有人提及他去哪裡了,翁倩蘭敵視的態度依舊,冷不防的言語蔑視,讓修若娜覺得自己好像被困在牢籠的金絲雀。
「宿文棠,你這可惡的男人到底去哪裡了?」她蒙在被窩大罵。
是誰說要對她好的,才多久時間,就不見蹤影了!壞!
孤立無援的她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幾乎就要在這華麗的城堡窒息。
從被窩探出頭,她不發一語的瞪著電話,須臾,她再也克制不住的抓起話筒撥給遠在台灣的李筱蓉。
再不找人說話,她真會瘋了。
「學姊……」
「死丫頭,你終於想起我了,你人在哪裡?我找了你好多天。」李筱蓉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電話被端傳來。
「義大利威尼斯。」語氣透著無奈。
「你真的跟你外公回去了?」她驚訝的問。
「我是被拎回來的。」
說是拎回來的一點也不為過,又或者,她根本是被宿文棠像是扛豬似的扛回來的,修若娜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而後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聽了修若娜的「奇遇」,她突然壓低聲音,「欸,真的是Sergio W集團嗎?你外公的事業。」李筱蓉好奇的問。
「看來是真的,而且,我也見到傳聞中的Anderson W.T. Su。」她無奈苦笑。
一想到宿文棠可能正躲在某個角落得意的大笑,修若娜就不爽。
「什麼!這是真的嗎?你看到Anderson W.T. Su……」過度興奮的李筱蓉幾乎要窒息昏厥。
「嗯。」
「死丫頭,見到天神了,虧你還能這麼冷靜,他帥不帥?缺不缺老婆?」
「喔,學姊,你是已婚人士欸,死心吧!」
以前她也這麼崇拜Anderson W.T. Su,但是知道Anderson W.T. Su就是宿文棠,又見識到他的卑鄙後,她真想要對過去的瘋狂崇拜反悔。
「哎呀,偶爾幻想一下不行嗎?憲法有規定已婚人士不能幻想嗎?拜託,真有規定,全世界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男人都違法啦!」李筱蓉不甘心的嘀咕幾句,「對了,既然你外公的服裝事業那麼成功,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要安排你進入Sergio W集團?是直接掛名為設計師,還是打算安排你進入管理階層準備接班?」
「沒有,完全沒有,從來到這裡開始,我完全過著被豢養的生活,簡直跟豬圈裡的豬沒兩樣,至於?Sergio W集團長什麼樣子,我完全不知道。」
「啊?」李筱蓉覺得困惑。
「總之,一切都是渾沌不明,這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會在這裡待多久,畢竟,我從來都不屬於這裡。」她的語氣透露想家的渴望。
「要不,不進Sergio W,那叫你外公幫助你成立自己的品牌啊!」
「不,我不想靠Sergio W的幫助成就自己的事業,我的品牌我自己成立,我不想靠他們。」或許對於這個家,她依然是無法認同的,因為她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要離開。
「那你這幾天都在幹麼?發呆流口水?」有些嚴厲的口吻。
「……嗯。」喟赧的回答。
「修若娜,你竟然可以那麼墮落!」李筱蓉激動的嗓門又傳了過來。
「……人生地不熟的。」
「推托之詞,不要浪費生命了,如果你不想靠他們,你就要自己努力,現在馬上給我出門去尋找創作的靈感,去開發你的潛在客戶,去做一切對你的服裝事業有幫助的事情,聽到沒有!」
這話像是當頭棒喝,狠狠的敲醒了她的委靡。
與其在這裡發呆,她大可以找一堆事情來做,讓自己忙得忘記這些苦悶,好過一事無成。
至少不用一直想宿文棠這可惡的男人跑去哪裡了!
「是!」修若娜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乖,我也不會放棄的,加油,若娜。」互相勉勵。
「我知道了,學姊。」
修若娜得到滿滿的鼓勵,頓時心情澎湃了起來,充滿幹勁的她抓起畫筆跟素描本子,開始把夢想中的設計一一畫出來,一筆一畫都是心血。
「唷,這是什麼兒東西?」
修若娜畫了一個下午的設計圖,把她心裡所有的想法都全部灌注到她的設計理念當中,直到疲累來襲,她忍不住趴在床沿打盹。
不意,卻被一個尖銳的聲音給打擾了。
「唔!阿姨——」
翁倩蘭拿起她的設計圖,十分輕蔑的睞了幾眼,旋即往床上一扔,冷笑。「你當真以為你是服裝設計師?!」
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已要冷靜,修若娜把這些輕蔑收納在心裡,再次睜開眼睛,如是說:「不是我以為,而是,我本來就是服裝設計師。」
「呵呵,丫頭,你死了心吧,你是不可能進入Sergio W集團的。」
「為什麼?因為你想全力阻撓,你擔心我會霸佔這個獲利驚人的事業,把所有的好處都獨佔了。」
「你果然露出真面目了。」
「是啊,沒道理看著一塊大餅在面前,卻要忍受挨餓而不去吃它。」她挑釁的說。
翁倩蘭面目猙獰的望著眼前這個女孩,「貪狼,你跟那個宿文棠都是貪狼,滿腦子都想著要如何霸佔Sergio W集團。」
「你在害怕,我看見你在害怕!」
「怕?我幹麼要怕你這丫頭片子?我是不會讓你如意的。這些設計圖,你留給自己欣賞,留著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翁倩蘭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看來這丫頭遠比她想像中來的難纏,沒能佔到便宜,翁倩蘭很不高興。
望著那遠去的背影,修若娜握緊拳頭,她真討厭這種爾虞我詐的氣氛,為什麼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彼此對立爭鬥?為什麼不能融洽的面對面?
