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樓梯口,脫離眾人的視線範圍,於婕才掙脫仇拓的懷抱,逕自衝進房鎖上門。
「開門!」仇拓不容她逃避,用力的敲門,「我們需要談一談。」
「我什麼都不想談,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於婕忍住哽咽,頹然靠在門扉上緩緩的跌坐在地。
她不能讓仇拓進來,不能再讓他碰她,更不能讓他再說服她。
她從來沒這麼脆弱過,她一定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門外悄然的沒了聲息,但於婕知道他沒走開,以仇拓的個性就算是破門而入也不稀奇。
隔著厚厚的門板,她彷彿能看見仇拓同樣靠在門扉上,與她背對背的坐在走廊。
於婕心中一陣抽痛。
如果她能永遠和仇拓這樣背靠背的坐下去,即使隔著一道門,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可是就連這樣的想法都太奢侈,他不屬於她啊!
她必須離開他!
低沉的嗓音忽然透過門扉傳來,「是我要她來的。」
於婕怔怔的抬起頭。
她明白那個她指的是黎紫純,只是拓為什麼要她到台灣?
「老辰查出她和仲夏的關係匪淺,要她到這兒來,不過是為了讓真相大白。」
於婕固執的咬著唇,才忍住不讓眼淚掉落下來,「真相大白又如何?她依然是你的未婚妻。」
「我說過要給你名分,黎紫純對我而言根本不存在,難道你還不明白?」她那固執的小腦袋到底裝了什麼?水泥嗎?
「不明白的人是你!」於婕忍著淚,「我是被修女養大的,從小被教導的觀念裡,就容不下情婦這個字眼!我也不要你為我放棄一切,拓,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分手的話讓仇拓猛地起身。
到此為止?!她竟然敢說這種話?!
是誰說過她的幸福是永遠和他在一起?又是誰賦予他另一種生命的可能性?是誰教導他幸福,現在又要把他的幸福給輕易抽走?
如果她以為她可以在他的生命中自由來去,那她就大錯特錯!
「開門!」他暴怒的重擊門板,「我要你站在我面前,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厚厚的門板傳來撞擊的聲響,於婕的眼淚掉下來,心知再厚的門也不可能阻擋仇拓。
她索性打開門,面對他冒著火光的陰沉眼眸,聽著他壓抑的低沉嗓音道:「再說一遍!」
於婕不由自主的戰慄,顫抖著語音重複,「我說我們到……」
眼見那張微啟的雙唇顫抖著真要說出此這個字,仇拓如野獸般的問吼一聲,迅即粗魯的擄獲她的芳唇,不讓她繼續說出令他心痛的字眼。
狂野的吻帶著懲罰的意味,但於婕清楚其中包含更多錐心的痛楚。
她原以為她的心痛已經到達無以復加的地步,現在才明白他更快被她逼瘋。
仇拓或許還不夠明白愛她的方式,但和她一樣泥足深陷。
深情的吻到令人窒息的地步,於婕甚至嘗到血的味道,仇拓這才鬆手。
他深深望進她的眼,沙啞的嗓音無比堅定,「我們永遠不可能到此為止,如果你執意要走,那就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我帶你走。」
「什麼?!」她是不是被吻糊塗了?
他帶她走?!有沒有搞錯?
仇拓眼底閃過的笑意,證明她的耳朵沒問題。
於婕惶惑到極點,「可是你義父……」
「如果他執意不接受,」他的笑容更篤定,「世界如此廣闊,總會有我們容身之地。」
☆ ☆ ☆
今晚是場殊死戰,因為在明天見到仲厲剛之前,所有的情勢都得底定。
黎紫純在客房中踱步,思索著該如何改寫現在的頹勢。
她當然不能等到仲厲剛出現才來挽救整個局面,她必須待會兒就去找仇拓,問明他的決定。
如果仇拓選的是她,那於婕就得走人,一切行事也照舊。
而如果仇拓執意要於婕,不惜與仲厲剛翻臉,那她也不便打散有情人,明天就先主動宣佈解除婚約,免得真的丟臉丟到台灣來。
至於報復仲夏,就算不從仇拓這方面,她也多的是辦法。
嗯,就這麼決定。現在去找仇拓說清楚。
門才打開,哪料到一堵高牆站在那兒,差點兒沒K上她美美的鼻子。
黎紫純急煞車,沒好氣的抬起美目,死瞪這八百年前的負心漢,「沒聽過好狗不擋路,你在這兒做什麼?」
罵人不帶髒字的同時,她大小姐已防衛性的環起雙臂,擺明不好惹的架式。
仲夏當然沒被她潑婦的架式嚇退,那張熊貓臉反而掛著詭異的和平笑容,漂亮的眸子鎖著他不放,一步步的踏進到房裡。
黎紫純被迫得步步後退,又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狐疑那副笑容不知又安了什麼壞心眼,一邊暗暗做好回擊的準備。
這個臭男人!要是膽敢再碰她一根寒毛,她就不只是讓他變熊貓,乾脆直接讓他做太監,省得再還害人間!
