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梵天從書桌上抬起頭。
只見貝兒正全神-注地拿著筆趴在小桌子上寫著什麼,全然不知他正看著她。
莫梵天凝視著她,嘴角不由牽出一朵微笑。
她時而欣喜、時而顰眉,菱形愛笑的小嘴一張一合,不知在喃喃念著什麼。沒一會兒,終於見她十分瀟灑地將筆-下,大歎了一口氣。「這麼難學,不學了!」
莫梵天不禁輕笑出聲。
她立即抬頭,一副驚訝又羞赧的神情。
「唉呀!大哥,你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忙完啦?嚇了我一跳!」玉貝兒慌忙地將那一堆紙藏在身後。
莫梵天看見她那欲-彌彰的動作,不由想捉弄她。「我看你好像很用功地在寫著東西呢!可以讓我瞧瞧嗎?」
貝兒紅了臉,支吾著;「這個……這個嘛……我只不過亂寫而已,大哥別看啦!」
他看她紅著臉,可愛的模樣,眼神不禁柔和了下來,輕步至她身邊。
似乎在心裡掙扎了半晌,她終於自願將那堆紙「現」出來。
他看到紙上寫著一大堆草藥名,以及些治病的方法、用藥等……
「我很無聊嘛!所以才拿你的醫書起來看看……唉!現在我真是太佩服你了!連這麼簡單的草藥都不肯認識我!」她感到無奈跟沮喪。
莫梵天輕撫她的發。「學不來這些東西並不表示你不好,如果貝兒真想學,有空大哥可以教教你!」
貝兒搖頭不迭,咋一咋舌。「光看到那麼多藥名我就頭痛,更別說記得清了!謝謝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她趕緊結束了她半日來既辛苦又無成就感的學醫記。
拉拉他的衣襟,嘻嘻一笑。「我身邊就有一個神醫,其實我哪用得著學這個呢!大哥你說對不對呀?!」
「是!是!你說得對!只要你身上有個大小病痛,摔傷、跌倒,找我準沒錯!我這個神醫是你專屬的,對吧?!」他這話十分是事實。
貝兒笑了笑,根本就是意思。
莫梵天擁著她往門外走去。
「咦?大哥你都忙完啦?!」貝兒驚奇地問道。
「只剩下一些文件要批,那些下午再看!」他帶她到後花園的-亭。
早在亭裡等候兩人的范原、鐵戰見兩人來到,立即轉頭吩咐下人將午膳端上來。
「范護衛和鐵護衛什麼時候回來啦?!」貝兒見到兩人,一陣驚奇。
兩天前,兩人奉命出宮去辦什麼事,這會兒看到他們不由問著。
范原沒啥表示,而鐵戰則笑得開心,似乎有什麼好事。
貝兒從兩人臉上瞧出了古怪。范原性子平淡,可是當他表情愈平靜愈沒什麼時,就表示真的有什麼;而鐵戰生性直-子,不懂-圈子哲學,所以他有什麼事都直接表現在臉上。
她轉頭向莫梵天,秀眉一挑。「看你們一臉儋賡獾難子,是不是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的?!?br />
莫梵天讓她坐下,一碗飯擺在她面前,不動聲色地道;「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大哥……」
他專制的眼神盯了她一下,她就知道不把這碗飯吃完,她甭想從他口中套出什麼。
好不容易將飯吃完,貝兒一臉期盼地看著他。
「吃飯的速度,你就以今天最快、最乖了!」莫梵天忍不住道。
貝兒哼了半晌,瞟了他一眼。「說到威脅人,就以大哥最狡猾、最奸-了!」
范原、鐵戰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由一副想笑的神情。
「大哥到底有什麼事快說!我已經將飯吃完了,大哥可以說了吧!」她想看看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一旁下人將桌上飯菜杯盤收下,桌面清理乾淨。
范原下去,不一會兒領了一個人上來。
那是一名看來殷實的中年人。
貝兒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然後轉頭望向莫梵天。
莫梵天微微一笑,對那中年人微點頭。
「大哥,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嘛?!」她一頭霧水地看那中年人對她行了個禮,轉身一拍手掌。
莫梵天終於解開-題——「金霓莊設計的珍珠玉石首飾-名全國,幾個月前大哥便要他們為你打造幾樣飾物,現在東西完成了,方師傅親自送過來讓你瞧瞧,如果不喜歡的話,他會重新再做!」
隨著他說話間,方師傅的徒弟將一個盤子捧了上來。
盤子裡有髮簪、耳環、手煉、項煉……總共十件,每一件莫不獨具巧思,將珍珠、寶石運用得恰到好處!而且最特別的是每樣首飾上均刻著一個小小的貝-圖樣,彷-在宣告它們的主人是誰般!
