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盈不要你!任軒心底的聲音又響起了。
「胡說!」她絕對享受每一個他給的摟抱和親吻,她分明也要他。
那是你每次都強摟人家、強吻人家,但他心裡是不要你的。
「胡說!」任軒兩眼發紅,對著心底討人厭的聲音狂吼。
胡不胡說你自己心理有數。水盈不要你,記得嗎?打從三年前就不要了。
那又如何呢?三年前他也不要她。任軒心想。
唉!你心裡明知三年前是她先不要你,你才不要她的,而且你忘了那段苦苦壓抑、才不至於衝動的跑去找她的窩囊日子了嗎?更別提若不是因為至美國分公司從頭學起,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你哪能輕易將她忘掉……閉嘴!滾回陰暗的角落去!他在心中喊道。
呵呵……偏不!你明明就很在乎她,她不要你又有什麼關係,去她身邊,把不要變成要不就好了。
不、可、能!他不會再去找她的,他發過毒誓了。
你不擔心她的安全?不怕她又過著啃麵包度正餐的日子?
哈!擔心什麼?怕什麼?沒有他的日子她還不是這樣過來了。任軒酸澀地想著。
好吧!那我想你一定也不怕她會被搶走嘍!都三天了,說不定她已經……別再說了!任軒的心倏地揪緊。
媽的!任軒,你在幹什麼?你不是向來要什麼就有什麼,曾幾何時變得這麼孬種。
心中的聲音更大聲了。
可是她拿冷水潑他,拿冷水潑他耶!
誰要你叫她幫你打手槍。心裡的聲音又在譏諷著。
那她也用不著拿冷水潑他吧!她可以說不啊!
你會讓她拒絕嗎?任軒心裡的聲音冷笑著。我看你比較可能霸王硬上「手」
吧!瞧你抓她的手抓得緊的……「啪!」
一大份厚厚的卷宗被狠狠地扔到大辦公桌上。
「經……經理。」新上任的副理不自覺地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經理自從翻他整理好的企劃書後便開始咬牙切齒、橫眉豎目,這下更將整份企劃書往桌用力上一扔,他……冷汗流個不停啊!
「小趙,我問你。」任軒臉上像蒙上一層寒霜。
「是!」趙副理站得直挺挺的,心裡侷促不安地等著接招。
「我問你,美麗的女人是不是都很沒大腦?」任軒恨恨地從齒縫迸出話來。
水盈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卻沒什麼大腦,她要是有大腦的話,就不會想要離開他。
「啊?」趙副理嘴巴微張,當場愣住了。
「我問你是不是?」任軒突地站起,兩眼發直地瞪向他。
「是!」見著頂頭上司射過來的兩道寒光,趙副理中氣十足的大聲答著。
「那麼,那種女人是不是理都不用理她。」像找到全世界唯一會支持他的盟友似的,任軒雙瞳裡燃起莫名興奮的火焰。
「是。」這回趙副理迅速反應。
「很好,你聽到了嗎?」任軒幾近瘋狂的說著,是對心裡那個老愛唱反調的聲音說的。
「聽到了!」受他慷慨激昂的情緒影響,趙副理也答得熱烈高亢。
其實趙副理並沒聽清任軒在說什麼,只是順著他的話回答。
一陣沉默,冷氣機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裡運轉著,冷卻兩人激動的情緒,幾個猛烈的深深喘息後,任軒像洩了氣般地倒回大沙發椅上,望向趙副理的眼神顯得有點呆滯。
「小趙,你站在那裡還有什麼事嗎?」像突然清醒過來似的,任軒挑起一道眉毛看向趙副理。
「呃……」又是奇怪的問題,不過趙副理適應得很快。「經理,我的企劃案。」他指了指靜靜躺在桌上的卷宗。
「喔!和永康策略聯盟的企劃案,我看過後會讓秘書請你過來一起討論。」
任軒答道。
「啊……」趙副理努力讓自己不要一副呆頭的樣子,「可是經理您叫我先在這兒等您,您說這個案子很重要,有幾個大方向要看我有沒有先抓住。」
任軒心一沉。
沒錯,他想起來了,他的確是要先翻閱企劃內容的大方向,也的確要趙副理留下來等他一下,但是他翻了第一頁,看到「水」字,其實它寫的是「絲瓜水」,永康是專門出產自然保養系列產品的公司,他只看到「水」字而已,就想起那個沒心沒肝的女人。
不過他很快就回神了,凝神專注想繼續用最快的速度挑出重點,卻在翻到第二頁的時候看到「盈」字。
其實上面要談的是「盈餘」,但任軒就是無法控制的又想起水盈的沒心沒肝,這下子,更讓他想得腦袋恍恍惚惚。
該死可惡的笨女人!她竟讓他因私忘公,她憑什麼?