他走到房中央停步,沒有如她預料的寬衣解帶,只是咧開不設防的大大笑容,「阿純,我們和平相處了,好不好?」
黎紫純一呆。
這傢伙該不是有毛病?還是哪根筋不對?
這麼大咧咧的到她房間來,就要她摒棄過往恩怨?
還和平相處咧?哈!笑死人了!
嗯……不,不對,這一定又是他這壞胚子為了幫他大哥所使的詭計,她才不會再上當。
別忘了這臭男人為了達到目的,一向是不擇手段。
「哼!」黎紫純從鼻翼裡噴出怒氣,「別阿純、阿純叫得這麼親熱!誰准你叫我的名字?我和你很熟嗎?」
仲夏討好的眼神頓時有些委屈,「我真的是來向你請罪的,阿純。」
「請罪?哈!」求和就破天荒了,還請罪?她才不會上當!
黎紫純再次冷哼,無情的轉過身,「用不著這麼委屈自己,我正好要去找仇拓,如果他真的選擇另一個女人,我絕對不會死纏著他不放,你放心好了!」
仲夏臉上難得浮現出懊惱,伸手爬了爬凌亂的髮梢,「我真的不是為了我大哥,是為了我自己。」
他頭一次覺得語言能力受限,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黎紫純明白他真正的心意。
黎紫純環著雙臂,瞇著不信的美眸冷冷看他。
「我承認當初不告而別是我的錯,我不夠成熟,個性又放蕩,可是,」仲夏眼中閃爍著無辜,「我真的不知道我會傷你這麼深,讓你恨我到現在,阿純。」
不能相信有生之年能聽到仲夏的懺悔,黎紫純心中大震。
這個浪子從來不會承認做錯事,更不會向人認錯,就算真的錯了,仲夏也總有十萬八千個理由和借口,把過錯推得一乾二淨。
不!不對!黎紫純的理智頓時又轟響起警告——
你又忘了他向來最擅長的,就是用真摯的眼神欺騙女人的感情了嗎?
瞧瞧他這一年來的成績,他不只擄騙你的心,還騙了成千上萬的女歌迷啊!她們都一個個上了他的當,著了他的道!
黎紫純,你已經笨過一次了,難道還要再笨第二次嗎?
理智的聲音蓋過一切,然而黎紫純心中蕩漾著激越的感動,實在無法不心軟。
「為什麼?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向我認錯?」她痛恨自己的傻氣,微哽咽的對他質問,「又是為了你大哥?」
「不,是為了這一拳。」仲夏伸手指指臉上的熊貓眼。
「這一拳?」她呆了呆。
「嗯。」他表情可憐兮兮的瞅著她,「我沒想到你會真的出拳啊!阿純。」
「你,」頓時明瞭一切,黎紫純氣極了,不敢置信的咆哮出聲,「你這個自大自負過度驕傲又不要臉的豬!」
「豬?」仲夏無辜的眨眼。
「還是只腦震盪加三級的大頭豬!」黎紫純暴跳如雷,「你真以為你那樣傷了我之後,我還會愛你愛到死?你以為我不會出拳?其實拳頭還不夠發洩我的怒氣,我還想再踢你一腳!」
「一腳?」
「是好多好多腳!比黃飛鴻的佛山無影腳更多!」
「好吧!」他忽然閉上眼睛,一副痛苦的樣子。
氣極的黎紫純一愣,「你又在做什麼?」
仲夏睜開一隻眼睛,用逆來順受的委屈口氣道:「你不是想踢我嗎?我在等啊!」
他是真的後悔了!