連平日不愛配戴首飾、嫌它們累-的貝兒,見了它們竟也不由歡喜。
* * *
「大哥老是買這些東西送我……前幾天是一櫃子漂亮的衣裳,今天是這些貴重的首飾,大哥不怕哪天被我花光財產了?」夜裡在庭外賞月吃消夜時,貝兒笑問他。
莫梵天輕啜一口酒,俊眼含笑看她。「想讓神龍宮關門,你還得加把勁!怎麼?你也怕把大哥吃倒了?!」
貝兒咧嘴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貝。「這樣大哥就不用再去管那些一天到晚忙不完的公事,然後你就有時間陪我,我覺得這樣也不錯嘛!」
莫梵天-起一口小點心到她嘴裡。
他那薄而堅毅的嘴唇不由向上彎成弧線,眼眸因愛戀而閃閃發亮。「我的寶貝是不是又在暗示我,又想出去玩兒了?!」
貝兒扇了扇她那長得嚇人的眼睫毛,甜甜一笑,頰邊酒-逗人地一現,「大哥最瞭解貝兒啦!貝兒想什麼,大哥都知道……」
莫梵天輕睨著她,似笑非笑地道;「我這大哥可不是當假的!聽你的語氣活像將你悶在籠裡幾百年沒放你出去似的,想讓大哥有愧疚感嗎?」
貝兒乖巧地為他斟了杯酒。
「才沒咧!我知道大哥這幾天忙宮裡的事,又要忙成親的事,累得幾天都沒好好休息,我只是想你輕鬆一下,不要老是這麼虐待自己嘛!」
他-言不由動容地看著她。「原來貝兒這麼體帖大哥,大哥倒是錯怪你啦!」
貝兒臉蛋一紅,突地往他懷裡躲,細細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哥,你真的不後悔要我當你的新娘嗎?我這麼頑皮、這麼不安靜,當你的妻子,會不會使你蒙羞?」
堂堂神龍宮主,他的夫人理應是品德、才貌兼備,最好要有女子三從四德,否則一定讓所有人看笑話。而她,玉貝兒實在太瞭解自己了,要她不捉弄人開心時不能大笑,那對她而言簡直是一種酷刑!而時下女子應具備的女紅、手藝,她一樣也學不來,-合下來,她可不敢想像莫梵天真會以她為。
他環抱著她,明白她不安的心情,想了一下。「我瞭解要你不頑皮比殺了你還難過!其實只要無傷大雅,大哥是不會計較!……大哥等你長大,等你明白我的心意,等了好幾年,你想,我怎麼可能後悔?我還希望我們成親的日子早些到來呢!」
貝兒不由在他懷裡偷笑著。
這下,她終於可以永遠待在他身邊了!
只是,還有一個問題——
「大哥,那孟姑娘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她前些天不是染了風寒,現在應該好了?!」
語氣裡頗有巴不得她快滾的嫌疑。
莫梵天眉峰一凝,隨即舒解了開,輕快地道;「她身子好得也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些不舒服,貝兒該不會想現在就趕人家回去吧?!」
貝兒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某種壓力正若有似無地壓迫著她的胸口;一抹陰影-起……
* * *
如霜捧著一個長條盒子,喜孜孜地走進-室。
只見玉貝兒仍未起床,睡得正安隱。
如霜不由抿嘴一笑,-定讓她繼續睡。
昨天她央求了半天,終於讓宮主點頭同意她下山玩。她這一下山就如同出籠的鳥兒。畢竟在宮裡悶久了,一玩著就忘了時間,幾乎到半夜才回來,連陪同的左護衛范原也莫可奈何。
如霜出去沒多久,一條人影偷偷摸摸地閃了進來,是一名藍衫丫鬟。
她見玉貝兒還未醒來時,明顯地鬆了口氣,從身上拿出一包粉末似的東西,迅速地倒在茶水裡,然後匆忙地離開。
貝兒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她醒來就瞧見桌上那個漂亮的盒子,打開來才發現是件俏麗活潑,卻不失高貴的衣裙。
她心-暖著,知道又是大哥送給她的。
貝兒高興地-定穿去給他看。
她直接跑向書房——因為她知道每天這個時間,他都會待在這裡處理宮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想也沒想地一把推開書房的門。
想不到入目的景象卻令她幾乎血-逆流——
莫梵天和孟芙蓉在裡面!
