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東漸的影響,江南一帶,西學、西教鼎盛。但為了控制人民的思想,所有的書院都由清廷設置管理。
一行人抵達江蘇之後,奕政旋即透過巡府的關係,替風兒打點赴南方學堂唸書事宜。
挾著皇親國戚之姿抵達江南,奕政認為對於風兒的生活,應該有所助益。至少在官方的保護下,沒什麼人敢找風兒麻煩,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問題。
但是奕風對奕政這個舉動,卻感到有些頭痛,她並不希望自己特別引人注目,那表示,她的言行舉止得更加小心。
「大哥,我來江南唸書,是希望能夠獨立點,瞧你這麼大張旗鼓的,不跟在京城裡沒兩樣?」
「風兒,我這樣做,家人才會放心。以往在京裡,阿瑪都是延聘師傅個別教導,跟在學院唸書,完全是兩回事!」
「可是……我不想讓其他人因為我的身份,而待我特別。」
「你本來就是特別的,別忘了你是恭王府的小少爺,咱們家可是前皇太后的表親,地位是何等尊貴,我可不希望你被些不長眼的無賴欺壓。」
「這……可是風兒實在厭煩於官員交際。」
「你現在不妨開始學習,總有天當你入朝為官,你會用得到的。」
「大哥,這一切有你和阿瑪就夠了,風兒對政治不感興趣。」
「那你念那麼多書要做啥用?」
「我……我想研究東西方經史,撰寫書籍。」
「著書立業是很好的想法,可咱們身為皇族後代,只怕你會身不由己。」
「我……我真的不想問政,大哥,你也知道我性子不適合。」
看到風兒哀求的眼神,奕政心軟的安撫:「你還小,先專心唸書,也許過幾年你的想法就變了。」
不會變的!她壓根兒對權勢這玩意毫不在乎,而且要她女扮男裝的入朝為官,那豈不是犯了欺君大罪?那可是要誅九族的!為什麼娘要欺騙大家她的性別呢?
她該怎麼辦?眼前的榮華富貴於她,不過是場噩夢,她只想擺脫這一切。要不是惦記著娘,她還真想一走了之,就此消失。
「風兒,你又怎麼了?滿臉愁容,就要去學堂唸書不開心嗎?那過幾天,你跟我回京裡,請師傅到府裡授業,也是一樣的。」
「沒有,我只是擔憂自己趕不上別人,丟咱們王府的臉!」
「你這麼聰明,何必擔心?等等我還有些事情忙,你自個兒找事情做做吧!」
「嗯,大哥你忙你的,我先回房唸書。」
見著小主子憂心忡忡的回房,春兒關心的問:「小少爺,你怎麼啦?」
「奶娘,我覺得當個有秘密的人好痛苦!我沒有辦法做許多事,我希望自己只是個普通人。」
「我知道,真是難為你了。」
「奶娘,為什麼娘要騙大家?為什麼……」風兒垂頭喪氣的走到床邊,無奈的槌著枕頭髮洩怨氣。
「你娘有她的苦衷,她一輩子都看人臉色過活,才會做出這等子的事,她心裡也很苦的!這幾年來,她常常告訴我,如果一切重來一遍,她絕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是一步錯,步步錯,只好一直錯下去。」
「我瞭解,可是……我不想一輩子活在謊言裡!」風兒痛苦的流下淚水。她看不見自己的未來,對生活也沒有任何夢想。
「你就放聲哭吧!憋著也是怪難受的,過陣子,咱們來想想辦法,看怎麼助你逃離王府。我有個妹子嫁到揚州,你可以先去那兒避一避。」
聽到奶娘的計劃,讓風兒嚇一跳,疑惑的問:「可是娘她要怎麼辦?」