那充滿怒氣的一拳告訴他黎紫純被他傷得有多重,也讓他充分感受很久沒享受到的「辣味」,害他忍不住再一次的煞到她!
唔,女人果然就是要這麼凶狠才夠勁兒!
真希望她一輩子都對他這麼凶下去,不要再對他百依百順。
「你、你真以為我不敢踢你?」氣死人了,還氣到她口吃!
話落,氣呼呼的她抬起腿,但剛要出腳就聽見一句——
「我愛你。」
她驀地頓住,以金雞獨立的姿態僵在半空中。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這個浪子不可能說這三個字!
即使一年前海誓山盟熱戀的時候,打死他,他也說不出這三個字啊!現在更不可能……
「我愛你,阿純。」
等了好半晌,卻沒有任何動靜。
不會吧?他第一次對女人說愛耶!竟然得不到答覆?
閉著眼睛的仲夏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睛,還以為面前的女人已經消失了,哪知黎紫純竟淚流滿面的死瞪著他。
「你……」他一愣。
「不公平!」黎紫純哭叫了一聲,當真抬腿踹他。
「哎喲!」他慘嚎一聲。
「從前我對你說一百句我愛你,你都沒有感動過,為什麼你現在才說兩句我就心軟?不公平!你簡直可惡,可惡透了!」她邊哭邊踢。
「別踢了,喂,別踢了!」仲夏哀號的拚命問避,「那是我的命根子啊!喂,不然我說一千句補償你嘛!」
「補償?」她傷心的再踹他一腳,「不過才分手半年,你就冒出一個五歲的兒子,就算你說一萬句我愛你也補償不了我!」
「那如果我說,星兒不是我兒子呢?」
黎紫純一愣的頓住,「什麼?!你說什麼?!星兒不是……」
「當然不是。」他鬆了口氣,慶幸終於不用再問躲黎氏無影腳,「你忘了我在床上的保全措施萬無一失,根本不可能平空冒出一個兒子。」
所有人都以為他不知情星兒的來歷,事實上,他才是腦袋最清醒的那個。
「那……」她完全弄糊塗了。
「那只是想留住拓的手段之一罷了。」
「手段?」
仲夏歎氣,「仔細想想,或許不只是為了拓,最重要的是我不甘心讓你嫁給別的男人,所以才把事情搞得這麼迂迴,不過,現在不是詳細解釋的時候。」
趁著黎紫純震驚莫名的此刻,他立刻逮著機會吻住她微啟的紅唇,並收緊雙臂不讓她掙脫他的懷抱。
黎紫純咿咿嗚嗚掙扎了好半晌,還是贏不過他的蠻勁,終於安靜的任由他吻。
仲夏滿足之餘,也不由得在心底歎氣。
原來前前後後策劃大半天,還是自己送上門這招最有效啦!
唉,希望大哥那廂也有所斬獲。
☆ ☆ ☆
曙光已經光臨房間。
於婕睜開眼,發覺仇拓半個身子重重壓著她的身軀,顯然昨晚雖然達成共識,但他卻還是怕極了她會趁夜逃走。
身子動彈不了,她又不想驚醒仇拓,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亮眼的陽光下審視他。
青色新生的胡碴佔據他俊美臉孔一小部分,讓他看起來更顯粗獷誘人,於婕想著這些胡碴摩擦她肌膚的觸感……
小臉微微漲紅,正好被剛睜眼的仇拓逮個正著。
「又在想什麼不該想的?」晨光下,他笑得一臉邪惡。
於婕紅透小臉,要不是即將面對仲厲剛,她還會有開玩笑的興致,而不是感到不安。
「你還有機會,最好想清楚,別事後後悔。」
她表情認真的再次警告仇拓,看起來是挺大方、挺有氣度,心裡卻是暗暗禱告他千萬別變卦才好。