兩人——矩矩倒也罷,但兩人竟是相擁在一起……
只這一幕就足夠貝兒永生難忘的了!
莫梵天一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誤會了,剛欲開口喊住她,卻見她一轉身就跑了出去。
方才孟芙蓉來找他,說不到幾句話竟哭了起來,莫梵天只得安慰她,沒想到她順勢就靠著他,而這一幕又不-巧地讓貝兒看見……
莫梵天心中無愧,只覺得有些尷尬,正待喚住她,哪知她一轉身就跑了。
他輕輕推開孟芙蓉。
孟芙蓉早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私心交戰,使她在他懷裡多靠了一下。她承認她是故意要讓玉貝兒看到的。
那碎心刺骨的愛戀折磨已令她開受不了!天天看著他,卻得忍受他即將成為另一個女人的丈夫的殘酷事實。她不相信他不明白她的情意,她將她所有的情絲向他傾訴。
她-楚地望著他。「我究竟哪一點比不上她?你寧願選擇她而罔視我對你的感情……」
莫梵天明白要一個女子對人剖析心事,著實是一件令她難為之事,那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孟芙蓉是個世間難-的美女,尤其更兼具柔情似水、玲-剔透的氣質。老實說,第一次見到她,他不是沒有動心過,但他十分明白,那種動心絕非男女之間的動心,就像突然見到一件完美無瑕的瓷娃娃一般,寧願欣賞她的完美外表,卻無法再深入-心……就算他遇到貝兒在她之後,他也是一樣的想法!更何-他的心已被一個天真嬌憨的影子所填滿。
對她的柔情萬縷,他不是不知道,卻無法接受!若非玉貝兒在數年前突然闖入他的生活、闖入他的心湖,他根本是抱定了獨身主義!有了她,他怎麼可能再去欣賞別的女子,更何-去接-她的感情!因此,他必須說明一切,不敢自誤誤人。
「你是個非常好的女子……」
孟芙蓉原本黯然的眼眸在-聽他的話語後不由一亮。
「但是我不能接受!」他真摯的眼睛直視著她。
她猛地一震,一顆芳心如沉落無底深-般,方才才-起的一絲希望,被他這句話-底地打碎了,她只能喃喃地問;「為什麼?……」
「我曾經抱定獨身主義,若不是貝兒突然闖入我的生命,我想我不會打破它……而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子,你對我的感情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我卻不能接受……我心裡已經有她了!」
「可是你最先遇上的是我,為什麼……」她睜著迷茫的眼,尋求解答。
他微歎口氣,雙眸神光閃動。「你是個好女孩,值得比我更好的男人來疼惜你!……」
孟芙蓉透過淚眼,瞧著眼前丰神透逸、溫柔得令她心動,卻也殘忍得令她心痛的男子。如果她曾有過一絲的幻想,如今卻也幻-了!
至少,他沒有欺騙她……她沒有看錯人,他是個專情如一的男子,雖然她不是那個幸運的女孩!
玉貝兒一路跑著,顧不得旁人的側目,直跑到後山的小湖邊,她才停止那沒命似的狂奔。
那不是大哥!是我看錯了!一定是我看錯了……
就像我傷心時,大哥會安慰我一樣……她在哭,所以大哥也會安慰她……
不!不是那樣!
雖然玉貝兒初解情事,但也知道她自己正在做什麼!吃醋!對,她就是在吃醋!
每次見到孟芙蓉和她大哥在一起,就令她不自在!尤其她的美艷無雙和莫梵天站在一起,就如一對金童玉女般……她知道孟芙蓉喜歡她大哥,一直都很喜歡,甚至在她之前,他們就認識了……
貝兒感到心口好煩悶,就像被一塊大石壓著一樣!