「你無故失蹤,才能讓這件荒唐事圓滿落幕。你娘的想法也是如此,她不是告訴過你,希望你找到個好人家嫁了嗎?」
「奶娘,你別說笑了!我留男子的髮式,光著大半個頭,哪兒像姑娘家?誰家的少爺會看上我?」
「這倒也是。等你哥哥回京裡,咱們就開始想法子離開別館。你娘讓我帶了不少珠寶首飾,安頓你幾年不成問題。等你頭髮留個三年後,正好可讓我妹子替你找個好人家嫁了!」
「我嫁不嫁人都不重要,我只是不想每天過著擔心害怕的日子。」
「我瞭解!這日子,我跟你娘已經過了十四年,早該是結束的時候。」
過一陣子,她就可以不用生活在謊言裡,這讓她有種解脫的感覺,卻也不由得感傷,那表示她在有生之年,也許再也無法與親愛的家人相聚。眼前的她,更該珍惜與大哥相聚的時光。
想想自己前幾天,還在為大哥即將要成婚的事情難過,不由顯得有些可笑。如果早知道娘有這打算,又何必計較成婚後的大哥與自己關係疏遠?她已注定與王府無緣,現下該想辦法收集所有快樂,好供日後回憶。
☆ ☆ ☆
來到江南已快半個月,風兒也開始在學堂唸書。初次接觸西方科學的她,感到興味十足,只是內心裡知道,最多不過半年,她將與這一切告別。
「風兒,回來啦!學堂裡還習慣嗎?」坐在大廳喝茶的奕政,將剛進門的奕風喚來跟前。
「嗯,還習慣,不過有些夫子說的官話,聽得比較吃力。」
「哈、哈,沒辦法,咱們種族太多,各地口音不同,說起京片子,總會帶點腔調。」
「大哥,看你好像適應得挺好的,真是讓我佩服。」大哥對語言的天分,讓風兒滿心崇拜,他是自己見過最有本事的人了!
「那是我常常四處走動的關係,不同你長年待在王府裡。過兩、三年,保證你學會的方言,比我還要多!」
過兩、三年?到時她不知道已經淪落何方。風兒意興闌珊的回答:「那麼久以後的事,誰會知道呢?」
「怎麼這樣子說,一點也不像有志氣的你!你一向對任何事、對自己要求都很高,該不會是在學堂裡受到挫折吧?」
「沒有,大哥,你別掛心。咱們聊些別的,你這些天在蘇州城裡忙些啥事啊?」風兒在奕政身邊的椅子坐下,想多聽聽他說話。
「還不就是看看咱們幾家絲綢鋪子的生意,改明兒個,我差師傅替你做幾套四開掛的長袍、褂衫及夏褲。」
「不需要的,大哥!」
「怎麼不需要?我想你去年的夏衣怕已不能穿,咱們多的是錦羅綢緞,身為皇族宗親,怎麼可穿得太過寒酸?」
「那就依你吧!」風兒可不想浪費時間在爭執上,倒是好奇的想知道這幾天夜裡,大哥都上哪兒去玩了。她抓著他的手追問:「大哥,昨兒個晚,我聽府裡的小廝在討論,你最近好像常去個叫做『迎春閣』的地方,那裡好玩嗎?改天也帶我同去可好?」
「是誰在你跟前饒舌的?」奕政聞言臉孔一沉,語氣不佳的質問:「你年紀還太小,不適合去!」
「大哥,你不高興啊?我不跟就是了!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偷聽到的。」風兒實在不解,她的年齡難道還不適合遊山玩水?
「哼,這些僕人膽子太大,沒事就愛在府裡亂說話!」
「大哥,你別生氣,去觀賞風景、吟詩、喝酒,有啥好怕人說的?你可是未來的王爺,他們哪兒管得著你,不過是在說你去哪兒散心罷了。」
風兒真是太單純,他一直只當他還是個孩子,卻忘記他已經是個少年,不過發育得慢些而已,像奕雄,前些日子和朋友在京城逛糕子,不就讓自己碰個正著?
