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
在洞庭湖君山的丐幫總壇,丐幫最有聲望的九位長老,連同垂垂老矣的幫主,正在召開一次史無前例的會議。
而長老之一,正是沐劍真已屆壯年的父親,沐龍四。
這次史無前例的討論主題是:沐劍真的終身大事。
「真兒說--」長老之一,也是丐幫總壇具有聲望的長老裡唯一的女性,江湖人稱「狂雪婆婆」的姜雪青開口了,「他要等到幫主過世以後,才肯依規矩繼承幫主之位?」她細小而佈滿皺紋的眼睛,詢問著看著沐龍四,等他的回答。
「是的。」沐龍四恭敬的點點頭?姜雪青今年九十六歲,是丐幫裡年紀僅小於幫主的長輩,加上她那段轟轟烈烈的江湖闖蕩史,和丐幫幫主紅粉知己的身份,幫中沒有一人--敢對她不敬包括幫主在內。
「你是怎麼教他的?」姜雪青中氣十足的聲音,聽來更是讓人心生敬畏。
她這句話一出,大家先是習慣性的一起用責問的眼神看苦沐龍四,之後才又一起轉頭,看著姜雪青,因為她這責罵來得莫名其妙。
「晚輩已經竭盡所能的教導他了,但不知前輩指的是……」
「對呀!小青,真兒已經是歷代幫主中最有潛力,受過的訓練又最紮實的一個了,你怎麼還責怪龍四呢?」丐幫幫主姚劍峰也開口了。
其實,在場的人除了姜雪青外,沒有一個搞得清楚這次會議召開的目的,因為她是這次會議的召開人,也是長老裡,除了沐龍四和幫主外,對沐劍真寄望最大的人。
姜雪青瞪了姚劍峰一眼,又環顧了一下在場其他的八位長老們,才悠悠的歎了一口氣,「唉!兩年前,當我看到練功有成、從外地歸來的真兒時,我本來是很高興的,可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丐幫的舊幫規裡,規定幫主不得結婚、不得有血脈相連的繼承人一事,早在十年前就開會廢掉了。」
她頓了一頓,看了看當年在場參與那次幫規改制大會的長老們,幾個人認同的點點頭。
「所以囉!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期盼真兒趕緊結婚。」
大伙安靜的看著她,在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之前,沒有一個人敢發表意見。
「而你!」她突然起身,速度之快,讓人難以和她的年紀聯想在一起,她衝到沐龍四面前,「竟然接受他遲遲不肯結婚的事,那次的改制大會,你們兩人在外面修煉,說不知道還情有可原,可是,他都回來那麼久了,竟然還一直認為他必須等到幫主這個老不修死掉……」
「喂!喂!」幫主開口了,「這兒有晚輩在,說話客氣點嘛!」
「客氣?你敢叫我客氣?」姜雪青箭頭一轉,直指幫主,「都是你害的,你還敢說?選了一個忠心耿耿卻一點也不風趣、不知變通的笨蛋來教他,害他也變成了笨蛋。」
「那是我兒子,前輩,當然該由我來教他。」沐龍四忍不住了。父子倆一起被罵笨蛋也就罷了,還被指控不風趣?