憑她的沒心沒肝。任軒心底的聲音又來糾纏。
去!任軒用力甩去那惱人的聲音。
趙副理正眨著懷疑的眼神望向任軒。
哼!任軒在心裡呻了聲。菜鳥一個,就膽敢質疑他的權威,學學大哥嚇唬人的樣子吧!
任軒猛地直盯著趙副理瞧,瞧到他有點心虛的試圖別開臉,而後,任軒搖搖頭、長歎了口氣。
「經理,怎麼了。」任軒那口氣歎得趙副理的心惶惶不安。
「小趙,我問你,你從業務當上副理有多久了?」任軒板著臉正色問道。
「兩個禮拜。」趙副理答得認真。
「唉!」任軒瞅著他,再歎一口長氣。
「經理,怎麼了嗎?」見上司如此,趙副理頓時連胃都有點不舒服了。
「我說,小趙,你以前不是我帶的,我也不好說什麼,但現在你到底也是個主管,管理底下十幾個業務人員了,都沒有改變是不行的。」任軒的表情顯得憂心忡忡的。
「經理,我還有很多事要學習,有什麼地方不好,還要您多多教導呢!」趙副理急急地說著。
「那好,我就明著講,也不跟你客套了。」
「請說、請說。」趙副理只差沒哈腰鞠躬了。
任軒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我說,小趙,身為一個主管,要面對處理的情況不再是小小的範圍,除了本身業務能力要強,溝通和應變能力也是很重要的。」
「是!」趙副理點頭,像認真聽著老師授課的小學生。
「你的業務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是毋庸置疑的,這也是你會被拔擢上來的主要原因,公司覺得你夠優秀,願意給你機會讓你更進一步挑戰自己的能力,你若仍是停留在原地,很快的就會被取代。」
「是!」趙副理贊同地點頭。威菱集團淘汰不適任員工的速度的確很快,這是它能在同業中保持領先地位的原因之一。
「你認為你的應變能力如何?」任軒陡地朝趙副理丟出個問題。
「呃……還可以。」其實趙副理想說「他覺得還不錯」,但在任軒銳利的眼神下似乎不該這麼說。
任軒搖了搖頭,搖得趙副理皺緊了眉頭。「光看你回答這個問題的反應就知道你的應變反應還需要再加強,更別說我剛剛臨時想考驗你而出的狀況了。」
「臨時想考驗我而出的狀況?經理是指剛剛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嗯,我問了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做了什麼?」
「我回答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趙副理的臉似乎微失了血色。
「嗯。」任軒語氣略帶同情。「回去多思考、思考情況應變的問題,這個機會教育,就算是我送你的陞遷禮物吧!」
「謝謝經理,您的這份禮物真是太珍貴了,我一輩子都會記得的。」原來經理叫住他是為了點醒他。趙副理雙眼閃著異常湛亮的光芒,心底對這位年少有成的上司頓時湧起滿滿的佩服。
「你若懂我的心意那就太好了,去忙你的吧!」任軒神情和善的說著。
趙副理轉身欲離開經理辦公室,臨出門前,任軒叫住他,「這份企劃書,我看過後會讓秘書請你過來一起討論。」
「是,經理。」趙副理答道。他覺得此刻渾身散發著原本沒有的自信和對經理的敬意,真的認為自己學到了寶貴的一課。
蠢呆!
