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夾緊,握好韁繩……從馬上摔下來可不是好玩的事,讓馬兒慢慢的走,不要心急,我說握好不表示要你用力扯……」
杜綾羅既緊張又害怕地聽從指示,此刻的她正坐在馬背上,身上的衣物也被換成了方便騎馬的裝束,種種跡象顯示她正在學騎馬,但杜綾羅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學騎馬,更不能理解前天她醒來後,黑嘯天丕變的態度。
結果是她又搬回去那個華麗的房間,還有丫鬟服侍她,黑嘯天則一派自然的模樣,彷彿任何事都從未發生過。
若不是她手上佈滿細小的傷口,杜綾羅真以為那只是她做的一場夢。
「綾羅,你太緊張了,馬兒會被你嚇到的。現在照我說的再試一次。」黑嘯天全副心神都放在杜綾羅身上,生怕緊張過度的她會從馬上摔下。「如果你太緊張,馬兒也會感覺到你的不安,這麼一來會很危險。」
雖說他一直緊緊盯住她的行動,也確定自己絕不會讓她摔傷,但照這種情況來看,等她學會駕馭馬匹,都不知道是幾時的事了。
黑嘯天看著他特別選來給杜綾羅騎乘的馬兒,正焦躁地以前蹄耙著地面,就知道情況有多糟糕了。
這匹馬還是他馬廄中最溫馴的一匹,連這麼溫馴的馬兒尚且如此,若換作其他馬兒,杜綾羅早就給摔下地了。
「堡主,你也別太心急,騎術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熟練的。」醫娘出言相勸。「再說,杜姑娘的身體還未痊癒,若再操勞過度的話,對她非常不好。」
雖然杜綾羅日前會昏倒,是因為操勞過度所致,但在醫娘看來,現在的杜稜羅根本還未休養充足,如今貿然教她騎馬,不過是徒然耗損她的體力,除此之外並無好處。
就算是身體健康的人,都不一定能夠立刻將馬兒操控得宜,更何況杜綾羅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現在她能上得了馬,醫娘已經覺得她很厲害了。
偏偏這個堡主還不滿足,拚了命地要求再要求,活像要杜綾羅馬上就能馳馬遠行似的,雖然醫娘瞭解黑嘯天的盤算,但她實在不贊同用這麼急躁的作法。
醫娘很清楚,從大漠到江南是很長的一趟旅程,如果一路都讓杜綾羅乘車,這趟路程肯定有得拖。假若杜綾羅能夠騎馬的話,即使遇到馬車無法通行的路段,也可以棄車就馬,不必因此改道而浪費時間。
可醫娘明白歸明白,但站在大夫的立場,還是無法贊同。
「堡主,江南……」
醫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黑嘯天示意噤口,他瞧了一眼杜綾羅,見她正專心地想讓馬兒乖順聽話,根本無暇注意他和醫娘的對話,他才道:「那件事我還沒讓綾羅知道,你也別聲張。」
「為什麼不讓杜姑娘知道?她不是一直很期待能夠回去嗎?」醫娘大吃一驚,近日堡內大張旗鼓的在準備黑嘯天南下一事,怎麼看都是黑嘯天為了討好杜綾羅才決定成行的,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卻不告訴杜綾羅?
