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她放在軟墊上。文君的長髮已垂落,掩去半邊朱顏,呈現出一種寧謐,如彩雲出岫的空靈之美。
易寒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凝視一個女人,他心緒顫動,良久良久……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他一生豪情義行,萬萬沒想到會犯下如此彌天大錯,即使蒼天能容,他又豈能原諒自己?
胸口如同被挖掉了心一般疼痛,他恨不得狠狠摑自己一掌。只要能減輕她的痛苦,他甚至願意挨她一刀。
新月爬上中天,他殊無離去的意思。
張嫂催了他幾次,見勸不動他,索性由著他去。
易寒默然坐於床畔,靜待她平安熬過這一劫。
大夫開了藥方,敷了帖藥,告知易寒她的傷口不深,休養兩天應該就可以復原。
專注於冥想暗暗自責的他,並未注意到被褥下的人兒已幽然轉醒。
她睜開明媚的黑瞳,映入眼簾的是他倦極的容顏,文君一怒,馬上又閉起眼睛。
「你醒了?」她喘促的呼吸驚動了他。
「你又想打我?」文君誇張地拉起被子,緊密地包住頭臉四肢,以防萬一他凶性大發,自己又要倒大楣。
易寒又好氣又好笑,還有更多的愧疚。「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死。」文君怒火沖天,美美的臉蛋硬擰出賤佞的模樣。
「辦不到!我不可能為了你或任何女人輕踐生命。」對他而言,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為此無心之過賠上性命,代價過大,不值得。
「當然囉!因為你只輕踐別人的生命。你這沽名釣譽的偽君子,真小人!」這個不可理喻的傢伙,她再度躲回被子裡,不想理睬他。
易寒攢緊濃眉,一把扯去薄被。「我已經如此低聲下氣了,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文君瞪大水眸,與他對峙。忽地,她靈光一閃,心中有了打算。
「我有兩個請求,第一,你幫我到驛館救回小婕,她是我的貼身丫環;第二,送我回卞家莊,我想回去看看我爹。」
周倩玉她們一旦發現她落入易寒手中,肯定不會善待小婕。她倆主僕一場,情同姊妹,她怎可陷小婕於險境?
其實易寒捉了她也好,這樣一來她就不必成天提心吊膽,擔心被識破、被密告,進而被依欺君之罪而遭受滿門抄斬的噩運。
「你主僕二人,怎會女扮男裝,假冒計紹華?」關於這點,著實今他費盡思量,卻又理不清其中的原由。
「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她苦澀一笑,「如蒙你高抬貴手,饒我不死,將來我再告訴你。」不嘲諷他幾句,她似乎極不甘心。
易寒嘴角微揚,笑納她夾棍帶棒的諷剌。「第一件事我答應為你做到,至於第二件事,」他眸光略黯,似有難言之隱,「卞家村……已被田弘遇燒成廢墟。」
文君腦海轟的一響,這消息猶如青天霹靂,令她差點又昏死過去。
「那……我爹呢?」
「失蹤了,我們找遍了整個火場,並沒看到他的屍體,也許是早已趁亂逃逸。」易寒舉起袖擺欲為她拭淚,文君卻惶急避開。
幾天之間,她什麼都沒有了。愁苦滿懷,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茫茫紅塵,唯剩她的志昊表哥得以依靠。「那……你送我到河南好嗎?」
「做什麼?」
「找我表哥。我原本已經要嫁給他了,怎奈田弘遇一鬧,喜事成了喪事,如今我無依無靠……」思及至此,文君不禁悲從中來,淚水不聽使喚地決堤而出。
「成!」他沒理由留住她,這點小小的請求,於他根本是輕而易舉。「不過,你得先幫我一個大忙。」
文君瞠大那雙能勾魂攝魄的美眸,瞅視易寒,心底有股不祥的預感。
「再偽裝計紹華一陣子,等我把彈劾的文件送抵京城,一舉剷除田弘遇和那些貪官污吏之後,我保證替你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那要等多久?」京城遠在天邊,皇帝又昏庸無能,若是一切不如預期,那……
「很快,不出半年……」
「半年?!」文君尖聲驚叫。「萬一計紹華的妻妾們等不及,出賣我怎麼辦?」
「不會的。計紹華一死,她們就什麼都沒有了。為了保住眼前的榮華富貴,她們別無選擇,只有繼續陪我們作戲。」
「還是不妥。」文君握緊楊忌還給她的金鎖片,忐忑難安,「萬一我表哥以為我毀婚棄約,另娶她人,我……」
「他如果真心愛你,就不會那麼容易變心。能與你共偕白首,即使等個三年五載也是值得的。」易寒坦言道。
「你真是這麼認為?」男人比較懂男人的心思,他會這麼想,她的志昊表哥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吧?