「玉姑娘!」一個清脆的聲音喚著她。
玉貝兒一轉頭——原來是孟芙蓉身邊的丫鬟小雙——
小雙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有什麼事嗎?」她勉強打起精神,狐疑地看著小雙。
她雖然有些迷糊,但也不時感到小雙對她的敵意。幾乎第一次看到她,貝兒就被她明顯的敵意嚇了一跳……她不知何時得罪了她,讓她看她這麼「不順眼」。兩人幾乎沒說過話,如今她自動和她打招呼,倒讓貝兒怔了半晌。
小雙坐在她身邊許久,不曾開口說話。
貝兒此時倒有機會仔細地觀察她。
孟芙蓉本身已經夠美,連她的丫鬟也是如此出色,看著看著,她竟無端感到有些-氣。
兩人竟坐著良久,無言地想著各自的心事。
「玉姑娘!請你放過我家的小姐吧!」小雙突地迸出這句話。
貝兒怔了怔,一頭霧水地看著小雙。「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小雙一臉堅-地回視著貝兒。
「我從小就跟著小姐到現在,從來沒有看她像現在這麼痛苦過!自從第一次見到莫宮主,小姐就愛上他了……再見到他時,他卻要和另一個女子成親,她簡直痛不欲生!她很愛很愛莫宮主,現在卻很痛苦,就是因為你,因為你,莫宮主才-棄了小姐……」
貝兒愈聽愈不對勁。
小雙哼了聲,逼視著她,眼裡的寒光令貝兒機伶伶地打起冷。
「你根本比不上小姐!小姐她才貌相全,而你,聽說你什麼也不會,只是個會動刀動箭的粗丫頭。」
她眼中赤裸裸的鄙視與不屑,令貝兒從腳底冷到頭皮,竟想不出半句話與她對抗。
「只有我家小姐才配得上他,他們才是天生一對……而你還不配替她提鞋呢!」
聽到最後一句,貝兒陡地火了!
天生的傲骨,潛藏的傲氣令她掩飾起聽了她的話之後,紛亂、荒-消極的心情。烏黑清亮的眼眸宛如一泓深潭直視著小雙,沉下臉冷冷地道;「你只是孟芙蓉的丫鬟,能說這些話的是她不是你,而你更沒有資格在這裡談論我的不是!」
貝兒瞧著有點落荒而逃的小雙,再也支撐不住地往後一躺……
淚水沿著她的臉龐滑落下來。
小雙的話就像警鐘一樣,敲得她震耳悸心。
是的!她不是孟芙蓉,那個才貌相全、柔情似水的孟芙蓉!她只個粗野的丫頭,她甚至什麼都不會,所有女孩子該具備的她一樣也學不來!
書房裡,兩人相擁的那一幕,令她回想起來心如刀割。
她抬頭,才猛然發覺太陽早已下山,四周漸漸暗了起來。
難怪小湖有些冰冷!
她楞楞地想。
* * *
一名兒郎在後山的小湖發現異動。他聽到身後噗通的聲音,就像有人拍打著湖面一樣,兩聲後就沒動靜了。
他原本想走開,最後仍被強烈的好奇心打敗。
他走近湖邊,高舉著燈搜尋剛才出聲的地方。
「沒什麼嘛!……該不會是有一條魚不小心掉到湖裡吧?」他開玩笑地自嘲著。
就在他轉身要走開時,不遠處一個-浮-沉的白色物體吸引住他。
「來人哪!……快來人哪!」一個震天的吼叫聲劃破了寂靜的黑夜。
只一下子,數十名兒郎奔往過來。
玉貝兒從湖裡被救上來的消息,一下子傳回宮裡。正兀自尋她不著的莫梵天聽到直奔而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兒郎向他說這件事時,臉色霎時一白。
那名報告的兒郎還沒喘上第二口氣,莫梵天的身影疾閃,已經消失在門外。
湖邊——已圍滿了無數的人,人多卻不吵雜,且安靜得有些可怕。
眾人圍著被救上來躺在地上的貝兒,都著急地等待宮主的到來。
一條青影以快得不能想像的速度急掠而至——莫梵天看見躺在地上,全身濕透,並且昏迷著的玉貝兒。
他心痛如-,一刻也不能遲疑,立即為她進行施救……
* * *
床上的貝兒沉睡的容顏,如同-孩般純真,嬌嫩得令人不忍去傷害她。
坐在床畔的莫梵天也不瞬地凝視著她,俊美的臉龐此時毫無表情,沒有人能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而他身上散發的強烈危險氣息,卻令一旁的眾人個個不敢發出呼吸以外的聲音。
這裡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連最先發現貝兒的那名兒郎,也只知道在湖中發現了她之後的事。
難怪他會如此生氣!原本在後山守哨的兒郎應當知道負責起隨時更勤四周的事,竟然警戒心如此低,連個人掉落湖中也不知道,尤其這個人是玉貝兒,還是未來的宮主夫人!
沒有人敢去想像若再晚一刻發現她的後果!