往後風兒在蘇州城待久了,難保不會被其他公子哥兒帶壞。奕政想到這點,就有些憂心。
「你可知道『迎春閣』是啥地方?」
「這……聽名字,該是觀賞蘇州美景的塔樓吧?」
「那是煙花地,你可懂?我是和些王爺談事情,才去那兒飲酒、聽曲的。」
「煙花地?!」風兒知道那是不好的地方,因為阿瑪其他偏房,常常用煙花女來形容娘,娘每次聽了都鎖在房中哭泣許久。
看到風兒的臉色黯淡下來,奕政知道他這麼說,觸及了風兒母子的痛處。
「這……我沒有旁的意思,如果……你真想見識一下,我再替你安排。」
「不用了!大哥,我先回房裡唸書了。」
「風兒,我……其實我並不會看不起你娘,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這都與你無關,可不要因此影響到你的心情!」
「大哥,你可以告訴我,裡面的煙花女都在做些什麼事情嗎?」
這是單房秘技傳授時間嗎?奕政覺得有些頭疼,看來五娘對風兒的教育挺保守,阿瑪也不聞不問,風兒才會一無所知。
「這……我想我過些日子,帶你去見識一下好了。用嘴巴說,很難說得明白。可是要記住,我不許你沉迷於那樣的地方,更不允許你愛上其中的女子,你聽清楚了嗎?」
想來那是讓男人去的地方,她也是女孩子,總不會去愛上女人。風兒搖頭拒絕說:「大哥,那我還是別去的好!只是你為什麼這麼說?是不是阿瑪也這樣子想,所以他不喜歡我娘?」
他能告訴風兒,阿瑪迎娶五娘的舉動,讓恭王府蒙羞嗎?奕政艱澀的說:「有很多事,你還太小不能體會,只要記住我交代的事就好。」
「我不想去了!」
「去看看無妨,因為就算我沒帶你去,日後你也會被其他人領去。讓我在一邊告訴你其中的黑暗,或許你就不會流連其中。」
奕政當下心裡做了決定。該帶風兒去瞭解一下,若是他不在身邊,像風兒這種心腸軟的人,被酒女灌迷湯,搞不好沒幾天就同人結親了。
「大哥,我向你保證,我絕不去那種地方,就當我沒提起過這事吧!」
「你也該去見識一下,奕雄都已經去過了。」
「我想我沒有時間,我要忙著唸書。」
「兩天後,你不是休息嗎?」
「我認識個朋友,要帶我去寒山寺玩。」
「這麼快就交到新朋友,連大哥都不管了?告訴我,是哪家公子?」
「我……我不清楚他的家族背景,只知道他的名字。」
「交朋友可要小心,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差鐵護衛去探聽。」
「大哥,我看他人挺好的。」
「傻瓜,壞人的臉上不會寫字,多防著些總沒錯!」
「大哥,你不覺得這樣子太小題大做了嗎?」
「你才剛來蘇州,人生地不熟,不然我同你前往。」
「好啊!大哥你能來,那再好不過了!」其實她正在猶豫該不該去,剛才會提出來,不過是搪塞的借口。
「嗯,趁機會見見你學堂的朋友也不錯。你就告訴他們,一切費用由王府打點,看有多少人,明兒個告訴鐵護衛,讓他去安排馬車接送。」
「好的。」風兒不由暗自吐口氣。大哥總算忘記要帶她去煙花地的事情。
☆ ☆ ☆
寒山寺,坐落於蘇州城西五公里外的楓橋鎮。自從唐代詩人張繼,在這裡題了「楓橋夜泊」一詩後,便成為聞名的觀景區。
依山傍水的楓橋鎮,景色十分宜人。約莫半個時辰,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即抵達這遠近馳名的優美小鎮,選擇了間茶房品茗,順便欣賞美景。
「大哥,這是我同窗劉志宣、李達仁。」風兒替雙方簡單的做了介紹。
「小王爺,吉祥!」劉志宣、李達仁連忙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請坐,風兒日後還有勞二位照顧。」
「小王爺,您別這麼客氣,該說是風少爺照顧咱們才是。」個頭較魁梧的劉志宣爽朗的說著。
兩人的年紀似乎較風兒大個兩、三歲,見他們儀表堂堂,穿著、談吐不俗,奕政心想兩人肯定來自富貴人家,果然詢問之下,劉志宣是知府的長公子,李達仁則是富商的么兒,才讓奕政稍微安心。
幾盅茶後,氣氛愈見融洽。吟唱古詩之餘,同窗三人竟開始激烈的討論起學堂的課業,讓奕政只能在一邊笑著觀看,連插嘴的分兒都沒有。
看著風兒眉開眼笑的和同學談笑,竟讓奕政沒來由的興起一絲妒意,向來風兒只和自己如此親近的。過了一刻鐘,奕政索性起身,信步走到屋外的湖邊,觀賞風景。
他的存在似乎是多餘的,風兒新的生活,已經讓他有插不上腳的感受。
他該替風兒高興,能交到優秀的朋友,而不是埋怨自己被忽略。奕政發現自己太沉迷於替風兒打點一切,總想替風兒做所有的事,該是放手的時候了!可是強烈的落寞感,卻讓他無法開心起來。
「小王爺,有心事?」跟隨在一旁的鐵護衛小心翼翼的開口。
「沒有!」奕政下意識的隱藏自己的想法。他怎能讓人知道,他太在乎風兒的一舉一動?
