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禮物對楚綾絹來說其實只是個幌子,她最主要的目的是要避開霍府的耳目,趕回練老伯伯家探視他們,順便查看秦翠如的生死之謎。
從霍元樵漠不關心的反應推斷,秦翠如九成九還活在這個世上。否則哪有人死了老婆卻一點也不傷心難過,甚至連去看一眼、上炷香聊表心意都沒有。
繞過兩條彎道,練老伯的家已近在眼前,咦?不對呀!昨兒個出門時,她記得還是灰黑色的柴屋,怎麼現今卻變成白色小木屋?其中必有蹊蹺。
「義父,義母!」楚綾絹一慌,門也來不及敲,直接闖了進去。
「阿絹,你可回來了。」練老伯欣喜地迎上來,「這一天一夜你都上哪兒去了?」
「是啊,我跟你義父擔心死了。」練嬤嬤體貼地為她端上來一碗熱湯,「快,趁熱喝了,暖暖身。」她以為楚綾絹昨天晚上露宿街頭去了。
「你們看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她原地轉了一圈、表示她身體四肢沒有缺角也沒有磨損。「昨天早上,我跟霍大人用過早膳,就到戲圈子聽戲,聽完了戲又到街上逛逛,誰知無巧不巧又和霍大人碰上了,他熱情地邀我到他府上小酌,結果酌著酌著」
「就醉了。」秦翠如提著水桶,抄著抹布打門外走了進來。「醉了當然就回不了家,於是乎我家相公就很熱情的留你過夜,還幫你預備洗澡水。」
「哇!你能未卜先知啊?」楚綾絹發現她突然變得好蒼老。「這些事你怎麼都知道?」所幸,她已經把假面具卸掉,否則豈不穿幫了?
「哼!」秦翠如扯著她身上的衣裳,咬牙切齒地說:「你這殺千刀的臭女人,把我撇在這兒做苦工,自已卻跑去勾引我家相公,你———給我脫下來!」
「脫!脫什麼脫?」楚綾絹心虛地迭迭向後,「你……你不是已經回……回老家去了嗎?怎麼會……」
「脫衣服啦!」秦翠如氣得既捶楚綾絹的胸,又頓自己的足,「你好端端的穿我的衣服幹什麼?坦白從寬,自首無罪,你說,你跟我家相公是不是已經把生米煮成熟飯了,才跑回來要把我趕回家?」
「你開什麼玩笑,我連米都沒淘過,哪會煮飯?」該死的霍元樵,居然敢騙她,還拿秦翠如的衣服給她穿,明擺著要她難堪嘛。
「你家相公狠戾殘暴,店小二菜端慢一點,他一掌就劈死他;客棧掌櫃不小心多算了他三文錢,他一怒折斷了他半條胳臂;昨晚在他府裡又連續劈掉四名家丁。這麼惡性重大的人。你說,他可能陪我一起起火煮飯嗎?」赫!一口氣講那麼多騙死人不償命的話,不曉得老天爺會不會罰她變成魚?
「真的嗎?」秦翠如慘白著一張臉,額頭的冷汗跟黃豆一般大。「他那麼壞,你竟能全身而退?」
「俗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楚綾絹裝腔作勢地嚇噓秦翠如,「你忘了我也有兩把刷子?霍元樵那個大色狼被我海扁一頓之後,恐怕還在床上休養個把月。」
猛哦!她如果是男的,秦翠如發誓一定要嫁給她。
「阿絹!」練老伯示意她到牆角講話。「你真的把霍大人打成重傷啦?」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好官,如果楚綾絹真傷了他,那就太不應該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霍元樵的武功有那麼差嗎?