「你教他?」姜雪青頭一轉,箭頭又回來了,「你是怎麼教他的?你難道不知道敬老尊賢是:讓老人們輕輕鬆鬆的在家裡享受,而不是像我和幫主這樣,都已經快百歲的人了,還要每天為幫裡的事務操勞?」
「這……」
大家這時才抓住這次會議的重點,原來姜雪青想拉著幫主一起退休,可是,連續兩任該繼任的幫主都不幸過世,而新幫主卻遲遲不肯上任。
一個長老突然插嘴道:「前輩,按規定,新任幫主如果尚未成家,就必須等到四十而立之年……」
「四十?」姜雪青瞪大了眼睛,將額頭上的皺紋完全疊在一起,「你要幫主這把老骨頭再等十六年?」
「晚輩不敢。」
「所以,」姜雪青轉過身,再次面對沐龍四,「去叫你兒子快快成家,不要讓我們再等了。」
「可是,前輩不是不知道,真兒他不會就這樣輕易娶妻的,他說他還想再出去修煉幾年……」
「他沒得修煉了,要練,等當上幫主再練吧!包準他練不完的。」
一直沒插話的幫主開口了,這一開口,明顯的就是站在姜雪青那一邊,「你說的對!我們是該讓真兒早日成家好繼承這幫主之位。」
「龍四!」一得到幫主的認可,姜雪青便名正言順的對沐龍四下命令。
「屬下在!」
「沐王府那邊,可有幫真兒定下過什麼婚約?」
「沒有!」沐龍四的神情有些黯然。
自從沐王府的人知道他決定終身加入丐幫,還讓兒子成為丐幫幫主繼承人後,王府裡的長輩們口裡雖然沒說什麼,但卻沒像對待家裡其他的晚輩們一樣,幫沐劍真安排好婚配之事,他們顯然已經認定了沐劍真的未來,沒有一個女人會願意參與。
「那你心裡有什麼人選嗎?」姜雪青問道。
「這……該問真兒本人,較為恰當吧?」
「我問過了。」
「咦?」大夥一起看她。
姜雪青聳聳肩:「我不過是問問他有沒有見過心儀的女子,他說沒有,又說他想一個人清靜的修煉,不願受到異性的打擾。唉!五年前送他去少林寺接受磨練的決定,顯然是錯得可以。」
到了沒人可以怪的時候,姜雪青竟然怪起少林寺了。大夥兒面面相覷,唯有沐龍四手一攤,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那次的修煉以及後來的幾次,他都沒有參與。事實上,自從他兒子十四歲後,他們父子倆就不常在一起修煉了。
「但是,」姜雪青一副勢在必行的樣子,她堅定的握著拳,枯老清瘦的手臂上冒出了一根根青筋,「我一定要讓他趕快嫁人……我是說,娶個老婆好成家。」
「我想到了一個。」幫主又開口了。
「想到什麼?」
「歐陽,東北的歐陽重霸府,不是有幾個可愛的小丫頭最近正要比武招親嗎?這可算是武林近幾年來的大事了,不如,我們叫真兒去參加吧!」
沐龍四搖搖頭,「他不會答應的,比武招親這種事,我們在外修煉時見多了。他好像打小的時候起就看不慣這種事。」
「這又是你教的好榜樣。」姜雪青恨恨的說了一句。
「唉!沒關係,」幫主道:「我們找個借口,教他到太原分舵去幫我們做件事,順便去歐陽家裡請個安,如果說,正好讓他遇上了心儀的姑娘,想必他就會動成親的念頭。」
「這主意不錯!」其中一個長老附和著,「就算不參加招親,看到那麼多和自己同齡的武林好手在,也是給他一個磨練切磋的機會,多和一些武林中人交往。」
「說的也倒是!」
沐龍四看著都在點頭附和的大伙,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好吧!既然連幫主都這麼說了,那我去叫真兒來便是。」
在東北的黑森林裡,霧氣沉重的掩蓋著山頭。
在那座半山腰的小木屋裡,歐陽鑲正戀戀不捨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在她成長的二十年間,這棟陪她一起哭過笑過又修修補補的老舊房屋,和儉樸耐用的老傢俱。
「還不走呀?蟲姊。」木門外傳來張小霸的聲音,「再不走天色晚了,會趕不上到城裡過夜的。」
只見身材壯碩、一臉精明幹練的張小霸,正牽著一匹黑色的駿馬,在距離小木屋約十尺外的空地上等著。
經過多年的歲月洗練,如今的他,已經承繼父親當年身為村長的職務,而在這同時,他也成了歐陽鑲最忠心的屬下之一。她這些自認忠心耿耿的屬下們,還包括如今鎮上大多數已成為青年的孩子,他們都站在小木屋外的空地上等著替她送行。
但是,沒有人敢靠近屋子,他們只敢用聲音來表達自己的關心和忠心。
因為,屋子附近非但有一大群蜜蜂飛來飛去,屋子裡還有一個可怕且詭異的長輩在。
歐陽鑲在屋裡,看著坐在黯淡的光線中背對著她的歐陽荒蘭。她那張美麗的臉上,輕蹙的峨眉顯示了她內心的歉疚與不安。
「姑姑?」
歐陽荒蘭手一揮,「要走快走。你聽到小霸他們說的了。」
「可是,你確定嗎?我可以不走的。」她放下了手中的小包袱,向前一步,站在養了她二十年?教導她二十年,比母親還親的姑姑身後,「難道你要我帶著你對父親的敵意回到歐陽重霸府?」