一聲悶雷似響起;「守哨後山的兒郎怎麼說?」
莫梵天眼不離玉貝兒,問道。
左護衛范原越眾而出,神情肅然地報告;「守哨後山的兒郎有三名,他們都看見小姐在近日落時跑進後山,沒多久,有一名女子也跟在她身後進去。後來,那女子出來,小姐仍待在裡面。其中一名兒郎曾到湖邊,看見小姐還好好地坐在那裡,所以才沒去打擾她。到了換班時刻她還未離開,下一班的兒郎按慣例尋查動靜時,才發現了小姐!」
「那名女子可查出是誰?」
「據他們說好像是宮裡的丫頭,面貌卻很生,他們沒見過!」范原依他們的說法,實際地回答。
「把她找出來!」莫梵天只簡短卻有力地道。
眾人分頭而去——
* * *
貝兒覺得自己似乎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很舒服,卻也有些累。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她想了想,還是記不起自己什麼時候上床睡覺的。
陡地,她想到了她大哥、想到了孟芙蓉!
霎時,整個回憶如潮水般-了上來,書房那一幕、湖邊小雙的尖酸話語都在她腦中-活了起來!
她一翻身,把自己的臉埋在大枕頭裡,不由呻吟了聲;老天!她寧願睡得什麼都忘掉最好……為什麼煩人的事這麼多?
大哥和孟芙蓉?!
一個俊美無-、一個嬌艷如花的身影如一對最完美的璧人般,在她腦中久-不去。
為什麼當大人這麼煩?她悶悶地想。
一雙溫暖、有力的巨掌輕輕覆上她的雙肩。
「貝兒,你醒了嗎?」是莫梵天低沉溫柔的聲音。
貝兒不回話,賭氣地用手-著耳朵。
她的身子被扳了過來,面對著莫梵天促-的笑臉。
莫梵天好笑地逗著她。「怎麼?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
貝兒不發一言地看著他,終於幽幽地道;「也許她真的比較適合你。」她慢慢地坐了起來。
莫梵天半晌沒答話,眼眸裡卻有一種光芒閃過。
「你-得把大哥讓給她?」他莞爾道。
她的淚水不爭氣地在眼眶裡打轉。
「她那麼美麗、那麼溫柔……又那麼喜歡你,難道你不喜歡她嗎?」
他歎口氣。
「感情的事怎能如你所說的這般簡單!愛與不愛是勉強不來的……」他將昨日在書房的事說與她聽。
「我不否認欣賞她,但是那怎麼能和感情並提……照你的意思來說,只要有女人喜歡我,我不就要一個個娶回來……」莫梵天溫聲笑叱道。
貝兒聽他這麼一說,早已安心不少。轉眼一想,不由嘟嚷著嬌嗔道;「那你幹嘛抱著她,你不會離她遠一點嗎?」語中醋意-飛!
莫梵天一副想大笑的表情,雙臂一探,將她整個擁進懷裡,在她耳邊嗤笑道;「原來小妮子在吃醋啦!」
她大眼一瞪,掙也掙不開他如-鐵般堅定有力的雙臂,只好放棄掙扎,微哼著;「我就是吃醋,不行嗎?」
見懷中人兒依然天真如斯,莫梵天心懷不由一暖,這次終於認真地、正經地如同誓言般緩緩地低語道;「大哥只喜歡抱貝兒,今後也只有貝兒……」
貝兒突地安靜下來,冰雪聰明如她怎會不明白他語中之意。心境豁然開朗。瞧她頑鬧地道;「我也喜歡抱著大哥啊!」說著,雙手圈住莫梵天的腰際。
莫梵天驀地大笑。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
突地,他劍眉一擰,似乎想起了要事。
「貝兒,昨天下午和你在後山小湖邊說話的,是不是孟姑娘的丫鬟小雙?」
「她跟你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他眼裡有種她不愛的冷硬、凌厲的寒光。
貝兒想著要不要告訴他那些話,嗯哼了半晌。
「貝兒……」他瞧在眼裡,疑雲乍起。
再怎麼說,小雙也是為了孟芙蓉,她不願見主子痛苦才會對她說那些話,-且她現在也滿可憐的……
貝兒知道再也沒有人可以佔據他的心,所以對於孟芙蓉的敵意、醋勁早已煙消雲散。
她已經原-小雙了!
「沒什麼……她只是說她小姐的事給我聽,她是個很忠心的丫鬟!」她輕輕兩語帶過。
「就只這些?她沒對你做過什麼嗎?」他毫不放棄,緊緊追問。
貝兒瞧他這麼緊張的神色,倒是疑惑了起來。
「大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這麼奇怪問我這個?」
端詳她似乎一無所知的臉,換他驚異了,莫非她不知道……
莫梵天一邊盯著她,一邊說著昨天她在湖來被人發現救起的事。
她聽完後,直直怔楞了許久。
她的眼神又迷惘又奇異。「我——我不知道……真有這種事嗎?」
昨天小雙走後,她還待在湖邊,她清楚地記得時太陽已經下山,天色暗了……
「湖水很冷……」她突地未經思索迸出這句話後,竟又楞住了!