「我……」易寒見她全心全意盯著手中的鎖片,黯然地背過身子,舉頭望向窗外皓月,「明天我陪你回驛館。」
「太危險了,周債玉她們不會放過你的。」文君很善良,才眨眼的工夫,她已經把彼此的恩怨拋到腦後,雞婆的擔心起他的安危。「你別看她們是一群婦孺老弱,其實她們個個都是深藏不露的響馬,武功高深。」
「強中自有強中手。」易寒淡然得波瀾不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明天起,我就是你的貼身侍衛。」
☆ ☆ ☆
曦照輝煌,潑出一片金燦泛黃的光芒,遠遠投射在坐在傲岸神駒上,那名頭戴鐵盔、身穿鎧甲,氣宇軒昂的男子身上。
文君仰視著他,覺得他才像個將軍,而她只配當他的馬前卒。
「準備出發了嗎?」她低聲詢問。
易寒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馳向南後門。
「她們會認出你的。」再笨的人也不會相信,她能夠在被擄走後,全身而退,還非常神勇地招納了一名怎麼看都不像會屈居人下的貼身侍衛。
「但是沒有人會揭穿,只要你立場堅定。」易寒一蹬馬,神駒立刻飛馳向前。
紅輪艷陽漸漸上了中天。
幸虧經過這些日子的休養,文君額頭的傷雖未痊癒,身子骨卻比以前硬朗許多,否則此番顛躓,她鐵定吃不消。
兩人大汗淋漓,於未時末來到北口驛館。
「小姐,不要進去!」小婕從大門側邊閃了出來,身上、臉上處處掛綵。
「出了會麼事?」易寒問。
「是田弘遇,他率眾殺入驛館,見東西就搶,見女人就捉。」小婕說到後來,己哭了出來。
「我去找他算帳。」文君又急又氣,連馬兒都指使不了,載著她團團轉。
「稍安勿躁。」易寒攔住她,「你們先在這兒等等,我進去瞧個究竟。」
「不要,裡面全是田弘遇的爪牙,計夫人和其他隨從已經逃往北方去了。」
「真的?」文君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她知道幸災樂禍是很要不得的行為,但周倩玉她們一走,她就沒有必要留下來做「人質」,可以了無牽掛的到河南找她表哥和她爹了。所以,她還是偷偷的,自以為非常隱密的給它興奮了一下下——
易寒狠狠瞅她一眼,目下眉間皆是怒焰。
「跟我走!」不管文君同不同意,他騰空攬起她的小蠻腰,即從林間飛奔,另一匹坐騎,則留給小婕。
易寒對地形異常熟悉,左穿右插,走的均是捷徑,不出半個時辰,已到了一溪澗旁。他翻身下馬,任由寶駒飲水吃草,自己則押著文君踱至溪邊,略作休憩。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到河南找我表哥。」文君掙脫他的鉗制,大聲嚷嚷。
「請便。」易寒面色冷凝,兀自掬水解渴。他思緒無雜,沉吟該如何處理這一夕數變的亂局。
「我真的要走囉!」文君沒料到他答應得這麼乾脆,反倒顯得躊躇。
易寒根本不看她,被田弘遇這麼一攪和,她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想走便走,何必囉唆。
「你知不知道小婕上哪去了?」沒有小婕相伴,她一個人怎能長途跋涉到河南?
「易武門,楊忌會接應她回去的。」當他們趕往驛館時,楊忌便已率領幫內數名高手,埋伏在後,伺機提供援助。
「易武門怎麼走?」這條路她沒走過,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這裡就是易武門。」易寒沒注意到她驚詫的神情,丟了一袋銀兩,逕自跨上坐騎,「一路上小心,我會叫楊忌送你們出城。」
「喂,等等!」那廝居然就這樣走了。
文君環顧四下,這偌大的園林像個黑人荒野,怎麼會是易武門?