「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他們的,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歐陽荒蘭猛一拍桌,霍地起身轉頭,「哼!那個無恥之徒,哪懂什麼人倫親情,他只會用武力來爭權奪利罷了。」
歐陽鑲毫不畏懼的面對她的怒氣,「可是爹爹的信上說,說什麼我也該回家去看看了,他老人家很想念我。」
「想念你?想你個屁!你爹那個混帳,他要是想你不會來東北看你嗎?那根本是借口,你這個呆子!到底懂不懂?」歐陽荒蘭拉起她的手,神色悲淒的對她說:「鑲兒呀!那是他想利用你的借口,你根本不知道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姑姑,放心吧!我回去看看,立刻就會回來的。」
「不!」歐陽荒蘭搖搖頭,一手撫上臉上那道令人?目心驚的傷痕,她眼裡的猶豫,慢慢的成了一種決心,也許該是告訴鑲兒真相的時候了。
「鑲兒!你聽好,不要太信任歐陽雄霸那個人,他會利用你,就像他當年利用我這個妹妹一樣,你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可是爹爹他在每封信上都道過歉了呀!我相信他已經改了。」歐陽鑲辯解著。她對這事幾乎完全沒有印象,只有每年在她過生日時,會收到父親的禮物和信,因此,對父親,她心底始終有著一絲尊敬。
「傻丫頭。」歐陽荒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我真不該讓他寫信給你的。」她美麗而滄桑的眼睛裡,淒切動人的幽怨神色漸漸的散溢開來,只因為當年那段痛心的回憶逐漸在腦海中又重演一遍。「我當年帶你離開歐陽重霸府的理由,你聽我說過好幾遍了,不是嗎?」她歎道。
歐陽鑲點點頭,「爹爹在信上也說過,他很對不起你,他一直希望你能回去,好讓他補償你,又總是要我送你回去……可是,我是他的女兒呀!他希望看看我,這並不足為奇。雖然他……」歐陽鑲的眼底流露出一絲黯然,因為她心底知道,她為她父親辯解的理由薄弱,「他從沒有來看過我。」
歐陽荒蘭點點頭,「對!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歐陽鑲抬頭了,這個問題她問過歐陽荒蘭不下數百次,但從來沒有答案,今天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因為他根本不想見你,一旦你回到了歐陽家,他還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你呢!」
聽到這樣的話,歐陽鑲的眉頭皺了起來,她的大眼疑惑的看著姑姑。
「鑲兒,當年我之所以要帶你離開那個家,就是因為受你母親藍鑲鑲所托,因為她知道,如果讓你在那個家裡長大,總有一天,你會被你自己的父親吃掉。」
她的話讓歐陽鑲的眉頭皺得更緊,眼裡的疑惑更深了。
「你不知道,你身上那股天生的強大功力,並不是所謂的天賦異稟。」
「什麼?」歐陽鑲不懂。「你以前不是說,那種相當於一般人練了數十年的功力,是我一出生時就有的嗎?」
「話是沒錯,可是,」歐陽荒蘭的眼裡流出恨意,「那不是上天給你的,而是你父親給的。」
「什麼?我不懂。他要怎麼讓我……又為什麼要……」
她手一揮,制止了歐陽鑲的話,「他聽信算命的話,說他的下一代將會擁有顛覆江湖、當上武林盟主的命。」
「啥?」
「因此,他用盡心機,騙你母親吃下許多尋常人不能吃的練功寶物,為的就是想讓他的孩子在一出世,就能擁有常人數十年才能苦練出的功力,他完全沒想到,鑲鑲的身體根本無法負荷這些神藥,哼!」
她遙遠飄忽的目光,出現了悲哀和譏諷共存的目光,「他吩咐助產婆殺了鑲鑲,就在你生下來不到一刻鐘。他的目的是要讓神藥全部經由臍帶流注到你身上,一絲都不浪費。」她顧不得歐陽鑲越聽越驚慌、越變越難看的臉色,逕自說著:「只是,他沒有想到,他犧牲了這麼多神藥,犧牲了老婆,換來的竟然是一個女嬰。」
「不!爹不會……我是說,怎麼可能?一個人會殺了自己的妻子,就為了……為了……我的天!是因為我……因為我,娘才會……」歐陽鑲已經克制不住,她邊搖頭邊退後,淚水從大眼裡-濫而出。
「不!不是你。這全都是你爹的錯,你還是搞不懂嗎?」歐陽荒蘭拉住她的手,想要制止她內心那種將母親的死歸諸自己的想法。
歐陽荒蘭繼續說:「今天他要你回去,為的是什麼我還不清楚。可是,一個可以為了要自己的孩子當上武林盟主,連妻子都肯犧牲的人,我敢說,他絕不會是因為想要見他多年未見的女兒。」
