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放棄了去歐洲出差的機會——為了牧人,她把機會讓給別人。
早上朱丹醒來時,在餐桌上看到牧人留的一張字條——
朱丹:
我突然想起,診所有一些事需要去處理。
晚上不用等我,我和幾個醫師有重要的約會。
牧人
朱丹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指針的方向指向七。雖然她不清楚牧人是什麼時候走的,但他一定很早就離開了。
朱丹早上都有慢跑的習慣,她慢跑的路線是從家門口出發,跑上大街,然後繞到附近的國小。
牧人的診所在國小左側的方向,回程時,她會往診所的方向回來。雖然牧人的診所沒有那麼早營業,可是她每每經過,總會覺得很踏實。
她總覺得那間牙醫診所,是她和牧人的另外一個家。
喝了—杯咖啡後,套上她那雙愛迪逵的布鞋,她開始例行性的慢跑,但今天她跑的路線稍稍做了改變。
她沒繞到學校,而是直接跑到牧人的診所。她還買了一份魚鬆吐司和一杯豆漿,這兩樣都是牧人喜歡吃的。
她愉快的跑著,手上提著為牧人準備的早點,想著牧人看見她時驚訝的表情,頓時她覺得自己像個快樂的妻子。
診所到了,但停車格上卻沒有看見牧人的車、她開始慌張,原本愉悅的心,倏地往下沉。
朱丹看了一下手錶,快八點了。
牧人字條上不是說他先到診所來處理一些事嗎?然而車子不在,診所的門也關著,那他到底去哪裡呢?朱丹又在診所四周繞了一圈,紡於確定牧人不在這裡。
他會先去吃早點嗎?她自問著。突然,念頭一轉,她覺得手上提的豆漿和吐司變得沉重起來,心裡隱約有一種受騙的感覺,可是她又不死心,她要證明牧人沒有騙她。
朱丹橫越過馬路到對街的社區公園,選了一張可以清楚看見診所的椅子坐了下來,目不轉睛的期待著牧人出現。
九點整,護士準時出現開門,跟在她後頭的是位看似來看牙齒的病人。
過了十分鐘後,牧人仍沒出現,許多假設開始在朱丹的腦海裡纏繞,含她很不安,於是,她站了起來,往診所的方向走去。
「醫師呢?」朱丹微笑的問著護士。
「還沒來呢!」護士有些焦急的回答。
「有沒有找他?」
「電話打了,傳呼機也call了。」
徵求過護士同意後,朱丹隨即走進牧人的辦公室兼休息室。這是她第二次進來,第一次是她剛從美國回來,搬到這附近時。
她坐在牧人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可才一坐下,猛抬起頭,便望見夏琴一臉燦爛的笑容正對著她,而夏琴旁邊站著的是昨晚還和她溫存的牧人。
朱丹拿起他們兩人的相片,—張臉完全失去血色。她知道牧人還會去找夏琴,只是,要地面對牧人時時刻刻都把夏琴和他親密的合照放在桌上,真的是很難。
刀割般的痛和沸騰的火在她心裡交錯著,朱丹的情緒開始有了非常大的起伏,她想到牧人此時又還沒來……她不禁有許多的聯想。
本來,她是擔心牧人開車時出了意外,現在她想的是,牧人趁她熟睡時離開她,然後去找夏琴。
朱丹終於明瞭,夏琴之所以對自己和牧人在一起的事一直沒有反擊,是因為她設下一個網子讓自己跳進去,到後來,她被捆住了動彈不得,最後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夏琴和牧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一連串的假設讓朱丹失去理智,她拿起筆筒裡的拆信刀用力的戳著玻璃表面,直到出現裂痕,然後她又往夏琴的臉上畫了幾刀,再用力的刺了幾下。
朱丹的淚落在破碎的玻璃上,讓夏琴原本美麗的臉瞬間變成一張破碎的臉。
就在這時候,牧人進了診所,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病人因久候不到醫師早已離開。
「有一位叫朱丹的小姐在裡面。」護士對牧人說。
牧人推開辦公室的門時,不禁嚇了一跳,因為第一眼映人他眼簾的不是朱丹,而是被朱丹戳碎的夏琴和他的合照相片。
「朱丹!」他搶過她手上的拆信刀。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朱丹哭泣的問。
牧人望著淚流滿面的朱丹,腦子一片空白。
「你說啊,你說啊!」朱丹對牧人吼著,原有的自信頃刻間像潰堤的洪水迅速流走。
為什麼老天爺對她如此殘忍?!她只是需要有人能全心全意愛她啊!難道這樣的要求是奢望嗎?
牧人沉默不語,他要說什麼?他還能夠說什麼呢?
