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不知怎麼搞的,葛一俠就是心神不寧的想再來看看婉霓,沒想到踏入她的房門後,見是見到她了,卻是見到她被把尖刀釘在牆上奄奄一息的模樣。
霎時間,人性好象突然自他的體內抽離了一般,身子裡三百多根骨骼此時幾乎每一根骨頭的關節處都要發出聲音來。他猛然扯住那紅衫姑娘的頭發,就將她往另一面牆上用力摔去。
「一俠哥哥?!」
大紅的百褶繡裙因撞擊的力道而翻掀起來,露出一雙又白又膩的大腿,紅裙姑娘的小嘴一張合,吐出了兩顆臼齒,也跟著嘔出了一團的血塊,看來是撞出了內傷。
「你來得好晚……差一點我就……我就……」婉霓所有的驚恐委屈,全都藉由突然的淚水奔洩。
「我來晚了,都是我不好……沒事了,你別哭。」
瞧見婉霓可憐兮兮的模樣,聽到她垂淚酸楚的控訴,葛一俠的心當下比捅進了十把尖刀還感到疼痛。
他慌忙拍住婉霓的穴道,很想趕緊把尖刀從她身上拔出來,可是此刻他的一雙大手卻在發顫,一點也使不出勁力。
「一俠哥哥,你竟然打我?我要跟我娘說你打我!」紅衣姑娘賴在地上踢腿,還捉了只花瓶往葛一俠身上甩去。
大掌將瓷瓶擊個粉爆,葛一俠咬牙低吼,「滾!」
他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便要殺了自小看著長大的鄰家妹妹——蘇虹彤。
蘇虹彤不依地起身要拍打葛一俠,嘴裡還喊著:「我要殺了這個丑八怪!」
像是忍無可忍,葛一俠反手一個巴掌,便打得蘇虹彤撞破窗欞飛了出去。只見蘇虹彤像只斷了線的風箏直直飛出了屋外,重重地跌進了花叢之中。
他怒不可遏的對那些畏縮在牆角的蘇家綠衣女婢怒吼,「再讓我見到她,我就扭斷她的頸子!」
蘇家綠衣婢女們明白怒焰焚身的葛一俠不是在說笑,連滾帶爬的跑出門外,將在花叢裡昏厥過去的蘇虹彤帶走。
「喂……你不是說過,你從不打女人的嗎?」婉霓像要嚇壞人一樣,突然冒出一句問話。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葛一俠皺著黑臉,心疼的看著婉霓慘白的小臉。
「葛大熊……你要接住我哦,我想……我就要暈了……」大眼兒一合,婉霓就軟跌進黑暗之中。 ???葛一俠讓婉霓躺了下來,輕輕撥開她濃密滑亮的黑發,袒開上衣露出她的胸頸,也裸露出她一大部分美麗的乳峰。
軟靠在懷裡的人兒,胸前高高隆起的細滑膚觸,總教他失神的差點將拿在手中的敷藥給跌落下地。他強壓回不該有的思緒,不去想她有多麼年輕荏弱。
這時他才明白,要替裸著上身、陷入昏迷的婉霓上藥包札是件多麼折磨人的差事。但是他又放不下心讓他人代手,就算是大夫、婢女也不成!