莫梵天眉峰一揚。
「貝兒……你再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人推你下去?」
她搖搖頭,思索了良久,反而頭痛了起來。「我……我真的記不起來了……早上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我以為是自己迷迷糊糊爬上床的,我不知道……」她有些害怕地縮著身子。
天哪!她不相信她受刺激之後,就會跳湖自殺!果真如此,她也會知道啊!怎麼半點記憶也沒有?還是突然得了失憶症?夢遊症?
莫梵天見她發慌的模樣,只好歎口氣。
「這事大哥一定會查清楚……看來是有人做了什麼手腳!」
該死!若讓他知道是誰,非將他千刀萬-不可!
他的眼底淨是冷酷!
* * *
自從她出了事以後,莫梵天幾乎半步不讓她離開身邊,就算有事非得走開不可,也會派個人跟著她。
兩天下來,貝兒已經大呼受不了!
莫梵天在跟一些部屬商討一些事。
貝兒坐在一旁,聽得十足無聊地直想打哈欠,偏偏莫梵天忙得沒看見她的「暗示」。
終於厚著臉皮,打斷他們熱切的議論。
莫梵天微蹙眉峰地轉過頭。「怎麼了?」
她在他耳邊一陣嘀咕,莫梵天微瞟了她一眼,終於一點頭。「你去吧!快些回來,這裡就要結束了!」
貝兒心中竊喜,顧不得眾人詫異,已飛快跑了出去。
她用了一個最古老、卻也最有效的方法,終於得以溜走;尿遁!
她當然不會笨得再回書房。她已經被困很久了,再也不想被捉回去。
她又跑去後山探險,玩得不亦樂乎,沒人陪她玩,她自己也玩得起來。
一陣烏雲漸漸籠罩這個山頭,沒多久,大雨唏哩-啦傾盆而下!待貝兒跑回屋裡時,早已全身濕透,像只落湯雞。
待候她的如冰見她一身濕,嘴裡念歸念,還是趕緊幫她拿過乾淨衣服,又熬了碗-湯讓她喝下。
「你別跟大哥說,不然我又會被他罵慘……」貝兒露出怕疼的表情,想博取如冰的同情心,反倒惹得如冰笑了起來。
「你會怕宮主才怪!我看你老是不聽宮主的話,宮主他是關心你!」
貝兒甜甜地笑著。
「小姐,你怎麼了?」如冰見她不時用手揉捏太陽穴,不由疑問著。
她從剛才起,心口就變得有些煩悶,頭也有些痛,所以才下意識裡一直揉著太陽穴。大概被雨淋的吧?!「我沒事!只是有些不舒服,讓我休息一下就會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在如冰看來是如此不尋常的蒼白。
如冰趕忙扶她到床上躺下。
「小姐,你先躺著,我去請宮主過來……」
「不用了,不用麻煩大哥,我真的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她沒來由感到陣陣寒意,意識陡地模糊,她想再說什麼,卻已昏迷了過去。
她感覺沒多久後,她就醒來了。
貝兒醒來時發現莫梵天坐在床沿,並靠著床柱睡著了。
她一動,他立刻驚醒過來。
「大哥,你怎麼會睡在這裡?」她坐了起來,奇怪地笑問著他。
她發覺她大哥的臉竟是那麼憔悴,眼裡還佈滿了血絲,活像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似的。
莫梵天目光一閃,突地抓住她的手,眼神裡滿是焦急。
「貝兒,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貝兒糊-了,不明白為何她一覺醒來就要「覺得怎麼樣」?!
「我很好啊!……」她證明似地跳下床來,還高興地轉了一圈……嗯,不大對勁,怎麼聽暈暈的……屋子在轉?
貝兒腳下一跌,差點倒在地上,幸而莫梵天眼明手快地一把將她抱住。
「別亂跳!你才昏迷了一天一夜,有氣力才怪!」他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並且將桌上一碗小粥端起來,就要餵著她吃。
「我……我昏迷了一天一夜?」她迷糊不解地叫道。
她記得,她到後山玩得淋雨回來,才在跟如冰說話而已……奇怪?怎麼這會兒變成她昏迷一天一夜?!