楚綾絹笑而不答,還擠眉弄眼的扮鬼臉。
「這樣你明白吧?」
「明白?」
「明白就好。」楚綾絹很開心,練老伯跟她才當了兩天的義父義女,就很能掌握知女莫若父的訣竅。
「你們在說些什麼,不敢讓我聽?」秦翠如問。
「我們在商量搬往哪裡住。」楚綾絹心想,既然現在錢也有了,「丫鬟」也有了,總該買間大一點的房子才夠住。
「為什麼要搬家?」秦翠如失望地說:「我才把這閒屋子裡裡外外洗得乾乾淨淨,不多住幾天就搬家,豈不是太可惜了。」
倒也是。楚綾絹環顧四下,真是窗明几淨,纖塵不染。
「你說這都是你一個人打掃的?」她的確挺適合當丫鬟,學習能力如此之強。
「不打掃行嗎?」秦翠如氣吁吁地把水桶甩在地上,「你給我吃了那個斷腸毒藥之後,每隔一、二個時辰就發作一次,害我食不下嚥,寢不能眠。你看,雙手都磨破了啦。」
真的耶!沒想到區區一顆「烈火丹」,居然有如此之神效。
她八成是因為怕死,才能做出這一番轟轟烈烈的偉大事跡,再不然就是那兩顆大補丸的確很有功效。
「幸虧你肯依照我的話去做,否則隔這麼久沒吃解藥,必定斷腸蝕骨,香消玉殞。」
「所以嘍,你還不趕快把其它的解藥統統給我,存心害死我嗎?」
糟糕?僅餘的兩顆大補丸已經給了練老伯,現在要拿什麼給她呢?
「快呀!太遲的話,發作起來會很難過耶!」秦翠如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弄得楚綾絹如墜十里迷霧。
「不會吧,你有發作過嗎?」
「有啊,不信你問他們。」她那驚慌的神色絕不是裝出來的。
「義父,義母,你們真的看見了?」
兩者點頭如搗蒜,「她不僅四肢抽搐,而且臉面痙攣,嘴角還拚命淌口水。」
這種症狀似乎是……楚綾絹惶惑地往懷裡抓出一大把瓶瓶罐罐。
「好哇!」秦翠如大叫,「原來你暗藏了這麼多解藥不肯給我。」一個箭步衝過去就要搶。
「別動。」楚綾絹拿她沒辦法,只好暫時點住她的穴道:「這裡頭有金創藥、有錯骨散、有迷魂香……隨便吃錯一種都會要你的命的。」有了,原來秦翠如吃的不是大補丸,而是練武之人,在閉關時所服用的續命丸,難怪她食不下嚥。但,也也不至於會抽搐兼痙攣啊!
「快點嘛,到底哪一罐才是解藥?」秦翠如猴急的樣子,似乎又要發作了。
「呢……這一罐。」楚綾絹將大補丸遞給她,並解開她的穴道。
秦翠如不疑有他,打開瓶蓋,取出藥丸,咕膿就吞下去,連白開水都不用。
「這個吃下去,以後我多久才會發作一次啊?」
楚綾絹本想跟她說很快的,但繼之思忖,自己已經把她折磨成這樣,又毀了她的婚姻,還很有可能連她丈夫一起搶走。雖然說,這樣的結局一大半是她自願並且自找的,然而無論如何,仍會有一些些良心不安。
秦翠如見她臉部表情陰晴不定,以為大事不妙,緊張地問:「是不是我快不行了?」
這一問,練氏夫妻也不免驚慌起來,儘管他們的兒子是被秦翠如的兄長害死,但他們跟她可是無冤無仇。
「拜託你,別瞎猜好不好?」楚綾絹畢竟壞得不夠徹底,竟心軟地告訴她:「這藥丸吃下去,你以後就只會在入夜之後發作一次。」
「其它時間呢?」
「其它時間當然就跟平常人沒兩樣啦。」
「是嗎?」秦翠如眼光閃爍,不知在打什麼歪主義。「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
楚綾絹瞧她那賊樣,料定包準沒好事。
「先說來聽聽。」
「你把永久性的解藥給我,我就給你們一萬兩銀子,一棟大宅院,十二名奴僕,如何?」
哈!這麼好的交易,可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只費一點點功夫。
但是……不能答應。
依楚綾絹對歷史粗淺的瞭解,他們秦家素來以「奸」聞名。一旦一答應了她,把真相和盤托出,難保她不會糾眾前來尋仇,屆時還不是得眼睜睜的看著她把一切統統搶回去?
「可以。」楚綾絹只考慮了一下下,立刻做出英明睿智的決定———以奸制奸。「你先把銀子籌齊,房子買好,我再給你解藥。」
「不公平,萬一你事後反悔了呢?」秦翠如是什麼人的女兒,有那麼容易上別人的當嗎?