汗流浹背的喘著氣,葛一俠雖然理智的沒讓半根手指觸到傷口以外的冰肌玉膚,但是眼神卻毫無理性的貪戀著婉霓的每一處美好。
不是沒見過女人的毛頭孩子,更早八百年前就不是純陽童子,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如擂鼓般的狂烈心跳和火龍般的沖動,更擔心自己隨時會不顧一切地侵犯昏迷之中的婉霓。
而澆熄他虎目中火焰的是婉霓因恐懼及疼痛面發的嗚咽低泣,還有她胸前那看來丑陋的傷口。
瞬間,憂忡和心惜厚實地掩埋了躁念和渴望。
葛一俠從沒有如此想念醫術傲世的換帖兄弟申屠頊莆,因為他已經將身上所有的藥丹、傷散全給婉霓服下、敷上了,雖然暫時穩住了她短淺的氣息,可是她仍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
他寧可見她成天對他生氣,也不願見到她脆弱的樣子。
偏偏手下傳來消息,申屠頊莆帶著未婚媳婦兒回鄉祭墳去了,急得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當他像只熱鍋裡的螞蟻慌亂的就快要發瘋時,還好他那幾個機伶的手下懂得提醒他到鴆花島去請申屠老夫來救助佳人。
在千裡快馬口吐白沫倒地抽搐前,葛一俠抱著婉霓總算是趕到了鴆花島。
「小一俠,這個快沒氣兒的女娃娃,就是你哪個還未過門的小媳婦兒呀?」
鴆花島上專屬葛一俠的院落——蜻楓軒的寢宮之中,申屠老爺子皺皺灰眉,不怎麼喜歡自己替葛一俠弄了個那麼容易沒命的媳婦兒。
「伯父、伯母,要聊天請等一等,先替她看看好嗎?」葛一俠實在很懊惱自己小時候沒和申屠頊莆搶著讀醫書,現在只好自投羅網來讓這兩個老妖怪糟蹋。
「小一俠,你窮急個什麼勁兒呀,斷了氣就再找一個嘛,姑娘家到底多得是。」申屠老夫人氣定神閒的斟茶吃點心,還摳摳修剪得毫無瑕疵的指甲。
「不行!」葛一俠虎目圓瞪,難得的不顧尊長禮規發起了漫天怒火。
「你們這兩個老家伙現在,馬上,立刻就給我醫好她,否則我就拔光你們鴆花島的每一朵爛花,燒光你們鴆花島的每一塊木頭,再慫恿那家伙卸下這鴆花島什麼亂七八糟的爛島主名號,要他包袱一捆就帶著他的媳婦兒游山玩水一輩子,讓你們繼續做這個爛草島的島主!」
申屠老夫婦嘴裡像塞了顆大饅頭一樣,愣愣地合不攏,眼底卻亮晶晶的,眉飛色舞起來。
「小一俠,你總算開竅了!比起咱們家那些死不肯讓我們開心,不願對我們大聲點說話的兔崽子,你還真是乖呀!」申屠老爺子好象被罵得很舒坦似的,撫著灰白的山羊胡賊兮兮地咧嘴笑著。
「是呀是呀,小一俠以前畏首畏尾像個大姑娘似的,一點也不好玩。你現在這樣說多好就有多好,怎麼瞧怎麼順眼,怎麼瞧怎麼可愛。」申屠老夫人瞇著眼笑得和藹可親,還對葛一俠表示嘉許般的點點頭。
「少□唆!還不快點動手醫治她,是想要我現在就放把火燒光這裡嗎?」葛一俠看著婉霓越來越蒼白的小臉,向來健康黝黑的臉也開始發白。
「老婆子,我還真不是普通的喜歡這小一俠求人幫忙的態度哩。」申屠老爺子邊擠眉弄眼,邊從袖裡掏出用紅綢布裹住的申屠家傳鎮魄銀針。