他點點頭,舀起一口粥到她面前。「來,乖乖地吃下它……」
她是好奇地要命,偏偏他這麼慢條斯理地折磨人。「大哥……」
「你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點像樣的東西了,等你吃完了,大哥才會告訴你!」他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她不覺得肚子餓,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看他那麼悠閒的樣子,就知道這一關絕對打混不過去,只好投降。「我自己來就好了……」
他的眼神溫柔地要將她融化般,露-一笑。「我喜歡餵你吃!」
她粉頰一紅,旋即又苦著臉。「我吃不下那麼多嘛!可不可以一半,一半就好了?!」乖乖!她光看那一大碗就已經飽了。
「不行!」他使出大哥的威嚴,瞪了她一眼。
貝兒知道她再不投降,說不定等一下一碗變兩碗,那不是更慘!所以她現在所能做的,只有乖乖把嘴巴張開,然後聽話地將粥飯吞下肚子去——雖然她很不服氣。
莫梵天一口一口餵著她,看她憋著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他卻不去點破。
他滿足地凝視著她的容顏,微笑不由泛開來。
貝兒終於將粥吃完。一吃完,她立即迫不及待地問他。
莫梵天凝住了眉峰,睇視著她的眼神裡有一抹-人的煞氣。「你記得兩天前你在後山小湖被人發現的事嗎?再加上這次已經第二次……我發現你被下了兩次『失魂草』!」
在她昏迷的一天一夜裡,他心焦如焚,又查不出病因,幾乎擔心她永遠長睡不醒。他本身是個醫者,宮中自是醫書眾多,在他翻遍了所有書,才終於讓他查出了——她是中了失魂草!
失魂草毒性不強,但是連續服用的話會造成永久性的昏迷。第一次服用會失去知覺四個時辰,第二次是十二時辰,到了第三次就再也醒不來!第一次服下失魂草數個時辰後才會發作,第二次是一個時辰-,第三次則是-刻之間。所幸失魂草只生長在人煙罕至的大漠,極為罕見,否則它倒不失為害人的利器……
莫梵天仔細解釋給她聽。
「貝兒,你好好想想,在這幾個時間-,你曾吃過什麼,喝過什麼比較不一樣的東西?」
貝兒很認真地回想兩天前的事,但是,這可真的難倒她了。莫說兩天前,就是昨天她吃了什麼,她也記不全——要她記得哪邊有好玩的,那絕對沒問題!
她不知道有誰這麼恨她,似乎要置她於死地?!
失魂草?光聽名字就怪可怕了!
「前天我跑去後山,淋了雨回來,如冰讓我喝了碗-湯,我只記得最後這個……」她皺著眉。
莫梵天倏地起身。
「鐵戰,馬上去叫如冰來!」他的表情十分陰沉,目光有如寒冰利剪般嚇人。
守在門口的右護衛鐵戰立即領命飛奔而去。
「大哥……」貝兒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令人窒息的煞氣,不由有些心怯——她從不曾在他身上感覺如此危險冰冷的氣息,這令她陌生與不安。
其實神龍宮主莫梵天以狠斷、果-出名,而且他向有自己的處事原則,是非絕對明白,該對的他不會錯,該賞該-絕對分明。也因此,他才能統治偌大的神龍宮,並使它成為商界的巨霸。莫梵天在敵人面前冷硬凌厲,不過那也是對敵人——惹火了他的人;他面對貝兒的神情可都是那樣的溫柔!彷-她是易碎的瓷娃娃、手中的珍寶。如今,他最憐惜的寶貝又一次地遭受傷害,而且還是在宮裡,這怎不令他氣惱與憤怒?也深深地自責竟未能好好保護她。
她細軟、怯怯的聲音,令他心頭一緊又突地鬆懈下來——他知道自己嚇到她了!
他俯身在她額上輕輕一啄,歎了口氣。「大哥會查清楚這事,不是她做的,大哥也不可能找她麻煩,如果真是她做的……」
明白他未盡的意思,不由抓住他的手,貝兒驚恐的語調毫不遺漏地渲-她的心情。「不會的!如冰不會做這種事!她不會的……」
莫梵天按住她纖細的肩頭。「我只是問問她,並沒有說她就是下毒之人!」
貝兒明白他說的事實,不禁為自己的緊張感到好笑。
這時,鐵戰將如冰帶到。
「宮主!」如冰照宮-行禮。
「如冰,希望我問你的話,你能照實回答!」莫梵天目光銳利地搜尋她的臉。
如冰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宮主急著找她來,一見到宮主,看他嚴肅的表情,就猜出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屬下知道的絕不隱瞞!」
「前天傍晚,貝兒從外面回來,是你待侯她的?」
「是啊!小姐還淋濕了一身呢!我怕她染了風寒可不好,還去廚裡熬了碗-湯讓她怯怯寒……」
莫梵天一臉嚴肅,聽得仔細。
「後來的情形宮主您也知道了!」如冰說得十分詳細。她見貝兒醒來了,不由舒了口氣。老天!她還不知道她怎會突然昏迷,還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顯然是出了什麼事!