十八年來常居斗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哪會瞭解易家旗下,幾乎佔了半個蘇州城的宅宇、田地和大小不計其數的店舖。
若非「它」的勢力大得驚人,朝廷也毋需派一名將軍前來鎮壓了。
沿著古雅的曲橋步上碧幽的溪流,她一路走過蜿蜒林徑,來到花木扶疏的園子裡。
「小姐。」小婕似乎已等候多時,染著血漬和髒污的衣裳已經換過。「你沒事吧?」
「還好,只是兩腿走得快斷掉。」礙著楊忌的面,她不好意思盡情數落易寒,只概略地罵了他兩句。
「易大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待辦,才會撇下你不管。」小婕善解人意地為易寒辯解。
「大哥?你這麼快就胳臂往外彎啦?」責備小婕的同時,她連楊忌也不放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是楊大哥說,我可以這麼稱呼他們的嘛!」小捷覺得好無辜,「再怎麼樣,人家易大哥總是救了你的命……」
「他幾時救了我的命?睜大眼睛看清楚,」她憤恨地指著猶包著布巾的前額,「這就是他的『傑作』!」
「赫!怎麼會?」素聞易寒仗義行俠、扶弱濟貧,他怎麼會對她家小姐動粗,「是不是你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住口!」不用問,小婕十成十是被收買了。文君一臉怒火沒處發,傷口又憋得隱隱作痛。「你很喜歡這裡是不是?好,你留下,我自己到河南找志昊表哥。」
「小姐,去不得。」小婕欲言又止地瞟了一眼楊忌,「楊大哥,可容我和小姐說幾句體己話?」
「喔,沒問題。」楊忌立即退至廊下,踅向前廳。
「什麼事,神秘兮兮的?」文君已視她為叛徒,老大不高興地甩開她的手。
「我們不用到河南去了,去了也沒用。」小婕未語淚先垂,「日前周姊姊帶我返回卞家村,才知道老爺他……已葬身火窟……」
「胡說!易寒告訴我,他根本沒找到爹爹的屍體。」
「我和周姊姊已將他埋在惆悵林內,他當然找不到。」小婕接續道:「表少爺聞訊後,立即啟程趕回河南,臨行前將這個交給我,要我轉告你,婚約……取消了!」
「你見著他了?」文君激動地抓著小婕的手臂。
「是的。」小婕把當年卞老爹送予封志昊當信物的玉珮遞還給文君。「在他返回河南的前一天。」
「那……他還有沒有說什麼?你沒告訴他,我一直在等他,我……」不可能的,她的志昊表哥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毀婚,不要她了。
「沒……沒有啊!」小婕不願讓她知道,封志昊連她爹的屍體都不肯收葬,膽小怕事的躲在客棧裡遲遲沒有露面。像這樣的男人如何托付終身?她又何必告訴他文君的下落?「他只說……他祝福你。」
手中的玉珮當地一聲跌向地面,應聲碎成無數片。文君痛苦地撫住前額,傾斜的身子再也直不起來。她翕動著唇,眼眶裡乾澀得流不出丁點淚水,只覺胸口窒悶得勻不過氣來。
「你想哭就盡情哭吧!」小婕扶著她,主僕二人相擁低泣。
「帶我到我爹的墳上。」
「小婕不敢,田弘遇處心積慮想捉你回去邀功,此去惆悵林得經過市集和數條大街,太危險了。」
「難道我不該到我爹的墳上燒香祭拜?」文君肝腸寸斷,真想隨她父親離開這煩人的世間。
「去自然要去,只是……你能不能等易大哥回來,再請他陪你走一趟?」
提起易寒她就怒火中燒,與其求他,她寧願獨自冒險。
☆ ☆ ☆
這一日天低,雲垂,風大。
文君提著牲禮素果,還抄了一篇「往生咒」,趁小婕和易寒沒注意時,一個人偷跑到惆悵林,為她爹焚香超渡。
她自小母親就過世,全賴爹爹一個人含辛茹苦……
什麼聲音?文君聽見身後——不止,引頸往草叢張望——朦朧陰影下,冒出一顆頭顱!
