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正傳 第12章
    那地方是個真正的瘋人院。他們把我跟一個名叫福瑞的傢伙關在同一個房間。福瑞在此地待了將近一年,他一見面就告訴我,未來我得安於跟什麼樣的瘋子相處。有個傢伙曾毒死六個人,還有個傢伙拿切肉刀對付親娘。此地的人幹過各種鳥事——從殺人、強暴,到自稱是西班牙國王或是拿破侖,什麼都有。最後我問福瑞他為什麼在此地,他說因為他是個殺人前科犯,但是再過一星期左右他們就要放他出去了。

    第二天,我奉命向我的心理醫生華頓大夫報到。原來華頓大夫是個女的。首先,她說,要給我做一項小測驗,然後做體格檢查。她要我坐在一張桌子前面,然後開始給我看一些有墨漬的卡片,問我覺得這些墨漬是什麼。我一再說「墨漬」,最後她終於發狂了,叫我非得說些別的,於是我就開始編造。接著她給我一份長長的測驗卷,要我做。我做完之後,她說:「脫下衣服。」

    除了一、兩次例外,每次我脫下衣服總會遭到倒楣的事,因此我就說還是不脫的好,她記下這一點,然後說,要是我自己不脫,她就找護理員幫我脫。就是那種沒有二話可說的買賣。

    我脫了,等我光了屁股,她又走進房間,上下打量我,說:「喲、喲——你可真是個上好的男性標本!」

    總之,她開始用一個小橡膠槌敲我的膝蓋,就像家鄉大學那些人的做法,又戳戳弄弄我全身各部位。不過她始終沒有叫我「彎腰」,對於這一點,我非常感激。過後,她吩咐我可以穿上衣服回房間了。回房途中,我經過一個有玻璃門的房間,裡面有一群瘦小的傢伙,有的坐著,有的躺著,流著口水、痙攣著,或是用掌頭捶地板。我就那麼站在門外好半天,往裡望著,我真替他們難過——他們多少讓我回想起念傻瓜學校的那段日子。

    過了兩天,我又奉命去華頓大夫辦公室報到。到了那兒,有兩個穿醫生制服的傢伙跟她一起,她說他們是公爵大夫和伯爵大夫——兩人都來自國立精神病醫療中心。他們對我的病歷非常感興趣,她說。

    公爵大夫和伯爵大夫要我坐下,接著開始問我問題——各種問題——他倆還輪流用小槌子敲我的膝蓋。之後公爵大夫說:「是這樣的,阿甘,我們已取得你的測驗成績,你在數學方面的表現相當出色。所以,我們希望你再做一些測驗。」他們取出測驗卷要我做,這些測驗比第一次的複雜得多,但是,我猜想我做得大概還不錯。要是早知道它的後果,我—定會搞砸它。

    「阿甘,」伯爵大夫說,「這真是令人驚訝。你的頭腦就像電腦。我不知道你怎麼可能算出來的——也許這正是你會在這兒的原因——不過,我從未見過這種事。」

    「你知道,喬治,」公爵大夫說,「這人真的了不起。前陣予我替太空總署做過一些工作,我認為我們該送他去休士頓航空中心,讓他們給他做些測驗。他們一直在找這種人。

    所有醫生都盯著我,點著頭,然後他們再一次用小槌子敲敲我的膝蓋。看來我又要動身了。

    他們送我去德州休士頓,我們搭的那架老舊飛機上只有我和公爵大夫兩個人。除了他們用鏈子綁著我的手腳,不得離座。旅途算是愉快。

    「聽清楚了,阿甘,」公爵大夫說,「這筆交易是這樣的。因為你用勳章擊中參議院記錄員闖了大禍,這個罪名可以讓你坐十年牢。但是如果你跟太空總署這些人合作,我會親自負責讓你獲釋——如何?」

    我點頭。我知道我得離開監獄,才能去找到珍妮。我好想念她。

    我在休士頓太空總署待了大約一個月。他們給我做檢查、測驗,問了許許多多問題,我覺得自己好像要去上傑尼.卡森的即興表演似的。

    當然不是。

    一天,他們把我拖進一個大房間,說出了他們心裡打的主意。

    「阿甘,」他們說,「我們想用你做一趟外太空之旅。公爵大夫說得對,你的頭腦像電腦——而且比它更好。如果我們能輸入適合的資訊,你將會對美國的太空計劃非常有貢獻,你的意思如何?」

    我思考了半天,然後,說還是先問過我媽媽好些,但是,他們提出更有力的論據——例如在牢籠中度過我未來十年的生命。

    因此我就說好,不過通常這個「好」宇每次都會給我惹禍上身。

    他們想到的點子是把我放到一艘太空船上,發射到外太空,讓我繞著地球轉上百萬英里。他們已經送人上過月球,但是在月球上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屁東西,所以他們計劃下一步去探訪火星。幸好,目前,他們構想的目的地不是火星——這一趟外太空之旅是一項訓練任務,他們想借此行弄清楚哪種人最適合火星之旅。

