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鏢局的人馬於兩天後在大婁山會合,簡當雄一看見蔣威身邊的雷譽,馬上親熱的挨過去,將他抱下馬背。
「小兄弟,你的傷口好多了沒?」
雷譽點了點頭。
簡當雄以詢問的眼神向蔣威求證。
蔣威回答,「多虧了那位老人捨身救他,所以他身上沒半點餘毒,上點金創藥後,已經沒事了。」
「小兄弟,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我女兒的小命就沒了。」他轉身把小霜拉到面前,「小霜,你還不快謝謝人家。」
小霜卻說:「可是我也救了他們,這可不就兩不相欠了。」
簡當雄一聽,不高興的皺起眉頭,「小霜,怎麼這個時候你還這麼愛計較,人家可真的救了你一條小命。」
「我哪有計較,我只是說實話。不信您問他,要不是我臨機應變丟出那竹簍,那三個走狗早就把他們的命給拿下了。」小霜推了一下雷譽,「你說話呀!」
雷譽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
蔣威於是說:「小霜,他是個啞巴,別欺負人家了。」
簡當雄一臉可惜的歎了口氣,「真是可憐的孩子。那個老人是你家的親戚嗎?」
雷譽點頭。
「他說謊,他騙人。」小霜氣憤的指著他。
被小霜如此指控,雷譽心頭一震,但是逃亡生涯讓他學會如何處變不驚。
「小霜,你在說什麼?」簡當雄不懂她怎麼這麼不友善,這麼沒有同情心。
蔣威寵溺的笑著對小霜說:「小霜,他真的是啞巴,這兩天來他一聲也沒吭過。」
「我不曉得為什麼,可是他一定是故意讓大家這麼以為。」小霜仍然堅持己見。
蔣威看了雷譽一眼,雷譽只是靜靜的,一臉漠然無知的樣子。蔣威不解的問小霜,「你為什麼會這麼以為呢?」
「我聽過他和那個老人對話。」小霜攀住父親的手道!「爹,我說的是實話。那時候我追您追到河邊看不見您,於是爬到樹上,結果讓我看見他用箭射出一根繩子解救被錦衣衛打到水裡的人,我很好奇,就跟在他後頭,跟到觀音寺那兒的時候,我聽見那個老人在罵他衝動,他回說他沒讓別人發現,我心頭還在偷笑,這可不就被我看見了。」
雷譽一聽,知道再也隱瞞不了,於是低下頭。
蔣威被他騙了兩天,有些不甘心的開口,「小兄弟,你這樣未免太見外了,假如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說就是了,何苦裝啞巴呢?」
小霜傲然的抬著下巴,「就是嘛,幹麼騙人呢?虧我們為了救你奮不顧身。」
雷譽只是無言的昂然挺立。
簡當雄見他小小年紀就如此勇敢無畏,這副氣度令他欽佩。
「四弟,這位小兄弟必定家遭橫禍,逃亡多時,所以才這麼小心翼翼。你想想看,我們以前不都是這樣?我看就別怪他了。」
簡當雄說得合情合理,蔣威這才寬懷。
「而你,小霜,無論如何你這條命確實是他拚了命救下的,為此還犧牲了他的親戚,你當然要感謝他。」
「可是我也救了他……」
簡當雄生氣的打斷她,「總之他為了你成了孤兒,難道你不該表示點什麼?」
小霜氣得嘟起嘴,總覺得自己被罵得很沒道理。
「不需要勉強她,」雷譽忽然開口說話,「我們的確誰也沒欠誰。其實我之所以會衝去替她挨蛇咬,只不過是因為她救了我們,我只是有恩必報而已。」
「爹,您瞧,他自己都這麼說。」
簡當雄看雷譽和小霜差不多年紀,可是他態度凜然、言語浩然,難怪他要裝啞巴,他說話的樣子半點兒也不像是乞丐。小霜和他比起來簡直還像個孩子,而且是那種愛胡鬧的孩子。他暗想,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寵她了?