在乎?!這個想法讓奕政驚嚇的愣在原地。他是怎麼了?難不成他真有戀弟情結?不可能!風兒太討人喜歡,這感覺不過是難以割捨的親情罷了!不敢多想的奕政,決定回到屋內,強迫自己加入大家的談話陣容。
「大哥,你回來得正好,咱們每個人都吟了首詩,該你了!」風兒興高采烈的喚著奕政,她要讓同窗見識下大哥的好文采。
注視著風兒望著自己帶笑的眼眸,不自覺吟唱宋朝詩人范成大的「眼兒媚」:
「困人天色,醉人花氣,午夢扶頭……
溶溶洩洩,東風無力,欲避還休。」
「大哥,你這首詩吟的是應景沒錯,可是咱們規定要吟唱七言絕句,我相信你不但能吟唱,還可以自創!」
「大哥不才,沒辦法即席創作。」
「大哥……」風兒不依的拉著奕政的手肘撒嬌,直拿那雙大眼睛嬌嗲的瞪著奕政。
如果風兒是個女子,恐怕沒幾個人能消受他這麼瞧上一眼。沒轍的奕政寵溺的對風兒微笑,注視著她的眼睛,慢慢吟唱:
「今朝花似去年好,明年花開復誰在,
心繫相憶路漫漫,難忘佳人眼兒媚。」
「大哥,你這首詩,可是心有所感才吟唱的?」
「怎麼著?」奕政斂起柔情的臉色,防備地四顧,發現大家正專汪的聽著兄弟倆的對話。
「大哥,你可是有心上人了?這首詩是在說你對她依依不捨的心情嗎?」
他怎麼好說這首詩是看了他姣美面容的感想?奕政不自在的回答:「這……這只是描繪我一個好朋友的心情罷了!」
「小王爺,想你朋友肯定也是性情中人。」知道奕政不想多說,穩重的劉志宣順著岔開話題。
奕政有些感激的看劉志宣一眼,對風兒的這個朋友愈來愈有好感,或許不久後風兒對自己的崇拜,就會轉移到眼前的男子身上。
那又如何呢?看來他的佔有慾,已經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奕政提醒自己心態上該做些調整了。
☆ ☆ ☆
聽到大廳傳來大哥和鐵護衛的聲音,風兒急忙的循聲尋人,趁鐵護衛退下後,她才從暗處站出來。
「大哥,你在忙啥?怎麼有陣子沒見到你了?」其實風兒知道奕政每晚都待在「迎春閣」,她聽到僕役在討論,好像大哥迷上了其中一名紅牌酒女。
「明天不是還要上學堂?怎麼還不快去睡?」渾身酒氣的奕政對於風兒突然出現眼前,感到訝異,他不想讓風兒見到自己這副狼狽相。
「你不是告訴我,不該迷戀煙花地嗎?大哥你……」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走開!」奕政有些惱火的一把推開她。
「大哥……我只是關心你……沒有別的意思……」風兒難過的落下淚,她無法忍受大哥的怒目相向。
「風兒別哭,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快去睡吧!」看到她委屈的神情,讓奕政深深自責。他從來沒對風兒講話這麼大聲過,他今晚八成是醉了。
「大哥,我覺得你變了好多,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我,只是你以前都沒有發現。」
「或許是吧!因為在王府,咱們不像現在這麼時常接觸,可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不像你這些日子表現的樣子……」
奕政睥睨著眼,冷哼一聲詢問:「看我這樣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大哥,我只關心你的身子,酒喝多了既傷身,也會誤事!」大哥怎麼用這種倨傲的神情同她說話?風兒難堪的低著頭,覺得自己好像在自取其辱。
「為什麼低著頭說話?」酒喝多了,讓奕政做了平常不會做的事。他曖昧的貼近風兒的身軀,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直勾勾的盯著那美麗的眼睛。