「真要這樣,你也沒有什麼損失啊。」
「怎麼沒有?一萬兩吶!你以為買一棟宅院只要五兩錢啊?」
五兩錢太貴了,楚綾絹出道以來,就以做無本生意為已任,縱游四海,快意恩仇。在她眼裡只有應不應該做,沒有敢不敢做。
「甭大驚小怪。五兩錢和一萬兩都一樣,橫豎是你爹用不法勾當搜括來的。我義父、義母賠了一個兒子,虧了一名媳婦,難道不值這些錢?」
討厭!每次明明都是楚綾絹理虧,但爭論到最後,卻變成她什麼都對。
秦翠如懊惱地趴在方桌上,「你不給我解藥,也休想我給你任何好處。」
「隨便。」楚綾絹從來不認為她這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能熬得過三天的粗茶淡飯。「不過我得提醒你,你服下的毒藥前後會發作七七四十九次。」
「然後呢?」
「然後我會幫你找一塊風水好點的墓地,將你埋了。」
「你……」秦翠如連吞十幾口口水,仍舊無法壓驚,「虧你美若天仙,心如蛇蠍。」
「真的嗎?」楚綾絹得意地瞟向練氏夫婦。
該點頭還是搖頭?前面那句是很好的讚美,但是後面那句顯然就是在罵她,她居然還樂得眉飛色舞。
「有毛病!」秦翠如受不了她,索性把眼睛蒙起來。「既然終歸是死路一條,與其累死,不如睡死。」她轉身,改趴到練家那唯一的一張木板床上。
「沒鬥志。」楚綾絹激她,「堂堂相國千金,居然那麼容易就束手任人擺佈,唉!遇到你這種對手真沒成就感。」
「你———」秦翠如很想反駁她,但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只好請教她,「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問我啊?」求教於敵,適合嗎?
「對啊,你比較聰明懂得害人,應該也比較有鬼點子可以救人。」
「所以同理可證,普天之下最聰明的人就是你爹?」
「對噢!」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現在就回去找我爹想辦法。」
「這兒離相國府有一百二十里,以你的腳程一來一回大概需要三天三夜。可憐喲!相國千金要暴屍街頭囉。」
秦翠如大駭,倉卒打開楚綾絹給她的瓶罐,用力往桌上倒,然而使勁了半晌,僅倒出一粒解藥。
她哭喪著臉道:「你耍我,我不管,我不要死,你給我想辦法。」說有這樣的?
「辦法是有,就不知道你肯不肯?」
「我這條尊貴無比的性命都捏在你手裡了,還有什麼肯不肯?」
「好!」楚綾絹回眸向練老伯。「家裡有沒有文房四寶?」
練老伯靦面見地搔著後腦勺,「那些玩意兒放往咱們這種人家擺,挺浪費的。」
「就是說嘛,」練嬤嬤道:「我跟你義父大字識不了幾個,呃……」
總之,沒有就是了。
「那就等我一下。」楚綾絹返身飛躍,大伙只見一陣狂風,驟來驟去。頃刻間。她已捧著筆、墨、宣紙回到屋內。
「喏!我念一句你寫一句。」
秦翠如被她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嚇呆了,二話不說,馬上將紙攤在面前,「你念吧。」
父親大人膝下:
女兒嫁到霍家一切尚稱如意,唯霍家院窄人稠,住起來甚感擁擠……
「不會呀,」秦翠如不解地問-「我記得霍家滿大的嘛?」
「囉唆!不這樣寫,怎麼有借口買房子?」
秦翠如一愣,「也對。」
「對還不趕快寫?」
「其實我覺得,以你武功之高,如果你願意帶我回去,應該更能明快的把事情辦妥。」
當她是白癡?帶你回去,她豈非自投羅網?
何況明天便是歸寧之日,尤其不能讓她在相國府出現,否則她和霍元樵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你不寫是吧?不寫我走了。」
「不,我寫,你要我寫我當然就寫了。」這種「肉票」,憑心而論,還挺合作的。
楚綾絹和秦翠如直磨蹭到晌午時分,才將那封家書完成。
***
臨出門前,霍元樵再三叮嚀她,必須在午時前,趕回去陪他娘用膳。可是現在未時都快過了,他們鐵定吃飽喝足睡午覺去了,誰還等她?
為了不虐待自己的腸胃,她決定先找一家乾淨的食店止饑。
走沒兩步,西湖邊柳條嫩綠處,有位發須全白的老先生,挑副擔子賣著熱騰騰的湯圓。
「吃湯圓喲,快來哦!大碗的一文錢,小碗的三文錢。」
喊錯了吧?小碗的怎會比大碗的貴呢?