「我想等綾羅掌握騎術的基本原理之後再告訴她,好當成一份賀禮。她個性過於急躁,如果讓她太快知道有機會可以回家,我想她一定會希望能夠盡快啟程,到時候她就不會再乖乖休息了。」杜綾羅對返鄉一事的執念,黑嘯天已經徹底瞭解,所以他認為,在她的身體尚未完全休養好之前,絕口不提會比較好。
為此,他還特地下了緘口令。
「急躁?杜姑娘?」醫娘擰眉,怎麼也無法把這兩個字套在杜綾羅身上。
「相信我,她可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姑娘。」黑嘯天這話不免說得有些無奈。「再說南行還有許多東西需要準備,另外,有件事我也必須再次確認才行。」
「你是指……」
「希望只是我多心罷了。」說完,黑嘯天噤口不再提這個話題。
是夜,杜綾羅拖著疲累的身軀回房休息。
騎馬真是辛苦,她光是坐在馬上就幾乎耗盡所有的力氣,現在全身上下又酸又疼,再加上今日的風沙很大,杜綾羅覺得自己都快成了小沙人。
但當她回房時,一整個澡盆的熱水正在等她。杜綾羅有些驚訝,在前些天的勞動裡,她學到了一件事情——雖說黑鷹堡位處綠洲地帶,並無水源匱乏之虞,但燒一整盆的熱水就為了洗澡,真的是很奢侈的事。
在那之前,杜綾羅完全不覺得燒水洗澡有什麼好奢侈的,畢竟從小在江南長大,又是江南首富的獨生女,要用熱水洗澡還不容易嗎?
但這「容易的事」在大漠地區可就完全不容易了,沙漠中最珍貴的就是水源,據說有些地方,一整年還不一定能降下一滴雨,所以水源在這裡非常的珍貴!
想起自己到黑鷹堡的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洗了多少次熱水澡,杜綾羅不由得相信自己真的是被黑嘯天很用心地對待。
以往也有不少人曾對她說過,黑嘯天對她有多疼愛、多用心,但杜綾羅總當成耳邊風,聽過就算。
從小被爹娘捧在掌心上呵疼,杜綾羅實在不瞭解一般人是怎麼在過日子的,許多她視之為平常的事,對其他人而言卻並非常態。
她在被牙婆控制的那段時間稍稍有了認知,又在真正經歷了幾日的勞動生活後,杜綾羅才知道以前的她,實在太天真了。
黑嘯天對她……真的很不一樣。
正當杜綾羅對著那一盆熱水發呆時,有人敲了房門,原來是梅兒。
「杜姑娘,我拿換洗衣物來了。」
自從杜綾羅返回這個房間後,梅兒也一併被調回她的身邊服侍。
聽到梅兒生疏的稱謂,杜綾羅不由得輕蹙眉頭。「梅兒,你別這麼生疏的喊我。就像往常一樣,喊我綾羅吧!」
聽到梅兒用「杜姑娘」三個字喚她,杜綾羅就覺得自己好像又被梅兒推得遠遠地,前陣子一起幹活兒時,梅兒明明都是喊她綾羅的啊!
「這樣不妥吧!」梅兒搖了搖頭。「現在你又變回小姐身份,而我還是個小丫鬟,直呼你的名諱……」
看到梅兒猶豫的表情,杜綾羅知道她只是顧忌兩個人的身份,於是道:「那我以小姐的身份命令你,以後只准喚我『綾羅』,不准再喊我『小姐』或是『杜姑娘』了。」如果有這個借口,梅兒應該也能接受吧!
「這……」梅兒哭笑不得,卻又很開心杜綾羅這麼重視這段友情,一時感動,不由得說:「那我以後還是喊你綾羅。」
「嗯!」
兩個女孩緊緊握住彼此的手,在這個異鄉里,她們的友情更顯堅定。
「綾羅,你快去洗澡吧!熱水都快涼了。」梅兒忽然想起那盆被忽略的熱水。感動歸感動,但自個兒的分寸可不能忘。
在梅兒的催促下,杜綾羅只得乖乖入浴,兩人隔著一道屏風,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瑣事,杜綾羅也順便對學習騎馬一事大吐苦水。
她實在不能理解黑嘯天怎麼會突然想要教她騎馬?加上學習之路相當辛苦,更讓她苦不堪言。這實在是因為杜綾羅以前學的,全是些琴棋書畫這類不用特別費力的東西,加上她體力不佳,如今學起馬術,簡直是累上加累。
就算她學會騎馬又有何用呢?