「我不相信爹會是這樣……我是說,怎麼……他要我回去難道是想害我?」
「你是他的女兒,如果今天我不對你說出那段過去的話,你對他是不可能有任何防備的心,再加上你現在身懷絕世武功,有近乎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沒錯!這正是我擔心的,他為了你身上的功力,可能會有加害你之心。」
「但是重霸神功不只是我在練,歐陽家的每一個人不是都可以……」
「你練的不只是歐陽家的重霸神功。」
「什麼?」歐陽鑲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她猛搖頭。今天是什麼日子?她本來以為只要承受分離的苦痛,和不被諒解的離去。但現在,她非但聽到她母親的死,是為她的父親所害的,還聽到自己二十年來苦練的神功,竟然不是自己以為的重霸神功。
「你母親本身雖然沒有武功,但是,她娘家卻是出自武林裡最詭異的天山雪蜂派,這一點,是在她發現你父親想殺了她,在臨盆前偷偷告訴我的,她要求我保護她的孩子,還給了我雪蜂派的雪冥神功秘笈。說來奇怪,她似乎早就知道你會是個女孩,而且……」她痛苦的陳述中,出現了一絲笑意,「還會是個絕世大美女。」
「姑姑!」
「好好!我不開玩笑就是了,鑲兒,」歐陽荒蘭臉上的回憶神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和嚴肅的神情。「你已經是個二十二歲的大人了,又同時練了重霸神功與雪冥神功,我知道你不但能保護自己,也聰明到會應付各種人,但是,如果你面對你的父親,我伯你還不能保護自己。」
「是嗎?」歐陽鑲的臉上,此刻已恢復了平靜,眼裡也流露出了她一貫的淡然和自信神色。
她不否認,過去二十年來,父親在她心裡的好印象,已經因為今日這一段讓人震驚不已的過去而消失,她知道她無法為自己的母親,甚至為了躲開逼嫁而自毀容貌的姑姑報仇,但是,她至少清楚了該怎麼應付她父親,這個可能成為自己敵人的人。
歐陽荒蘭看著她眼裡的變化,先是點點頭,後又跟著搖搖頭。
「是啊!雖然我還是不希望你回那個家去,但是……唉!」她又歎了一口氣。「有些事,畢竟要自己親眼見到了才會相信。其實,我又何嘗不希望你爹爹變好呢?罷了!走吧,你快點動身好了,小霸他們應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姑姑,你願意讓我回去了?」
「我怎麼攔得了你?」歐陽荒蘭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無奈卻又夾雜著驕傲的神情,「如果你今天正式踏入武林的話,憑你的武功和美貌,想必會引起舉世震驚,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
「什麼事?」
「我希望你不要讓人迷失在你的美麗中,紅顏即是禍水,唉!凡是,麻煩和危險的事,能避則避吧!可以的話,先探探歐陽府裡的消息,切記,不要貿貿然然的衝回家。知道嗎?」
「嗯!我向你保證,這裡,」歐陽鑲環顧了破舊的小木屋四周,她的眼裡流露出不捨,「才是我的家,我只是回去看看,看過後,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歸來。」
「嗯!」歐陽荒蘭欣慰的笑了笑,她替歐陽鑲理了理身上那套--從十六歲起,就僅有的一套男用長衫,「這衣服都泛白了,到了鎮上,記得給自己添套新衣。」
「好!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的,姑姑一個人在這兒可千萬要保重。」
「我知道,你也千萬要記得……」
「嗯?」
「如果被你爹爹逼嫁時,可別笨得跟我一樣,自毀容貌。你的美麗在以前或許是一種危險,但是,加上你現在的武功,那可是一種最有力的武器囉!」
「姑姑!你剛才說那是禍水……說過我不該利用長相的。」
「對!但我可也沒有叫你不要出嫁,去吧!去人多的地方找個好男人,找個能保護你免於被你爹欺負的好男人。」
「我有呀!」歐陽鑲不知怎麼地,回答得好順口。
「什麼?」歐陽荒蘭呆了一呆,然後故意瞄了門外一眼,「該不會是張小霸吧!他已經結婚了,雖然說你要幹掉他老婆輕而易舉……」
「不是啦!你怎麼這麼說?」歐陽鑲叫道。
然後,她的嘴角浮起了一絲莫測高深的微笑,那個常常出現在她夢裡的小男孩,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再遇見?