風兒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覺,大哥從沒有用這種神情看過她。她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的酒味,那狂亂的表情、專注的眼神,並不兇惡,卻讓她不由得慌張起來。
奕政忘情的盯著那迷濛的眼睛、紅嫩的小嘴,今晚迎春閣裡所有的女人,還比不上風兒的嬌媚。他情不自禁的將風兒往懷裡一拉,低頭湊近她那比女人還粉嫩的臉頰……
「小王爺,小的已經將你的洗澡水準備好了。」
鐵護衛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兩人心虛的各退一步,也讓奕政的酒醒了一半。他差點就做出荒唐事,不由感激的看著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護衛一眼。
「大哥,我先去睡啦!」被放開的風兒說完話,就轉身跑步回房。
「你剛剛看見什麼?」奕政直率的詢問鐵護衛。
「小的什麼都沒看見。」鐵護衛識時務的回話。
「很好!」奕政點了點頭,就朝自己廂房走去。
☆ ☆ ☆
深夜的王府行館,兩個人皆難以入眠,心中不停的重覆播放先前在走廊相遇的畫面。
風兒在想,如果鐵護衛沒有出現,大哥想對她做什麼事呢?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大哥或許只是要對她說悄悄話!他是她的哥哥,她不可以有臉紅心跳的喜悅感,這太不正常啦!
奕政也不斷的痛罵自己,怎麼可以酒後亂性,要是鐵護衛沒有及時出現,以後他怎麼有臉去面對風兒?
看來他該趕緊處理完江南的事情,返回京城,就讓阿瑪替他找房媳婦,盡快成親吧!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有斷袖之癖,只不過對風兒的疼愛,已經快無法控制。
奕政知道自己不該再以親情、關心為借口接近風兒,繼續發展下去,只怕會有不好的流言及事情發生,那對恭王府的名譽,將是一大傷害。或許成親可以讓情況有所轉變,他需要把多餘的心思,放在其它事情上面!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似乎有默契般的避免見到對方。
可是奕政卻意外的接到張來自慶王府的帖子,原來是慶親王從京城出發前,由阿瑪口中得知兩兄弟也在江蘇,特別邀請他們去慶王府別館一敘。
雖然兩家的關係並不是非常密切,但是奕政對慶親王載原深具好感,知道他不但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行事更是備受朝臣推崇。看來這個邀請萬萬不能推卻,奕政於是讓侍從通報風兒,請他盛裝準備,與自己一塊兒赴約。
穿上前後左右四開掛莽袍的奕政,看起來神采飛揚,氣勢逼人;與之相較,皮膚白皙、個頭才比他肩膀高出一些的奕風,就像個養尊處優的權貴子弟,各有各的富貴氣質。
幾日沒有碰頭的兩兄弟,見到對方僅僅尷尬的點頭示意,不吭聲的一同上了馬車,氣氛已經失去以往的熱絡。
風兒甚少參與這樣的聚會,雖然身為恭王府的小少爺,但由於翠華出身低的關係,在府中,他算是較不受人重視。阿瑪雖然疼他,可是對他的態度總是存在莫名的隔閡,常常會將他遺忘。
「風兒,你會緊張嗎?」看著風兒十指交纏、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奕政忍不住打破沉默。
「大哥,你該知道我很少參加這種宴請,我怕自己表現不好,壞了咱們恭王府的名聲!」
「沒啥大事,不過是吃吃飯,你別太過在意。」奕政心疼的蓋住她的雙手,鼓勵她要有信心:「你長相白淨,謙恭有禮,肯定討人歡喜!」