「可是,我覺得如果學會騎馬的話,應該會很方便吧!」
梅兒一邊收拾房內,一邊說道。她當然也知道黑嘯天打算帶杜綾羅返回江南,現在杜綾羅突然得學會馬術肯定有連帶關係,但因為堡主曾下令禁止任何人談論這件事,以免消息提前曝光,所以梅兒也聰明地閉口不提,只是對她說騎馬的好處。
「你想想嘛,不管是步行或是乘轎,能夠去的地方都很有限,如果學會騎馬,肯定能去好多好多的地方。我想啊……就算是大戈壁也能去了。」梅兒對於馬匹的極限並無概念,只是單純地認為只要學會騎馬,肯定千山萬水都能去。
「可以去很多地方嗎?」本來只是百無聊賴地聽著的杜綾羅瞬間清醒過來,如果她會騎馬的話,說不定就能夠自行回江南了!
以往她都只想到靠兩條腿走回去,但這兒不但身處邊陲,中間又有千山萬水相隔,要走回江南簡直不可能,但如果她會騎馬的話,一定能輕鬆許多!
杜綾羅越想越覺得充滿希望。
黑嘯天早就撤了監視她的暗啃,加上今日他也說過,只要她有意願想學好騎術,隨時都可以去馬廄挑匹馬練習。
只要她能夠騎馬出堡,就可以回鄉了!
如果她沒有記錯,出了黑鷹堡後會先遇上一個小鎮,如果能夠到達那個小鎮,她應該就可以問出正確的回家路線。
雖然她曾聽人提過,黑鷹堡距離那個小鎮至少有半天的路程,但如果她騎馬的話,相信可以省下不少時間。
原以為無望的返鄉夢,此刻突然變得清晰,杜綾羅開心不已,決定往後要好好練習騎術,早日達成回家的心願。
正當杜綾羅興奮於美夢即將實現時,心底的刺痛感讓她皺了皺眉頭,但她決定忽視這小小的痛楚、忽視那不安的感情。現在,唯有回家才是最重要的事!
之後的日子,杜綾羅一反原先興致缺缺的態度,開始努力地學習。
如此過了幾日,她總算可以不再跌跌撞撞,能夠好好地騎上一段路,馬兒也不再因為她緊繃的情緒,跟著焦躁不安。
雖然知道自己離技術精湛還有一段距離,但杜綾羅已經等不及了,她離家已半年有餘,她好想念爹娘。
因此明知衝動行事不好,杜綾羅還是趁著黑夜離開了黑鷹堡。
本來杜綾羅還在擔心不知該怎麼出堡,幸而馬廄外有另一道門可以直接出堡,不需要經過衛士那一關,她牽著馬兒走出黑鷹堡,在確定不會有人聽到馬蹄離去的聲響後,這才翻身上馬,驅策馬兒放蹄狂奔。
一離開黑鷹堡的勢力範圍,杜綾羅才稍稍放慢速度,然後她馬上就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黑暗之中,放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半戶人家。
她雖然為此感到不安,但杜綾羅還是拚命安慰自己,因為她早就知道這一帶唯有黑鷹堡附近才稍有人煙,所以這樣是很正常的情況。
即使四週一片黑暗,可還有明亮的星子為她引路,杜綾羅努力鼓舞自己,想像自己很快就能回到家人的身邊,雖然當初擄走她的歹徒曾說過,她的家人早已葬身火窟,但杜綾羅還是抱存一絲的希望,認為小三子是為了阻止她反抗,才故意對她說謊。
隨著夜色漸深,杜綾羅開始冷得打顫。她拿出一張預先準備好的毯子裹身,但幾乎抵擋不了刺骨的寒意;馬兒的步伐似乎益發沉重,杜綾羅覺得很奇怪,因為馬兒不像是走在上地上,一步步都像要陷下去似的。
而且她好久沒聽到——的馬蹄聲,照理說,在這種空無一人的土地上,馬蹄聲應該格外清晰,但杜綾羅聽到的只有類似沙沙的滑動聲響。
她翻身下馬,瞬間跌落沙堆裡。這時候杜綾羅才發現自己走錯路,她居然和馬兒迷失在大漠之中!