昨夜裡,告訴她不管她逃到世界的哪個角落,他都會把她揪出來,所以她才打消逃跑的主意,現在要是換他改變主意,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拿刀砍人。
「該想清楚的是你。」仇拓笑著輕吻她的額頭,「以後的日子可不比現在,我們三個又要變回一無所有的孤兒了。」
還好沒變卦!於婕鬆口氣,窩進他的頸間笑著呢喃,「只要你和星兒在我身邊,我不怕從零開始。」
他收緊雙臂,兩人安靜的聽著彼此的心跳。
冷不防,一句遲疑的質疑傳來,「放棄黎紫純那麼美麗的女子,你真的不後悔?」
「當然——後悔。」
「什麼?!」於婕氣呼呼的立刻坐起身,這才瞧見他臉上憋著的笑意,明白自己上當。
「可惡!明明知道我最忌諱的就是黎紫純,你還嚇我!」
仇拓放聲大笑,握住她捶來的粉拳,硬是把她牢牢的捉住,「小傻瓜!之前答應這樁政治聯姻,是因為我不相信自己這輩子會愛上任何女人。」
她頓時止住掙扎,望向他那雙深情款款的溫柔眼神。
「我的心破了一個大洞,我以為任何女人都無法替我填補,但是你出現了。」
「我?」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偉大。
他的笑意漾在眼底,「你出現了,挾著我不明白的氣勢和靈魂,牽動我的內心深處,每見你一次,我的心就抽痛一次。」
「抽痛?」
他頷首,「我原先不明白,但我現在懂了,那是心的傷口在逼自己癒合的痛楚,是你縫補我心底的破洞。」
「你是說,只有我做到了?」於婕笑得壞壞的,意思是要他點頭承認,好再滿足她女人的虛榮心。
只是仇拓還沒來得及滿足她,房門就在一聲敲響後擅自打開。
於婕驚呼的連忙問躲到他身後。
「唔,第二次。」站在門口的仲夏笑咧嘴,還是不小心看到養眼畫面。
這個小流浪女真的很辣喔!一大早就光溜溜的坐在大哥身上,不知道在幹什麼?
於婕紅著臉探出戒慎的眼神。哇!除了仲夏,竟然還有黎紫純?!
這下完蛋了!
床上的仇拓沉著臉,看似快要發飆。
識相的黎紫純連忙拉開仲夏,憋笑的對床上的兩人拋下一句,「該出發了。」
☆ ☆ ☆
不過一句淡淡的「該出發了」,指的竟是古堡一半的人馬都出動。
十幾輛黑色加長型賓士同時疾馳在往機場的公路上,不知情的人一定會誤會是哪個黑社會的老大要出殯。
「太誇張了!」於婕震驚的在車裡喃念。
「還有更誇張的。」仲夏向來對父親的排場嗤之以鼻。
一旁的黎紫純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他翻翻眼,很安分的閉上嘴。
顯然這對冤家已經盡釋前嫌,換言之,就是黎紫純的問題解決了,現在就只剩面對仲厲剛那一關。
思及此,於婕便發覺仇拓環住她的腰。
他看出她內心的不安,低下頭埋進她的發間安撫道:「我義父不會吃人,別怕。」
待進了機場,於婕愈來愈害怕。
原來他們這一堆人還不過是小Case,其他前來迎接仲厲剛的人馬才真叫浩浩蕩蕩,而且是黑白兩道皆有,嚇得旁人紛紛閃避。
仇拓所經之處都備受禮遇,就連被踢出家門的仲夏也都被尊稱為少爺。
於婕這才明白什麼叫排場,什麼叫重量級卡司。
當仲厲剛出關後,她心中的震驚更深一層。
身著唐裝的仲厲剛比雜誌上的照片還年輕許多,但那鋒利的眼像極伺獵的老鷹,深邃又沉穩的環視眾人一眼。
這一瞥不言而威,於婕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
是她的幻覺嗎?仲厲剛似乎在她身上若有所思的駐留一秒?