「那碗-湯真是你親自熬的?」
「是的!」
「你在熬這碗湯時可曾離開過,或有什麼人在身邊?」
如冰仔細地想了想,雖然不明白宮主為什麼老是問那碗-湯,但是再糊-的人也知道定是它有問題,所以她更用心地想。
「我想起來了!有一段時間,我有要緊事離開廚裡一下子,那時正好一名丫頭走進去,我也沒去留意,後來我回去時,她已經不見了……不知道這算不算?」
「……你可知道她是誰?」莫梵天肅穆沉靜的臉上閃過一抹殺氣。
「這……」如冰想了想,雖然她總管眾多下人,可是總不可能一個個認清,所以她最後仍搖了搖頭。
莫梵天眉頭深鎖。
貝兒是這件事的受害者,但卻像局外人般毫無興趣想去抓-手。她當然不喜歡再被下一次毒,如果照她大哥所說,第三次她可就長眠不醒了。可是她知道-手如果被她大哥抓到一定死得很難看——她可一點也不喜歡那種場面!
就在這時——
「宮主!屬下有要事-告!」鐵戰在門外喊著。
「進來!」
鐵戰進來,遞上一封書信。「宮主!孟姑娘已經離開本宮,這是她留給宮主的信!」
莫梵天接過信展開,娟秀的字體一如它的主人般——
莫大哥;
認識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第一次見到你在飛-堡,從不曾見過和你一般的男子,溫柔體帖卻也無情得令人氣惱——我惱你是如此地呆頭-,竟不懂我對你的暗示!惱你對我總是如此有禮卻生疏。可是每當你來堡裡時,仍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儘管你不是為我而來——我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是如此的幸福!但是她來了,你心中唯一的女子!也許我早就知道你心裡根本容不下第二個女人,我還是存著些微的期望,期望你能接受我!而我所有的努力根本沒有用,你的心裡、眼中永遠只有她!
那天我終於忍不住向你哭訴,我知道你真的不願傷害我,這傷害是我自找的,是不是?你說的話驚醒了我。你是如此的坦白、如此的誠懇,於是我開始認真地想,也許我們真的不適合;你有屬於你的真愛,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會找到我的真愛,如你所說,找到一個疼惜我的男人!
至於玉姑娘,我真的非常抱歉!你是不是覺得很疑惑?由於我的疏忽,竟使玉姑娘中了失魂草。失魂草是我放在身邊防身之用,而我的丫鬟幾乎從小就跟著我,她不忍見我痛苦,私下拿失魂草去害了玉姑娘,她以為如此我就能讓我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你若失去她,你會更恨我——幸而我及時發覺;我知你極愛玉姑娘,定恨極那施毒手之人。請你原-小雙吧!若非為我,她也不會做出這種傻事,請你看在我爹和我的面子上,原-她吧!祝你和玉姑娘白頭偕老、永遠幸福!
孟芙蓉筆
貝兒接過信,看完之後、抬頭望著站在窗邊、一臉諱莫如深表情的莫梵天。
如冰、鐵戰兩人早就識趣地退下,所以房裡只剩貝兒和他兩人。
她輕輕地走向他。
「大哥,孟姑娘她好可憐,你就別怪她們了!」她看完信,心裡直直感動了良久,她根本不恨她們兩人,畢竟她沒什麼-傷,對她的醋意更早已消散。
「我說過要那傷害你的人付出代價!」他的表情陰霾,森然道。
「不!我不要你如此做!」她拉著他的手臂,仰起臉看他。「孟姑娘其實可以傷害我的,可是她沒有,她還跟你說出事實的真相,她們已經走了就好了,別去責怪她們了……我已經沒事了,大哥!」她以前絕想不到她會為孟芙蓉說情——世間的事真奇怪、不是嗎?
莫梵天低頭看著她,良久,終於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都肯原-她了!」他突地面露促。「你不是老愛吃她的醋嗎?怎麼,現在討厭她啦?!」
貝兒一楞,轉眼一想,終於想明白;「原來你早就原-她了,壞大哥!幹嘛不早說!」她捶著他。
莫梵天捉住她的手,大笑著。
「我怕我要說了,你又要大喝乾醋,所以只好使計讓你先說……」
貝兒想了想,也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