「我早就找到了一個不像你老是把我踢下床的未婚夫了。再見!」
「什麼?」歐陽荒蘭還沒反應過來,歐陽鑲的人已經消失到屋外,她急急忙忙跑到門邊,對著身形正落在馬上的歐陽鑲叫道:「說清楚嘛!話怎麼可以說一半。」
歐陽鑲對她皺一皺鼻子,又吐了吐舌頭,然後一夾馬腹、一揮手,便在大家的揮手和祝福中,往黑森林裡那條唯一通往外界的小徑奔去。
「蟲姊,再見!」
「再見個頭,幫我攔住她呀!」歐陽荒蘭忙不迭的喊:「你給我回來,話說完了才准走。」
但身影早已經遠去的歐陽鑲,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回頭來告訴她真相,因為,那段多年以前的甜蜜回憶,不過是她的一個小小的奢望和夢想罷了。
她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回想起那個叫做沐劍真的小男孩,他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至今她仍牢記在心中,他想必早結婚了吧!
都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正常的女人,到了她這個年紀,孩子可能都已經四、五個了。唉!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她不是在恨自己的身世與眾不同,可是,卻也常在心底偷偷的盼著那個小乞丐。
那個一臉堅決保護父親,又能平靜的面對她臉上那副醜陋的面具的小乞丐。
那個要她陪著他一起孤獨,要給她自己一張床睡,還很慎重發誓的小乞丐。
那個被她叫成小木頭,被她欺負、被她推到深泉裡,卻一點也不生氣,處處讓著她的小乞丐--沐劍真。
沐劍真!
不知道他還會不會記得她?
聽父親的信上提到,最近正要給幾個表妹,堂妹們比武招親,順便開個武林比武大會,不知道沐劍真是否會以丐幫弟子的身份到場,如果他們真的相遇了,是否還能認得彼此呢?
歐陽鑲搖搖頭,眼前還有一堆事要解決呢!什麼時候她也開始像鎮上那些姑娘家一樣,發花癡了。
前不久聽來的那些關於自己的身世,推翻了她過去十多年來的想法,雖然讓她震驚不已,使她為她的母親感到悲傷,也為誤解姑姑想保護她的做法感到抱歉,更為她自己的親生父親感到羞愧。但是,這些林林總總的壞事加起來,還是不能在她天性樂觀開朗的心裡造成解不開的結。不過,她要當心,她要小心謹慎的面對未來這一陣子將會發生的事。
更重要的是,她必須想個方法探知父親真正的想法和心意,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她雖然沒意思要打敗她的父親,但是,她卻必須保護她自己,這是她多年來在黑森林裡生活,學到最重要的一點。
畢竟,她已經答應了姑姑,她要平平安安的歸來,她絕不會拿自己的承諾開玩笑。
為了保護自己,必要時,她將不吝於給她那個「父親」一點教訓。
她的眼裡泛著深沉的眸光,那個人,她恐怕不會叫他一聲「爹」了。
頓時,前所未有的孤獨感襲上了她的心頭,第一次,她開始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