「你去找她是不是?」第一次,朱丹在牧人面前為了夏琴和他爭吵。
心情沉重的牧人,仍是沉默不語。
「是不是?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朱丹激動的追問著。
良久,牧人才內疚的說:「對不起……」
聞言,朱丹一巴掌摑在牧人的臉上,此舉令兩人都驚愕不已。
牧人是被朱丹摑巴掌的第二個男人。
第一個是她背叛了牧人而下嫁的醫師丈夫。她摑他的原因是因為他有了第三者。
第二個是曾讓她背叛過的牧人。這次她摑牧人,是因為她成了第三者,可是,她卻一點也不這麼認為。
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但除了摑掌外,她真的不曉得要怎樣來表示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強烈的怒和愛,他怎麼可以瞞著她去找夏琴?
朱丹的眼淚不停的淌下來。她多麼愛這個男人,她不是故意要摑他的,她摑他時的內心是痛、是海、是心傷啊。
牧人站在原地,臉上清楚的感到麻痛不已,他從沒被女人摑過巴掌,所以震驚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
「不要離開我!」朱丹哭喊道。
她的淚,滴在牧人的手背上,牧人不由得感慨不已,一個早上,他同時經歷了兩個女人的情感,而這兩份情感,都帶給他強烈的震撼。
一個告訴他,他們之間結束了;一個告訴他,不要離開她。
牧人激動地擁住朱丹。他明白朱丹對他的深情,也明白自己要好好的珍惜她,但是好難啊!有沒有可能,讓他能同時擁有夏琴和她?對於她們,他都不能失去任何一方呀!
「答應我,不要離開我。」朱丹在他懷中輕咽的說。
「我不離開你。」牧人緊抱著她。
「不准你去找夏琴。」她抬起淚眼看著他。
「朱丹……」
「回答我。」
牧人不曉得液怎麼回答地,雖然夏琴已經和他表明要分開的心意,可是他仍想努力去挽回。
他只要一想到夏琴偎在俊堯懷裡的情景,便忍不住醋意橫生。
不!夏琴是他的,她的愛情也只能給他。他想,夏琴一定是還在氣他才故意這樣做的。
牧人不願相信夏琴不再愛他的事實,一逕的說服自己這樣相信。
「你不敢回答,是不是?」朱丹彷彿明白他心裡的想法,苦苦相遇道。
「我愛你,朱丹。」這好像是他唯一可以說出來並且讓朱丹滿意的話。
「只愛我一個?」
「我……」
「你並不愛我,是不是?你的愛有一大部分是放在夏琴的身上,對不對?」
牧人蹙了一下眉。是這樣嗎?難道他真正愛的人是夏琴?那朱丹呢?會不會只是因為過去的舊情作祟而已?
朱丹看出他眼裡的迷惘,心慌的再次緊抱著他,苦苦哀求道:「牧人,離開夏琴吧!我好愛你,沒有你我會死的!」
她明白自己很傻,但除了以死相逼,放下身段乞求外,她沒有任何籌碼能和夏琴抗衡了!
她無法失去牧人,更無法失去牧人的愛情,失去他,地便失去了一切!
「答應我,不要再去找夏琴。」
牧人聞言,只能緊緊回摟她,選擇無言以對。
夏琴在一陣急促的按鈴聲中驚起。
俊堯才剛走,會是誰找她找得那麼急呢?她披上晨褸,匆匆忙忙的跑去開門,門外站的是朱丹。
她非常驚訝,但也很快的就冷靜下來,她心理已經隱約猜到朱丹是為何而來。
夏琴先招待她到客廳坐下,自己則回到房間換了一套衣服才出來。
「要咖啡還是茶?」
「不用了。」朱丹說。
但夏琴還是替她泡了一杯三合一的咖啡。
她從廚房出來時,朱丹正站在專門放著俊堯為她做的模型屋的玻璃櫃前面。
「這模型屋真漂亮,在哪裡買的?」朱丹以為是牧人送給她的,試探的問。
「是俊堯做的。」
「看不出來俊堯那麼有耐性。」朱丹不禁鬆了口氣。
「看不出來的事情還有很多呢!」夏琴隨口說。
這時,朱丹發現在櫃子旁的音響架裡頭,有一格擺了很多張夏琴和牧人,還有夏琴、牧人和俊堯的合照,這令她不是很舒服。
「這是什麼時候照的?」她指著一張他們三人在合歡山,背景是一大片的白雪,而他們穿著相同式樣的滑雪衣的相片問。
「我想,那不重要吧。」夏琴回答得很巧妙。
朱丹悻悻然的坐回沙發上,兩個女人間充斥著——股沉默的氣氛。
朱丹清清喉嚨,「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因為牧人、,」夏琴肯定的說。」他告訴我,你要離開他。
夏琴的回答是一抹苦笑。
「你還愛他嗎?」朱丹看著她問。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夏琴偏著頭反問她。
「我只是想知道,牧人有沒有騙我。」她專注的觀察著夏琴的表情。
「他有沒有騙你,和我愛不愛他有什麼關係?」
「因為他告訴我,他不再愛你了。」朱丹撒了個謊。
夏琴相信了她的話,臉上出現一抹蒼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愛他了,可是在還沒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和他分手之前,我不能答應他的求婚。」
求婚?牧人向朱丹求婚?!她想到不久前,他還當著俊堯的面說他愛她的!