「小兄弟,今後你有什麼打算?是不是要去哪兒依親,我們可以送你過去。」簡當雄猜他必是被誣陷的忠良之後,而那老人大概就是忠義護主的家奴,這會兒保護他可成了他義不容辭的責任了。
這半年多來,雷譽只曉得逃命,根本沒想過要逃到哪兒去。雖然簡當雄的提議頗令他心動,但是看見小霜那驕縱的臉色,不禁感到厭惡,寧可自己四處流亡。
他搖搖頭說:「我可以自己走。謝謝諸位英雄救命之恩,將來有機會必當報答。」
「呵!人家不領情呢。」小霜冷笑道。
「小霜!」簡當雄忍不住喝斥,然後和顏悅色的對雷譽說:「小兄弟,如果你是在擔心我們的企圖,大可不必,我們兄弟都是和錦衣衛有過節的。我們自命俠義,假若不能為忠良之士保護遺孤,何以立足天地呢?」
蔣威也挺喜歡他的,於是跟著勸說:「就是嘛,你年紀尚小,這路險人心也險!不如就讓我們送你去吧。」
楊琨在場親眼目睹他如何奮不顧身的為小霜擋住蛇吻,也相當欣賞他的勇氣,愛惜的說:「說真格兒的,小兄弟,衝著你為小霜挨了那麼一記,說什麼也得替你做點事,更何況你還為此失去親人。你說,你要去哪裡,上山下海我一定送你到目的地。」
雷譽看萬里鏢局的人如此熱誠,但自己其實孑然一身,苦海孤雛,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簡當雄發現他眼中的茫然,猜想他和那位護主的忠僕或許只是沒有目的地的亡命天涯,為了顧及他的尊嚴,於是說:「不如這樣,你先跟我們走一程,至少得走出這座山,然後你想往哪兒便往哪兒。小兄弟,你看如何?」
雷譽猶豫著,但小小年紀的他能有多少主張,因此點點頭抱拳道:「感謝諸位英雄收容。」簡當雄和蔣威相視而笑,眼中儘是欣賞的光彩。
「你會騎馬嗎?假如不會的話就和我繼續共乘。」蔣威說。
雷譽心想,啞巴都當不成了,況且連射箭的事都被瞧見,何必再裝作不懂,於是他點點頭。其實簡當雄早就認定他曾受過各種官家子弟都會受的技藝教育,但還是想試一試他的能耐,於是特別吩咐楊琨幫他找一匹雄健的馬。
果然,當他騎在高壯的馬背上時,並沒有一般小孩的畏怯。
蔣威朝簡當雄低語,「這小兄弟的氣度頗不尋常,將來長大了,必能成為將相之材。」
簡當雄卻歎了一口氣,「算了吧,這種時代當上了朝臣,只能跟當權派同流合污,要想有所作為,難保不會惹禍上身。不過,這孩子挺有自己的主張,我們盡量幫助他就是了。」
小霜被冷落了半天,眼睜睜看著父親和諸位叔叔對雷譽關愛無比的態度,而他卻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兒,連瞧都不瞧她,令她不禁氣得七竅都快生煙了。
她何時受過這種待遇?鏢局上上下下哪個人莫不時時對她噓寒問暖,可是這會兒,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早知道就不救他了。小霜在心裡咕噥著。
「小霜,」簡當雄騎到她旁邊,指著雷譽交代,「他的身世很可憐,你可得好好的關照人家,別再像剛才那樣處處招惹,知道了嗎?」
小霜不情願的點頭,「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關照他的。」
☆ ☆ ☆
雷譽這一跟,跟到了萬里鏢局。對他來說,鏢局的人都是他再造的恩人,所以他秉著報恩的心賣力的做著一切雜活,舉凡劈材、挑水,從清晨忙到夜晚。最後簡當雄只好命令他把心用在唸書和習武上,他才肯乖乖的和小霜以及其他鏢師的子女一起學習。
小霜卻是氣死他了,因為不止是父親和叔叔,就連駝子老六都把他當什麼寶貝一樣,天天掛在嘴邊,又是贊又是誇的。
她本想害他在課堂上出糗,結果雷譽念得比任何人都仔細,字也寫得比誰都工整,這下子連書院的夫子都對他另眼相看。
於是有心討好她的小子便獻上一計,「小姐,他不是堅持每天都一定要挑滿水缸的水,才來上課,我們就在水桶下戳個洞,讓他得多挑幾桶才能去上課。」
小霜轉嗔為喜,「嗯,這法子有趣。他愛做事,就讓他做個痛快。」
「不過,那個洞可不能太大,容易被發現的。」
「說得有理。一桶少個三分之一,他就得多跑好幾趟了。」
隔天,雷譽雖發覺到,但並不當一回事,反而將之當成練身。
後來駝子老六也注意到,便替他偷偷的修補起來。
不久,小霜又開始心煩他,想弄得他也不痛快,於是就有小子出主意在他挑水的路上設障礙。
雷譽一開始走得跌跌撞撞,不但常常弄得渾身泥水,還青一塊紫一塊,但他總因寄人籬下全忍住了。