有人問:「老頭兒,你說大碗的多少錢?」
「一文錢。」他很確定地,將價格重新再說一次。
許多人朝他擔子圍攏過去,都買大碗湯圓吃。一眨眼,鍋裡的大湯圓就所剩無幾了。
楚綾絹站在一旁,瞧這情形透著詭異,卻也不明所以。真是,誰那麼笨,花三文錢買小碗的吃?
那老先生抬頭看見她,笑逐顏開地說:「姑娘,想不想吃湯圓?三文錢一小碗,再免費幫你卜個掛。」
卜卦做啥?
楚綾絹向來把命運操在自己手裡,她才不相信那些江湖術士的胡言亂語。
老先生看出楚綾絹不相信他,乃指著右斜側一名戴瓜皮帽的書生道:
「那人再走兩步就跌倒了,扭到腳不算,還撞破額頭。」
楚綾絹正想譏笑他,忽地聽到「砰」一聲,那書生踢到路旁的石階,整個人摔向一棵大樹頭。待眾人將他扶起來時,只見他右手捂著血跡斑斑的額頭,一拐一拐地折入巷子口。
那麼神准?楚綾絹偏不信邪。
「左手邊那位大娘呢?你倒預卜一下,她會遇到什麼狀況?」
「她沒事。」老先生揚著下巴,很臭屁地說:「等她家那口子收了工,她就會趕回去煮晚飯,繼續當個黃臉婆。」
「哼!就知道你是瞎蒙的。」楚綾絹待要離去,他又嘰哩咕嚕地:
「不過,她手裡牽著的小娃兒,可就沒她那麼平安了。」
「他會怎麼樣,踩到狗屎?還是踢到鐵板?」
「非也,他會被一個好管閒事的人推到湖裡去。」
更扯了,那個小孩所站的位置離湖邊起碼四十尺遠,又有他娘護在身邊,誰吃飽那麼撐硬把他推到湖裡去?
楚綾絹冷笑一聲,暗中尋思:待會兒若真發生這種事,她就算拚了老命,也不讓那小孩掉到湖裡去。
「請讓讓,請讓讓。」一名大漢推著一輛板車,從胡同裡拐了出來。
「娘,你看,那裡有隻鳳尾蝶。」小男孩欣喜地橫過路面去撲捉一隻正在採花蜜的彩蝶,渾沒注意到大漢的石板已經推到眼前。
大漢沒料到他會突然跑出來,心一慌,雙手失措,石板車竟不聽使喚地朝小男孩頂過去。
「娘呀!」小男孩嚇得落荒而逃,直奔到湖堤邊,石板車亦正巧頂住他弱小的身軀。
這一下變化太快,路上的行人誰也來不及出手相救。
獨獨楚綾絹例外。
僅瞄見她幾下兔起鵲落,已然把小男孩抱在懷中,待旋身騰上一旁柳樹時,那柳樹居然齊根斷裂,將她遠遠地拋向湖裡。
楚綾絹雙足無著力點,勉強掙扎了幾下,仍舊逃不了落湖的命運。
「現在你服不服?」一葉扁舟,丟過來一條粗繩,救起他們倆。
楚綾絹顧不得身上還濕淋淋的,即駭然瞅著那位賣湯圓的老先生,「你幾時過來的?」從她飛身抱起小男孩,一直到失足落水,前後不過轉瞬的工夫,他居然能夠放下擔子,僱請一艘獨木舟,再劃到湖裡,分毫不差的將他們救上船?
莫非他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老先生捋鬍淺笑,「舉凡人世,該來即來,該走便走,誰能奈何?」說著,以掌風將小男孩送上對面的堤岸,而將小舟駛向湖心。
「你載我去哪?」
「去你該去的地方。」
「我偏不去。」楚綾絹受不了他的瘋言瘋語,抓起船頭的槳,朝他橫劈過去。
老先生不急不徐,側過身形,左掌飄忽,從楚緩絹腰桿輕輕一握。
她腳下踉蹌,且不習慣顛跛簸幾個搖晃,已栽向船外。好在她急中生智,忙抓住老先生的袍角,才勉強穩住身子,「你想謀財害命?!」
「你很有錢嗎?」老先生壞壞地勾起嘴角,伸手將她攬向懷中。「讓我看看一共有多少,值不值得謀害你這條小命。」也不問她不同意,軌往她懷中探去。
「住手!」楚綾絹勃然大怒,拎著拳頭一陣亂打,「你這老不休,想人財兩得嗎?」
「噢———原來除了搶錢,還可以搶人。」他色迷迷地盯著楚綾絹,「多謝你提醒我。」笑著托起她的下巴,就要親上去。
「不要,住口!」楚綾絹很懊悔當初浪跡大江南北時,卻忘了到五湖四海打滾打滾,學點游泳技術,如今也不必受制於這個無恥的老頭子。「你給我———」天呀!她從他臉上扯下了什麼?