「嘿嘿,最好再來幾句莊稼漢的穢言粗口,聽起來才更是過癮。」自腰際取出世人萬金難求的衍命晶丹,卷起雲袖,申屠老夫人就准備剝開躺在床上婉霓的衣裳。
葛一俠心底當然明白,這兩只老怪物絕對不是怕了他方才的恫喝,而是變態的喜歡有人不怕死的卯起來對他們大吼大叫,好讓他們可以正大光明地有理由惡整他。
瞧他們倆現在笑嘻嘻的,但他知道這兩個老人家此刻已經清清楚楚的記下了這筆帳。唉,為了救婉霓這辣妞一條小命,他還真是豁出去了。
「伯母,你等等!我和伯父出去了,你再繼續忙。」葛一俠見婉霓粉白的肩頭已經露了出來,慌忙要拉著申屠老爺子走出房去。
「嘖!咱家老頭子也是個醫者,治刀創槍傷的本事比我這個專使毒的老太婆還熟手哩,他有什麼好避諱的?而你這小子之前在裹你小媳婦兒胸口的傷時不也早將這小妮子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全瞧得一清二楚了,現在還在那裡裝羞澀扮造作?真是惡心!」申屠老夫人直言不諱,一點面子也不肯留給葛一俠。
「不成!」
漲紅了一張大黑臉,葛一俠還是硬扯住申屠老爺子往門外走。
「小一俠,你這張大黑臉還看得出來在發紅哩!想不到你個兒長這麼大,卻還這麼樣純情……哈哈哈哈哈!」
申屠老爺子戲謔的大笑聲,更催快了葛一俠的腳步。
微微掀動羽毛般的眼睫,婉霓好不容易才聚集焦點瞧清楚自己正躺在一張大床上。
她想抬起手揉揉眼睛好讓自己再清楚一點,卻不經意地感到胸前襲來一股撕裂的劇烈疼痛。一陣昏天暗地的暈眩感過去後,她總算想起自己身上有道貫穿身體的刀創了。
如同這幾日來一般,婉霓也總會在此時讓一雙溫暖的大掌將她小心翼翼的扶起,讓她半臥著後,在她的後頸塞實一個軟枕。
「趁熱把藥汁喝了。」
巨熊般的葛一俠使著貓兒樣靈巧的力道,將婉霓攬靠在自己的肩窩,試圖在她開始抱怨前讓她乖乖喝下藥汁。
「哎。成日光喝這些藥汁,都飽得用不著再進膳了。一日十二個時辰,也不過是吃三餐而已,藥汁卻得喝上十二回,灌得我一肚子藥水。」倚在葛一俠身上,婉霓免不了要瞪著眼前那一碗冒著熱氣、黑抹抹的湯藥皺眉。
葛一俠一手攬著婉霓坐在床沿,一手端著燙手的湯碗抿露出一抹苦笑,他終是沒能地在婉霓開口抱怨前讓她喝下藥汁。
「一般的湯藥不都是三碗水煎成一碗的嗎?難不成這鴆花島的藥方子比較特別,是三鍋水煎成一鍋,然後要人每回都得喝上一鍋?」婉霓見葛一俠手上那和湯鍋差不多大小的藥碗,實在是覺得頭皮發麻。
「快喝了吧,省得冷了藥腥味加重,你又要嘔了出來。」佯裝沒聽到一連串怨言,葛一俠好脾好性地將藥碗湊近婉霓唇邊。
「我可不可以干脆一次喝上個幾鍋,省得每日要喝上這麼多回,也省得你來來回回送藥汁來給我?」
「不行。」
嘟嘟小臉,婉霓就著葛一俠的手,咕嚕咕嚕地讓藥碗見了底。
當葛一俠自然地用拇指揩去婉霓唇上殘余的一滴藥汁後,婉霓抬起眼眸對上了他像有千百種顏色的虎目,霎時間窗外的風吹鳥鳴好似也都靜止了一般。
婉霓在葛一俠的瞳中見到了自己的小臉,看著看著,她便覺得那瞳中自己的影像越來越大,一股溫熱的男子氣息也越來越襲近她的鼻腔……鏘!