終於這件事傳到簡當雄那兒,他便將小霜叫進書房。
「小霜,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他真是小人!不過開點小玩笑就向您告狀。」
簡當雄氣得捶了一下桌子,把茶杯都給震翻。
小霜從沒被父親這麼凶過,嚇得睜大眼睛。
「你還說!我非跟你說個明白不可,譽兒這孩子雖被你和你那群嘍≌成那樣,但他可哼也沒哼過一聲。要不是你六叔心細眼尖,他被你整死了都不會被我知曉。你說,他到底怎麼得罪你的,讓你這麼討厭他?」
「我……」小霜哪說得清楚自己心中的感受,只好氣嘟嘟的瞪著地面。
「你說啊,你這麼氣他,氣到非弄得他渾身是傷不可,必定有個原因吧。假如他真的有錯,該罰則罰。反過來說,假如只是你調皮,你就該還人家一個公道。」
小霜愈聽愈氣,「爹,您偏心,您根本早就認定是我去招惹他的。那您也不用這麼大費周章要我道什麼原因,直接拎了我去跟他賠罪,不就結了。」
簡當雄氣得吹鬍子瞪眼睛,「都是我太寵你了,寵得你不分是非。」
「您才沒寵我呢,您寵的是雷譽。」小霜忽地委屈的叫嚷,「從收容他的那一天起,您哪天不是誇他這個、讚他那個,不知道的人恐怕還會以為他才是您的孩子呢。」
「小霜,你在胡說什麼!」
「我才沒胡說,鏢局裡裡外外、左鄰右舍的人都在說,可惜娘難產死了,還帶走簡家唯一的兒子,而偏偏爹您情深義重不肯娶繼室,都在擔心簡家沒了後,您便成了罪人。這下可好,去了趟貴陽,撿了個現成的兒子,還是個文武雙全、仁智兼具的小英雄。」
簡當雄聞言冷靜下來,這才發現女兒的心事,原來她覺得被冷落了。他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笑道:「你這孩子,想得未免太多了。」
他走過去抱住她,疼愛的說:「別理別人胡說八道,爹不是老早就跟你說過了,其實這『簡』也不是咱們真的姓氏。唉!當年為了躲避追殺,不止是你娘,就連眾弟兄也全改名換姓。說難聽點,簡家有沒有後,關咱們什麼事。」
小霜一聽,噗咦一笑。
簡當雄也跟著笑了起來,「當然,我這麼疼譽兒也不是沒有私心。不過,還不都是為了你。」
小霜不解的問:「為我?」
「對呀,譽兒這孩子小小年紀,做起事來穩重謹慎,又吃苦耐勞,心思也細,懂得為人著想,我看了確實欣賞極了……」
小霜聽到父親一連說了一大串誇讚雷譽的話,不禁又不悅的扁扁嘴。
「所以我想,要是將來把我最寶貝的獨生女交給他,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不會讓我擔心或失望的。」
聽到這裡,瞭解父親的意思後,小霜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小臉難得的羞紅起來。
簡當雄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瞧你臉紅的,我都不記得你何時懂得害羞過。你是不是早就對他有點意思啊?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
「爹!」小霜趕忙掙脫父親的懷抱,跑開去。
他看著她漸漸窈窕的身影,想她也快十二歲了,不禁想起葉靈芝的遺言。
「唉!靈兒,如此的小霜尚不負你的期望吧。」
☆ ☆ ☆
打從父親跟她那樣說以後,小霜就不再捉弄雷譽了,而且偶爾還會露出小女兒的扭捏嬌態跟在雷譽後面。
但如此好景並不長久,過沒幾個月,小霜又是滿臉寒霜,見著了雷譽總像見著什麼討厭鬼一樣。
而不管小霜是笑、是怒,雷譽就是不理她,只管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四書五經他是愛念的,但是他更愛學武。從前在家時,雖有請武師指導,但跟鏢師們所教的一比,簡直如兒戲一般。他常想,幸好有了這番際遇,以後便有足夠的身手報仇。
蔣威看見雷譽熟練和紮實的身手,很是欣慰。
「他快要把我的本事都學光了。」蔣威對著來武場探視的簡當雄笑說:「假如我那兩個不肖子有他一半的認真,我就是死在當下也會含笑九泉。只可惜我不像你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否則我定要搶他這個女婿。」
看來,萬里鏢局的人都已經認定雷譽和小霜的婚事了。
簡當雄撚鬚怡然而笑,「說起來,這可是小霜自己找來的姻緣。」