    除了我之外,他們還挑選了一個女人和一隻猿猴同行。

    那個女的是個長得像螃蟹的女士,名叫珍妮.弗芮區少校,她本該是美國的第一位女太空人,只是沒有人知道有她這位女太空人,因為這些都是最高機密。她是那種個子矮矮的女人,頭髮好像和碗罩在頭上然後剪齊似的,而且,對於我或那只猿猴她似乎都沒有什麼用場。

    老實說,那猿猴倒不賴。它是一隻長肢棕毛的巨大母猿,名叫蘇,是在蘇們答臘叢林還是什麼地方抓來的。事實上,他們這兒有一大堆猿猴,早就將它們送上外太空過,不過他們說蘇是適合此行,因為它是母的,比公猿猴和善,而且這將是它的第三趟太空之旅。我知道這情形之後,不禁納悶,他們為什麼要派我們上太空,可是成員中唯一有經驗的卻是只猿猴?這問題的確會讓人思考,不覺得嗎?

    總之,我們得通過各種訓練才能成行。他們把我們放進分子加速器中旋轉,以及無重力的房間裡等等。還有,他們整天把要我記住的屁東西填入我的腦中,例如計算我們與目的地之間距離的方程式和返回地球的方程式,還有什麼同軸坐標、餘弦函數、球面幾何、布爾代數、反對數、傅立葉分析、象限和行列數學等等屁玩意。他們說我要做後援電腦的「後援」。

    我給珍妮寫了一大堆信,但是統統退回,「查無此人」。我也寫信給我媽媽,她回了一封長信,大意是:「如今你媽媽住在貧民之家,一無所有,她只有你了,你怎能這樣對待你可憐的老母?」

    我不敢告訴她要不這樣我就得坐牢,所以我回信只說別擔心,因為我們小組有個有經驗的成員。

    呃,大日子終於來臨,可是,容我說一句:我不只一點點緊張——我伯得半死!雖然這項任務是最高機密,但消息還是洩漏了出去,這下子我們要上電視了。

    當天早上,有人拿報紙給我們,看,現在我們是多麼出名。下面是部分標題內容:

    「女人、猿猴和白癡,投入美國的太空努力。」

    「美國向外星球發送怪誕信差。」

    「姑娘、傻子和猴子,今日昇空。」

    紐約「郵報」甚至寫道:

    「他們上去了——但是誰指揮?」

    唯一聽起來稍微客氣的標題是在紐約「時報」上。

    「新太空探索成員與眾不同。」

    情況如舊,打從我們一起床就是一片混亂。我們去吃早餐,有人說:「出發當天他們不該吃早餐。」接著另一個說;「該吃。」接著又有人說:「不該吃。」就這樣你來我往爭論半天,最後大家都不餓了。

    他們讓我們穿上太空衣,用一輛小巴士送我們到發射站,蘇坐在車後的一個籠子裡。太空船大約有一百層樓那麼高,而且一直在那兒吐泡沫、嘶嘶響、冒熱氣,看起來橡要把我們生吞了!。電梯送我們上太空艙,他們給我們繫上安全帶,把蘇放在後面它的座位上。然後我們等待。

    等了又等。

    等了又等。

    等了又等。

    其間,太空船一直咕嚕嚕、嘶嘶、隆隆響著,還冒著熱氣。有人說有一億人正從電視上看我們。我猜想他們也都在等待。

    總之,近中午時,有人上來敲艙門,說這項任務暫時取消,等他們把太空船修好再出發。

    於是我們又搭電梯回到地面,包括我、蘇,和弗芮區少校。她是唯一嗯啊抱怨的一個,因為蘇和我都大大鬆了口氣。

    不過,我們的解脫感並不持久。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我們正要坐下吃午餐,有人奔進房間,說:「立刻穿上太空衣!他們準備送你們上太空了!」

    所有人又開始吆喝、吶喊、匆忙進出。我猜想也許是有一堆電視觀眾打電話來埋怨什麼的,所以他們就決定不計後果點燃我們屁股下面的那團火。不過,無論原因是什麼,這會兒都不重要了。

    總之,我們又坐上小巴士前往太空船。電梯坐到半途,有人突然說:「老天,我們忘了那只該死的猿猴!」他放聲叫地面的人去把蘇帶來。

    我們又繫上安全帶,有人開始從一百倒數計時,這時候他們帶著蘇進入艙門。我們都靠在椅背上,計時已倒數至「十」左右,這時我們聽到身後蘇的位置傳來奇異的悶吼聲。我勉強回身一看,老天爺,坐在那兒的不是蘇,是一隻碩大的公猿猴,它齜牙咧嘴,緊抓著它的安全帶,好像隨時會掙開!

    我告訴弗芮區少校,她回頭一看,說:「噢,上帝!」她立刻用無線電和地面的人通話。「聽著,」她說,「你們出錯了,弄了一隻公猿猴上來。咱們還是暫時取消,等問題解決再出發。」但是突然之間太空船隆隆震動,控制塔的人用無線電傳話:「現在那是你的問題了,老妹子,咱們得趕進度。」

    我們就這麼升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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