原本擱在床沿的湯碗滾落破裂的聲音,使兩個人突然驚覺,原來他們的身軀依靠的是如此親密。
婉霓有些難為情的稍稍動了動身子,暗示葛一俠該讓她躺靠回床枕上去。
葛一俠輕手輕腳地將婉霓扶靠回床榻半臥著後,假意地清了清喉嚨,選了個不讓兩人尷尬的話題開口。
「奇怪,從沒聽你喊過苦,難道這藥汁喝進口時不會覺得苦嗎?」
他從來沒有聽見婉霓喊過藥汁苦難下咽,只是時常抱怨藥汁太多,撐得她既飽且脹得難受。
「不苦才怪哩!」婉霓故意藉由皺皺小鼻子的舉動,將之前迷咒般的氣氛化散開來,再接著說:「但是良藥總是苦口的道理我懂嘛,不照時辰去喝那些藥汁的話,傷口子怎麼會合攏呢?傷口子不合攏小命不保了怎麼辦呢?而我剛剛好又是怕死怕得要命的人,所以苦也得認命的喝了嘍。只是……每每你都端來一大海碗的藥,還真是喝得我好脹呀!」
婉霓斜睨了葛一俠一眼,語氣中增添了幾許懷疑,「該不會是你存心整我,明明我不需要喝那麼多藥汁你卻故意捧著和鍋子一樣大的藥碗來騙我喝下的吧?」
「申屠伯父、伯母給我的藥方子上的分量,就是這樣開的……」仍是繼續對婉霓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
可他心頭卻突然有個想法竄出:該不會真被婉霓說中了吧?那兩只申屠老怪物很有可能歙出這種無聊又孩子氣的整人手段……「真的嗎?」
基於年輕女孩家的天生窄心眼,婉霓還是有些認為是葛一俠故意欺侮她。
「你那是什麼眼神?」葛一俠有些失笑,明明都傷得臥在床榻上動彈不得了,她還能計斤論兩的以為他會欺負她?
「好吧,就當你沒有好了。」
「嘖!」
「那我問你,為什麼天天都是你送藥來給我?怎麼不是讓平常陪侍我的秀芙、秀蓉姐妹送來就好呢?」
秀芙、秀蓉姐妹,是申屠老夫人遣派來服侍婉霓起居的兩個侍婢。
「呃……這……她們不懂得怎麼煎藥,所以把這差使硬推給我。我想既然煎了藥,就干脆在涼透前順道替你送來,免得誤了藥性。」
葛一俠如何好意思說出口,是他太過關心她的傷勢,甚至無法假借他人之手去煎藥呢?
「哦?可是瞧她們替我更換藥巾的手法倒是熟練得很,不太像對藥物不熟悉的人呀!」婉霓納悶地想著,秀芙和秀蓉兩姐妹明明說過,她們原本是在鴆花島藥居當差的丫環,她們會不懂怎麼煎藥嗎?
如果不是擔心婉霓羞窘的僵死在床,葛一俠實在也很想親自替她更換藥巾。哎,誰要她剛好就傷在胸口上呢?
「或……或許她們家裡的老狗跌斷過腿,她們替那只老狗裹過傷腿,所以懂得怎麼替人裹藥巾吧。」葛一俠有些語無倫次地胡亂瞎扯。
「你把我和摔斷腿的老狗比在一塊兒?!」婉霓瞠大了黑瞳,幾近尖叫出聲。
「你別叫嚷,我不是那個意思……」額角赫然出現了汗珠子,顯示出葛一俠的慌亂。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任何意思……」
「什麼是沒有任何意思?!」
「哎……你再睡一會兒吧,我出去了。」
「喂,你別跑呀!」
教導葛一俠高超武技的師父,倘若見到了葛一俠現在輕巧迅速的身形,一定會為徒弟練功之勤而感到欣慰……「救命啊!」
捧著心口,婉霓身上的寢衣全給周身冷汗給浸透了,一張青白的小臉驚惶未定,瞠大著雙眼、張著小嘴不住地喘息。
剛剛是怎麼一回事?明明就見到一抹紅霧帶著青晃晃的刀光向著她劈頭砍下,現在……紅霧裡那雙帶笑的眼睛呢?狠狠劈下來的刀呢?
一回過神,胸口上傳來的劇烈疼痛告訴她,方才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凶險場面原來是一場悸夢。此時的她真不知道是該叩首跪謝上蒼那僅僅是一場噩夢,還是該粗口咒罵那痛煞人的傷口子,竟然又裂開而沁出血珠子來了。
日日夜夜她眼一合上,就要給這擾人發瘋的噩夢驚醒,也嚇得又拉開傷口子,這到底是噩夢折磨人來得嚴重,還是傷口子一再地扯開嚴重呢?