「說得是。不過,二哥,你是不是該勸小霜改改性情,瞧她個性烈得像匹野馬似的,到現在還不給譽兒好臉色看,可別把譽兒嚇得寧願回頭當乞丐。」蔣威開玩笑的說。
簡當雄皺眉問:「小霜到現在還會捉弄他嗎?」
蔣威搖搖頭,「捉弄倒是沒有,只是前一陣子她看譽兒還會面帶微笑,現在不知怎麼了,不但對他不聞不問,有時候看到他還會怒氣沖沖。」
簡當雄想了想,無可奈何的說:「小女兒的心思難懂,咱們就不管他們了。等將來長大,讓他們拜堂完婚,咱們的責任就算是完成。」
此時雷譽正好練完牆上所有武器的招式,簡當雄便問蔣威,「到目前為止,他可否選定喜歡的兵器?」
「他自己尚未決定,不過依小弟的觀察,他的臂力夠,而且十分靈活,無論是三尺長劍或九環刀都可以,就看他自己的意思。」
簡當雄笑了笑,說:「跟我的看法一樣。」
蔣威觀察他的笑意,於是做了個假設,「二哥,你是打算……」
簡當雄朗笑道:「四弟,你大概猜出來了,沒錯,我想把我的雙刀傳給他。」
一提起雙刃,蔣威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他們以塞北五傑行走江湖的日子,那時候因見到許多被朝廷連誅的無辜者,他們兄弟五人以及後來加入的葉靈芝和駝子老六,便處處與錦衣衛作對,從刀口下救出不少百姓。
可是後來由於被圍剿,他們兄弟死傷不少,老三慘遭萬箭穿心,老五在逃避追緝的路上掉落深谷,生死不明;而老大為替兄弟們闖出一條生路被錦衣衛抓走,只怕早已被施以酷刑。
最後只剩簡當雄、葉靈芝、蔣威、駝子老六,然而潰不成軍之下,大家只好隱姓埋名到山西開設鏢局,藉著運送貨物之便,也可以打聽老五和老大的下落,就算是一壞黃土,也盼能為他們上三炷香。
改了姓名之後,自然連自己拿手的武器也隱而不用,就怕被仇人認出來。
「二哥,也該是讓它們重見天日的時候了。」蔣威歎道。他自己當年的成名武功,早就已經傳給他的兒子。
簡當雄感慨萬千的說:「唉!一切都是天意,讓我有機會得到如此良材。」
他回房取出一個木篋,然後帶到武場交給雷譽。
雷譽戰戰兢兢的打開蓋子,看見裡頭雙刀刀鋒還閃著犀利的銀白光芒,近刀柄的地方刻了許多古文,更加顯出這樣武器的氣度非凡。
「譽兒,拿在手上,感覺它們。」簡當雄笑著道。
雷譽遲疑了一下,才滿懷敬意一手一把的拿起來,刀面映著日光,閃出一道閃電似的光彩。「會覺得太重嗎?」
雷譽搖頭,事實上稱手得很,因為天天挑水劈材的關係,他早已習慣重量了。
「總鏢頭,這……」
蔣威在一旁笑了起來,「譽兒,你是不是該改口了?莫說我二哥早認定你是他的女婿,現在他更有意將他的絕學傳給你,就算稱丈人還嫌太早,叫一聲師父也是合情合理。」
關於小霜指婚於他這回事,在鏢局裡可說是公開的秘密,大家心裡頭都這麼認定,雷譽也頗有悉聽尊便的心態,反正這條命是他們給的。但是現在簡當雄要將絕學傳給他,對於一心想學得絕世武功,以便將來有機會殺盡錦衣衛的他,比誰都還興奮。
雷譽立刻高興的跪拜起來,「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之後,簡當雄開始教他背誦刀訣,以及刀法的起手式,並令他勤練基礎。雷譽亦認真的一遍練過一遍。看他那麼用心,簡當雄欣喜得直拂鬚。
小霜一聽說此事,便拋下手中的針線活兒,跑到武場,果然看見父親正親自指導雷譽,頓時一股氣悶直往心頭冒,又想到雷譽總是對她視若無睹,根本不把她當未婚妻看待,新仇加上舊恨,令她渾身似火般燒了起來。
她衝動的跳進武場中,差點就被雷譽的刀鋒給掃過脖子。
幸好商當雄眼明手快抄了枝長槍隔開,否則雷譽將來就不用煩惱到底要不要娶她了。
「小霜,你又是哪裡不對勁了?」簡當雄被嚇得火氣直冒。
雷譽則皺著眉,看著小霜陰陽怪氣的瞪著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是哪兒得罪她了。反正她一直就愛找碴,他也懶得去想。
「小霜,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如此胡鬧,差點把自己的小命都送了,你知不知道?」簡當雄氣得把小霜拉到一旁訓話。
「讓他一刀把我砍了算了,反正你們有誰在乎。」小霜叫嚷著。
簡當雄聽得出來她語氣中頗有鬧意氣的味道,便問雷譽,「你們吵架了?」
雷譽覺得莫名其妙,他一向任她挑釁,從來沒還過手,對她,除了點頭稱是,他還未曾說過一句完整的話,這樣算吵架嗎?