她覺得仲厲剛似乎神通廣大到知曉所有的事情。
人潮朝仲厲剛蜂擁而去,一旁的仲夏拉住於婕,「跟我來。」
於婕明白,拓和黎紫純必須迎接仲厲剛,但仲夏和她卻不屬於這個場合。
「不!」未料仇拓沒鬆開她的小手,還一徑拉著她上前,「跟著我。」
「拓……」仲夏怔了怔,豈料自己也被黎紫純拉住,被迫迎上前去。
「義父!」
「仲伯父!」
聽見仇拓和黎紫純的聲音,被人群包圍的仲厲剛只是點點頭,對一旁的於婕和仲夏卻都視而不見,被一堆人簇擁而去。
仲厲剛坐上賓士車,幾十輛的車子跟隨在後頭,井然有序的來到位於郊區的一座古董建築,想必是仲家在台灣的產業之一。
仲厲剛和隨從進入裡頭的內廳,一堆人在外頭恭候召喚。
於婕原本還在猶豫,仇拓一行人已拉著她走進內廳。
這寬敞氣派的內廳是單一的中國風格,仲厲剛坐在前方的桃木太師椅中,啜著手中的熱茶,久久不發一語。
氣氛是沉寂的,因為沒有人敢搶在仲厲剛之前開口。
良久,手中的熱茶喝到一半,仲厲剛才抬起一雙比老鷹還銳利有神的眼睛,定定注視眼前的幾個小輩。
好不容易張開口,聲音就如於婕料想般的沙啞有力,「誰先說話?」
還沒來得及反應,仲夏就攬緊黎紫純的纖腰搶道:「我和她在一起,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把她交給大哥。」
仲厲剛彷彿這才瞧見這個不孝子的存在,冷叱一聲,「誰允許這傢伙進來的?這兒有不孝子說話的餘地嗎?」
「你……」仲夏氣得冒火,被黎紫純一拉才強壓下怒氣。
仲厲剛慍怒銳利的視線跟著調向仇拓,「你怎麼說?」
仇拓面無表情,也將於婕攬得緊緊的,「這才是我未來的妻子,義父。」
未來的妻子?!於婕睜大眼,心頭竄過強烈的感動。
仲厲剛冰冷的目光調向於婕,「為了這個女人,你甘願放棄秦朝?」
「她的名字叫於婕,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人。」仇拓回答得不卑不亢又清楚明瞭,還轉頭溫柔的注視於婕加上一句,「我決定不回美國,從此留在台灣。」
就算於婕對仲厲剛再不滿,都因為仇拓這一眼全數融化。
誰教她搶了人家唯一僅存的兒子,看在拓的面子上都算了。
仲厲剛鷹眼一瞇,似乎很不敢置信,胸中的怒火波瀾。
簡直反了!這些不孝子!早在沙烏地就風聞他們要反叛的消息,他才特地趕到台灣,沒想到這些不孝子竟當真背叛他!
仲厲剛一古腦兒的火氣霎時轉向,吼道:「老辰!」
一直站在角落不吭聲的老辰登時呆了呆。
不會吧?!他就這麼倒霉,這兩兄弟惹的禍要他一個人背?!
「老爺子,我……」老辰面有難色的搔搔腦袋,還是鼓足勇氣道:「老爺子當初培育我學醫,秦朝卻是科技業,再說,我最近也喜歡上一個女人……」
仲厲剛氣極,手中的瓷杯用力一摔,碎裂的聲響震動每個人的心跳。
眼看老爺子就要大發雷霆,一旁的阿柏急叫,「老爺子息怒!大的不接手,這兒還有一個小的哪!」
包括仲厲剛在內,眾人都為之一怔,不敢相信阿柏自身後拉出一個小男孩——
「星兒?!」每個人都大吃一驚。
不知道為什麼會成為眾所矚目的目標,星兒納悶的張大一雙漂亮的眼睛。
眼見這長相討喜的孩子像煞仲家人,仲厲剛也不禁一愣,「星兒?」
「是啊!老爺子!」阿柏臉上漾著歡喜,「星兒小少爺是仲夏少爺的兒子,也就是您的孫子啊!雖然他年紀還小,但聰明伶利,將來一定可以替老爺子分憂解勞!」
說著,他推著星兒到仲厲剛面前,「快,快叫爺爺。」
望著表情嚴峻的仲厲剛,星兒果真不畏懼的綻出甜甜的笑容,很乖巧的叫了一聲,「爺爺!」
看見這麼酷似仲家人的長相,又聽見一句天籟似的爺爺,仲厲剛縱有天大的怒火也早已消散,只是老頑固的脾氣硬是不甘心,還是繃著臉瞪著星兒,連摸也不肯摸他一把。