看著趙副理離去的背影,任軒在心裡冷笑著。
不過這種人還挺可愛的。任軒的冷笑變成發自內心的笑意,嘴角亦微微揚起,心情似乎變得好好。
而後,他拿起企劃書翻著,很快的又沒了想笑的心情。
任軒發過毒誓,再也不去找水盈的。
所以他現在只是路過、路過、路過……任軒喃喃自語著,像在唸咒似的。
在他將車熟練的轉進一條巷子,而後停車、熄火後,週身靜謐的空氣漸漸加溫,燥熱得彷彿隨時擦得出火花。
去他的!任軒一拳捶在方向盤上,怒氣突地猛然爆發。他在這種應該抱著女人溫存或一個人看書、聽音樂悠哉的時候,怎麼可以大老遠的跑來她這邊。
更別說他還特地算準了她會回來的時間,順便將車停在她家門前。
他是二十七歲,而且身心俱熟的優秀男人,但現在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任軒突然急切得像要閃躲什麼鬼魅似的,他伸手欲發動車子,卻聽見車窗傳來的輕敲,吸引他下意識的轉頭……他原想發動車子迅速走人的手轉而打開車門,急切得想看清車窗外的她。
「嗨!」水盈招呼道。
月光下,她露齒淺笑。她的笑美得令任軒有片刻的失神,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受盡自我屈辱、喪盡男子氣概,都還是要來找她了。
在女人堆裡,他向來無往不利;想要的女人,也總是手到擒來,除了她。
她是鐵板,卻是他眼中最姣麗的鐵板,明知會痛死自己、怨死自己,卻無法不踢。
「嗨!」任軒的聲音粗嗄不堪。
「真巧,在這裡遇見你,路過嗎?」她的口吻平淡,心卻怦然狂跳的直感謝老天。
他給他們第三次機會了,這一次她可不能搞砸。水盈在心裡直叮嚀自己。
聽見「路過」兩字,任軒瞬間滿肚子氣,但在看進她溫柔的雙眸後,什麼氣都消了,只剩下渴望和她獨處的心情。
「嗯,路過。」他順著她的話說。
「你好像瘦了。」
「你瘦更多。」
兩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
「今天有鮮奶。」眼看就要陷入無言的尷尬裡,水盈突兀地說著。
聞言,任軒揚起一道濃眉。
「也許你會想要喝杯鮮奶。」她漾起略帶三分靦腆的笑。
「嗯,鮮奶很好,我的確想喝。」任軒稍嫌僵硬的點點頭,沉默地跟著她上樓。
小套房裡,他席地而坐,她給他倒了杯鮮奶,坐到他身邊,看著他握緊杯身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將它喝完。
「你有這麼渴啊!」
水盈再倒一杯,看他同樣拚命地將三郎似地將鮮奶直往嘴裡灌,杯子很快地又空了,她正要倒第三杯……「夠了。」任軒舔了舔上唇,打了個飽隔,飛快地阻止她再倒鮮奶。
「真的夠了嗎?」水盈眨著大眼。
「真的夠了。」任軒起身將鮮奶還有空杯子一塊兒塞進冰箱裡。
他的舉動令水盈突地想到什麼,遂衝口而出,「我不會用鮮奶潑你的。」
任軒霎時全身僵住,臉上泛起心思被看穿的難堪紅潮,之後,仔細地瞅著她,在確定她沒有嘲諷他後,他才放下全身的戒備。
「你拿冷水潑我。」他的哀怨語氣和獨守空閨的怨婦有得比。
他沒有再度氣極拂袖而去。水盈緊繃的心弦也頓時鬆懈下來。
「你要我幫你,任憑我處置,這是你自己說的,結果你卻那麼生氣。」水盈幽幽地說著,她也不是沒苦水的。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任軒微蹙眉頭。
「任軒,我們分手了。」水盈歎道。彷彿這句話就足以解釋一切。
「我們隨時可以復合。」他繃著一張臉。