「人家才不希罕跟我吵架呢!」小霜氣呼呼的說。
簡當雄愈來愈覺得自己不懂小霜,不禁搖頭歎息。
「爹,您偏心,我可是您的親生女兒,可是您卻不把絕學傳給我,反而傳給一個毫無關係的人。」
「怎麼會是沒關係的人?」簡當雄意有所指的笑說。
「就是沒關係,什麼關係也沒有。」
小霜愈想愈覺得委屈,因為雷譽對她視若無睹、漠不關心,而父親明顯的偏心。她的胸口愈揪愈緊,淚水忍不住就快要往下掉,她不想被人看見,便轉身往武場後邊的林子跑去。
簡當雄只好也跟過去。
小霜並沒跑太遠,只到母親的墳前而已。
簡當雄知道,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來這兒拔草,傾訴心事。看來她年紀愈大,心事愈多,以至於最近墳頭的雜草總是長不高。
歎了口氣,他輕聲的說:「小霜,不是爹不把雙刀傳給你,而是那套刀法並不適合你。」
「您沒教,我沒學,又怎麼知道不適合我?」
「唉!那太霸氣了,本來就不是女子應學的功夫。」
小霜才擦乾眼淚又濕了眼眶。「您果然還是想要一個兒子。娘……」她在墓前哭訴起來,「為何您不把我生成男兒身呢,害我不能繼承爹的刀法。」
簡當雄不禁感到啼笑皆非,「小霜,雖然我無法將刀法傳給你,但你可以學你娘的劍法呀。」
「咦?」小霜抹掉眼淚,望著父親。
「瞧,這不是更順理成章嗎?你未來的夫婿學我的刀法,而你則學你母親的劍法,等你們長大,不就跟我和你娘一樣成為一對鴛鴦俠。」
小霜聽著又氣起來,「誰要跟他成為鴛鴦俠!」
「怎麼?」簡當雄納悶的問:「譽兒又惹你討厭了?」
小霜總說不出口是雷譽對她不理不睬,只能氣悶的嘟著嘴。
「你不說話,我怎麼替你作主?你放心,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親骨肉,我怎麼可能會不袒護你。要不是已當他是女婿,我也不會把刀法傳給他。」
「可是……」小霜的聲音忽然變小,「他根本對我視若無睹,我……」
「喔?」他撚鬚思索。
「雖然娘在世時我還小,可是我還記得您對娘那般噓寒問暖,他哪有啊。」
「原來如此,哈哈!」簡當雄瞭然的大笑,「小霜,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性情,譽兒本身就是個耿直又老實的孩子,你怎麼可以拿他跟別人比?再說,我和你娘曾有過生死患難與共的經驗,感情自然不比一般的夫妻。」
「可是……」
「其實,他不是凡事都讓著你嗎?這也是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呀。」
「是嗎?」
「就像你,你又有哪一點像你娘?我記得你娘無論再怎麼生氣,她都不會對我大呼小叫的,哪像你每次惱著譽兒的時候,就鬧得好像仇深似海。」
「我……」
眼看著小霜又要惱羞成怒,簡當雄笑著摟住她的肩膀,「你呀,就是愛動氣,以後可得改著點,否則譽兒受不了要變心,我和叔叔們可沒那個臉向他問罪。」
小霜心思不停流轉,既氣他又想他,反覆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