「天啊,我到底在哪裡?」
饒是杜綾羅再怎麼冷靜,遇上這種情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從未學過辨識方向的方法,現在別說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連自己離開黑鷹堡多久都答不上來,因為她被返鄉的歡喜沖昏了頭,根本是放任馬兒隨便走,現在才會如此狼狽。
杜綾羅拉著馬兒回頭——或者說,是她以為應該是回頭的方向。然後翻身上馬,準備返回黑鷹堡。當然,並不是打算放棄計畫,她是打算回到起點,然後再重新出發。
呼呼的風聲在杜綾羅耳邊呼嘯著,她緊緊拉住身上的毛毯,希望能夠藉此抵擋益發刺骨逼人的寒風。
她抬起頭,希望星子能夠照亮前進的路,讓她可以順利返鄉,但星光卻比方才暗淡些,似乎有雲塊遮住光芒。
杜綾羅失望地低下頭,看來是烏雲蔽空,那也沒辦法了……
不對啊!杜綾羅忽地抬起頭,大漠應該沒什麼雲啊!她記得初到黑鷹堡時,她還曾經問人,為什麼大漠的天空總是這麼清澈蔚藍,連片白雲都看不到?
得到的答案就是大漠幾乎不降雨,自然就沒什麼雲了。
當初她在沙漠邊緣的黑鷹堡尚且如此,更何況她現在人在沙漠中!
如果現下蔽空的不是雲塊,那又會是什麼?
杜綾羅心中的疑問才起,耳際的風聲突然大響。狂風捲起了細沙,形成一片又一片的薄簾,遮擋了杜綾羅的視線,也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是什麼東西?!」杜綾羅嚇壞了,她從沒想過原來風可以吹得這麼狂,而沙子打在身上亦是如此痛人。
她拉緊身上的毛毯,盡量裹住每一寸外露的肌膚,雖然她可以用毯子保護自己,但她胯下的馬兒就沒這麼幸運了。
處在陌生土地的不安,再加上騎乘者的緊繃情緒,然後又突然遇上狂風飛沙,在在都讓馬兒焦躁不已。它不斷以前蹄耙著地面,強烈的風勢讓它幾乎無法再前進一步,偏偏背上的女騎師又死命地扯著韁繩,讓它不舒服極了。
最後馬兒火了,它嘶吠著,還高高揚起前肢,直接把杜綾羅摔落地面,少了這個負擔後,馬兒輕鬆地奔離暴風中心,準備為自己找個安全的地點……
杜綾羅直到被摔落地面為止,都不敢相信馬兒居然甩掉自己,逃走了!
她想要去追馬,因為沒了它,她又要如何返鄉?又要如何離開這裡?但杜綾羅才欲起身,就被風沙吹得倒向地面。
摔落時,幸好底下是滿滿的沙子,所以她並不怎麼痛,但再這樣下去,她根本就沒有辦法離開這場風暴。
只要杜綾羅稍微拉開毯子,就立刻有一堆沙子灌進來,別說是想要看路了,就連希望不讓眼睛被沙子刺痛都有問題。
既然什麼也看不見、也站不起身,杜綾羅只好埋頭爬行,她不知道自己會爬到哪兒,只希望能夠盡快離開這個有狂風吹襲的可怕地方。
用四肢爬行是非常費力的動作,不消多久,杜綾羅已經累得幾乎動彈不得,但她耳際依舊是不斷呼嘯的風聲,她覺得身上的毯子變得非常沉重,讓她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快被沙子掩埋了。
爹娘慈愛的面容突然出現在杜綾羅眼前,她伸手欲抓住些什麼,卻撲了個空,除了被飛沙刺痛的手外,她什麼也抓不住。
杜綾羅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濃重的絕望攫住了她,或許她將死在這片滾滾黃沙之下,這種預感越來越明顯。
家鄉的景色跟著出現在杜綾羅眼前,然後是疼愛她的叔父……啊,最後叔父送她的頭簪被妓院的鴇娘擒走了,不知道叔父會不會發現她的頭簪流落青樓呢?