一整撮鬍子?
他是喬裝的!
楚綾絹右手甫落,左手倏起,連他的白頭髮也一併揪下來。
「霍元樵?!」她這會兒可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四肢齊發,上下交攻,非給他一點顏色瞧不可。
霍元樵嘴畔始終掛著笑意,漫不經心的陪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楚綾絹見他一手抱著自己,一手尚能應付裕如,氣得滿頭大汗。
「有膽量就放我下來。」
「不放,說什麼都不放。」霍元樵童心大起,逮起機會就往她臉上、脖子亂親一通。
「卑鄙小人?」楚綾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就是推不開他。「你忘恩負義,過河拆橋,死沒良心。」
「冤枉啊!」霍元樵扳過她的腦袋,埋進自己胸膛,「仔細聽清楚,我這顆品質優良的心,可是貨真價實的唷!」
「你———」楚綾絹別無選擇地傾聽他狂烈的心跳,不知不覺地也跟著熱血沸騰。「你放開人家啦!」
「這樣還不能感動你?」霍元樵好生失望。
「誰要你感動?!」楚綾絹怕再被他繼續抱下去,會糊裡糊塗的犧牲奉獻,自毀前程。「放開我!」
「你是指哪個部分?」霍元樵聳聳肩,攤開雙手。
「怎麼會?」楚綾絹低頭一看,才赫然發現是她自己像蜘蛛一樣纏著人家身子。羞死人了!
臉一紅,趕緊鬆開四肢,然身軀卻急急下墜。
「啊!」幸虧抓得快,不過……她像又攀回霍元樵身上了耶!
「那麼捨不得我?」霍元樵賊兮兮地卸著笑意,梭巡楚綾絹驚悸中帶著怒意的俏臉。
「你就會欺負我。」她鼻頭發酸,急著好想大哭一場。
她這一生才度過十幾個年頭,前半段孑然零丁,嚴重缺乏父母的疼愛;後半段顛沛流離,還利用僅有的技能,劫富濟貧。
旁人老指責她不肯謀正當營生,但這是她的錯嗎?
胭脂樓開業時,她原也只想做做單純的餐飲生意,孰料,清兵忽爾揮軍南下.大量失婚的、找不到親人的女性難民,一湧而至,趕都趕不走。
她能怎麼樣?不忍心見她們流落街頭,便只得全部收留下來。一兩百人吶!光是一天就足夠把她給吃垮,何況還要提供衣、食、住、行、育、樂。
嚴格說起來,她已經夠義氣,夠博愛的了。不但教她們武功,還把胭脂樓的股權全數讓出,由她們大伙均分。閒暇時,猶不忘帶她們出去活動筋骨,懲凶罰惡,做善事、積陰德。
結果她得到了什麼?除了乎白領受姚承翰的一拳之外,尚且被老天爺極不夠意思地丟到這個動不動向蠻夷之邦喊叔叔、叫哥哥,十分有辱華夏子孫顏面的年代來、遭受霍元樵這登徒子的欺凌。
她從來不自怨自歎,碰到任何困境,她寧可打落牙齒和血吞,也絕不氣餒,但這一刻,她真的好想哭。
霍元樵很有心理準備的等著她反唇相稽或拳腳相向,然卻惶惑地發現他料錯了。
楚綾絹怔愣了一下下,即趴在他肩上,聲嘶力竭地哭得好傷心。他心口驀地揪緊,以為自己這次做得太過火,惹得她哀痛不已。
他連忙雙手緊擁著她,深情地撫摸著她如錦鍛般烏亮的秀髮。
「你又趁機佔我便宜。」楚綾絹淚眼婆娑地昂首睇向他。
霍元樵對她的指控不予置評,他低下頭,噙著她的朱唇,以更纏綿徘惻的方式讓這個反應遲頓的小女子明白,佔便宜跟濃情蜜意是有如天壤之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