「可惡!我再也受不了了!這是什麼鬼家庭?」修若娜氣的奪門而出。
身後那棟豪宅,就像是巨型的野獸,幾乎要吞噬她似的。
她在威尼斯的路上胡亂的走,一點目標也沒有,直到看見前方高掛的臆羚圖騰,她想起了香多涅的芙蘭采斯卡,遂而興起拜訪的念頭。
她上前推開那扇嚴密保存香多涅溫暖的厚重大門,芙蘭采斯卡在櫃檯前忙碌著,是她身邊的那隻小貓首先發現了她的到來,踏著靈活的步伐直奔修若娜。
「露露!別亂跑。」芙蘭采斯卡起身追逐。
「芙蘭采斯卡!」修若娜欣喜的喊。
先是一愣,「……娜娜,是你!你什麼時候來的?」下一秒,她激動的撲上前,雙臂緊緊的抱住修若娜,芙蘭采斯卡不敢相信,她們這麼快就能再見到彼此。
她多麼心疼修若娜離開時的落寞身影。
「哎呀,說來話長。」修若娜傻氣的笑了笑。
「那就慢慢說啊,走,佩魯賈太太昨天發明了新式點心,我帶你去嘗嘗,我們邊吃邊聊。」
熱情的芙蘭采斯卡拉起她的手,直往香多涅的廚房奔去。
瞧,這種溫馨才像是家人,可這卻是修若娜在翁家大宅感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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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卻了翁家大宅所給予的無形壓力,修若娜在香多涅待了好久。
不但和芙蘭采斯卡聊得很開心,就連肚子也被佩魯賈太太的好手藝給餵得飽足鼓脹,更幸運的是,她見到溫柔婉約的香多涅夫人——裕子。
就像是一個溫柔體貼的母親那般,修若娜從裕子身上感受到來自母親的呵護寵溺,一度,她貪心的想要把香多涅夫人當成自己的母親,永遠佔有。
然而現實中她不是,夫人永遠是香多涅夫人,不可能是她的母親,因為,她的母親已經病故多年。
雖然不能是母女,然而一聽到修若娜是服裝設計師,溫柔優雅的裕子馬上拿出一塊寶貴的頂級布料,請求修若娜代為裁製一件獨一無二的禮服。
「我?!」修若娜受寵若驚,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像牛鈴一般。
「我知道這有點冒昧,但是,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細膩敏銳,還有你對服裝設計的熱誠跟想法,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不、不、不,是我怕辜負了夫人的請托,這衣料一看就知道是很珍貴的東西,我怕我不能製作出讓夫人滿意的作品,這樣一來會毀了這塊料子的。」
「怕什麼?娜娜,你不是希望自己設計的服裝能夠受到大家的矚目,眼前就是一個機會呀,只要阿姨穿上你親手製作的衣服,我敢保證這就是最好的宣傳,而且很快一定可以引起大家的注意,屆時,你不需要倚靠你外公的幫助,一樣可以擁有自己的事業,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她猶豫,因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接受這樣的幸運。
她和夫人不過第一次見面,怎敢貿然接受這樣的幫助!
凝望著她的眼睛,「你怕了嗎?因為這布料昂貴你就不敢去碰觸它?還是你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倘若這樣,你如何成為一位能駕馭所有的服裝設計師?如何建立你自己的事業跟人生?」裕子如是問。
是啊,如果連一點勇氣都沒有,她如何告訴大家她可以?!
如果連她都質疑自己的能力,還有誰會相信她的設計?
修若娜猛地抬頭,「夫人,你真的願意相信我嗎?」
「為什麼不?除非,你不認為自己可以。」裕子的眼中是堅定的溫柔。
二話不說,修若娜從椅子上跳起身來,十分恭敬的對裕子鞠躬,整整九十度的恭敬。
「夫人,請給我這個機會,請您給我這個機會為您設計禮服,我會努力的。」她激動的說著,感覺自己的眼眶整個發熱。
離開香多涅,修若娜還覺得自己身處在夢境之中,一路上,她開心得想要手舞足蹈,好幾次在威尼斯的街上迷了路,她也不覺得氣惱,一個人在威尼斯跳躍著她的步伐。
經過碼頭,她甚至開心的大叫,「我會成功的,我一定會成功!」
咚、咚、咚的蹦跳著回翁家大宅。
即便她知道自己違背了規矩,錯過了晚餐時間,然而望著翁家大宅,她竟也不再覺得畏懼。
按下門鈴,她朗聲說:「我回來了,請幫我開門。」
推開雕花大門,修若娜踩著充滿信心的步伐走了進去。
忽地,黑暗中伸出的一隻手在她進大屋前狠狠扯過她,手指掐痛了她的肌膚。
「啊——」她發出驚叫,「放手、快放手!」扑打的雙手直到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氣急敗壞的宿文棠,這才停了下來。
「你去哪裡了?」他陰沉的問。
她甩著發疼的手,「沒有,就只是出去晃晃。」埋怨的睨了他一眼,真痛!