什麼不那麼討厭嫁給那只大黑熊了?呸、呸、呸!
靠著軟枕半臥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婉霓,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那麼漂亮的姑娘喜歡葛一俠,而且還是喜歡到要拿刀捅爛他的未婚妻!
雖然……雖然在鴆花島養傷的這些日子,葛一俠不善言辭卻隱隱約約透露出的溫柔讓她心波悸動,但每每胸前的傷口子一犯疼,她便又會不小心地忘記她的百種好……「這大黑熊一定是個大災星投胎的!」
婉霓咬咬銀牙,讓胸前的傷口折騰得青白了小臉。
「宮家小姑娘,你還真是聰明哪,說的一點都沒錯哦。」申屠老夫人像鬼魅一樣,突然就端坐在婉霓就床邊的圓椅上。
申屠老夫人見婉霓的傷口子收得差不多,便認為她也該停止對葛一俠的仁慈了,所以她慈眉善目地出現在婉霓的床榻邊。
嚇了一大跳的婉霓,隨即又驚喘了一聲,因為她猛然轉頭看著申屠老夫人時,不小心牽動了貫穿前胸和後背的傷口。
「老夫人老愛這般嚇唬婉霓。」婉霓微微扯動唇角露出一朵淺笑。她雖然滿喜歡申屠老夫人這位對她有救命之恩的長輩,但也總是對她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感到驚奇不已。
「那愛慕咱們小一俠的姑娘家,多得你撥算盤珠子都數不清哦。而且她們的性子一個比一個來得凶殘,又大多是在北地做暗殺營生的,那些辣妞兒半夜摸進你房裡剁掉你的頭時,搞不好你還在打呼嚕哩。」吞了口唾液、喘了口氣,申屠老夫人又接著說:「有一回小一俠不過多看了市集裡擺攤賣熱窩面的王家小寡婦一眼,隔天就有人在樹林子裡見到被蝕出兩只眼珠子、割掉舌頭、打斷四肢的王寡婦脫光了衣裳被吊死在樹頭哩。她家裡的姑嫂公婆也全被鞭花了背,實在是慘不忍睹呀。」她佯裝驚懼發抖的樣子,對婉霓危言聳聽。
「這樣的的慘事,官府都不聞不問嗎?」吞了口害怕的口涎,婉霓瞪大了雙眼,瞧著申屠老夫人。
「江湖惡人世家的姑娘家們哪管得了那麼許多?況且哪個當官的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要不然小一俠做啥子要大老遠去南方提親?還不就是因為在北地已經沒有正常人家的姑娘願意和他結親事了!」申屠老夫人說長道短的事可從來不遜任何人。
「難怪!難怪這災星硬要死纏著我……」婉霓恍然大悟的捏緊被角。但她接著又囁嚅的說:「可……可是,他有時候實在是……實在是還滿不錯的。」說著說著,小臉蛋不禁浮出了兩朵可愛的紅雲。
「嘿嘿,好個郎有情妹有意呀。」申屠老夫人滿懷興味地偷偷瞅了婉霓通紅的小臉一會兒,臉上卻端著正經擔憂的神情繼續危言聳聽,「咱們小一俠的品性當然是拔尖的嘍,要不然那些辣姑娘怎麼會搶要嫁給他當媳婦兒呢?不過上幾個月,小一俠在我們鴆花島用午膳時,不過對個名喚美花的端膳小婢露齒笑了笑,結果晚上就有人見那美花被割爛了小臉直挺挺的浮在鴆花湖中央,連她鄉下老家的老母,聽說也被塞了滿嘴砒霜的躺在灶上哩。而且村子裡鄰居養的幾十只豬狗雞鴨,也在一夜之間讓人擰斷了頸子……」
腳心底的惡寒瞬間沖到天靈蓋,婉霓眼前一陣黑暗,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只是多看一眼、露齒一笑,就要落得雞犬不停、家破人亡?那個大黑熊還曾經對她動手動腳,不就要讓宮家滿門抄斬了嗎?天老爺呀!