「阿爹?」好厲害的往生咒,才念一遍就……
「噓!」卞老爹倉皇將她拉到大樹後,瞧瞧左右沒人窺視,才壓扁著嗓子道:「你不該一個人跑出來的。」
「您都死了,我怎麼能不來看你?」文君牽著她爹的手,又摸摸他的臉,咦!溫溫的耶。
「我沒死,那是易掌門使的障眼法,可憐阿平死得好慘,臉都給燒得焦黑,小婕憑他身上戴著一件我的玉飾,才認定他就是我。」家道一夕生變,卞老爹頭髮都急白了,人也更加憔悴。
「糊塗蟲!」害她白白哭得死去活來。
「她不糊塗,怎麼騙得過田弘遇?」卞老爹歎了口氣,道:「那個大魔頭揚言非捉你入宮不可,你現在很危險,不能到處亂跑的。」
「他誰不捉?只要是女人哪個沒有危險?」文君緊握住她爹的手,問:「事到如今我們怎麼辦?到河南投靠志昊表哥嗎?」她對她的初戀情人仍念念不忘,一心一意想挽回這段姻緣。
「不要提他,提起他我就有氣。」卞老爹口氣一轉,變得十分憤怒。「爹打算即日前往廈門,投靠你大伯。」
「好吧!您去哪我就跟著去哪。」看來她和志昊表哥的婚事是沒救了,文君難掩失落,神色倍極哀傷。
「你不能去。」
「為什麼?」她惶急地抓住她爹的臂膀。「連您也不要我啦?」
「不哭,乖乖聽爹解釋。」卞老爹憐疼地拍著她的肩,「這一路上不僅有田弘遇,尚有周奎和曹化淳,可以說是危機四伏、驚險重重。爹已老邁,根本保護不了你,易掌門已答應過爹,只要你願意,無論多久都歡迎你住在易武門。孩子,爹很抱歉,但這也是不得已的,放眼整個江南,有哪個地方能比易武門安全?」
「不要、 不要, 我要跟您一起去!」文君聲淚俱下,拚命搖撼著她爹的手。「那個易寒比起田弘遇也好不到哪裡去……」
「胡說!」在卞老爹眼裡,易寒比知府大人還值得尊敬呢!「你若再胡鬧就太不懂事了。」
「阿爹!」文君雙手死也不肯放,害怕一鬆手她爹馬上就跑掉了。
「回易武門去,除非你想拖累阿爹跟著你涉險。」他蒼老佈滿皺紋的面孔寫滿關愛和不捨。
「可是——」
「沒有可是。阿爹保證這波風浪平靜後就回來接你。」卞老爹綻開難得的笑容。「回去吧!不必擔心我,易掌門會派人將我平安送達廈門。」
「他和咱們非親非故,為什麼對您這麼好?」說不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呢!
「易掌門俠風廣被,蘇州人誰不知道?你在易武門這段時間要安分守己,千萬別惹他不高興,懂嗎?」
「唔。」文君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今後您一個人要好好保重身體,偶爾派人捎封信給我。如果……如果志昊表哥回心轉意……」
「死了這條心吧!」卞老爹見時候不早,擔心田弘遇那票走狗又出來為非作歹,急著催促文君回易武門,「阿爹會再跟你聯絡的,快走。」
「爹!」文君走沒幾步,突然想到忘了問她爹大伯家的地址,萬一易寒使壞,或反悔不肯收留她,她才有個去處呀!
可她爹呢?什麼時候她爹的腳程變得如此神速?
文君望著靜幽幽的樹林,甭說她爹,連個人影也無。
既然她爹沒死,這份牲禮買都買了,不如順道拿去祭拜一下計紹華,請他原應該那日她盜衣褻瀆之罪。
山風驟寒,她拉緊衣擺,往山坳處走。這地方前有懸崖,千尺溪澗;後有高山聳立,風水頗佳,計紹華一生功過暫且不論,能埋葬在此也算是他運氣好。
文君一隻腳剛踩上橫在山谷間的獨木橋,頃刻,一道白色飛影自山坳竄出,於空中騰旋翻飛後,冉冉飄降在斜坡下,輕盈嫵媚的姿態宛若天降神——呃,他?她?是男是女?
文君正想出聲打招呼,後頭一雙大掌陡然摀住她的嘴巴,將她挾進草叢內一株合抱樹的空穴中。
她使勁回眸看望,見來者竟是易寒,面色丕變,心底悚然一驚不由得暗聲怒罵——討厭的傢伙!
「你……」抓開他的手,猛地起身,發現這樹洞窄得根本連轉圜的餘路都沒有。
「安靜。」易寒一手環住她的肩背,一手以食指按住她迫不及待欲張口罵人的朱唇。
循著他的視線向前不到五十丈遠處,白衣人正前方走出一名五十開外的男子,兩人交談不到幾句話,即大打出手。
「糟糕!那名姑娘有危險。」文君心想,易寒不是專門打抱不平嗎?怎麼還不趕快出手相助?