難道男人的愛情是那麼簡單嗎?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牧人會是這樣的人嗎?夏琴覺得心寒不已。
「我和他已經緣盡了,我祝福你們。」夏琴緩緩的說;
「你難道一點都不生氣、不難過?」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畢竟我們曾相愛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嗎?」夏琴平靜的說。
她的平靜出乎朱丹的預料,可是她不但不感到開心,反而更害怕了,她怕牧人會離不開夏琴。
「我真不敢相信,牧人會不愛你。」朱丹故意再次重複。
「他都已經那樣說了不是嗎?」
「我認為他在騙我。」
「你愛他嗎?」夏琴深深的看著她,反問著。
「因為他,我的婚姻生活才破裂的。」朱丹又再度撒謊。
夏琴愣了一下,難道她就是牧人以前的女友?還記得自己在初識牧人時,他曾對她提及他有一個交往了五年的女友,但地卻拋棄了他,和另—個男人結婚了。
「你是牧人以前的女友?」夏琴將猜想付諸於言語。
「沒錯,但這次我絕不再輕易放手。」她不客氣的說,
夏琴終於在此刻恍然大悟,也難怪牧人會把持不住的出軌。
此刻,夏琴的心裡莫名的得到平衡,不可否認她曾懷疑自己的魅力出了問題,也對自己失去信心,幸好俊堯對她的愛意治癒了她的自卑,恢復她的自信。
如今,由朱丹口裡明白一切的真相,她對於自己和牧人的過往總算真正的釋然了。
「既然這樣,你就可以答應他的求婚。」
「夏琴,對不起。」看見她的神情,朱丹第一次對她有了內疚的感覺,囂張的氣焰頓失。
「毋需道歉,很多事都是我們無法掌握的,尤其是愛情。」她有感而發。
「你結婚後,我因為俊堯的關係認識牧人,繼而與他交往;現在你回來了,他還和你在一起,那表示你們的緣分很深,我想,或許老天的安排就是注定我只能在他最失意的日子裡陪他度過,而他最終的歸屬卻是你。」夏琴說得無悲無痛,可是有誰知道,她曾經流了多少眼淚。
「你不怪我?」
「我說過,是我和牧人的緣盡了。」
朱丹終於對夏琴完全放心了,可是卻還是有所擔心,「如果牧人再來找你……」
「這就不是我的責任了。」夏琴看著她說。
朱丹聞言語塞,明白夏琴說得沒錯,她自己的愛情必須靠自己奮鬥,而不是仰仗別人的施捨。
夏琴迭走朱丹後,開始將她和牧人合照的相片收起來,放進雜物箱裡。
逝去的愛情,只適合塵封,毋需留戀。
整理妥當,夏琴接著打了通電話給俊堯,她告訴他想要去旅行。
「你想去什麼地方?」
「登山。」
俊堯知道夏琴喜歡登山,不過她有好一陣子沒爬了,突然聽到她作這樣的決定,還真把他嚇一跳。
「讓我安排一下,我把課程調開便跟你去。」
「你忙你的吧,這次我想一個人去。」
「這怎麼可以?那很危險的。」俊堯擔心她的安危,不同意的開口。
「你別擔心,我當然會和登山團一起走。」夏琴笑著安撫他。
「不論你去登哪座山,行程都一定要讓我知道。」俊堯只好妥協的交代著。
他們又聊了一些登山的事,然後相約晚上在秦之的燒烤屋見面。
夏琴和俊堯來到燒烤屋已經快半個鐘頭了,可是一直都沒有見到秦之的身影。夏琴終於忍不住的問了服務小姐,這才知道秦之已搭早班的飛尷到泰國了。
「是CC嗎?」俊堯猜測著。
「應該是,除了CC還有誰會讓秦之飛到泰國呢?」夏琴歎了口氣。
「秦之是個很好的女孩。」他無意的說。
「你們曾單獨見過面?」
「就那次,我們去看雲門舞集……」俊堯把他喝醉後所發生的事告訴她。
「結果,秦之卻睡在沙發椅上。」
「你不怕我吃醋?」夏琴故意逗問他。
「你會嗎?」
「一點點。」夏琴把食指和中指掐在一起,眼睛還眨了—下。她覺得自己有一種很輕鬆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和牧人住一起時所沒有的。
一股愛意暖流滑進俊堯心裡,愛了夏琴這麼久,今天,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對他而言是非常珍貴的。
至於牧人,雖然對他仍感到有些歉意,但他深信自己會讓夏琴幸福的。
離開燒烤屋後,俊堯直接送夏琴回家。
在迭她到家門口前,俊堯溫柔且深情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個晚安吻。
當他們的唇分開時,夏琴緊緊勾住他的肩,低聲的對他說:「我不想一個人。」
「我也不想。」
這夜,是情人的夜晚,也是兩心相屬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