「老夫人,我該怎麼辦?您要救救我,求求您!」
被申屠老夫人一番恫喝之詞嚇壞了的婉霓亂了心神,北地魔女的嚇人手段是她是親身親眼見識過的,所以對申屠老夫人的話一時之間真是信了個十足十。
葛三少夫人的寶座,這會兒她的臀部再大也不敢坐上。自己遭殃也就罷了,若是還連累家人,那她就真是活該跌下地獄去浸油鍋。
「躲起來呀!讓那小一俠找不著。就算萬一讓他找著了,也要假裝從沒見過他這個人,不要和他多說一句話,不要多看他一眼。總之,能閃他多遠就閃多遠。」申屠老夫人臉色異常凝重,但事實上已經暗笑得腸子打了七、八百個結。
「我該躲去哪裡呢?回宮家去嗎?不行,不能讓大哥知道我受傷的事,他會找人拚命的……」婉霓絞著手指,認真的思考著。
「小一俠開始在哪兒找著你的,你就往哪兒去住些日子避避鋒頭。那個老愛自做聰明的小一俠,一定以為你不會笨得又跑回老地方,所以你大可安心的躲去那裡。」申屠老夫人皺著眉替婉霓操心的模樣,一點也瞧不出作戲的成分。
「可是您瞧瞧婉霓現在這種狀況,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動,如果他快手快腳的追著我後頭來,婉霓豈不是又要枉逃這一遭了?」
「這你就別操心了。我這就去讓丫環們傳話給小一俠,就說你的身子需要在島上的藥居浸藥桶養個十天半個月,而這期間你不能見光、不能受人打擾。如此一來,等那小一俠發覺你早已經離開鴆花島時,也是好些時日以後的事兒了。」申屠老夫人歇了口氣,又緊接著繼續道:「申屠伯母也是捨不得你這樣白淨又討人喜歡的女娃兒,淪落到被那些張牙舞爪的小潑娃給撕吞入腹。所以我是一定幫你幫到底的。」
「謝謝老夫人!那我現在就離開鴆花島。」
縱使傷口疼得婉霓頭暈目眩齜牙咧嘴,卻仍然阻止不了她離床的意願。
「我這就去替你找輛快馬拉的篷車來。」申屠老夫人話一落下,便消失了身影。
「呃,這麼急?比我還急?」
婉霓扶著床柱喘氣,納悶著申屠老夫人的動作怎麼快得有點怪異。
「人呢?人弄到哪裡去了?你們鴆花島的老爺子和老夫人到哪裡去了?」
葛一俠到藥居和婉霓房裡都撲空幾回之後,馬上就翻遍了鴆花島,想要找出狡詐的申屠老夫婦問個清楚。
在申屠老夫婦刻意欺瞞下,當他懷疑婉霓已經離開,已經是過了數日之久。
「葛三公子,我們家老爺子、老夫人昨兒個夜裡就出遠門去了,但沒交代要上哪兒去,也沒說要去多久。」一個正在打掃大廳的童僕恭敬的回著葛一俠的問話。
「在蜻楓軒養傷的宮姑娘呢?怎麼不見了?」葛一俠心頭有著極不舒服的預感。
「在蜻楓軒養傷的宮姑娘?幾日前就已經搭著馬車離開鴆花島了。」童僕老實地偏著頭回答。
至此,葛一俠已經明白這詭異的情況一定是申屠家那兩只老妖怪干得好事,否則婉霓都傷得動彈不得了,哪裡會莫明其妙一聲不吭就不見了人影?
「宮姑娘有沒有留話說上哪兒去?」
童僕裝似遺憾地搖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