「他不是女人,是個太監。」易寒的嗓音低低沉沉自耳後傳來,令她渾身一陣酥麻。
「你怎麼知道?」文君沒見過曹化淳和田弘遇,自然不瞭解站在她眼前的正是那兩大魔頭。
「全蘇州城,大概只有你仍不知情吧!」即使他語調輕佻,依然不減他四射的倜儻光華,易寒瞇著黑眸,低笑地盯住她。
「我不愛打架生事,當然不會認識那些無聊人士。」文君想避開他,但小洞內他濃濃的男性氣息無處不在,今她窒悶得呼吸困難。「放開我!」
「讓你出去給田弘遇逮個正著?」他唇角凝淡的笑意愈深,謔看她震愕、訝然的桀眸,耳語似地輕聲道:「卞老爹交代,你以後歸我看管。」
文君微微瑟縮,他親暱意味的語句使她莫名心悸。她是該出去自投羅網,還是該留在這裡,繼續任他輕薄?
這男人包藏禍心,明知她爹沒死,志昊表哥毀婚,居然還給她盤纏,允許她到河南尋親。他心裡懷著什麼鬼胎?欲擒故縱嗎?
「我已有婚配,請你自重。」她身子才往外挪,他孔武有力的手立即死緊的鉗住她,不許她輕舉妄動。
「太過癡心純情,容易傷肝斷腸。」他邪笑著俯首,魔性的眼定定鎖向她泛紅的水頰。
「少在這兒假仁假義。」文君見那白衣人,一掌將田弘遇打到陡坡的另一邊,兩人愈戰愈激烈也愈離愈遠,不久便失去了蹤影。「他們人都已經走了,你還不放開我?」
「不放又如何?」他波紋不生的黑瞳轉尢鷙冷,挾著一股陰鬱的霸氣。
「你……你想趁人之危?」意識到他侵略的意圖,文君背脊倏地僵直,奮力地掙扎,卻掙不開他的挾制。
易寒挑眉,邪笑轉熾。他抬起她的下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不是君子。」她已經孤苦無依了,他竟還落井下石?
「無所謂,總之,我要你。」他在她漂亮的翦水黑瞳中,尋見了他心儀的靈韻之氣。
「辦不到,我的心已給了我的表哥,除了他我這輩子誰也不……」
「該死!」他使勁掐住她雙肩,用唇舌探尋她愚蠢至極的宣告,霸道而堅持、冷硬而無情的侵佔她所有的芳心孤詣!
「不!」文君倒抽一口涼氣,他則趁隙潛入她勻吐幽蘭秘香的空間內探索,翻攬著如蜜的柔軟……
文君呆愣地由著他鼓動著陌生的情潮,撩撥她未諳人世的風情,酥醉她的意志……
如襲掠一般突然,他驟離她的唇,邪魅的眼眸盯著她暈紅的嫣頰,似笑非笑地道:「從今天起,我會一寸一寸攻佔你的心房,直到你完完全全屬於我。」
「你這偽君子。」文君一巴掌摑向他的耳腮,卻教他一把接住。
「不要逼我現在就佔有你。」他狎近她耳畔,灼熱的氣息令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強佔一個不愛你的女人,是你的樂趣嗎?」她遇到的是個多麼惡劣的感情大盜。
「話不要說得太滿,世事難料呵!」他凌厲的眸光,彷彿可以穿透她的胸膛,直到她的心扉。
不著痕跡地,他的巨掌攀上她膝蓋,緩緩移向她修長的大腿。
文君充滿危機意識地夾緊雙腿,素白柔荑按住他蠢蠢妄動的手,「不要!算我求你。」
易寒得意地噙著笑,順勢執起她的小手,放在唇邊摩挲、細啃,直到她的手背發紅為止。
他八成是個瘋子!文君揣想,再不把手搶回來,遲早會被他當成鹵雞爪,啃進肚子裡去。
「別這樣!」
「那麼,把你的頸子借我。」掌心一撥,他放肆地噬嚙她頸上的粉嫩,忽輕忽重,細緻而纏綿。
「不要!我的身子只願給志昊——」
「不許再提這個名字,否則我就殺了他。」
此刻,她終於肯定,她惹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