「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錯過晚餐時間了你知道嗎?」他厲聲質問。
「我只是和朋友聊得大開心,所以……」
「朋友?什麼朋友?你在義大利會有什麼朋友?」他急切的追問。
「為什麼沒有?」她不服氣的瞪著他。
「別跟我耍嘴皮子,你到底去哪裡了?」
方纔的晚餐上,見不到她的身影,宿文棠感覺自已快要爆炸了似的,他多怕她是趁著他出差這幾天,一溜煙的逃開了,那他怎麼辦?怎麼辦?
因為她在這兒,他不再覺得回翁家大宅是種折磨,她不可以就這樣自己離開,在這屋子,他們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他已經開始要依賴她,她到底懂不懂啊——
「你管不著,我都沒干涉你去哪裡了。」修若娜瞪著他回以咆哮。
他去哪裡有跟她報備過嗎?沒有!
他要做什麼有跟她報備過嗎?也沒有!
既然如此,他憑什麼干涉?
陰沉的臉孔倏地不再吭聲,就這樣靜默的瞅著她,瞅得修若娜心裡直發毛。
修若娜以為這是風雨前的寧靜,十分不安,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他好幾回。
突然,他斂去臉上的靜肅,噗的笑出聲音來。
「哈哈哈哈……」
氣惱不已,「你笑什麼?」她逼問宿文棠。
「我可以把你這個反應解讀為……」他瞇起眼睛,斟酌著字眼。
板著臉孔,她挑著眉梢,「什麼?你想解讀為什麼?」
「解讀為,你是在乎我的。」他湊上前去。
什麼!「哼,你少臭美!」她朝他扮了一個鬼臉。
「嫁給我,好不好?」宿文棠突然說。
「你瘋了你——」驚訝、詫異一擁而上。
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她嫁給他?
心念一轉,修若娜認定他一定是在捉弄自己。
可惡,她才不會上當呢!
「你不覺得我們很適合嗎?撇開歎息橋的傳說不談。」
「哪裡適合?」他那麼陰險!嫁給他的人一定倒楣。「我警告你別再戲弄我了喔!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
「要不然我會、我會……」該死,幹麼又辭窮!
不給她機會說完,宿文棠扯過她,在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又突襲上她粉嫩的唇!熱切的探索擷取她的美好。
「唔……你……」她使勁推開他,不敢相信他又……
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有逃開的機會,低啞著嗓音,「在這屋子裡,我們都是最不受歡迎的人種,在生理上,你是成熟的女子,我也是成熟的男子,雖然這種成熟未必包括你的心智,但是我可以包容你,所以,我們的確是再適合不過的一對伴侶。」
等等,他剛剛說什麼?他說她心智不成熟?難道他是在拐彎說她光長年紀不長腦袋嗎?
「去你的,我不要,我才不要,你別胡說八道,要不然我真會殺了你!」氣煞人也!這個男人就是有辦法把人惹毛。
「哈哈,有沒有人跟你說,你生氣的模樣特別好看!」
「變態!」修若娜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的轉身離開。
「別走——」他又一把拉住她。
「你還要說什麼?」
他用深邃的眼眸深情凝望著她,光是這目光就足以叫人暈眩。
「若娜……如果說,我是真的依賴你的存在呢?」
「我?依賴我?為什麼?」
「依賴還需要理由嗎?」
修若娜說不出話來,腦子裡的思緒被他的話給打亂了。
他走近她,眼裡看不見一絲玩笑,在最近的距離下,張開雙臂抱住她。
「你……」
「噓,別說話,就讓我這樣抱著你。」他突然像個孩子似的,以一種撒嬌的姿態,霸道且親暱的挨進她的肩頸空位,暖呼呼的鼻息,若有似無的拂上她的肌膚,叫她緊張不已。
「宿文棠……」她虛弱的喊著他。
「嗯,什麼事?」
「我……」她的語氣無端發抖。
「你在緊張嗎?緊張我的靠近?」
「嗯,我快不能呼吸了。」
「張嘴!」他命令。
修若娜不懂他的意思,還來不及發問,他的頭就這樣低了下來,堵住了她的……
不是侵略的激烈,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輕輕的、堅定的吻著她。
她想要沉溺,忽地——
「啊!你們在做什麼,我討厭你們!!」萊麗睜大眼睛瞪著他們的忘情擁吻,那模樣好像一個被偷了糖果的受害者,那麼光火。
「喔,天啊!宿文棠,看你幹的好事——」修若娜再也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掐死他了。
她罵他,他卻笑著,得意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