阿柏看在眼裡,歎了口氣,靠向老爺子咬耳朵,「老爺,您就別再ㄍㄣ了!再ㄍㄣ下去,別說拓少爺了,就連這個孫子也要沒了啊!」
仲厲剛轉頭怒瞪阿柏一眼,後者連忙縮回還想保住的腦袋。
知曉眾人都不安的等待他的反應,仲厲剛也心知肚明阿柏說得沒錯,只是要他拉下這張老臉,比登天還難。
重重一拍太師椅的扶手,仲厲剛喝道:「要我承認這小鬼,可以!搬來樂器和電腦,看他選哪一樣!」
眾人一怔,隨即明白仲厲剛的用意,老爺子是想找台階下,又不想這麼便宜了他們。
阿柏自然也明白,連忙叫人搬來電吉他和電腦,擺在內廳中央。
仲厲剛望著星兒冷冷地笑,「選對了,我就讓你叫我一聲爺爺。」
縱使是五歲小鬼也明白這責任重大,因為每一個人都眼巴巴的瞧著他,眼中都露出焦急的光芒。
星兒望向於婕,只見於婕和仇拓只是微笑對他點頭,他這才放心面對眼前的選擇。
在眾人屏氣中,他毫不遲疑的伸出小手,捉住電腦的滑鼠,並且飛快點啟裡頭的電腦遊戲。
除了仇拓和於婕,眾人呼口氣的聲音傳遍內廳。
冷硬的仲厲剛更暗暗鬆口氣,跟著硬聲命道:「把秦朝最好的程式設計師召來,五年後,我要這孩子成為秦朝的奇跡!」
「這……」於婕想抗議這是揠苗助長。
「噓!」仇拓卻緊攬她的腰,示意她閉嘴。
她不明所以,只見黎紫純笑著對她眨眨眼,「秦朝最好的程式設計師不是別人,就是你身旁這位仁兄啊!」
「啊!」於婕呆了呆,這才終於頓悟。
原來,這老傢伙會放水啊!嘖,他也不是這麼討人厭嘛!
各自慶幸的當下,不知何時,仲厲剛的目光調向仇拓,冷冷問:「你打算在台灣做什麼?」
仇拓想也不想就答,「電腦。」
「別以為我會資助你!」仲厲剛的火氣還未消。
他卻淡淡的將回一軍,「我會盡量不讓秦朝死得太難看。」
於婕在旁邊聽得心驚膽戰,還以為這對父子接下去要火並。
沒想仲厲剛鷹眼一瞇,竟忽然放聲大笑,十足的豪氣干雲,「好!有種!你就超越秦朝讓我看看!」
☆ ☆ ☆
仇拓駕著車疾馳在公路上,一旁的於婕卻仍處於震驚中,不時的回頭看看在後頭呼呼大睡的星兒。
她不敢相信他們竟這樣逃過一劫,真的三個人一起闖天涯!
仇拓的決定更讓她不可思議。
她還以為他恢復自由身,會重新投入音樂的懷抱,可是他竟然說要搞電腦?!
「我的音樂夢想其實早就被電腦給取代。」仇拓看出她的疑惑。
「這麼說,是仲夏誤會老爺子?」她納悶的猜測,「其實,你並不是真正的傀儡?」
「毋寧說人都會成長。」仇拓眸光閃爍一下,「將仲夏踢出家門的這一年來,義父時常待在仲夏的房裡。」
於婕怔了怔,有些明白了。
難怪仲厲剛剛才嘴硬的罵仲夏不孝,卻沒真正把他趕出去。
原來這次仲厲剛放水,還算是托了仲夏的福。
「你說,他們父子什麼時候才能和好如初?」
「無所謂,父子親情是斷不了的。」
「說的是。」於婕放心的點點頭,然後深情的望向他,「不管你選擇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只怕這個選擇你不能只是支持,還必須參與。」仇拓突然停車,笑著將她拉下車。
清爽的海風拂面,看著眼前藍藍的海岸線,於婕明白他的意思。
他們現在面臨一個問題,就是東西南北的選擇,闖天涯也總該要有個大方向吧!
於婕抬頭望向藍天,彷彿看見高懸在天上的白色星子。
白天的星星……不睡覺的天使……
她綻出笑容,轉頭正想告訴仇拓這個典故,卻發覺自己看見的是一個從海中走出的天使,有著一雙深情無比的漂亮橄欖綠眼,要將她帶到另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不管哪一個方向,」她忍不住湊唇吻住他,這個她心目中的天使,篤定的笑著,「只要跟你在一起,那就是幸福的方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