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她要一個替身情人做什麼呢?原來也不過是陪她吃飯、狂街、看電影,做尋常情侶會做的事而已。
西域由震驚不信到鬆了口氣,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乖乖任由一個小他七歲的女孩擺佈。
而且還有求必應哩!
這個、那個、這個……只要谷百心隨口說出喜歡的東西,他竟然就莫名其妙的掏出信用卡。
原本西域還安慰自己,就當算是賠她一件裙子,可是仔細一算,一件針織裙真在也不值萬把塊吧?
而且單單是那兩條水晶鯨魚項鏈就要價八千,他簡直是遇到土匪了!
「好漂亮!」晶瑩剔透的水晶鯨魚項鏈垂墜在光線下,射出如珍珠般的亮麗色澤,百心所地抬頭問他,「好看嗎?」
「嗯。」他直覺點頭。
她那雙晶亮大眼頓時一亮,深深望進西域眼底,像是催眠術似的頻頻對他發送眼波——我想要,我想要!
不自覺的,西域竟又認命的將手再次伸向褲袋,並開始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和百貨公司有掛勾。
「好棒!那,一條我的,一條你的。」
「我的?」他也有份?
「當然啦!就當是我們的定情物,你要好好保管哦!」身高才一五九的百心踮起腳尖,勉強把其中一條水晶鯨魚項鏈掛到西域的脖子上。
「神話書上說鯨魚是海洋之心,是最具神秘力量的海洋精靈哦!把它戴在身上,幸福就會自動找上你。」她振振有辭的告訴他。
什麼神話?根本就是鬼話連篇!
不過,瞧她高興的那副樣子,西域嘴角也忍不住浮上微微的笑意。
等等!他笑個什麼勁啊?八千塊又長翅飛了!
啐,錢飛了也就算了,最離譜的是他從來沒陪過女人耗過這麼久的時間,S.K.M的工作向來就佔據他生活的全部,如今,這個谷百心卻破了他的紀錄。
如果把這部感人熱淚的文藝片看完,他就已經陪她整整七個鐘頭了——
演到男主角為主角殉情最精彩的片段,週遭就傳來一堆女人攖蕕目奚,弄得西域亂不自在。
眼角一瞄,他還發現她們身邊的男伴統統體貼的掏出面紙。
咦?雖然是替身……好像他也做這樣的事吧?
對討好女人他實在沒啥經驗,西域猶豫一下,好不容易大手才勉強探向褲袋時,這才發覺自己身旁的女人似乎沒有掉眼淚的模樣。
奇怪?好像連一聲哽咽都沒有哩!
「看什麼看?」百心忽地轉頭冷眼瞪他,嚇了他好大一跳。
昏暗中,那雙晶亮大眼果真沒有半點水光。
哇!這女人難不成真是冰山做的?而且還是不會溶化的那種。
西域怔怔的連忙搖頭,「沒……沒有。」
眼尖的百心卻已先瞧見他擺在褲袋裡來不及縮回的大手。
「你以為我需要面紙?」她瞇眼的瞪著他,「我長得像那些愛哭的笨女人嗎?」說著,她不爽的起身走人。
電影才剛演到中場耶!
西域呆呆回劉,立刻本能的抱著睡著的洛洛追出去。
追?奇怪,他幹麼要追?是她甩掉他的耶!他應該額手稱慶,乘機回瑪佳商圈去想他的重建計劃,不然就回S.K.M處理其他的案子才對啊!
可是西域發覺自己的雙腿第一次和大腦連線失敗,看見眼前的紅影消失,他也緊追到電影院的出口。
幸好百心就站在人來人往的西門町街上,一身的艷紅色讓他輕易發現她的存在。
她正側著身,也不知人行道旁的大樹到底和她哪一點犯沖,她穿著皮靴的腳一徑踢踹著厚實的樹幹、還詛咒的喃念著,「最討厭那種海枯石爛的愛情,愛人愛到死,最笨了!」
昏黃光線下,她那張漂亮的小稜角嘴忿忿地噘著,扭曲完美的瓜子臉,那臉龐顯得好小,五官細緻得就像是捏塑的瓷娃娃,唯獨那雙漂亮的大眼,大得驚人,也大得太野性,望進眼底卻像是冰冷的琥珀,已經結凍千年。
一個才二十四歲的女孩,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
像是……歷經滄桑似的!
真可笑!這個自稱二十四歲,看來卻比十八歲大不了多少的小女生,能跟滄桑扯得上什麼關係?