「真的嗎?」風兒抬起頭來疑惑的問:「可是我怎麼覺得你最近有些討厭我,是不是風兒做錯什麼事,惹大哥不高興了?」
「沒的事,你別亂想!」奕政加重力道握緊她的手,愧疚的表示:「我最近比較忙,因為過陣子就得趕回京城。」
大哥要走了?!聽到消息,奕風的眼淚都快掉了下來,這表示兩人再見面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阿瑪催你回去定親嗎?」風兒神情黯淡的詢問。
「這……」這該怎麼回答?他真的想要娶妻嗎?奕政發現自己現下全無成親的念頭,也許就這樣子看著風兒長大,就能讓他感到開心無比。
「大哥,風兒相信有許多好人家的女子,一定都想要嫁給你,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匹配的對象。」
「別說這些,讓我聽了心煩!」奕政握起風兒柔若無骨的小手,十指交纏,置於自己的大腿上。這一刻,他什麼話都不想多說,只想這樣子靜靜的握著她的手,走完這一程。
在風兒的心裡,只當大哥是滿腹憂愁,想安靜的思索心事;認為他的舉動,就猶如兄弟間的關愛,從小到大他總是這麼牽著自己一路走來,只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很快的就抵達慶王府,當馬車停下來時,奕政不太情願的放開她的手。畢竟風兒已經算是個大人,這樣子牽手讓人看了,著實難登大雅之堂。
由僕役帶領,經過精雕細琢的人造花園,穿過彎曲的迴廊,兩人來到了富麗堂皇的東廂大廳。
「慶親王吉祥!」
「政兒,許久沒見,你已長得如此高大英挺了。」載原扶住準備躬身行禮的奕政,開懷的說:「不必如此多禮啦!」
「政兒及風兒謝過慶親王。」
「你阿瑪真是好福氣,你們兄弟倆長得真俊啊!」慶親王以欣賞的眼光看著眼前這對著實出色的兄弟,只可惜自己的閨女年紀太小,不然倒是可以和恭王府結成親家。
不過,恭王府的小少爺,看起來沒多大歲數,也許配自己八歲的女兒剛好。載原開始仔細的端詳低著頭的風兒,覺得他清秀的相貌,挺討自己的歡喜。「你是風兒吧?我以前到王府時,倒是沒有見過你,今年幾歲了?」
「回王爺的話,風兒今年十四歲了。」聽到慶親王正同自己說話,風兒微微抬起頭來看他一眼,看到那含笑注視自己的眼神,那英氣懾人的王者風範,不由得又恭謹的趕緊低下頭。
這孩子的面容怎生如此熟悉?那模樣和自己的兒子、女兒竟有些相似!載原不由得看傻了眼。莫非……?不、不可能,十四年前,他失蹤的是個女兒,站在眼前的卻是個光頭小伙子!
載原在心裡提醒自己,別妄想些不實際的事情,卻又忍不住直盯著風兒瞧,發現那生動的眼睛和愛妻的幾乎一模一樣!
見到慶親王不說話,逕自顧著一下打量風兒,讓奕政覺得事有蹊蹺。莫非慶親王有戀童癖好?一向以風兒保護者自居的他,下意識的將她拉近自己的身邊。
「慶親王,您不是說想談談絲綢管理的問題嗎?」奕政打破沉默,希望能轉移對方注意力。要不是才剛進王府門,他現在就想帶著風兒離開。
「哦,不急、不急!」回過神的載原,對奕政說完話時,眼光又忍不住不停的瞟向奕風的身上。「咱們待會兒到花園用點點心、喝喝茶,再慢慢的談。」
「那……那就麻煩王爺帶路。」奕政往前站了一步,將風兒藏在身後,暗示載原移駕。
目標被擋住的載原,凝神與奕政對望,看到對方眼中充滿防禦的色彩,那眼神好像認為自己是個有斷袖之癖的色狼!轉念思考,也不能怪人家如此想,他的表現確實有些失禮。
「請跟我走吧!」載原將手往門口一比,率先的走在前頭,並吩咐身旁的侍從:「去請王妃到後花園的蓮亭喝茶,就說恭王府的兩位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