「別開玩笑了。」水盈睨他一眼,「感情不是兒戲,說分就分,說合就合。」
當初為什麼提分手?為什麼離開我?任軒在心裡吶喊著。
快問她為什麼啊?心裡的聲音催促著。
「如果我再追求你一次呢?」任軒問道,但他還是沒能將心底的疑問說出口。
任軒,你這儒夫!他在心裡怒喊著。
「你說過不會再追求我的。」水盈微蹙雙眉提醒他。因為這樣,她才放心讓他靠近她的。
「難道我就不能改變心意嗎?」任軒深深望進她眼底。
「難道我們就不能只是當朋友嗎?」她回望他。
任軒抿唇不語。
「我真的希望我們可以是朋友,這幾天的冷戰,我心裡好難受。」她語帶哽咽。
「朋友?」任軒像在念一個艱澀難懂的生字,看向她的眼神因充滿困惑而迷惑。
她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朋友,他們也從來沒有當過朋友,從第一眼看到她開始,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她是他的女朋友、他的愛人、他的伴侶、他未來的老婆,這些都是她。
但是他不要她只是當他的朋友。
「對,朋友。」水盈澄澈的雙眸堅定的看進他眼裡。
「可是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任軒像誤觸陷阱,極力逃脫的小動物。
「所以我們現在要試著當朋友。」她解釋著。
任軒掙扎良久,儘管心底極端不願,但卻不忍心教她盛滿期待光芒的雙瞳黯淡。
「朋友。」他哺喃念著。
「你願意了。」水盈閃動的雙瞳陡地益形燦亮。
她明顯的快樂鼓動著他的心跳,他靠近她,眼光落向她的唇,他好久、好久沒有吻她了。
「任軒……」
「嗯。」
「朋友是不接吻的。」水盈及時擋住他就要印上來的唇。
任軒頓住,心裡滿滿的都是被騙了的受傷情緒。
「一定也有接吻的朋友,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任軒拿開她的手,順勢將她擁進他懷裡。
他從認識她就在親她了,要他不親她,只有三個字——辦、不、到!
「任軒……」水盈歎了口氣。
「哼!」任軒沒好氣的應著,心裡仍氣憤著她竟不要他吻她。
「朋友也不會抱在一起的。」水盈說得無奈,也不試圖離開他的胸膛了。被他的鐵臂圈住,他若存心不放,她是離不開他的。
「我都已經答應你要當朋友了,你就不要再計較這麼多了。」他親匿的在她鼻尖咬了一口。
他根本沒懂。水盈想捶胸、想尖叫。
但她沒有機會叫,因為他的唇已封住她的,舌也跑去糾纏她的了。
「盈……」良久,他離開她的唇,讓她有機會喘息。
「嗯?」水盈眨著迷濛的雙眼。
「朋友關係也無法阻止我追求你吧!」
「啊?」她抬首望著他的雙瞳裡淨是問號。
「我一定要追求你。」任軒說得斬釘截鐵,似無轉圜餘地。
「為什麼?」水盈呆呆地問。
「因為我發過誓了。」
這聽起來像是個答案,可是她沒有因而變得比較懂啊!水盈茫然。
任軒發過毒誓,絕不再去找水盈。
現在,他真的違背誓言了,就算會接受懲罰,他也甘願承受。
任軒綻開真心愉悅的笑容,不再焦躁不安了。
她茫然,他心裡卻清楚得很。
這輩子,她只能是他的,不能不要他。
她要是不承認,他們就耗到她願意承認的那一天,耗掉一輩子也無所謂。
親……水盈的呢喃軟語迴盪在心間,一聲聲、一聲聲,傳遞著她對他的傾慕和愛戀,那是多美麗動人的回憶,但若注定失去她,他寧願永遠不再想起。
但他這次不會失去她的,因為他不准!
他發誓,他絕對要再聽到她軟軟地喚他「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