但或許就是這雙眼睛,讓西域不由自主的追上來。
也或者是說不上來的一種感覺——
他老覺得她在說反話,是那種標準心口不一,又特別彆扭,而且十足喜怒無常的女人。
明明二十四歲已經過了青春期,她卻還像是個叛道的小女生,不知怎地,就是讓他覺得放心不下。
像之前在餐廳裡,她明明就盯著他盤子裡的蘆筍看,問她要不要,卻得到蘆筍難吃死了的答案,可是等他真的讓給她,她又吃得不亦樂乎。
說謊的時候,像是在說真話;說真話的時候,又像是在說謊話,教人弄不懂這個女人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也許現在咒罵著海枯石爛,說不定心底明明就希望能擁有這樣的愛情。
「可是女人都希望找到一個願意為她而死的男人。」西域踱步到她身邊,脫口而出後和想起容薇。
容薇應該也是這樣吧?可他卻不是愛情的烈士。
為什麼他的愛情都沒有一個好結局,大概也就是因為他對女人都這樣不慍不火的關係吧!
百心終於放過樹幹一馬,抬起頭冷冷瞪視西域,忽地卻撇著那張薄唇冷笑起來,「原來不只我一個人失戀啊!」
「什麼?」
「你那副口氣,不是被女人拋棄了,是什麼?」
西域一愣。是他表現得太明顯?還是這女人超乎常人的敏銳?
「不說就是默認了。」百心再次冷笑,笑聲中卻似乎有著隱約的怒氣,「好吧!看在你失戀的份上,就讓你回家療傷,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今天就到此為止?他愣在當場。
「就這樣了洛洛,改天見!」拍拍洛洛胨的小腦袋,百心笑著轉身離開。
「就……就這樣?」什麼嘛!他才剛進入狀況耶!
西域呆怔的伸手,等到回劉才發覺這是挽留的動作。
他懊惱的立刻甩手,轉而爬亂自己的頭髮。
挽留?挽留什麼呀?
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陪一個女人將近七個鐘頭,這個谷百心應該要大聲偷笑了!
他幹麼要覺得悵然若失?難不成真要當她的真情人?刷爆他所有的信用卡嗎?
可是——真的就這樣了嗎?
什麼今天就到此為止,還對洛洛說什麼改天見,說得好像他們還有明天似的。明明就是一些虛應話!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住哪裡,做什麼工作,只知道他叫孟西域啊!
就像他也只知道她叫谷百心而已。
七個小時前,他們相遇在茫茫人海;七個小時後,竟又重回到茫茫人海裡,除了名字,沒有任何的線索。
西域心頭覆蓋一層說不出的失望,怔怔注視西門町的人潮,確定自己再也找不著那抹艷紅的身影。
怪了!他從來不是這麼濫情的人啊……
一滴毛毛雨飄到他又長又濃的眉毛,提醒他時間已經不早,也驚醒洛洛,煩躁的喵叫一聲。是了,氣象報告說今天會下傾盆大雨。
西域這才拖著腳步,不怎麼情願的離去。
☆ ☆ ☆
家,對她而言仍是一個空洞的名詞,沒有實質的意義。
然而徘徊街頭,百心知道自己終究要走進「飛翔」。
「飛翔」是朱世煌在北台灣的建築作品之一,也是聞名的代表作。
據趙峻的說法,「飛翔」是參考燕子飛翔的姿態,用鋼框架支撐起巨大勻稱的玻璃立方體,內部則全是流線造型,乍看就像只正在飛翔的燕子,一大片的玻璃牆還光潔的反映著天上的雲層,讓光與影在其中自由的嬉戲,遠遠望去,還真令人產生一種燕子正飛翔在雲層中的錯覺。
若不是對朱世煌懷有巨恨,百心會像其他建築界大師一樣,承認朱世煌是當代最具代表性,也是最有創造性的建築泰斗。只不過,谷瑕卻在「飛翔」三十層的頂樓,像只候鳥般的飄墜而下……
站在這座巍峨建築物前,百心眼中僅存的一絲笑意被嘲諷逼散,小手將胸前的水晶鯨魚項鏈握得死緊。
一年來,每次要走進「飛翔」時,她都要做一番痛苦的心理掙扎。
趙峻說得沒錯,她不放過朱世煌,堅持要和他同處在一個屋簷下,就等於是不肯放過她自己。
讓朱世煌看見她與谷瑕神似的面容,她也必須見到他那張臉。
可她就是寧願痛苦,也執意要讓朱世煌不時見到她,讓他愧疚一生一世!