杜綾羅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其實,就算叔父發現她的髮簪又如何?甚至不知道該怎麼熬過這一夜啊!
接著,她又想到了梅兒、醫娘,還有其他曾照顧過她的人,最後,她甚至連錢老大都想到兩回。雖然杜綾羅想到一堆人,就是倔強的不肯去想黑嘯天。
其實,那只不過是表面上的倔強罷了,沒有想到黑嘯天?!那怎麼可能呢?
那個男人……是不同的。
杜綾羅不知該怎麼定義這個男人,甚至無法把他劃分成好人或是壞人。因為對杜綾羅而言,黑嘯天就只是黑嘯天,沒有辦法用最簡單的非黑即白來認定這個人。
他曾經救了她,也曾傷害她。
他就像一把燎原星火,靠近他就能得溫暖,可太過接近卻也會被他灼傷。
他給了所有被救回來的姑娘一次選擇的機會,卻獨獨不肯放她走,他說其他人都是可有可無的,唯獨她,是他一個人的。
這句話令杜綾羅心跳不已,卻也悲痛不已。
他將她鎖在身邊,雖然口口聲聲說她是他的奴,卻又不曾掠奪她的身子。
那麼……他要的是什麼?她又有什麼東西值得他苦苦相逼?
這點,任憑杜綾羅想破腦袋,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他不但相貌堂堂、家財萬貫,更是一方霸主。
黑鷹堡在此地呼風喚雨,有誰敢不順服?但他卻緊追著她這個落難女子不放,這讓杜綾羅不由得好奇,自己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能讓這樣的男子像狩獵似的追逐?
不過……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杜綾羅慢慢合上眼皮,感覺到濃重的睡意向她襲來。
反正那個男子永遠不會知道,她曾經對他心動過。如果不是她有非得返鄉不可的理由,其實就算一生留在黑鷹堡、留在他的身邊也無妨。
只不過,他是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杜綾羅的眼皮越來越沉重,風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她動了動指尖,想要爬起身,卻發現自己好像被一座山壓住似的,根本就動彈不得。
她突然想到,西遊記裡的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時,是否就是這霍感覺?
杜綾羅為自己的傻氣一笑,幾乎是毫不意外地又吸進一大口沙子。她嗆咳著,結果卻吸進更多的沙子。
睡意曾被短暫驅散,但杜綾羅還是動彈不得。她微微睜著眼,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月亮緩慢沉下。
那兒大概是西方吧!但這時候即使知道何處是西方也沒用了,因為她根本沒有力氣爬起身,現在哪裡是西方都無所謂了。
身下沙地還是很冰涼,即使有毯子裹身,仍是凍徹心肺,杜綾羅小口小口地吸著冰冷的空氣,睡意再次襲來……
忽地,光明籠罩整個大地,杜綾羅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先被日光刺得幾乎睜不開眼。
天亮了,一夜過去了。
日光越來越耀眼,杜綾羅感覺到身下原本冰涼的沙地,一會兒就被烘得暖呼呼地,甚至開始熱燙起來。
燙?杜綾羅擰著眉,昏昏沉沉地想著,為什麼這兒一下冷、一下熱呢?現在她覺得好熱、好熱,幾乎要被烤熟了。
杜綾羅想要翻身、想要找個陰涼的地方躲一躲,但她根本沒有力氣移動,只能任由毒辣的日光將她曝露在外的肌膚曬得發疼。她覺得渴極了,連吞嚥口水都有困難。
她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樣的感覺,或許就像現在這樣吧!全身的力氣被抽乾、開始神遊太虛、就連想要抬抬手指也做不到,靈魂慢慢地脫離這副軀殼……
杜綾羅突然覺得有些可惜,早知道自己會死在大漠裡,那麼昨晚她應該先去跟黑嘯天道別的。她真的覺得,不能再見到他是件非常可惜的事。
然後她閉上雙眼,準備安詳地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