一絲毛毛雨飄落在她髮梢上,百心僵硬的掏出一張銀質識別卡,電腦卡鎖開啟厚重的玻璃大門,邀請她進入私人電梯。
二十五樓以後就是屬於朱世煌的私人住處,一道道的玻璃大門敞開,特意用玻璃與玻璃的空間塑造出的柔和光線跟著流洩而出,讓人幾乎以為置身在朝聖的殿堂。
二十八樓才是屬於百心的個人空間,但她故意繞道,從二十五樓的大門進入,那兒是朱世煌的個人工作室,也是他一個人構思創作的所在。
通常這個時候,他會一個人待在工作室裡。
不過,今天卻多了一個女人——
隔著最後一道玻璃門,百心環起雙臂,冷望著目光充滿崇拜正深情注視朱世煌的陌生女子。
如果她沒猜錯,這個長相與辛慕慈有七分神似的女人,應該就是事務所新聘請的的特別助理,想來這也是朱世煌為什麼聘用她的原因。
玻璃牆的光線讓工作室的兩人猶如置身在迷離的夢幻之境,顯然不只是落花有意而已,朱世煌從工作桌上抬起頭,和那特別助理的眼神纏綿許久。
光是眉目傳情還不夠,那兩線唇開始緩緩逼近,柔軟承接著彼此的需索。
朱世煌的大手更繼續著下一步,動手解開那特別助理洋裝上的衣扣,卻在卸下洋裝時,察覺一道比刀鋒更銳利的冰冷注視——
「百心?!」他大吃一驚的連忙鬆開手。
百心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對朱世煌的急喚置若未聞,穿越來時的玻璃大門走出去。
「百——」朱世煌臉色發青的僵在當場。
身旁的特別助理也不禁顫動雙唇,「怎麼辦?」
這事務所才幾天光景,她只聽聞這對父女有心結,可是谷百心那近乎殺人目光……
老天!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顫抖得這麼厲害?
「沒事,你出去。」
嘴裡說沒事,朱世煌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都不像沒事。
他神情極度懊喪的拿下眼鏡,將臉埋在大手裡,頻頻在心中咒罵自己的不經大腦。
就算百心常常消失個三、五天不回來,他也不該在她可能出現的地方做這種事,不管他如何動作,也不管這個女人有多麼像慕慈……
這一年來,即使谷瑕從沒認同過,他都依趙峻的話試圖維持一個為人父的形象,如今卻因為一時的衝動而毀於一旦……
天哪!百心也許會像十八歲那樣一樣消失!
誰能告訴他現在該怎麼辦……
腦海中忽地晃過一道人影,朱世煌猛地抬頭,對還徘徊在門口的特別助理下令,「把趙峻找回來!」
特別助理聽得一愣,「可是趙先生才去日本參加『新建築』大賽——」
「不管他在什麼地方,立刻把他給我找回來!」
也許……也許趙峻會有辦法。
他已經失去過百心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 ☆ ☆
走出「飛翔」,百心飛快的步伐停頓在庭園,無視天上飄落的雨點,怔然地注視八歲那年的記憶在自己眼前奔竄——
「爸比!你不要走啊!爸比!」
小小的臉上佈滿淚痕,哭喊的她終於在「飛翔」前的庭園追上朱世煌,緊緊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百心……」朱世煌蹲下身,不捨的輕撫女兒長長的麻花辮,為她拭去小臉上的淚水。
「爸比……你不要再和媽咪吵架了,好不好?百心會乖乖,真的會乖乖的,爸比,你不要走嘛!」她在父親懷裡痛哭的叫著。
「爸比知道你會乖乖,答應爸比,不管爸比在不在,你都會乖乖的,好不好?」
她哽咽的拚命搖頭,「不好、不好!爸比不在,百心就不要乖乖了,為什麼爸比一定要走?」
「百心。」朱世煌神情凝重的低下頭,「爸比一定要走,因為……爸比愛的不是你媽咪。」
「為什麼?媽咪好愛爸比。」她噙著盈盈淚光,不解的望著父親。
「爸比知道,只是爸比……感覺不到。」
「為什麼?是不是因為那個女人?她好壞!爸比你不要跟她在一起!」
「百心……你才八歲,太小了,就算爸比說了你也不懂,等你長大你就會明白爸比為何會這麼做。」
「長大?」
朱世煌點頭,伸手指著星空,「只要看著天上的星星,不知不覺,百心很快就會長大。」
「看著天上的星星?」她怔怔抬起頭,模糊的淚眼看著夜空裡閃耀不已的星子。
「嗯!百心要是感到難過悲傷的時候,只要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不管爸比在不在百心身邊,天上的星星都會告訴爸比。」
「只要看著星星。」八歲的她仰頭喃念頭,淚眼裡只有天上的星星,只想著要快點兒長大。
只要長大,就可以瞭解大人的世界,瞭解所謂的「愛情」。
直到聽見熟悉的引擎發動聲,她才怔愣的低下頭,看著朱世煌的黑色勞斯萊斯疾馳地消失在夜色那頭……
「騙人的……什麼都是騙人的!」百心冷笑的握緊拳頭,將過去的記憶驅逐腦海,卻無法驅散眼底的熱氣。
但那是愛嗎?
是真的愛嗎?
所以朱世煌才又找了一個與辛慕慈那樣相像的女人……
「媽咪……為什麼?就算你死了,也還是贏不了那個女人!」
到底愛是什麼?
為什麼朱世煌為了這個字拋棄她們母女?
為了這個字,媽咪也不惜在朱世煌離開後,毫不眷戀地棄她於不顧?
淚水無法自己的在百心眼底打轉,她仰起頭望向飄雨的夜空。
難過悲傷的時候,只要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朱世煌是這樣告訴她的,可是——
如果天上沒有星星的時候呢?
☆ ☆ ☆
窗外雨聲嘩啦啦響,比他預期的更加滂沱。
西域抬頭望向窗外的雨勢,第一次無法專注在工作上,腦海裡無由竄過的,是那張帶著冷冷譏諷的美麗笑臉。
她應該離開西門町回家了吧?不然這麼大的雨……
唉!想什麼呢?孟西域,她又不是你的責任。
西域甩甩頭,試圖將注意力重新擺回電腦裡的剖面圖,不意卻看見垂墜在胸前的水晶鯨魚項鏈。
就當是我們的定情物,你要好好保管哦……
罷了,西域丟下滑鼠歎口氣,知道自己是畫不下去了,倒不如回家算了。
走過S.K.M後頭的迴廊,就是他私人的住所。
李諾常笑他「公私不分」,但這卻是西域習慣的生活方式,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即是生活。
把還未審核的設計圖丟在桌上,他到爐子上熱咖啡,藍山咖啡的香氣頓時擴散在每一個空氣分子裡。
剛倒一杯咖啡,電話聲就鈴鈴響起。
準是李諾!那傢伙依偎在女人香裡,現在才記得和他聯絡。
接起電話,那頭果然傳來李諾詫異的聲音,「你在家?」
「不然能在哪兒?」西域懶懶啜口藍山咖啡,任由洛洛在腳邊撒嬌磨蹭。
「當然是S.K.M!你這工作狂還能到哪兒去!洛洛找到了?」他從西域安穩的口氣中判斷。
洛洛剛巧喵嗚一聲,算是回答。
「那麼海芋呢?回頭了?」
容薇?!
西域差點噴出嘴裡的咖啡。
該死!他該不是失戀失成習慣了吧?竟然一整晚都沒想起這個名字。
真虧好友提醒,他是該打個電話給容薇。
不過,此時此刻還是工作比較重要。
「諾,我看瑪佳商圈的玻璃,還是用……」
前門地傳來輕輕的敲門響,打斷西域的話。
他原本還以為那是雨聲淅瀝造成的幻覺,但腳邊的洛洛卻喵叫的竄向門口,不斷用前爪抓著大門。
下著大雨的夜裡,會是誰來找他?
容薇?
「你等等。」對李諾交代一聲,西域狐疑的拿著話筒走向大門。
玻璃門上滿滿的水跡和霧氣,讓他看不真切來人,然而發地身影卻是他惦記一整晚的艷紅色——
西域的心跳立刻停擺。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他的住處!
然而門一敞開,映入他眼簾的面孔卻真的是百心。
西域整個人震呆住。
看他呆怔得說不出話來的蠢樣,渾身濕淋淋的百心對他咧笑了嘴,還伸出手讓他看清她抱著一隻黑白相間,也是全身濕透打顫的小野貓。
「我剛撿的,叫托托。」她笑著告訴他,「我看洛洛形單影隻好可憐,所以就帶來給它作伴。」
說著,就要將濕得一塌糊塗的小貓放在洛洛跟前,也很理所當然的要踏進客廳。,
「等等!」呆愣的西域終於回神,伸手阻擋這一人一貓非法入境的企圖,並氣惱的拿起話筒,「諾,待會兒Call你!」
「等等,我聽到女人的聲音,不是海芋,她是誰?好傢伙!別想掛電話,竟然這麼快就出現第六十二號了?喂——」竟有女人能讓西域撇開工作話題?李諾興奮的直想一探究竟。
哪管他還在嘰嘰喳喳,西域直接收線,表情不善的對百心擰起眉,「你怎麼知道我的住處?」
「還不簡單。」無視那張臭臉,百心笑咧嘴的晃勸手裡的名片,「哪,從你皮夾裡掉出來的。」
名片?他懊惱的吐口大氣。
冷不防地,百心就穿過他阻擋的胳臂,堂而皇之的走進客廳。
洛洛跟在身後興奮的喵喵直叫,還直在她腳邊打轉撒嬌。
百心立刻會意的將濕淋淋的托托放下,「哪,這就是你的新家了,托托,還有,這是洛洛,你們兩個要好好相處哦!」
彷彿真的聽懂百心的話,乍見新同伴的洛洛高興的舔舐托托身上的雨滴。
知道不能巴望貓能學會狗的忠誠,然而西域還是氣得牙癢癢的,因為這個背叛者竟然討好的找出它的毛線球,讓托托玩得毛線滾了滿地。
百心看得哈哈大笑,跟著一雙牟環視一眼屋裡的擺設,也不管自己渾身都濕透,就直接坐在沙發上,自在得像回到自個兒家裡,還閉著眼睛滿足的深吸口氣,「嗯,這裡倒挺舒適的,還有咖啡的香味哩!」
西域站在客廳中央,惱怒的環起雙臂瞪她,「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的神經是大條了點,但可不是那麼笨,打死他也不相信這女人只是純的來聞他的咖啡香!
沒錯,回到家後他是有些惦記她,乍見她站在門口的時候,甚至心中還竄過一莫名的欣喜。
不過暫代她的替身情人,在街上陪她遛達閒晃也就罷了,她現在卻跑到他的住處來?
一連串不妙的念頭機警的閃過他的腦海,什麼仙人跳、金光黨、詐騙集團……
聞言百心睜開眼,下意識的伸手捏握住胸前的水晶鯨魚項鏈。
如果她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就好!
走出「飛翔」後,她漫無目的的在雨中漫步好幾個鐘頭,還撿到被冷雨淋得渾身打顫的托托,要不是手中一直捏握著這條水晶鯨魚項鏈,她就不會傻傻的循著名片找上孟西域。
也更不會知道名片上的S.K.M指的就是最近十分著名的建築設計事務所,而孟西域就是響叮⒌某鞘薪ㄖ師。
「我和托托一樣,沒地方去。」在台灣,她根本就沒有朋友,要不然她才不想和建築師扯上關係。
沒地方去?!
西域被她的答案弄得一怔。
意思是她沒有家,還是……
同情心頓時在他心中氾濫,也開始否定方才不良的猜忖。
應該不是詐騙集團吧!瞧她濕淋淋的模樣,也不知在雨中待了多久,說起話來也有幾分可憐兮兮的味道,似乎是有什麼苦衷卻不希望他多問……
思索間,眼前忽地晃過百心那張大大咧開的笑臉——
「我看歐吉桑的房子挺大,房間又這麼多,也不差多住我一個,你就收留我吧!」
西域的同情心本來氾濫得波濤洶湧,一聽見這麼厚臉皮的提議,即刻就變回風平浪靜。
「我這兒可不是收容所!」就知道這個女人又在耍他,這下狐狸尾巴全露出來了。
百心霎時對他瞪大眼,「外頭這麼淒風苦雨的,每一滴雨都像冰雹一樣會砸死人,難道你真的忍心趕我走?」
「我——」
「好,你要是真的趕我和托托走,」她抱起托托,一人一貓神情哀怨的逼向他,「明天社會版頭條就是沒想到台灣竟然也有賣火柴的小女孩!」
「我——」
「對!就是你!你孟西域的良心鐵定會一輩子不安,因為我和托托已經變成兩副冰冷僵硬的屍體,悲慘的凍死在街頭,而你這個自私無情的歐吉桑竟然躲在你溫暖的被窩裡,喝著你剛煮好熱呼呼的藍山——」
「好了、好了!夠了、夠了!」
說得他頭都痛了!口水也噴了他整臉!
更過分的是,她竟還勾起他原本莫須有的罪惡感,好像這都是他的錯似的。
也許……他最起碼的是該給她一條毛巾,或讓她沖個熱水澡……
「這麼說歐吉桑是答應了?」百心頓時又咧開笑容。
變臉還變得真快!
西域開始懷疑這個女人得過金馬獎,因為她的演技實在太了得。
沒好氣的瞪著那張嬌俏的笑臉,他惱火的伸出一根食指,斬釘截鐵的告訴她,「一、個、晚、上。明天一早你就得離開。還有——」
「什麼?」
「不准再叫我歐、吉、桑!」